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及笄那天,雪下的很大,他说要退婚。
门内的人都在逼我退婚,说我刁蛮跋扈配不上大师兄。
可我偏不。
后来大师兄将我关进锁妖塔。
我九死一生,出塔后立即去找师母退了婚。
可是,大师兄却怎么也不愿退婚。
1
师母将我从锁妖塔内救出的时候,我已经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
一见到师母我便晕了过去,没有听见小师妹嘟囔。
叶师姐这是怎么了身上那么多法宝,在锁妖塔待上一年都不会出事儿啊,怎么......
言外之意,我是故意的。
果然,宗门众人一听脸上果然露出嫌弃的神色。
可是,他们怕不是忘了,在我被顾宴恒一掌打入锁妖塔前,我身上的法宝全被小师妹用各种理由都拿走。
今日说小师妹没有护身法器,明日说小师妹没有攻伐利器。
若不是我百般拒绝,就连那柄我父母留给我的仙剑也要被拿走。
我进锁妖塔时,身上并无一件护身法器。
唯一留下的仙剑也被顾宴恒收走,说是让我在锁妖塔内好好接受惩罚。
却不去想我赤手空拳,肉体凡胎,如何在遍布妖物的锁妖塔中生存
我昏迷了许多天,迷迷糊糊中梦见了过去的许多事儿。
过去的事儿就像是镜花水月,禁不起触碰,轻轻一碰便碎了。
待我身体大好,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养病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我和顾宴恒,我和师兄弟们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明明我们从前很是要好的啊。
我躺在房间的床上,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那棵海棠树。
阳光穿透海棠树叶,洒在青石地板上,微风吹过,明明暗暗的树影摇晃。
那棵海棠树是小时候我跟顾宴恒一起种下的,那时我们总角之年,言笑晏晏。
无论何时我都未曾想过,我与顾宴恒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2
等我能下床,便拿出床前暗格中被我好好保存的玉佩,去往师母院子里。
师母见我拿着玉佩来,便知晓我的来意。
师母说,卿卿,你师兄心里是有你的,他是大师兄,太想做好师门表率了。
我点点头,我一直觉得大师兄心里有我,所以我也一直在等着他,等着他一转头就能看到我。
但是在他心里,师门表率比我重要,师兄弟比我重要,就连刚入宗门的小师妹都比我重要的多。
我对师母说,可是师母,我也想有一个事事以我为先,把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总是注视着一个人的背影,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爱不爱自己呢如今,我不想在等了。
师母听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接过玉佩。
我同师娘说,我该走了,我父亲母亲以前便想带我去山下找个凡人小镇隐居,只是天不遂人愿,死在回宗门的路上。如今,我也想去看看,父亲母亲选中的那个小镇。
我本想立即离开宗门。
师娘知道拗不过我,只能说,我身体未好透,在宗门多留几天。等我身体好透了,再上路。
我看着师娘坚定的眼神,知道不答应,师娘怕是不会放我下山了,默默点了头。
我从师娘院子出来,想着总归是要离开了,离开之前一些事情该解决还是解决了,该要回去的东西还是要回了才好。
打定主意后,我径直往顾宴恒的院子里走去。
这不是叶师姐吗叶师姐这又是去找顾师兄吧她不是刚从那个地方出来吗真是......
我觉得还是小师妹跟大师兄比较般配,小师妹温柔体贴,哪像叶师姐飞扬跋扈,一点也不温柔。
是啊,小师妹又温柔资质又出众,入门才短短不到一年,修为都快赶上叶师姐了吧
嘘,别说了,当心一会儿找你麻烦。
我只当没有听见,快步往顾宴恒的院子走去。
门前仆役前去通报后,我跟着仆役前去,半路碰上云霓裳。
云霓裳让仆役下去,她来领路。
云霓裳如同院主人一般指挥下人,为我领路。
我垂下眼睛,安安静静地跟在云霓裳身后。
路上,旁边的仆役生怕我又要闹起来频频看向我。
等到了屋子里,那仆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离开。
我低垂着眼,没有像以前一样斤斤计较,惹得云霓裳多看了我两眼。
身体好些了吗顾宴恒问我。
多谢顾师兄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恭恭敬敬。
顾宴恒一怔,蹙着眉看着我。
我只当没有看见,继续道,顾师兄,我父母留给我的剑之前被你拿走了,顾师兄能不能还给我
顾宴恒一楞,像是没有想到我来是为了这件事儿。
若是像平常我早已大吵大闹起来了。
顾宴恒还未说话,旁边云霓裳就说话了。
叶师姐,听闻您今日先去过了师母院里嘛,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找师母吗云霓裳好奇地问道。
顾宴恒听了,眸色一深。
我不回话,只是看着顾晏恒。
云霓裳委屈地看向顾晏恒。
叶卿卿,没有听见别人问你话吗这么无礼。
顾师兄,我没事儿的。叶师姐,可能是病尚未痊愈。
顾师兄,我的剑你能还给我了吗那个剑......我打断他们的对话。
呀,是这柄剑吗云霓裳像是想起什么,从房里拿出一柄剑。
3
那柄剑已是断成了三四节。
顾宴恒神色似乎是有些惊讶,好似没有想到这柄剑会断。
我像是被人一拳打蒙了,我以为我的眼泪早就在锁妖塔哭干了。
顾宴恒看着我泪流满面的脸,有些愧疚。
云霓裳紧张地看向我,叶师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云霓裳上前想要将断剑递上来,她踉跄了一下,手中的剑飞了出去。
叮呤咣啷地摔了一地,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掌正好压在了断剑碎片之上,顿时鲜血涌了上来。
叶师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笨手笨脚的。
那神情好似在说,她跌倒受伤都是我害的。
看我面无表情,拧着眉头。
我之前下山去除妖,没有合适的兵器,顾师兄也是害怕我受伤,才将剑给我用的,不曾想碰上了六级大妖,我拼死才逃了回来,但是兵器却......
对不起,对不起,叶师姐,都怪我没有好好保护这柄剑,就算是我死了,我应该把剑保护好的,对不起。
顾宴恒一听,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话人没事儿就好,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我看着地上的断剑,断口平整,剑柄上的剑穗被划得破破烂烂,很明显就是被人故意用利器划坏的。
而顾宴恒好像盲了一般,我自嘲一笑,也是自从云霓裳来了之后,他不是盲人却胜似盲人。
我将断剑一节节收拢,有一枚碎片离云霓裳很近。
我上前想将其拿起,云霓裳却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顾晏恒黑了脸,上前扶起云霓裳,皱眉看着我,叶卿卿,你又发什么疯霓裳也不是故意,不过是一柄断剑而已。不过是身外之物,人命关天的道理你不清楚吗
闻言,我不可思议地看向顾晏恒,不过是一个断剑而已
那是我母亲去世之前留给我为数不多的东西啊!
我不想再看他们,捧着断剑就要离开。
顾晏恒上前拦住我,道歉!
云霓裳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顾师兄,我没事儿的。叶师姐也是护剑心切。
顾宴恒眸色一沉。
叶卿卿,我再说一遍,道歉!
我看了一眼顾晏恒,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云师妹,你别介意,我替卿卿向你道歉。顾晏恒一脸歉意。
云霓裳眼里划过一丝算计得逞的目光,抬头冲着顾晏恒摇摇头,没事儿的,顾师兄。我能理解叶师姐的,也是我不好,笨手笨脚的。
我捧着这断剑碎片,眼眶通红。
顾晏恒你怎么敢的!
这剑是父亲母亲给我的最后的几件东西了。
我的父母死在归宗的路上。
师父师母接到报信儿赶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在树洞找到我的时候,我紧紧攥着母亲给我的剑穗,发着高烧。
那时,我时不时就生病,手里紧紧攥着剑穗,怀里抱着父母的剑,像只恶狠狠地小兽。
是顾宴恒天天陪着我,让我一步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可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顾宴恒,你终究是磨掉了我对你最后一丝情分。
此后,命途多舛各奔腾,你投花海我向岩崖。
4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自从云霓裳到了宗门,我跟她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矛盾,每次都是以我向她道歉结束。
云霓裳好像有种魔力,在不到短短一年时间里能够让周围的人都喜欢她,护着她,没有一人讨厌她。
而且,每次我跟我云霓裳起了冲突,我在宗门人的眼里的印象就下降一点,就好像之前跟他们相处十多年的人是云霓裳不是我一样。
我看着手里的破碎不堪的碎片,尝试想将其修复,可是被破坏地实在是太严重了,根本无法修补。
我带着碎片去找了师娘帮忙,师娘很是惊讶的看着断剑,这剑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一柄能承受金丹期修士灵力的灵剑,仅凭一只六级妖兽是如何能将剑断成几截的呢。
你看,众人皆知的道理,顾宴恒却不知晓吗
师娘看我不多说话,心里一想便清楚了怎么回事儿。
师娘有些生气,将一枚传音玉符打了出去。
师娘,您不必如此。我劝阻师娘。
卿卿,你别管,这事儿本来也是顾宴恒做的不对。
顾宴恒接到传信,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小师妹。
跪下!顾宴恒刚踏进房门就听见了师娘的声音。
顾宴恒没有说话,一撩长袍,跪了下来。
小师妹眼神闪烁,迟疑了一会儿跪在顾宴恒身边。
师娘脸色更加黑了,霓裳,我只是让顾宴恒来见我,你来作甚。
小师妹声音柔柔的,师娘,我担心师兄。
师娘气笑了,怎么,儿子来见他娘还能出什么事儿
没有,没有,师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师妹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云霓裳这说流泪便流泪的样子,我仍旧是自愧不如。
娘,霓裳也只是担心我。说着,向我打眼色。
可如今我连他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云霓裳
我眼神一瞥,就当没有看见。
行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哪里有一点修仙之人的样子。师娘厌恶地看了一眼云霓裳,让她退下。
可云霓裳不愿,频频看向顾宴恒,想让顾宴恒开口将其留下。
娘......
怎么如今我连个人都叫不动了师娘一掌拍在桌子上,我们要谈家事儿,你一个人不方便听。
云霓裳脸色有些难看,眼含热泪看向顾宴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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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时常教导我们,宗门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霓裳是最小的,也是我的妹妹,有何事你不妨就直说吧。
师娘颤抖着指着顾宴恒,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赶紧上前拍着师娘的胸口,给师娘倒了杯茶。
顾宴恒似乎有些愧疚。
师娘缓了一会儿,罢了,你想让她听就让她听吧。
5
师娘指着桌子上的断剑,顾宴恒,为娘教过你不是你的东西,你能随意借给别人使用吗
顾宴恒沉默半响,没有。
那你这是做什么你明知道那是卿卿父母留下的遗物,为什么问都不问一句,就借出去师娘拍的桌子砰砰作响。
顾宴恒不回话。
顾宴恒!怎么不回话了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屋内静默半晌。
行了,师娘挥挥手,下去领罚吧,看见你我就头疼!
云霓裳说话了,师娘,都是霓裳的错,要罚就罚霓裳吧,剑是霓裳弄坏的,都是我的错,要不是霓裳没有合适的兵器,又急于下山除妖,顾师兄也不会把叶师姐的剑先借给我用的。我这就一死赔罪。
说着,站起身就要往柱子撞去。
顾宴恒立马起身阻止,拦着云霓裳,怒瞪着我。
呵!
真是可笑,云霓裳堂堂一个炼气士要是能撞柱而死,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可偏偏顾宴恒不觉得。
够了!师娘怒吼一声,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凡间菜市场吗都给我滚出去。
娘......顾宴恒还想在说些什么,看了一眼在气头上的师娘,终是没有说话,拉着云霓裳出去了。
师娘,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好。
卿卿啊,是师娘对不起,对不起你父母啊!
我摇摇头,师娘,您别这么说。都过去了。
经过这一遭,师娘也是终于知道了,我说对的没错,如果她再不放我离宗,我怕是不死也要再脱层皮,可如今我这身体,哪怕是脱层皮也是要要了我的小命的。
云霓裳惯会端着一副柔柔弱弱的外表,让所有人都站在她那一边。
锁妖塔前,她诱我上前刺她一剑。
剑尖也只是堪堪划破她的脸颊。
就被顾晏恒一剑挑飞,接着便是重重的一掌砸向我的胸口。
而我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顾晏恒将云霓裳打横抱起,站在周围观战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云霓裳的伤势,却无人关心我的安危,甚至还愤愤不平地瞪着我。
我看着宗门众人那副恶狠狠的样子,心里最后一丝奢望终于也消散了。
罢了。
我从百宝囊中拿出一颗丹药服下,看一眼顾晏恒,转身离开。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顾宴恒阻拦住我的去路,拿走我的剑,将我关入锁妖塔。
直到现在我依旧记得,锁妖塔大门闭合时一点点消失的顾大师兄顾晏恒的脸。
6
锁妖塔内时间流逝毫无意义。
从我被关进锁妖塔已不知过去多少时日,我不敢睡觉,害怕睡醒后等待着我的又是一场折磨。
我刚被关进锁妖塔时,还祈求着有人能够放我出去。
我喊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手掌拍得通红。
可等待我的依旧是暗无天日的折磨。
有些大妖甚至以听我的哭喊声为乐,我哭喊得越是凄惨,这些所谓的大妖越是折磨我。
锁妖塔内都是宗门千百年来捉拿的山下作恶的大妖,尽管这些大妖在塔中用不了妖力,但是仅凭他们强横的肉体力量,便足以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死的不能再死。
我日日夜夜都小心翼翼地躲在不起眼的角落,死死捂着嘴,不敢泄露哪怕一点声音。
当被妖兽扑倒在地,我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妖兽嘴里涎水流过我的手臂。
多亏了师娘来得及时,否则我便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选。
从回忆中抽离,我拜别师娘打算回去收拾些物件,明天便下山。
半路,遇上云霓裳,她竟然折返回来拦住了我。
她眼里的怨毒深邃悠长,与刚刚委屈的模样判若两人。
叶卿卿,顾师兄是我的!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凭什么跟我抢。云霓裳一脸嫌弃。
我有些好笑,云霓裳她也不过是一介孤女,她又是哪里来的底气,同我这般说话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霓裳似是读懂了我的言外之意,颇有些恼羞成怒。
接着,她双眼一亮,向我逼近过来。
接着便哎呀一声,滚落在地上。
地上不平坦,她本来是想撞我一下,让我给她缓冲一下。
可我在眼神闪烁时,便长了心眼,在云霓裳向我撞过来的时候,及时躲开离得远远的。
果然,院子拐角处传来了其他弟子的说话声。
众弟子看云霓裳跌倒了,一窝蜂涌了上来。
我远远听见云霓裳的抽泣声,我没有事儿,都是我不小心,不是叶师姐推我的。
叶师姐一名弟子发出疑惑地问询,小师妹,叶师姐未在此处啊。
云霓裳抽噎的声音一噎,抬头望去,周围早已没有我的身影。
她银牙紧咬,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许是,许是我看错了。各位师兄,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众师兄弟面面相觑。
7
其实,云霓裳的那些小花招不难看穿,但是他人就像个瞎子似的,从来看不到云霓裳的那些小动作。
同师娘辞行后,我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带上师娘用断剑重新打造的匕首下了山。
我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秋雨之前到了父母选中的隐居之地。
隐居之地好似世外桃源。
这里民风淳朴,小镇居民生活忙碌而又充实,我在这里租了个小院,凭借在宗门学习的药理知识,当了一名赤脚大夫。
时光匆匆,我在小镇也生活了一年多。
那日,我刚打开院门,便有人急匆匆过来,让我去刘猎户家院子里。
刘猎户常年上山打猎,今天从山上带了个受重伤的人下来。
听说那人被刘猎户带下来的时候,衣服都被鲜血浸透了。
我收拾了一些止血的药材,背上药箱出了门。
刚刚踏出院门,旁边就有个人接过我的药箱。
我扭头看去,露出笑容,顺从地将药箱任由那人接过。
孟祈年,一名读书人,是我的邻居,也是我未来的夫君。
我初入小镇,闹出了不少笑话,在孟祈年的帮助下,我迅速适应了小镇生活,前一阵儿他向我提了亲,我应了。
孟大哥。
那人微微红了脸,我跟你一块儿去。
好。
刘猎户家门口围了一圈人,小镇生活平淡,有什么新鲜事儿,不出一刻钟便会传遍整个小镇。
让让,都让让,让叶大夫进来救治伤患啊。
我迅速穿过众人让开的道路,到达堂屋。
哟,孟秀才也来啦!
孟祈年乐呵呵地笑着,冲人点点头。
孟秀才,你跟叶大夫什么时候成亲呀我们可都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呢。
我进入堂屋,招呼孟祈年拿药箱过来。
热火朝天一顿忙活,好不容易让伤患止了血。
我站起身想走时,眼神往上一瞥,对上了伤患黑沉沉的视线。
我心里一惊,这,这不是顾宴恒吗
手里的药箱跌落在地上。
孟祈年循声过来,卿卿,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没事儿,没事儿,刘大叔,血也止住了。我院子里还有草药要晒,就先回去了啊。
我拽着孟祈年离开刘猎户家,一路沉默。
我在院子里有一搭没有一搭地整理草药,孟祈年也在一旁默默地不说话。
天色渐渐黑下来,孟祈年也要回去了。
我神色犹豫,终于还是叫住了孟祈年。
孟大哥,你不问吗
卿卿,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会听你说的,我不想逼迫你。孟祈年神色温柔。
我深吸一口气,将往事娓娓道来。
说完之后,我不敢看向孟祈年。
时间仿佛凝固,分秒难熬。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心也越来越沉。
就在我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孟祈年上前抱住我。
孟祈年心疼地搂着我,怒骂顾晏恒有眼无珠,末了来一句,我该多谢他,若不是他我也遇不见如此好的娘子。
我问他,你只是听了我一人之言,怎么能认定我就是对的那个人呢
孟祈年说,我相信你,卿卿,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虽然只相处了一年多,但是你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呀。
那要是我是装的呢我瞥他一眼。
孟祈年嘿嘿傻笑,如果一个人是一个坏人,但是他装了一辈子好人,那就说明这个人是个好人吧。再说了,卿卿你本来就是好人啊。
8
这天,孟祈年回家前,我同他说,我想带他回去师娘。
看着孟祈年踉跄的背影,我轻轻笑了。
下一刻,我在巷口树影下就发现了本该好好休息的顾宴恒。
我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宴恒。
我们对视半晌,我先移开目光,将院门关上。
此后的每天顾宴恒都站在我巷口那棵大树下,什么也不做,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我迎来送往。
孟祈年想上前驱赶他,我拉住孟祈年,摇摇头,说随他。
像那天我离宗的时候一样,我跟孟祈年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踏上了归宗的路途。
师娘看见我很惊讶,上前拉住我,热泪盈眶。
我将孟祈年拉上前来,脸上微红。
师娘一怔。
孟祈年上前郑重地向师娘作揖。
师娘拉着我的手,眼中似是有泪光划过,只是重复着,好,好。
师娘拉着我们说了好多话,我跟师娘说我这一年来的经历,师娘说她从来没有见过我如此兴高采烈的样子。
就在我跟师娘说得兴起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我们循声出去,就看见狼狈不堪的顾晏恒跌跌撞撞地跑进师娘院子里,后面云霓裳如之前一般紧紧跟着。
只是每次云霓裳想要去扶顾晏恒时,顾晏恒都将其推到一边。
顾晏恒一身狼狈,眼底黑沉沉的,时不时闪过一丝红光。
怎么回事儿师娘赶紧上前,恒儿,这是怎么了
娘,我找到卿卿了,可是她......
顾晏恒看见站在师娘身边的我,一时失语,激动地就想上前抱住我。
卿卿,卿卿。
孟祈年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
顾宴恒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上前与孟祈年厮打起来。
孟祈年也不甘示弱。
他们就像是两个小孩子。那个捶一下那人的胸膛,顾晏恒好似不像个修仙之人。
云霓裳死死盯着我,面容扭曲,恨不得将我吃了,眼底尽是不甘和愤怒。
师娘看着顾晏恒有些疯魔的样子,有些着急,上前将顾晏恒打晕了过去。
我担心地上前查看孟祈年的伤势,孟祈年冲着我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呆子!
我眼含歉意地看向师娘,师娘摇摇头,示意没事儿,唤人将顾晏恒送回了他的院子里。
师娘,真是抱歉。
没事儿,就是情绪起伏太大。你走的这一年,恒儿,唉不说了。师娘满脸愁容。
师娘。我张张口,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唉,我说这些做什么师娘摆摆手,孟公子,也受了不小的伤,卿卿你也赶紧去给孟公子上药吧。
我带孟祈年告了退去往我的小院。
半路上,碰见云霓裳,她似是在路上等我很久了。
我拉着孟祈年略过他,就要离开。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云霓裳开了口。
你是不是很得意
不知所谓,我脚步不停。
后面是云霓裳尖细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当初柔柔弱弱的样子。
叶卿卿,你是不是很得意
顾师兄,为了你差点走火入魔,你是不是很得意
她看我越走越远,声音变得更加尖细高昂。
孟公子,叶卿卿就是为了让顾师兄后悔,才将你带回宗门。
她脚踏两只船,她爱了顾师兄那么多年,宗门人人都知道,之前因为我跟顾师兄走得近,她就找人欺负我。
她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喜欢上你孟公子你怕是被她给骗了吧
9
我想拉着孟祈年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却不曾想,孟祈年停住脚步。
孟祈年看向云霓裳,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是吗
云霓裳一听,向前走了几步路,声音又变回柔柔弱弱的样子。
她微红着脸,露出纤细的脖颈,抚了抚耳边的碎发。
孟公子,你要相信霓裳啊。霓裳也是怕你被叶师姐给骗了。之前,顾师兄只是给我捡了个东西,叶师姐便不依不饶,还将我打伤了,不过霓裳也知道,叶师姐只是太喜欢顾师兄了,才会如此。
我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心头一阵恶寒。
早在之前,我就给她说过,我辈炼气士要落落大方,别用俗世花楼那一套。
云霓裳前一刻还颔首答应,下一刻,顾宴恒便冲我骂了一顿,人不分高低贵贱,你怎么能因为霓裳的出身就如此待她叶卿卿,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那时疑惑不解,后来才知道,原来云霓裳从我屋出来,就各种对着宗门之人哭诉。
霓裳,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叶师姐。
霓裳知道霓裳出身不好,叶师姐嫌弃我也是正常的。
梨花带雨好不热闹。
我看向孟祈年,心里有些忐忑,从前,云霓裳只有此番姿态,宗门众人总是不听我解释,就站在云霓裳那边指责我。
孟祈年好整以暇,哦,你如此为我着想,那我该谢谢你了
云霓裳听了,语气更加柔和,不会,不会,都是霓裳应该做的,我只是......
孟祈年却身子一转,站到我身后,给我捏捏肩,捶捶胳膊一副狗腿子样。
云霓裳目瞪口呆。
孟祈年一副小鸟依人样,我不求什么,只希望卿卿让我待在她身边就好。
孟公子,你,你怎么能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云霓裳一脸不可置信。
在云霓裳心里,女子就是应该一副柔柔弱弱依附于男子。
此时,孟祈年的这副样子怕是在她看来不可思议,倒反天罡。
我不愿与云霓裳多做纠缠,拉着孟祈年离开了。
到了小院,我将孟祈年按在凳子上,找出药膏给他上药。
孟祈年龇牙咧嘴地喊疼。
我没好气地按了一下他青红的伤口,孟祈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样子。
孟祈年疼地倒抽一口冷气,讨好地冲我笑笑。
我这不是给你报仇吗
我问他,万一云霓裳说的是真的呢她说的那些打伤她的事儿,我的确都做过。
孟祈年像是看出我轻飘飘的语气下藏着的忐忑。
他将我拉进怀里,卿卿,你别这么说。我相信你,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与你相处了一年多,怎会不知道你的为人
宗门众师兄弟还与我相处了10年呢。
那就只能说明,他们错把鱼目当珍珠,让我这人捡了漏喽。
我瞥他一眼。
孟祈年说,卿卿,待我中了进士,我便向师娘提亲。
他说,我知道卿卿你们修仙之人不看重这些,也不求这些,但是却不能代表我可以不给你,我想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我想让我们有一个更加幸福的未来。
他向师娘辞行,言明此事儿。
临走之前,他对我说,等我高中。
他回了小镇,刻苦攻读文章。
天刚蒙蒙亮,便起了。等更夫转了三、四圈才睡下。
我看他着实辛苦,也劝过他,可他每次都冲着我摇摇头,然后继续攻读课业。
我只能为他熬一些滋补身体的汤药。
后来,他考入高中,他兴高采烈地同我回宗门提亲。
那天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崭新的衣服,吹吹打打地进了山。
师娘接了他的聘礼,拉着我的手,泪眼朦胧。
师娘将我们的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
师娘说,我母亲说以后我出嫁的时候一定要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愿我幸福美满。
定了亲,我跟孟祈年算是定了门路。
师娘让我在宗门安安心心地准备嫁妆,等来年定要将我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的时候。
顾宴恒干了一件大事儿,他将我掳走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门窗关得死死的。
屋里,红烛燃烧,窗框上贴着喜字,抬眼望去满目红绸。
10
顾宴恒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
卿卿,吃点东西吧!
我撇过眼去不看他。
顾宴恒,你放我离开吧!
顾宴恒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粥放在桌上。
他端着粥坐到床边,舀一勺喂到我的嘴边。
卿卿,这是最喜欢的粥,你这么多天没有吃饭了。
我手臂一扫将粥碗打翻。
顾宴恒也只是默默地将破碎的碗筷收起来,不说话。
顾宴恒,顾师兄,顾大师兄,你把我关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我再过几天我就要结亲了,你知道吗
顾宴恒终于变了脸色,他上前死死地搂住我。
我死命地挣扎。
为什么
你明明应该嫁给我的!明明应该嫁给我的!
他脸色通红,青筋直冒。
他把头抵在我的肩头,声音嘶哑,双臂死死拥着我,好像要把我融进骨血里。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顾宴恒声音颤抖着,手掌死死地掐着我的手腕。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捏着我的手腕的手。
我的手腕被顾宴恒捏红了一圈。
这双手我从小牵到大,以前我只感觉很有安全感,可如今只能感觉到疼。
卿卿,我只是,只是想让你成熟一点。
我是宗门大师兄,少宗主,未来还会是宗主。
卿卿,你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卿卿!
宗主夫人要大气、要成熟,我只是想让你成熟啊,卿卿。
顾宴恒神色癫狂。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顾宴恒。
你的自我感动,却让我感恩戴德,不可笑吗
顾宴恒红着眼眶,一脸不可置信。
他盯着我,眼眸黑漆漆的,如翻滚的墨池,眼尾却是脆弱的红。
顾晏恒想,只要将叶卿卿带回去,带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叶卿卿就会回到之前那个事事以他先的叶卿卿,叶卿卿那么爱自己,等待久了,叶卿卿定然会重新变回昔日的模样。
顾晏恒不顾我的挣扎,以为只要把他的心意完完全全说清楚,只要把误会说清楚,只要处置了云霓裳,我们就会重归旧好,就如同儿时那般。
可是,伤害便是伤害过了,镜子碎了也不会和之前完好的镜子一般,破镜难重圆。
他将我拢在怀里,肩头好似还有热泪留下。
卿卿,卿卿,我让云霓裳搬离我的院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我回去就让云霓裳去戒律堂领罚,好不好,卿卿,好不好。
你看,顾宴恒也知道我之前受委屈了。
他也知道之前不是我打伤云霓裳。
可是,他最后惩罚的是我,受委屈的是我,差点死了的也是我。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我轻轻叹了口气,顾晏恒,放我离开吧!
这句话好似触到了顾晏恒的雷区,他瞬间狰狞起来。
不,你不能离开我。你说好的,要一直陪着我的!
可是,是你先离开我的呀。
顾晏恒神色癫狂,眼睛里有黑气一闪而过。
我有些惊讶,顾晏恒,他,他竟然要走火入魔了!
顾晏恒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有些疯魔。
眼前是之前叶卿卿冲他娇笑、害羞的脸,可下一瞬又变成满脸厌恶,冲他说放她离开的叶卿卿。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师娘一行人终于找了过来。
那天晚上一片混乱,师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顾宴恒带走。
孟祈年衣衫凌乱,眼里遍布红血丝,眼睛熬地通红。
当我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我鼻子也是一酸,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11
那夜过后,师娘将顾宴恒关进了小院,将他的小院打了重重禁制。
云霓裳撺掇宗门其他人,想着把我赶出宗门。
可是,我有了防备,再加上孟祈年将云霓裳之前做的事情都查了个清楚。
宗门之人再也不相信她,将她赶出了宗门。
后来听其他游历回来的宗门弟子说,云霓裳给山下的一个员外做了外室。
后来被员外正妻发现,本来员外就是入赘的,这一次正妻也是将员外休了。
员外就赖在了云霓裳家里,后来发生口角,村民发现他们的时候,两人尸体都臭了。
云霓裳也算是得到了她应有的报应,本来她入了宗门,有着美好的前景,可偏偏她把自己前途每一次都选择放在了男人身上。
再次,见到顾晏恒的时候,距离我出嫁的日期也不剩几天了。
那天,天气很好,就像我第一次见顾晏恒的时候。
我踏入院门,便看见了站在桃树下的顾晏恒,那里原来种着一棵海棠树。
顾宴恒看着我,我们不可能了,是吗
我沉默不语。
顾宴恒眼角似是有泪痕划过,他扯出一抹微笑。
卿卿,等你嫁人的时候,我送你出嫁。
12
我出嫁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孟祈年那日很是开心,我也很开心,所有的人都很开心。
孟祈年喝了很多,烛火烧了一夜。
后来,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听说,师娘为了顾晏恒的亲事儿头疼的厉害。
听说,又有哪家仙子为了顾晏恒要死要活。
我看了看正在逗弄女儿的丈夫,幸福地笑了。
13
番外:顾晏恒
我是宗主的儿子,少宗主,未来我会成为宗主。
我一直高标准的要求自己,小时候,娘常常逗我,说我是个小古板。
后来,师娘带回来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妹妹,我从小就很喜欢。
娘说,这个小妹妹家里的人都去世了,让我好好照顾她。
我心想,小妹妹这么漂亮,我肯定会好好照顾的。
小妹妹刚来的时候天天在屋子里待着,我特别担心。
我天天去找她,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我好不容易让她走了出来。
看着小妹妹开心的笑脸,心想,小妹妹还是笑脸最好看。
我们越长越大,小妹妹出落的越来越漂亮。
宗门众人都在调侃我跟卿卿,我面上不显,心里却很开心。
你看大家都知道我跟卿卿是一对。
我看着卿卿面上的羞意跟眼里的情意,心想着我跟卿卿一定会这么好下去。
有一次,我从山下除妖回来,听宗门的人念叨,卿卿,如今已经快要及笄了吧
她天天莽莽撞撞地能做好宗主夫人吗
我听了觉得很正确,我现在是少宗主,等未来我接过父亲的单子,定会是是宗主。
卿卿一定会成为宗主夫人的,她的性子一定要变得成熟起来,才能接好宗主夫人的单子啊。
可是,我没有想到,就是因为我这个想法,我跟卿卿竟然会走的越来越远。
那个时候,我有意来锻炼卿卿,却忘了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心里的人向着自己。
每一次跟云霓裳的冲突后,我看着卿卿失望的眼神,心里面坠坠地疼。
那次宗门的人都说是卿卿要伤害云霓裳,我没有办法,我将卿卿送进了锁妖塔,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等卿卿出来,我不管她是不是成熟了,她只要是那个爱笑的姑娘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卿卿会伤成那个样子。
卿卿休养那几天,我每天都像小时候一样站在她的窗外,每次都拿着上好的疗伤圣药过来。
后来,卿卿伤好了,我也忙于宗门事务,根本找不出时间来去找卿卿。
那天,云霓裳带卿卿来我院子里的时候,我的心情很是雀跃。
却没有想到卿卿只是来我要她父母的剑,院子的仆役也对她不敬,她也不像之前一样闹起来。
我很满意,以为卿卿终于成熟了。
没有想到,她竟然故意割伤了云霓裳。
我看着云霓裳的伤口,想着尽快处理了,以免让卿卿在受惩罚。
卿卿跑了出去,我想着先安抚了云霓裳,再去找卿卿,却没有想到,我等来的却是卿卿离宗的消息。
我想让母亲告诉我卿卿的去向,母亲坚持说不清楚。
我就常常下山游历,想着能够碰上卿卿。
终于,我为了追一只妖兽,受了重伤,被一名猎户救了,在小镇里遇见了卿卿。
我想跟卿卿说我有多么想念她,又有点近乡情怯,却不曾想,她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
后来,卿卿带着这个人回了宗门见了母亲,说要跟他结亲。
可是,卿卿她是我的新娘子啊。
从小,是我陪着她走过伤心的日子、开心的日子,她怎么可以与别人结亲了呢。
她,明明是我的!
我精心准备了婚房,将卿卿带了过来。
可是卿卿却说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她,她让我放她离开。
可是,她本来就是应该与我在一起,与我结亲的。
我知道我走火入魔了,最后,还是母亲将我带走。
最后我看着卿卿嫁了人,我恶劣地想着孟祈年对她不好,我就有理由能够接她回来。
但是,孟祈年却没有一次对卿卿不好,一直犹如当初。
卿卿跟他生了女儿,女儿很像她。
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