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履行奶奶遗愿,我嫁给了亡夫的牌位。
婚礼上,司仪缺席。
主持仪式的是他权势滔天的小叔,傅西洲。
他亲手将我的手与冰冷的牌位系上红绳,警告我:守好你的寡,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可当晚,他却推开我的房门,将一份补充协议扔到我面前:长房无后,由小叔代为执行夫妻义务,直到生下继承人为止。
……
啪嗒。
门锁落下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穿着一身繁复的红色嫁衣,坐在冰冷的红木床沿,看着那个反锁房门的男人。
傅西洲。
我名义上的小叔。
白天,他用那双骨节分明、却毫无温度的手,将我的手腕和傅云深的紫檀木牌位系在一起。
现在,他用同样的手,将一份文件扔在我面前。
纸张轻飘飘地落在明黄色的床品上,黑色的标题字却重逾千斤——《婚姻补充协议》。
我垂眸,视线扫过那行最刺目的条款。
长房无后,由小叔代为执行夫妻义务,直到生下继承人为止。
荒唐。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我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头上的凤冠都晃了晃。
傅西洲,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缓步走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味,和白天在灵堂前闻到的一模一样。
字面意思。他声线平淡,像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这是奶奶生前定下的,具有法律效力。
不可能!我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奶奶只说让我嫁给云深的牌位,为他守节,从没提过这种事!
是吗傅西洲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是我之前签过字的那份。
他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翻到最后一页,指着右下角一处被折叠起来的角落。
沈小姐,签合同的时候,不看清所有条款,是你的失误。
我僵硬地低下头。
那里,用小了两个字号的字体,清晰地印着那条补充条款。
我签下名字的地方,正好压着折角。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我浑身发冷。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以为是履行奶奶遗愿,报答傅家的恩情。
到头来,只是把自己卖得更彻底。
我成了傅家一个明码标价的生育工具。
我不同意。我抬起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你可以告我违约,要多少钱,我赔。
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也不能接受这样屈辱的安排。
赔傅西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沈小姐,你觉得傅家缺钱
他顿了顿,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将我剖开:或者,你觉得你赔得起
违约金,是你个人资产的十倍。另外,你奶奶当年接受傅家资助的所有款项,需要以百倍的利息偿还。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没什么个人资产,奶奶治病的钱,几乎都是傅家出的。
百倍利息……那是个我连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是个魔鬼,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用法律和契约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魔鬼。
给你五分钟时间,换好衣服。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向房间配套的浴室,或者,你想穿着这个,直接开始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浴室门被关上,水声哗哗响起。
我像一尊被抽掉所有力气的雕塑,颓然坐回床上。
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鲜红的嫁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没有选择。
五分钟后,我脱下凤冠霞帔,换上了自己的睡衣,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傅西洲也从浴室出来了。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让他那张过分冷峻的脸,平添了几分……性感。
我慌乱地移开视线。
他却一步步向我走来,最后停在床前。
协议的义务,从今晚开始。
那一夜,极尽屈辱。
我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他全程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冷静得像在完成一项精密的手术。
结束时,他在我耳边留下冰冷的一句话。
记住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的任务。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被佣人叫下楼吃早饭。
长长的餐桌上,坐着傅家的几位核心成员。
主位上是傅老太太,傅西洲的母亲,也是这次荒唐婚约的执行人。
她旁边坐着傅西洲,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另一边,是傅家的二房一家,以及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傅明月。
她是二房的女儿,也是傅云深和傅西洲的堂妹。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按照规矩,先向老太太问安。
奶奶。
老太太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略显苍白的脸上,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作为傅家的长媳,就要有长媳的样子。别一天到晚病恹恹的,晦气。
我的心沉了下去。
傅明月在一旁掩着嘴,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哎呀,大嫂,你这脸色可真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呢。哦,我忘了,大哥已经不在了,你想干什么也干不了。
她的话刻薄又刺耳,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二叔二婶低头喝粥,假装没听见。
老太太皱了皱眉,却也没出声训斥。
显然,这个家里,没人把我当回事。
我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手,正准备开口反驳,对面的傅西洲却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杯子与碟子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食不言。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看傅明月,也没看我,但傅明月瞬间就白了脸,讪讪地闭上了嘴。
整个餐厅,只剩下刀叉碰撞的细微声响。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在……帮我解围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
他只是在维护傅家那可笑的规矩和体面。
毕竟,我现在顶着傅家长媳的名头,我丢人,就是傅家丢人。
早餐后,老太太把我单独叫进了书房。
她递给我一张银行卡和一份课程表。
这里面有五百万,是你的零花钱。我们傅家的媳妇,出去不能小家子气。
这张是你的课程表,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从明天开始,学学插花、茶道、礼仪,培养一下豪门媳妇该有的气质。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安排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
我捏着那张冰冷的卡,心里一片麻木。
奶奶,我不想学这些。我鼓起勇气,我大学学的金融,我想出去工作。
工作老太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们傅家需要你出去抛头露面赚钱沈星晚,搞清楚你的本分,你的任务就是调理好身体,尽快为我们傅家生下长房的继承人。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将我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浇灭。
我从书房出来,失魂落魄地走在长长的回廊上。
迎面撞上了傅明月。
她抱臂拦住我的去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沈星晚,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想出去工作别做梦了。
她凑近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你不过就是我们家买来的一个子宫,一个高级保姆。等孩子生下来,你就没什么用了。
你以为西洲哥帮你说话,就是对你有意思别傻了,他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攀龙附凤的女人。他之所以同意这个荒唐的协议,不过是为了奶奶和傅家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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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她恶毒地笑起来,你最好祈祷你肚子里能是个男孩。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心里的愤怒和屈辱几乎要冲破胸膛。
但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让开。好狗不挡道。
傅明月大概没想到我敢这么跟她说话,愣了一下,随即气得满脸通红。
你!你敢骂我
她扬起手就要朝我脸上扇来。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同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的力气比她大,她挣脱不开,气急败坏地尖叫。
放开我!你这个贱人!
正在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在干什么
是傅西洲。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们纠缠在一起的手。
傅明月看到傅西洲,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眶一红,委屈地告状。
西洲哥!你看看她!她不但骂我,还动手打我!
她用力想把手抽回去,做出被我欺负的假象。
我没松手,只是平静地看向傅西洲,等待他的审判。
我知道,他不会信我。
在这个家里,我是一个外人,一个工具。而傅明月,是他的亲堂妹。
他会怎么做
让我道歉或者,像老太太一样,训斥我不懂规矩
傅西洲的目光从傅明月委屈的脸上,移到我平静的脸上,最后,落在我紧抓着傅明月手腕的手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我伸出了手。
那意思很明显,让我放开。
傅明月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手。
就在傅明月以为傅西洲会为她做主时,他却只是淡淡地对她说:
回你房间去。
傅明月愣住了:哥
需要我再说一遍傅西洲的语气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傅明月再不甘心,也不敢忤逆傅西洲,只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跺着脚跑了。
走廊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以为他会对我进行一番说教,比如不要在家里惹事生非。
但他只是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手疼吗
我愣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我的手背上,被傅明月刚才挣扎时,用指甲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火辣辣地疼。
我下意识地把手缩到身后,摇了摇头:不疼。
他黑沉的眼眸盯着我,像是要看穿我拙劣的谎言。
家里有医药箱。
说完,他便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五味杂陈。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冷漠,霸道,却又在某些时刻,流露出一丝难以察ERJ的……关心
不,一定是我的错觉。
他关心我的身体,大概也只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继承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上了被圈禁的金丝雀一般的生活。
每天按照课程表,学习那些我毫无兴趣的所谓豪门技能。
傅西洲依旧很忙,经常出差,我们见面的时间不多。
但只要他在家,每个夜晚,他都会准时推开我的房门,履行那份冰冷的协议。
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只有最原始的身体碰撞。
我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麻木,渐渐地,也习惯了。
这天,我正在茶室里练习茶道,佣人张妈走过来说:大少奶奶,老太太让您去一趟医院。
医院谁生病了吗我心里一紧。
不是,是给您预约了体检。张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老太太说,都快两个月了,看看您身体调理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该……怀上了。
怀上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捏着茶杯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原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我像一件商品,到了该检验质量的时候了。
到了医院,迎接我的是一整套繁琐的妇科检查。
我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任由那些仪器在我身上探寻,感觉自己像个被展览的牲口。
屈辱和恶心,一阵阵涌上心头。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拿着报告单,对陪同我来的老太太说:
老夫人,少奶奶的身体很健康,各项指标都非常好,是易孕体质。
老太太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她转头看向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能下金蛋的母鸡。
星晚啊,你可要争气,早点给云深留下血脉,我们傅家不会亏待你的。
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从医院出来,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司机开车送我回傅家老宅,路过市中心最大的商场时,我鬼使神差地喊了停车。
我想下去透透气。
我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哪怕只有一会儿。
我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进了一家画廊。
画廊里很安静,墙上挂着许多后现代风格的画作,色彩大胆,线条凌乱,充满了压抑和挣扎。
我站在一幅名为《囚鸟》的画前,久久没有动。
画上,一只鸟被困在华丽的金色鸟笼里,它的羽毛鲜亮,眼神却空洞绝望。
我看得入了神,仿佛在画里看到了自己。
你也喜欢他的画
一个温润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他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只是随便看看。我有些局促。
这幅画的作者叫‘渊’,是个很神秘的画家,从不露面。男人笑着介绍道,他的画,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撕裂感。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随意地聊了几句,从画聊到艺术,我发现他很博学,也很有趣。
和他聊天,让我暂时忘记了傅家的那些烦心事,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他问。
我姓沈。我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全名。
沈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温景然。
他朝我伸出手。
我刚想伸手去握,一个冰冷的声音却从画廊门口传来。
沈星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身体一僵,回头看去。
傅西洲站在门口,一身黑色大衣,衬得他脸色愈发冷峻。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气场强大,引得画廊里的人纷纷侧目。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公司吗
傅西洲的目光越过我,落在我身旁的温景然身上,眼神瞬间冷了好几个度。
温景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保持着风度。
傅总,好巧。
不巧。傅西洲迈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我来接我太太回家。
太太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温景然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看了看傅西洲,又看了看我,随即了然地笑了笑。
原来是傅太太,失敬了。
他朝我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画廊里只剩下我和傅西洲,以及他带来的那股低气压。
跟我回去。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被他一路拖拽着,塞进了车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是谁傅西洲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一个……陌生人。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陌生人他冷笑一声,捏着我下巴的手猛地收紧,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和陌生人聊得那么开心沈星晚,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守好你的寡,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他的话像一把刀,再次将我伪装的平静撕得粉碎。
我没有!我激动地反驳,我只是出来透透气,碰巧遇到而已!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什么他逼近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就凭你现在是傅家的长媳,就凭你肚子里的孩子必须姓傅!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生育机器吗积压了多日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红着眼眶冲他吼道,傅西洲,你就是个混蛋!
吼完,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到傅西洲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完了。
我竟然骂了他。
他会不会……杀了我
我吓得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地靠在车窗上,等待着狂风暴雨的降临。
然而,傅西洲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松开我的下巴,靠回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声音沙哑。
开车。
那晚之后,傅西洲一连几天没有回来。
我乐得清静,但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傅明月大概是知道了画廊的事,又开始变着法地找我麻烦。
这天下午,我正在花园里散步,她故意抱着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走过来。
大嫂,你看我们家雪球可爱吗
我知道她对猫毛过敏,故意离得远远的。
离我远点。
傅明月却像是没听见,抱着猫径直朝我走来,还故意将猫往我面前凑。
哎呀,你怕什么,雪球很乖的,不会抓人。
猫咪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紧张,突然喵呜一声,伸出爪子朝我脸上抓来。
我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我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肚子,准备迎接剧痛的来临。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熟悉又陌生的雪松味,将我团团围住。
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对上了傅西洲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及时接住了我。
而傅明月,在看到傅西洲的那一刻,脸都吓白了,手里的猫也掉在了地上。
西……西洲哥……
傅西洲没有理她,只是低头看着我,眉头紧锁。
有没有伤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我摇了摇头,惊吓过后,腿还有些软。
他将我扶稳站好,然后转过身,看向脸色惨白的傅明月。
那一瞬间,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个度。
傅明月。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冷得像淬了寒冰。
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猫……是猫自己……傅明月吓得语无伦次。
禁足一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傅西洲的裁决,简单又直接。
把猫送走。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哥,雪球是我最喜欢的猫!傅明月哭喊起来。
或者,你跟它一起滚出傅家。
傅西洲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傅明月瞬间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哭着跑开了。
花园里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再一次,维护了我。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傅家的体面,而是实实在在地,在为我出头。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
他转过头来看我,目光沉静。
你现在肚子里,可能怀着傅家的继承人。
又是这个理由。
我心里的那点暖意,瞬间被浇灭。
果然,我还是想多了。
他保护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我那个可能存在的肚子。
我的肚子,终究还是有了动静。
在一次例行的家庭医生检查后,我被告知,我怀孕了。
六周。
这个消息,让整个傅家都沸腾了。
老太太高兴得念了好几声佛,拉着我的手,态度前所未有地和蔼。
好孩子,你可是我们傅家的大功臣!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用干,好好养胎就行!
二房的人也纷纷上来道贺,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
只有傅西洲,在听到消息时,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深,很复杂,我看不懂。
我的生活,从此变成了国宝级的待遇。
每天燕窝鲍鱼地补着,出门有人扶,走路有人看,生怕我磕着碰着。
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被圈养起来的生育工具。
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夜深人静时,我常常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感到一阵阵的恐慌。
这个孩子,他的到来,不是因为爱,而是一场交易。
他是我换取自由的筹码,也是将我与傅家彻底绑死的枷锁。
我该怎么办
这天晚上,傅西洲又来了我的房间。
自从我怀孕后,他便没再碰过我,只是偶尔会过来坐一会儿,看看书,或者处理文件。
我们之间依旧没什么话。
他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文件,侧脸的轮廓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分明。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开口:
傅西洲。
他抬起头,看向我。
等孩子生下来……我们的协议,还算数吗
什么协议
就是……我有些艰难地开口,孩子给你,然后,放我走。
他沉默了。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沈星晚,你觉得,傅家的继承人,可以没有母亲吗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什么意思
他不打算放我走了
你骗我!我激动地坐起来,协议上明明写着,生下继承人为止!
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合上文件,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一个完整的家庭,是必要的。
他站在我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暗涌。
所以,忘了离开这件事吧。
你这辈子,都只能是傅太太。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他用一份协议将我骗进牢笼,现在,他要亲手焊死笼门,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你无耻!我抓起枕头,狠狠地朝他砸去。
他没有躲,任由枕头砸在他胸口,然后无力地滑落。
为什么我崩溃地嘶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他看着我,黑沉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类似痛苦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门被轻轻关上,也隔绝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的人生,彻底完了。
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对所有人的示好都视而不见。
老太太以为我孕期情绪不稳定,请来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但我知道,我的心病,无人能医。
傅西洲依旧会来我的房间,但他不再逼我,只是安静地陪着。
有时他会带来一些育儿的书,放在我的床头。
有时他会削一个苹果,默默地递给我。
我一概不理。
我们就这样,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抗议和对峙。
直到那天,温景然忽然给我打了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
傅太太,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方便见一面吗我想,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他的语气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
什么事
关于你,关于傅家,也关于……傅云深。
傅云深。
这个我已经快要忘记的名字,再次被提起,却让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答应了温景然的邀约。
我找了个借口,避开家里的佣人,偷偷溜了出去。
我们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了面。
温景然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却很锐利。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袋。
你看看这个。
我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叠照片和一些文件复印件。
照片上,是傅云深。
但他不是我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照片里的他,眼神阴鸷,表情扭曲,正对着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施暴。
而那些文件,是一些医疗记录和报警记录。
受害者的名字,有好几个。
我看得手脚冰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这是……
这就是你那个『温文尔雅』的未婚夫,傅云深。温景然的声音很冷,他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和反社会人格。他接近你,追求你,都是一场伪装。
我妹妹,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他闭上眼,声音里带着巨大的痛苦,她被傅云深折磨得精神失常,最后……跳楼了。
我如遭雷击,呆坐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那场车祸……
不是意外。温景然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做的。我毁掉了刹车,我要他死。
我震惊地捂住了嘴。
那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苦笑一声,因为我发现,你只是另一个棋子。傅家早就知道傅云深的真面目,他们一直在用药物控制他,但后来失控了。
你奶奶的遗愿,那份婚姻协议,都是傅老太太和傅西洲布的局。
他们不是在履行什么狗屁遗愿,他们是在用你,来掩盖傅云深的丑闻,用一个『冲喜新娘』的悲情故事,来保全傅家的名声!
而那个孩子……温景然的目光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带着一丝怜悯,那个孩子,是他们用来彻底锁住你的枷锁。他们需要一个『长房长孙』,来名正言顺地继承傅云深的一切,将这个谎言,永远地延续下去。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将我凌迟。
原来,我所以为的屈辱,只是冰山一角。
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肮脏,更残酷。
我不是生育工具,我是一个谎言的遮羞布,一个丑闻的殉葬品。
而傅西洲……
那个冷漠的,霸道的,偶尔流露出一丝温情的男人……
他是这场骗局的,主谋之一。
一股尖锐的疼痛,从我的小腹传来。
我低下头,看到一丝鲜红,从我的裙摆下,蜿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