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焚心蛊 > 第一章

(楔子)
永昌七年,隆冬。
漫天的雪好似柳絮。
镇国公刑砚卿披着风雪,裹着满身的寒气阔步走进来。
阮氏牵着六岁的刑云照相迎。
注意到刑砚卿怀里抱个孩子。于是绕手轻挥,示意众人散去。
那孩子约莫两三岁的模样,小脸冻的发青,掌心死死地握着拳头。
砚卿,这孩子……
路边捡的。
阮氏看着了无生气的小孩,心揪住一样疼,神色有些悲伤。
这么小,怎么就被狠心扔在冰天雪地里。
刑砚卿搂住阮氏轻拍着肩,鼻尖嗅着她发丝的清香,柔声解释道:
倒也不是被扔的,他的母亲不在了。昨夜城外的雪太大了。
阮氏俯在他胸口慨叹:真可怜。
从今日起,他叫云归吧。
说着他欠身给六岁的女儿刑云照看一眼,声音有些喑哑,照儿,这是父亲给你捡的雪人。
随后捏捏照儿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照儿,他受了很多苦,一定要照顾好他。不过也要照顾好自己。
路边捡孩子这事本来也轮不到他,只是前几日的火光剑影扰的他近日难以成眠。
所以便当积德行善了。
刑云照一脸天真,呲着豁牙点头如捣蒜。
雪人他也会化吗
阮氏摸摸她的头:这是弟弟,你好好照顾他,他就不会化了。
小小的身躯接住更小的身躯,怀里的小家伙脸冻得发青身体却很烫。
阿爹,他好暖和!
这一声,让刑砚卿和阮氏都有些紧张起来,冰天雪地里回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暖和。
小孩子是最忌讳生病的。
一冷一热地,那孩子本就体弱,跟他进屋才没多久就高烧不退。
阮氏忙去安排,青梅,去把赵先生请来。
赵先生是府上常用的医师,医术高明,平日里专门听从刑府的差遣。
待安排好了,刑砚卿正想与阮氏说会儿话,就听见有人请在门外,说有要事相商。
阮氏的神色恍然有些落寞,思念无穷无尽,他的丈夫甚至没能来得及用个晚膳。
早点回来。
刑云照也学着阿娘的模样关心道:阿爹,早些回来,照儿等你哦。
她抬头,目送阿爹的背影。
刑砚卿靴底沾了雪,雪融化后把血渍洗了下来。
踏过长廊,在新下的薄雪地上留下血印。阮氏用帕子捂住口鼻,总觉得内里翻江倒海。
在刑云照的记忆里,阿爹一直很忙,每次回来身上总带着一路的风尘,偶尔还有一丝丝奇怪的味道。
照儿,不要埋怨你阿爹,他只是太忙了。没关系的,娘会永远陪着你的。
天光渐堕,夕阳把天上的云映得火红。
好!
眉眼弯弯地像天边的月牙。
她自己还是小孩,却要照顾更小的小孩。
可这件事她却乐在其中,因为之前她跟阿爹堆雪人时许愿,想要一个永远不会化的雪人。
大人都很忙,大人们也都不懂她。
可是有时候,阿爹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阿爹,真的捡回来一个小弟弟陪她玩。
她对着熟睡的云归嘿嘿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以后你就是我的雪人了!
也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保护好你的。
她拍着胸脯保证,说话间,豁着的牙齿还在漏风。
给云归掖好被子后,她跑坐在台阶上看云。
火烧一样的云,真好看。
刑云照透过那小半块烧焦的玉璜看着天光,感觉有些光怪陆离。
璜身刻着狼纹徽记,也很好看。
她是在云归握紧的手里看到的这个,她觉得连睡觉都要抓紧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云归。快快醒来,快些长大吧。
残阳像滴血一样的红。
在二十里之外的奉清,和天光同样火红的,还有御史大夫谢御的府邸,已经烧了三天三夜,至今未熄。
后来的刑云照不会想到,故事从这一刻就命中注定。更不会想到,她亲手养大的雪人,会成为焚烧她的烈焰。
(壹)
一晃九年,刑云照及笄,在及笄礼后名动京城,青睐者不计其数。
待到及笄宴散,刑云照提着裙摆偷偷溜进云归的偏院。
竹柏的影在院落里纵横交错,庭下如积水空明。月光透亮,叫人忍不住噤声。
少年瘦削地背影正背对着她,高马尾垂落到一边,在井旁露出半边臂膀,就着井水冲洗伤口。
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
你又偷看阿爹的书房了
她将金疮药拍在石桌上,这次是又是《洗冤集录》还是《刑狱志》啊
见云归不说话,她又接着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你难道不知道,阿爹从来不让我们看那些的。
云归涂药的指尖一顿,力道重了些。
仿佛心思被拆穿,他有些紧张。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确实拿了东西。那本记载着谢氏灭门卷宗的书册,此刻正被他藏在枕下的暗格里。
阿姐说笑了。
他抬眸时已换上温顺神色,眼睛亮亮的十分乖巧我只是......
只是什么
刑云照突然凑近,发间茉莉香清新扑鼻,编不下去啦!只是日日梦见大火只是想随便看看
檐下铜铃骤响,惊起满树栖鸦。
……不是。
你知道的,阿爹不喜欢我们提这些。
说归说,刑云照还是很心疼云归的,边涂药边一直碎碎念,唉,无论怎么说,阿爹也不能打你啊,真是的。
刑云照觉得阿爹这些年变化真大,明明刚开始他还是很喜欢云归的。
云归性聪敏好学,知书又达理。
可是随着云归长大,他每每看见云归,都会有些紧绷起来,整个人变得易怒。
刑云照觉得,阿爹也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听母亲说,阿爹这些年总是噩梦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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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的先生也说过,人只有做了亏心事才心神失守,烦躁易怒。
可是大人的事情,年轻人怎么搞得明白。
想不通索性不想。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刑砚卿不喜欢家里人说大火,也不喜欢有人讨论谢家。
可刑云照从前听阿娘讲,在她还几个月大的时候,阿爹和谢伯伯关系还是很好的。
后来不知怎的,两人突然就不再来往。
朝廷上风云变幻,云谲云涌的,也许是政见不和生了矛盾。
可个中缘由,谁又说的清呢
月快要行至中天,有几道灵巧的黑影翻上屋檐。
在院子里静悄悄涂着药的两人,在灯火阑珊间对视一眼。
随后拍桌而起,整个人腾空。
刑云照用银鞭夺取刺客刀刃时,云归恰好拧断另一个杀手的脖颈。
温热的血珠溅上他清峻的眉骨,与刑云照簪梢垂落的东珠交相辉映。
哈哈哈,我们家云归比御马监的海东青还凶!
刑云照笑着扯起袖口给他擦脸,却一时不察被他反手捏紧手腕。

刀上有毒。
她这是才注意到手背不知何时被划了道口子,此刻正流着黑色的血。
少年嗓音低沉,喑哑又好听。眼底翻涌着未散的杀意,斜睨了地上一眼。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你了。
刑云照白了他一眼,将鞭子收好塞进侧腰: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连不连累的。
再说了,要奔也是奔我来吧,毕竟我才是阿爹亲生的,就算有人要报仇也是先杀我!
话音未落,镇国公刑砚卿的的剑鞘已重重砸在阿烬膝盖:这样抓着你阿姐做什么!
云归依旧死死拿着不放。
阿爹,不是云归的错。是我中毒了。
刑砚卿没说话,拿出药喂到刑云照嘴里。
这是可解百毒的冬夏春,吃了就会没事了。
夜风吹过,刑砚卿的嗓音更加苍冷:云归,我今日累了,你自己跪着思过吧。
被刑砚卿拽着回去的时候,刑云照没看见阿爹盯着云归时候侧脸时骤缩的瞳孔。
只是回头看着云归,用口型比划:不要听,快回去。
刑砚卿衣袍上有一股铁锈味,迎着风全部灌进刑云照的鼻腔。
他并没有意识到,只是自顾自往前走。
往事一幕幕浮现,他再难以镇定下来。
云归的那张脸,越长越像烈火里悬在房梁上的的谢御。
十年前的寒风在他梦里吹了十年。
谢御也在他梦里晃来晃去十年。
刑云归跟在身后,看着阿爹不那么挺拔的背,还是想不明白。
阿爹!为什么您总是对云归那样苛刻!
刑砚卿身形一顿,终于侧过身看了她一眼。
沉默。
风吹着二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您从前明明很喜欢他的……照儿想不通。
刑砚卿的脸被灯火照的忽明忽暗的,嗫嚅着始终没说出口。
你还小,你不明白。
我不小了。阿爹,云归到底是谁,他到底像谁!
你知道什么!
响亮的耳光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将父女二人都吓了一跳。
刑砚卿的手颤抖着,心里的愧疚开始胜过一切。
我……我不该打你。快听话,先跟我回去。我让赵先生给你把脉。
三个月后。
后院空地处,二人对练,刑云照故意失手几欲跌倒,云归不负所望接住了她
父亲要我嫁人了。
她伸出指尖划过他的脸颊,云归,你说..靖北侯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少年揽在她腰间的手倏地收紧,却在听到远处脚步声时恭敬推开:
绝世少年,甚好。
当夜,靖北侯府忽然走水,世子重伤双腿,经医师诊断很难再站起来。
云归站在火光里,手中把玩着那半枚烧焦的玉璜。
嘴角噙着春风拂面般的笑意。
随后轻轻叹口气,这样,你还怎么配的上阿照。
后来好些年,想求娶刑云照的男子,不是生病就是残疾。
久而久之,就没人敢提了。
刑砚卿和阮氏虽然急得团团转,却始终没办法。
(贰)
云归十七岁那年中了状元,刑云照在朱雀街撒了十车铜钱。
我们家云归真是好样的!
她开心,饮酒多了些。
于是便撒泼耍赖让仆人带她找过来。
敲了门后,有些醉醺醺跌进他新置的宅院,径直去到书房后终于看见了执笔泼墨的云归。
真好看,看着就欢喜。
云归安静的时候,身上有一股难得的书卷气。
可云归看见她后,有些愕然。
她欢喜之际,转着圈到处看。也许怕她不当心摔倒,云归起身一直陪在她身侧。
果然,刑云照没走几圈,就倒在云归怀里。
她埋在云归肩膀贪婪的享受着片刻的温柔。而墙上悬着的那幅画,却令她陡然清醒。
画中,烈火如巨兽一般吞没飞檐与屋顶,落款处赫然画着半枚狼纹玉璜。
笔触好锋利。
她看着不大舒服,总觉得画里藏着滔天的恨意。
云归莞尔一笑,这是我梦中的家。
她走近些,想看的再细致些。
云归面色异常,拦住她触碰画卷的手,声音轻扬地有些嘲弄,阿姐可知,葬身火海是何滋味家破人亡又是何种滋味
自然是心神俱伤,肺腑~俱散。
不是,是恨意难填,是心火连天。
刑云照只当他怨父亲太过严厉苛刻,打着哈哈拍拍他的手:恨那也得活着才行!死了可没资格恨,骨灰全部都作尘土散了。
头昏脑重,她根本没听见暗处刑砚卿派来的密探,方才跃下房梁踢出的声响。
三日后。
……
云归的书案上赫然出现一封箭书。
谢氏灭门,乃是镇国公一手策划,可惜你作为谢御之子,却认贼作父。你说你一直等机会,打算等到什么时候你不会是根本没有勇气吧是不是刑家的日子过得太舒坦,忘了自己是谁
(叁)
真相被公之于众是在太后的寿宴上。
云归献上的贺礼,是十二具盖着红绸的焦尸体,正是当年参与剿杀谢氏的刑家暗卫。
每一个人腰间都挂着狼纹玉横。
众人哗然。
以为刑云归发疯。
刑砚卿的心也被攥紧提到了嗓子眼,毕竟豢养暗卫明面上是不被允许的。
皇帝怒了。
左右闻声立刻冲上殿来。
刑云归!你这是大逆不道!
太后寿宴,他年纪轻轻却藐视皇权孤注一掷飞蛾扑火。在众人眼中,更是愚不可及。
云归冷笑,按着剑岿然不动。
慢,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说着,俯首贴地。
皇帝来了兴趣,到底是什么话要他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说出来。
臣,并不是刑家子,而是谢御之子,谢昭。

朕记得,谢家……全家300余口全部葬身火海。竟然还留下你
当时,镇国公与大理寺联合给出的结果是谢御与江湖门派勾结不成,反被其害,致使全家300余口无人生还。
现在,微臣,要翻供。
刑砚卿豢养暗卫,灭我谢家满门,后有纵火,使我谢家上上下下死于非命。
他全身血液贲张,整个人激动愤怒难以抑制。
皇帝眯着眼睛来了兴致:你如何证明,你是谢家之子
臣,无从证明!
他长跪正色道:父亲留给微臣的,只有这张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皇帝又看着地上的刑砚卿,砚卿啊,你怎么说
刑砚卿面若死灰,像一个真正的老父亲,老臣倍感痛心,十年前,若不是微臣,他早就冻死在路边了。如果真的是我做的,我又为何将他捡回来
呵。
大殿上又传来一声冷哼。
因为你心虚,你怕谢家300余口化作厉鬼来找你。
你后来每每苛责于我,也是因为我跟我的父亲太像,难道不是吗
你连狗都没有放过,自然觉得已经斩草除根了。
刑云归已经近乎癫狂,将刑府所有的肮脏与不堪全部都堆积在了众人面前。
太后已经在皇上的示意下离开。
而皇帝,看着刑云归如此年轻,又看着平日里越来越令他忌惮的刑砚卿。
心里也有了另一个打算。
任由刑云归与刑砚卿分辩。
当刑砚卿百口难辩暴怒拔剑之时,皇上直接下了最后通牒:镇国公豢养暗卫,私自灭门权势滔天,速去收押大牢,听候发落!
刑云归,便由你去把这件事查清楚着,相关卷宗要记得提交。
臣,谢主隆恩。
刑云照知晓后攥住云归浸血的官袍,指尖发颤:那些暗卫…是你派去送死的
是。
阿爹也是你诬陷的
我没诬陷他,他该死。
他扯出她掌心紧握的发簪,冷笑,令尊当年,利用我父亲,将谢氏三百余口,屠杀殆尽。
阿照,我们都长大了,你不要天真无邪,装作看不懂。
宫灯映亮他眼底血丝,刑云照终于读懂。十年间他眸中翻涌的,不是情愫,而是淬了毒的恨。
(肆)
半月后,云归升任英国公,顶替了刑砚卿的位置。
刑府上下所有人,全都不能幸免。
刑云照沦为罪奴那夜,云归亲手给她脚腕扣上镣铐。
这个锁链……长九尺,就像你那日被挑断脚筋在地上爬过的距离一样长。
他看着她眼底的怒火和不甘,低声笑着。
刑云照看他蹲下来,脸别过去不愿意看。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摸着她颈上的瘀痕,嗓音低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恨我吗恨我就活下去。
你杀了我吧,云归。
见久久得不到回应。她猛地抓起炭盆里烧红的炭,摁向他心口,却在云归发出闷哼时抬手往嘴里送。
还没熄灭的带着红光的炭。
她竟毫不犹豫就想吞入腹中。
短短几日,她已经寻死数回。
云归眸底赤红,恨意和爱意纠缠,他舍不得她死,却不见不得她好过。
只能紧紧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将炭块吐出来。
刑云照看到他这副样子,却低低的讪笑起来。
看起来,你舍不得我死啊怎么,你喜欢我
她的嗓音粗哑低沉,才吸口气就猛烈咳嗽。
咳嗽声中,云归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刑云照为了给他求伤药跪在祠堂整整三个时辰,起来时揉着着肿痛的膝盖咯咯笑:
云归你看,昙花谢了还会再开呢。
还记得阿照送他手帕,上面绣了昙花,素雅好看。
他对她说:这世间,昙花一现的感情最美。
人与人之间互生情愫的许多瞬间都犹如昙花一现。
可却不足以支撑他们爱下去。
刑云照那时候没懂。
现在也没懂。
但现在她觉得,感情,当然要纠缠,要恨入骨髓,要面目全非。
昙花一现,跟没爱过有什么区别。
他们这种人的爱,总要掺杂着一些恨的。
(伍)
又过了好些年,云归在朝廷的势力犹似从前的刑砚卿。
这一年,他才24岁。
他在府邸种满了昙花,却总在花开时不见外客闭户独饮。
京城皆知谢云归左手常年戴着手套,皆因手背留着道焦痕,像极了齿印。
两个人都恨透了对方,想让对方死于非命又想让对方长命百岁。
于是两个人都发了疯。
漫天风雪中,又一年隆冬。
他摩挲玉璜上新刻的昙花,忽听身后轻笑:
云归,我养的雪人化了。
回身只见空庭积雪,唯有一枝带血玉簪利箭一般刺穿他掌心,将手里的玉璜射成两半。
便恰如刑云照及笄那年,他背过手偷偷折断撕碎她送的那枝新开的昙花。
(尾)
林立的宫墙下,积雪渐厚,谢云归攥着玉簪踏进黑暗。这墨池一般的官场,谁又能两袖清风。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极当年镇国公府外,那个傍晚在市集上走丢的小孩,被小姑娘牵着手带回家。
皇宫里。
皇帝与太后抱怨:这把新刀是挺顺手,但有时候总觉得会硌到手。
太后跪在佛像前面敲着木鱼,闭着眼说道:养狗哪有不咬人的。又要狗凶猛又要它不咬人,那可不好找。
那还是继续用他吧。
嗯,刑砚卿啊,毕竟上了年纪,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让他做点小事情也做不干净。
……
谢云归一直在亭中的躺椅上,听雪下的簌簌地。
丫鬟才折了梅花,路过问候一下他。
冬草。
他眼睛眯了下,抬手示意她过来。
声音极低,附耳说道:悄悄的换,不要把她吵醒。
冬草战战兢兢地退下,带着梅花端了新的茶点,去地下的密室里面看那位女子。
披头散发的,整日背对着人,坐在床榻上。
她之前每次过来送,她都是坐着的,今日倒是少见的睡着了。
冬草不敢久留,只好匆匆离去。
直到日落西山,谢云归还是忍不住又去看她。
滚!
果然她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又开始骂他。
阿照,你别这样。
她都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来得是丫鬟还是谢云归。
他的脚步声,他的呼吸声,他的一切一切都太熟悉了。
熟悉到反胃。
还恨我
不恨了。
那我们……能不能
呵~不能。我只是没力气恨了。有本事,你就锁着我直到死。
也不是不行,我只要看着你我就觉得很幸福。
刑云照闭眼,不想再同他说一句话。
烛火下,谢云归就这样坐在一旁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