各位,大气层风景不错吧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像不要钱。
长条会议桌尽头,大中华区总裁周正明正唾沫横飞,幻灯片的光打在他油光锃亮的脑门上,随着他手臂挥动的节奏一闪一闪,活像颗在聚光灯下跳舞的卤蛋。他嘴里正蹦出一些昂贵的词汇——百亿级并购、协同效应、重塑行业格局——每个字都裹着金边,沉甸甸地砸在与会高管们紧绷的神经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混合着高级香水、昂贵雪茄的余味,还有精英们极力压抑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唯有角落,一方小小的、几乎被巨大绿植阴影完全吞没的座位里,气氛迥异。
林陌缩在宽大的黑色连帽衫里,连帽檐都拉低了几分,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和左耳上三枚细小的银环,随着他手腕的轻微移动,偶尔碰撞出一点几乎被空调噪音淹没的清脆声响。他面前摊开的根本不是会议纪要本,而是一本边缘磨得起毛的速写簿。一根铅笔在他指间灵活得如同有了生命,线条在纸上游走,快得带出残影。一个
Q
版形象迅速成型——夸张的秃脑门占据了半个脑袋,绿豆小眼,正喷吐着象征口水的夸张波浪线,旁边配字：吃俺老周一喷！
笔尖刚勾完喷字最后一捺,阴影当头罩下。
一杯滚烫的、冒着热气的廉价速溶咖啡,带着一股刻意的、不稳的力道,哐当一声,结结实实泼翻在林陌的速写簿上。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洇开,迅速吞噬了那个滑稽的喷火周,纸页皱缩、变形,墨迹和咖啡污渍糊成一团。
哎呀！手滑了！一个矫揉造作、拔高了八度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林陌抬起头。
新上任的行政主管王莉,一身紧绷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裙,勒得腰身像随时会断掉。她双手环抱胸前,精心描绘过的眉毛高高挑起,鲜红的嘴唇撇成一个刻薄的弧度,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居高临下地扎在林陌身上,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几个支棱着耳朵的高管听得一清二楚：实习生也配坐在这里懂不懂规矩让你来听,是周总开恩,不是让你在这儿鬼画符的！
空气瞬间凝固。周正明被打断了发言,不悦的目光扫向角落。其他高管有的皱眉,有的嘴角噙着看好戏的冷笑,有的则事不关己地垂下眼睑。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单调的嘶嘶声。
林陌的目光,从速写簿上那片狼藉的污渍,慢慢移到王莉那张因得意而略显扭曲的脸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被羞辱后的愤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尾那几道天生的、细微的狡黠纹路,在顶灯光线下似乎加深了些许。
几秒死寂。
然后,林陌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弧度。他甚至没看王莉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不值得在意的空气。他伸手从旁边纸巾盒里慢条斯理地抽出几张纸巾,动作从容不迫,开始仔细擦拭速写簿上不断流淌的咖啡渍。纸巾吸饱了褐色液体,变得沉重软塌。
王姐,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和的平静,像在谈论天气,咖啡不错,提神。他甚至还抬起沾着污渍的纸巾,对着王莉晃了晃,像是在展示什么有趣的战利品。
王莉脸上的得意僵住了,像刷了一层劣质白漆。她准备好的后续嘲讽被这句轻飘飘的提神堵在喉咙里,噎得她胸口发闷。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林陌却已经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擦拭他那本面目全非的速写本,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他那份毫不在意的姿态,比任何激烈的反击都更让她感到一种被彻底无视的难堪。
周正明重重咳了一声,眼神严厉地剜了王莉一眼,示意她闭嘴归位。会议在一种极其怪异的低压氛围中,勉强继续了下去。王莉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作响,像要把所有怨气都踩进地缝里。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林陌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指尖在湿透的纸页上,某个被咖啡浸染得模糊的、看似随手画下的柠檬片图案边缘,极快地、近乎无声地敲击了三下。
---
凌晨一点,城市霓虹的光污染顽强地透过百叶窗缝隙,在
MDT
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投下几道冰冷的色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睡中依然灯火璀璨的金融丛林。
周正明没睡。他脸色铁青,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死死捏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刺眼的光映着他额角暴跳的青筋,上面正疯狂刷屏着一张动态图片——一个
Q
版小人,顶着他那张极具辨识度的卤蛋脸,正对着屏幕挤眉弄眼地飞吻。小人旁边配着硕大的艺术字：谢谢王姐的贴心下午茶！清新每一天！而背景,赫然是王莉和某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隐秘餐厅角落推杯换盏的高清照片。最绝的是,那男人手边放着一叠文件,封面一角,清晰印着
MDT
某个核心供应商的
logo。更妙的是,图片正中,特意
P
上了一片切得薄如蝉翼、青翠欲滴的柠檬片,散发着健康的清香。
这张感谢王姐表情包,像一颗精准投放到粪坑里的深水炸弹,在
MDT
所有员工群、项目群、甚至高管私密小群里病毒式传播、炸裂。附带的各种致敬王姐健康生活、柠檬精本精、供应商的温暖等二次创作层出不穷,每一个字节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周正明的神经上。
废物！蠢货！周正明猛地将手机狠狠掼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手机弹跳了一下,屏幕顽强地亮着,那张嘲讽力
MAX
的表情包还在无声地循环播放。他胸口剧烈起伏,像破旧的风箱,眼前一阵阵发黑。这张图不仅坐实了王莉的愚蠢和以权谋私,更把他这个总裁的脸面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他精心维持的、威严不容侵犯的形象,被一个实习生,用一张廉价的、充满戏谑的表情包,撕得粉碎！
哗啦——哐当！
价值六位数的明宣德青花缠枝莲纹梅瓶,被他盛怒之下抄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声凄厉的脆响,瓷片如冰雹般炸裂飞溅,在名贵的地毯上铺开一片狼藉的、带着历史价值的废墟。瓶里插着的几支精心打理的兰花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出,萎顿地跌落在碎片中,花瓣零落。昂贵的清水瞬间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周正明喘着粗气,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死死盯着那片狼藉。碎片尖锐的边缘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像无数嘲弄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泥土和瓷器粉末混合的古怪气味。一个实习生…一个天天缩在角落、连头都懒得抬一下的实习生…他怎么敢！他凭什么！
手机屏幕顽强地亮着。那张表情包还在循环。柠檬片绿得刺眼。
就在这时,他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猛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短暂地掐住了喉咙。周正明悚然一惊,霍然回头。玻璃窗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扭曲而狼狈的脸。窗外,依旧是那片冰冷璀璨的钢铁森林,没有任何异样。
错觉
他心有余悸地转回头,目光扫过地上那片昂贵的废墟,心脏仍在狂跳。愤怒的狂潮稍稍退去,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这个实习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
第二天清晨,MDT
大厦像往常一样,被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精英们填满。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文件油墨和无声的竞争硝烟。昨夜那场席卷全公司的表情包风暴,被心照不宣地按在水面之下,但每个人擦肩而过时交换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和窥探。
林陌依旧穿着他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
oversize
连帽衫,左耳三枚银环随着他懒散的步伐发出细微的叮当声。他像一尾深海里的鱼,无声地滑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走向那个熟悉的、属于实习生的逼仄角落工位。周遭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探究、惊疑、忌惮、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但他置若罔闻,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刚睡醒的慵懒笑意。
刚把背包扔在椅子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精准地笼罩下来,挡住了清晨斜射进来的阳光。
林陌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办公室背景的杂音。
林陌慢悠悠地转过身。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身形挺拔如标枪,裁剪完美的深灰色意式西装包裹着精悍的肌肉线条,一丝褶皱也无。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惊人,仿佛带着
X
光功能,正试图穿透林陌那身松松垮垮的连帽衫,看清里面的所有脉络。他手里没拿文件,只是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周围瞬间安静了。空气仿佛被抽干。敲击键盘的声音、打电话的交谈声、打印机的嗡鸣,全部消失。所有人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齐刷刷聚焦在这个角落。
我是秦铮。男人开口,简单直接,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他的视线扫过林陌桌上那本边缘卷起、封面印着二次元萌妹的速写本,在少女瞳孔深处那些几乎无法辨别的、极细微的光点图案上停留了不足半秒,随即重新锁住林陌的眼睛,公司新上任的
CEO。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压抑不住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新
CEO空降的第一件事是亲自来找一个实习生还是昨天刚把公司搅得天翻地覆的实习生
林陌脸上的慵懒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还微微歪了歪头,左耳的银环随着这个动作轻轻晃荡,折射出一点细碎的光。他迎视着秦铮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没有半分躲闪,反而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
哦他拖长了尾音,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受宠若惊,只有一丝纯粹的、近乎天真的好奇,秦总找我有事是王主管那杯咖啡的发票需要我补交吗
秦铮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极其细微,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确认。他没有回答林陌的插科打诨,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清晰听见,每一个字都像淬炼过的钢珠,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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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场『柠檬风暴』,很精彩。精准、高效、破坏力惊人,且成本低廉。完美的开局。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似乎要剖开林陌懒散外壳下的内核。
但小打小闹,到此为止了。秦铮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磁性,『盘古计划』推进受阻,核心数据面临泄露风险。对手的爪子,已经伸到电梯井里了。
林陌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蝴蝶翅膀掠过平静的水面,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秦铮继续道,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MDT
内部,有人不想这个计划成功。他们想要它烂掉,或者,被『合理』地易手。周正明他轻轻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不过是个摆在台面上的泥塑木偶。真正的玩家,藏在更深的水下。
他微微眯起眼,那鹰隼般的目光牢牢锁定林陌,仿佛在评估一件稀世武器的锋利程度。
这场游戏,需要新的变量,一个能掀翻棋盘的人。秦铮的右手终于从口袋里抽出,没有递名片,也没有握手,而是直接递过来一枚小小的、冰冷的金属
U
盘。U
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只在尾部有一个极细微的、仿佛电路蚀刻的龙形暗纹。林陌,他叫他的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或者说,『零』有兴趣,真正入场玩一局大的吗
空气彻底凝固了。U
盘躺在秦铮骨节分明的手掌里,像一块来自深渊的磁石,散发着无声的诱惑和致命的危险。
林陌的目光,终于从秦铮脸上移开,落在了那枚漆黑的
U
盘上。他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慵懒面具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眼尾狡黠的纹路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他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只是伸出食指,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探究意味,轻轻蹭过
U
盘尾部那条微不可查的龙形暗纹。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入场费,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像绷紧的琴弦下透出的第一个音,藏着锋锐,挺贵的吧
秦铮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加深了,鹰隼般的眼底,闪过一丝棋逢对手的锐芒：赢家通吃。
林陌倏地收回了手指,仿佛被那冰凉的金属烫了一下。他双手插回连帽衫宽大的口袋里,整个人又缩回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像是刚才那瞬间的锋芒只是错觉。他耸耸肩,左耳的银环叮当作响,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午餐外卖：
行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抬眼,看向秦铮,眼底深处却跳跃着一点幽暗的、兴奋的火星,规则
没有规则。秦铮收回
U
盘,动作干脆利落,掀翻桌子,就是规则。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侧过头,留下一句低语,小心电梯。『客人』快到了。
---
MDT
大厦的专属高速电梯,轿厢内部光洁如镜,反射着冰冷的不锈钢光泽,平稳地向上运行,数字跳动得飞快：45…46…47…
林陌靠在轿厢光滑的金属壁上,双手插兜,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左耳那三枚随着电梯轻微震动而偶尔轻碰的银环。他似乎在闭目养神,姿态放松得像个下班回家的普通职员。只有紧贴着他口袋内衬的指尖,正极其细微地、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和节奏,轻轻敲击着那枚冰冷的黑色
U
盘。
突然！
嘎吱——滋啦啦——！
刺耳至极的金属摩擦撕裂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头顶的
LED
照明灯管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整个轿厢猛地一震,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巨大噪音,急速下坠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心脏！失重感让人血液倒流！
啊——！同乘电梯的另外两位女职员爆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体失控地撞向冰冷的厢壁。
下坠感只持续了恐怖的一两秒,轿厢又猛地一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拽住,硬生生卡在了半空！巨大的惯性让所有人重重摔在地板上。
黑暗。死寂。只有应急灯微弱惨绿的光,幽幽地照亮轿厢内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煞白的脸。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啜泣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林陌在轿厢失控下坠的瞬间,身体已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如同灵猫般蜷缩,卸去大部分冲击力,在轿厢卡停的瞬间,已稳稳地单膝跪地,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紧握着那枚
U
盘。帽檐下,他的眼神在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锐利如出鞘的刀锋,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高速运转的专注。
他迅速扫视四周。轿厢门紧闭,楼层显示器一片漆黑。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轿厢顶部的通风口格栅！
就在此时,轿厢外壁,传来极其细微、几乎被心跳声掩盖的咔哒声。声音来源——正是他们轿厢所卡住位置的外侧,紧邻着核心数据机房的通风管道检修口！
林陌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轿厢门缝边,将耳朵紧贴在冰冷的金属上。外面,传来刻意压低的、语速飞快的交谈,用的是某种北欧小语种,夹杂着几个清晰的英文术语：
Firewall…Bypassed…Target
directory…Copying
now…（防火墙…已绕过…目标目录…正在复制…）
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电子设备运作的嗡鸣声。
目标机房！数据窃取！
林陌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幽深如古井寒潭。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紧贴着轿厢内壁,缓缓向上移动,像一道无声的阴影,最终停在轿厢顶部靠近通风口的位置。他屏住呼吸,透过格栅的缝隙,向外望去。
幽暗的管道检修口灯光下,一个穿着深蓝色维修工制服、戴着鸭舌帽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半跪在机房通风管道口。那人动作极其专业,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连接着纤细数据线的黑色设备,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一小块紧绷的下颌线。设备正对着机房内部某个闪烁着指示灯的服务器阵列,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滚过。
就是他！
林陌的目光锁定了那个身影,大脑以超越常理的速度处理信息：位置、角度、对方可能的装备、机房内部监控死角……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终于抽了出来。没有拿出武器,只有他那部屏幕边缘磕碰掉漆的旧手机。
他调出相机,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然后,他做了一件让下方惊魂未定的女职员几乎再次尖叫出来的事情——
他猛地将手机摄像头对准通风口格栅,朝着外面那个正在窃取数据的特工身影,打开了闪光灯！
咔嚓！咔嚓！咔嚓！
三道刺目欲盲的雪亮白光,如同三道凌厉的闪电,瞬间撕裂了通风管道的幽暗！强光精准无比地打在特工的后背和侧脸上！
What
the——！外面的特工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袭击惊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回头！鸭舌帽下,是一张年轻但此刻因惊骇而扭曲的欧洲面孔。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刺眼的光线,手中的数据窃取设备差点脱手！
就在他回头、视线本能地捕捉光源的瞬间,林陌的手机屏幕,正对着他惊愕的脸！
屏幕上,赫然是林陌那张在惨绿应急灯下笑得人畜无害的脸。他甚至对着外面惊骇的特工,比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带着点街头少年气的V字手势。
Hey！林陌的声音透过格栅缝隙,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高,却清晰地钻进特工的耳朵里,甚至还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仿佛在跟老朋友打招呼,听说你们老板,有收藏特殊视角艺术照的癖好他晃了晃手机屏幕,屏幕上V字手势和他狡黠的笑容定格,高清无码,现场直拍,童叟无欺。你说,他会不会喜欢这份『惊喜』
特工的脸在强光余晖和手机屏幕光的映照下,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被彻底看穿、如同赤身裸体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巨大恐惧！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他认得这个笑容！资料库里那张模糊的侧脸,代号零的禁忌档案！
你…你…他语无伦次,握着设备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别紧张,林陌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松,他甚至还对着摄像头眨了眨眼,左耳的银环在微光下闪过一点冷芒,给你老板省点买照片的钱。十分钟后,记得查收他最喜欢的慈善机构的到账通知单。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如幻影般操作了几下。一个极其简短的指令,通过加密信道,裹挟着刚才拍摄的三张艺术照作为数据包,瞬间发送了出去。
通风管道外,陷入一片死寂。特工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恐惧冻住的冰雕,只有额角大颗大颗的冷汗在幽暗中无声滑落。
电梯轿厢内,死一般的寂静。下方两位女职员早已忘记了哭泣,目瞪口呆地看着上方那个在惨绿幽光中如同鬼魅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一个世纪。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死寂。是特工口袋里的手机。他像被电击般猛地一颤,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屏幕亮起,一条银行
APP
的强制推送通知,冰冷地显示在屏幕上：
【您的账户（尾号****）已向『国际珍稀动物保护基金会』完成自动转账：USD10,000,000.00】
一千万美元。
特工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长串零,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荒谬而放大到了极限。他猛地抬头,看向通风口格栅后面那双在幽暗中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眼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不是人类的眼睛,那是深渊！
任务结束。林陌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工具留下,人,可以滚了。
哐当！特工手中的数据窃取设备脱手砸在金属管道上,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再也顾不上任何任务、任何命令,像见了鬼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后猛退,撞在管道壁上发出闷响,然后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的管道深处,只留下一串仓皇逃离的、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几乎就在脚步声消失的同时,头顶的
LED
灯管闪烁了几下,重新亮起,散发出稳定而冰冷的光芒。电梯的楼层显示器也恢复了正常,数字48清晰地亮着。
嗡——轻微的电机运转声响起,卡死的轿厢微微一震,恢复了平稳运行,继续向上。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轿厢内,光明重现。林陌轻松地从轿厢顶部跃下,落地无声。他拍了拍连帽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将手机揣回口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表情。他甚至对着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的两位女同事友好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没事了。电梯偶尔闹闹脾气,正常。
两位女同事看着他,像看着一个从异世界降临的怪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急促的心跳声,在重新恢复寂静的轿厢里,擂鼓般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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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T
总部顶层,股东大会暨盘古计划最终并购签约仪式现场。
巨大的环形会场被布置得如同金融圣殿。深蓝色的天鹅绒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水晶吊灯将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和昂贵香槟的清冽。环形排列的真皮座椅上,坐满了
MDT
的股东、董事以及被邀请的少数核心媒体代表,个个衣冠楚楚,神情肃穆,目光聚焦在会场前方巨大的弧形电子屏幕上。
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精心制作的演示文稿。画面恢弘：代表着
MDT
的金色巨龙与代表收购方天穹资本的银色巨鹰在云端共舞,下方是象征着无限财富的流动数据星河。激昂的背景音乐烘托着一种无坚不摧、未来可期的氛围。
周正明西装笔挺地站在发言台后,满面红光,努力挺直他那因常年酒色而微微发福的腰板,声音透过顶级音响传遍会场,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激动人心的颤抖：
……女士们,先生们！这不仅仅是一次并购！这是
MDT
迈向新纪元的历史性一步！是天穹资本卓越远见与我们
MDT
雄厚底蕴的完美结合！是打造未来金融科技帝国的不朽基石！『盘古计划』,即将开天辟地！让我们共同见证……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仿佛已站在了新时代的潮头。台下,几位白发苍苍、掌控着
MDT
核心命脉的重量级董事——李董、赵董、孙董,端坐在最前排中央,脸上带着矜持而满意的微笑,频频颔首,如同庙堂里接受供奉的神像。他们身边,坐着天穹资本的代表,一位神情倨傲、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白人男子。
会场气氛被推向了高潮。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对准了前方,闪光灯亮成一片。
只有一个人,与这庄重辉煌的场景格格不入。
林陌斜靠在会场最后排角落的阴影里,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闲适得像在自家后院晒太阳。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鞋尖——那双被擦得锃亮、白得晃眼的限量版
AJ1。偶尔有前排的人回头瞥见这个角落,眼神里无不带着鄙夷和不解：这个实习生怎么混进来的保安呢
秦铮坐在前排稍偏的位置,脊背挺直如松。他没有看台上表演的周正明,也没有看身边那些位高权重的董事。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穿透会场的光影和人影,精准地锁定了后排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他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以只有自己才懂的频率,轻轻叩击着。时机…快到了。
周正明的演讲终于到了尾声,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高亢的宣言：……现在,我宣布,MDT
与天穹资本,就『盘古计划』的最终并购协议——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等待掌声雷动。
——正式签署！
他的手高高举起,指向旁边早已准备好的、覆盖着红丝绒的签约台。天穹资本的代表也站起身,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准备走向台前。
全场目光聚焦,闪光灯蓄势待发。
就在这历史性的一刻！
嗡——！
会场前方巨大的弧形电子屏幕,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周正明那张激动得扭曲的脸庞、天穹资本的银色巨鹰
Logo、流动的金色数据星河……所有精心设计的画面瞬间扭曲、撕裂,被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覆盖！
怎么回事
技术故障
快！切换备用信号！周正明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去,气急败坏地对着后台技术人员的方向低吼。
然而,雪花噪点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屏幕猛地一亮！
恢弘的并购宣传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肮脏污浊的景象。
画面质量不算高清,甚至有些抖动,显然是不同来源的监控录像和偷拍视频剪辑拼接而成：
阴沉的天空下,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工业烟囱如同怪兽的巨口,正源源不断地喷吐着浓稠得化不开的黑黄色烟柱,遮天蔽日。镜头拉近,烟囱底部排污口,粘稠如沥青、泛着诡异金属光泽和油花的废水,正肆无忌惮地涌入一条原本清澈的河流。河水瞬间被染成墨黑,死鱼翻着白肚皮漂浮在粘稠的泡沫上。
切换画面：深夜。隐蔽的厂区角落。印着天穹资本旗下某重要化工子公司
Logo
的槽罐车,正将整车整车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深紫色废料,通过非法挖掘的暗管,直接排入地下！镜头捕捉到操作工人戴着简陋的防毒面具,动作却透着一股麻木的娴熟。
再切：一份内部文件特写。**标题清晰得刺眼：《关于
XX
子公司年度环保成本优化方案（绝密）》。关键段落被猩红的线条圈出：……建议关闭三号净化处理线,年节省运营成本约
8000
万……当地监管部门疏通费用已包含在预算内……
最后画面：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河流下游,皮肤溃烂的村民；医院里,因不明污染导致畸形的婴儿；荒芜开裂、寸草不生的土地……照片快速闪过,无声,却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
整个会场,死寂一片。只有屏幕里那无声流淌的毒水、翻滚的毒烟、村民绝望的眼神和婴儿畸形的肢体,在冰冷地控诉。刚才还弥漫着的雪茄和香槟的芬芳,此刻仿佛都染上了毒质的恶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慵懒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年轻男声,通过会场音响,清晰地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诸位尊贵的董事、股东、还有远道而来的天穹资本朋友们,林陌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轻松,仿佛在解说一场与己无关的纪录片,并购前的『尽职调查』,做得似乎不够彻底啊
会场音响里传出几声低低的咳嗽,似乎是说话的人在调整姿势,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这『绿色企业』的成色……啧,是不是有点过于『环保』了那个环保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意味深长,充满了辛辣的讽刺。
毕竟——他的尾音拖长,带着一种戏谑的残忍,咱们
MDT
花钱收购的,可是标榜『可持续发展』的未来之星。总不能买回来一堆定时炸弹和……人血馒头吧
轰——！
死寂被彻底打破！会场如同被投入了沸水的油锅,瞬间炸开！
不可能！这是污蔑！伪造！天穹资本的代表猛地站起,脸色煞白,指着屏幕的手指剧烈颤抖,风度尽失地咆哮着,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变调。
关掉！立刻给我关掉！周正明更是彻底慌了神,肥胖的身体因暴怒而颤抖,对着后台方向歇斯底里地怒吼,唾沫横飞。
然而,最前排中央,那三位白发苍苍、如同定海神针般的重量级董事——
李董那张保养得宜、总是带着从容微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徒劳地伸向空中,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声响,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哭泣的畸形婴儿照片。
呃…呃…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直挺挺地从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真皮座椅上向前滑倒！
砰！沉重的躯体砸在深蓝色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旁边的赵董,这位以铁腕和冷静著称的老人,此刻脸色却是一片骇人的死灰。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滚滚黑烟和墨黑的河水,瞳孔里倒映着绝望的光芒。他猛地向后一仰,后脑勺重重磕在椅背坚硬的木质扶手上！
老赵！
李董！
惊呼声、尖叫声四起！
孙董离得最近,亲眼目睹两位老友瞬间倒下,巨大的刺激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毫无意义的呃…啊…声。他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伸向口袋,似乎想掏药瓶,但动作只做了一半,整个人就像一尊瞬间失去支撑的泥塑,软软地瘫倒下去,眼睛还圆睁着,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三位掌控
MDT
帝国数十年的巨擘,在短短十几秒内,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会场彻底乱了套！尖叫、呼喊、推搡、记者们疯狂的拍照声、保镖冲进来的脚步声……汇成一片末日般的混乱交响曲！
闪光灯疯狂闪烁,如同暴风雨中的雷电,无情地记录着这金融帝国最顶层瞬间崩塌的狼狈与丑态。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中心,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三位倒下的董事和歇斯底里的天穹代表吸引时,一个身影动了。
林陌动了。
他从最后排的阴影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踏在深蓝色的天鹅绒地毯上,无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踏着混乱的鼓点。他微微低着头,帽檐依旧压着,让人看不清表情。他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像一道沉默的分水岭,所过之处,混乱似乎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缝隙。
他径直走向发言台。那里,周正明正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得魂飞魄散,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徒劳地试图指挥混乱的场面,声音嘶哑而绝望。
林陌走到了周正明的面前。
站定。
然后,在周正明惊愕、茫然、甚至带着一丝祈求的目光注视下,林陌缓缓地、抬起了头。
帽檐下,那双眼睛终于完全暴露在水晶吊灯璀璨的光线下。没有愤怒,没有得意,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平静。平静之下,是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嘲弄。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连帽衫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纯白色的信封。信封很薄,没有任何标识。
然后,在周正明呆滞的目光中,在全场无数道或惊骇、或茫然、或终于意识到什么而变得无比恐惧的视线聚焦下——
林陌手腕轻轻一抖。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拍击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了一瞬的会场！
那封纯白的辞职信,不偏不倚,端端正正,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拍在了周正明那张因极度惊骇而肥肉颤抖的油腻胖脸上！信封的边缘甚至在他鼻梁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周正明彻底懵了,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泥胎木偶,连脸上的肥肉都忘记了抖动。信封顺着他的脸滑落,飘悠悠地掉在深蓝色的地毯上,像一个苍白的句号。
林陌收回手,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他微微侧过身,面向台下那片狼藉的混乱——倒地的董事、咆哮的天穹代表、惊惶的股东、闪烁的镜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如同君王巡视他的疆域,又像是旅人告别一段乏味的风景。
最后,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会场华丽的穹顶,投向了某个不可见的、更高的维度。嘴角,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狡黠纹路的弧度,终于缓缓扬起,清晰无比。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过会场尚未关闭的麦克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轻松,和一丝近乎顽皮的调侃：
各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仿佛在欣赏一幅有趣的众生相,大气层,他抬起右脚,那双限量版
AJ1
的白色鞋底在灯光下白得耀眼,他随意地踩了踩脚下深蓝色的、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地毯,动作随意得像在踩一块路边的石头,风景不错吧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任何人一眼,包括僵死在台上的周正明。
他双手重新插回连帽衫的口袋,微微低着头,左耳的银环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发出一串细碎悦耳的叮当声,如同风铃。他迈开步子,不疾不徐,穿过那片由惊愕、恐惧、茫然和无数闪光灯交织成的混乱风暴中心,径直走向会场那两扇沉重的、象征着隔绝与权力的大门。
背影挺拔,步履从容。
像一个刚刚谢幕的演员,走向只属于他的、寂静的后台。
身后,是彻底崩塌的帝国前夜,和一片死寂中,周正明终于爆发出的一声撕心裂肺、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嚎叫：
林——陌——！！！
那嚎叫凄厉绝望,却无法让前方的背影有丝毫停顿。
大门无声地为他敞开,又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所有的疯狂与崩塌,彻底隔绝。
走廊尽头,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一个穿着保洁制服、身材微胖的阿姨,正背对着他,慢悠悠地拖着地。拖把划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规律而绵长的唰——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