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
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细密的针,从四肢百骸扎进来,深入骨髓。陈正猛地睁开眼,视网膜上残留的,是苏晚晴那张妆容精致、此刻却扭曲如鬼魅的脸。她涂着Dior烈焰蓝金999的嘴唇,弯成一个淬毒的弧度,鲜艳得像他喉咙里涌出的血。还有陈浩,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那双曾装满虚伪关切的眼睛里,只剩下赤裸裸的贪婪和狠厉。他们并肩站在三十七层天台边缘的冷风里,像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看着他急速下坠。
呃……
一声压抑的、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抽气声打破了死寂。陈正像被无形的力量从溺毙的深海中拖拽出来,上半身猛地弹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灼痛和冰冷空气的刺痛。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聚焦在眼前。
陌生的天花板,廉价的白炽灯管散发着昏黄惨淡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过期方便面调料包浓烈而廉价的辛辣,混杂着劣质烟草燃烧后的呛人焦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霉味,丝丝缕缕从墙角渗出来。这不是他和苏晚晴那个位于市中心顶层、俯瞰全城的豪华公寓。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
身下是一张窄小的单人床,粗糙的蓝色条纹床单洗得发白,触感僵硬冰冷。床边一张摇摇晃晃的折叠小桌上,堆满了油腻的泡面桶、揉成团的快餐盒,几个空的廉价啤酒罐滚落在地上。一个屏幕碎裂、蒙着厚厚灰尘的老旧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屏幕上显示着刺眼的红色——某个股票交易软件的界面,满屏都是代表跌停的惨绿。
角落的塑料垃圾桶塞得满满当当,溢出的垃圾散发着酸腐气。
这里……是哪里
陈正的目光死死钉在桌角那个翻倒的台历上。粗糙的印刷体,日期清晰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2015年6月15日。**
嗡——
巨大的耳鸣瞬间吞噬了所有声音,世界在他眼前剧烈地晃动、旋转。一股冰冷的电流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让他四肢百骸都冻结了。他用力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尖锐的疼痛传来,才确认这不是坠楼濒死时的幻象。
他回来了。
回到了三个月前。回到了他人生崩塌的起点,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地狱门口。
三个月后,他倾尽半生心血打拼的正源科技,将因一份精心炮制的假财报和一场针对性的做空,彻底崩塌。他陈正,会从一个风光无限的新锐科技公司掌舵人,变成人人喊打的财务造假犯,锒铛入狱。然后,就在他耗尽最后一丝人脉、变卖所有家产,试图在绝境中为年迈多病的母亲筹钱救命时,他信任的妻子苏晚晴,和他视若手足的兄弟陈浩,联手给他递上了一杯加了料的酒。
那杯酒的味道,他至死难忘。甜腻的果汁掩盖不住药物的苦涩,滑入喉咙,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四肢瞬间失去控制,意识在惊骇中沉沦。然后,就是那三十七层楼顶呼啸的寒风,苏晚晴冰冷如刀的笑,陈浩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
苏晚晴……陈浩……陈正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裹着来自地狱的血腥味,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冰冷的恨意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沸腾、奔涌,几乎要将这副刚刚重生的躯壳再次烧穿、炸裂。
他猛地从那张散发着霉味的廉价小床上坐起,动作迅猛得牵扯到僵硬的筋骨,带来一阵酸痛。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这个逼仄、肮脏、充满绝望气息的临时栖身之所。前世,公司资金链吃紧后,为了节省开支,他租下了这个破败的单间,把所有能调动的钱都投进了那场注定失败的救市行动里。
目光最终定格在床头柜上。
一个廉价的塑料相框里,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明亮温柔,正对着镜头努力地笑着。那是他的母亲。前世,当他深陷囹圄,母亲在病床上苦苦支撑,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也没能等到儿子归来。她至死都相信他的清白,倾尽所有托人找律师,却只换来更深的绝望。
妈……陈正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拂过照片上母亲枯瘦却坚毅的脸颊。那冰冷的塑料边框,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指腹,更灼烧着他的灵魂。前世锥心刺骨的悔恨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将他淹没。
不!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他心底炸响。
第二章。复仇
这一世,绝不一样!
滔天的恨意和刻骨的悔悟,瞬间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所取代。那双刚刚还布满血丝、充满痛苦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寒潭,深不见底,映不出半点波澜。
他掀开散发着霉味的薄被,赤脚踩在冰冷、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寒意顺着脚心直冲头顶,却让他混乱的头脑瞬间清明。他走到那张堆满垃圾的折叠桌前,粗暴地将上面的泡面桶、快餐盒、空酒罐一股脑扫落在地,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他抓起那个屏幕碎裂的旧笔记本,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屏幕的裂纹在昏黄的灯光下像蛛网般蔓延。
时间……只有三个月!
前世那些模糊的碎片在脑海中急速拼凑、放大、变得无比清晰。苏晚晴和陈浩的窃窃私语,公司财务总监王胖子闪烁其词的眼神,某个神秘电话里提到的一个名字……以及,那个在幕后操控着一切、最终将他推下深渊的庞然大物——苏氏集团!苏晚晴那个贪婪成性、手段狠辣的家族!
正源科技的崩塌,从头到尾,就是苏家精心设计的一场血腥盛宴!他们不仅要吃掉正源这块肥肉,更要彻底碾碎他陈正这个绊脚石!
以卵击石陈正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凛冽的杀机。
他需要的不是石头。他需要的,是一把能斩断苏家咽喉的绝世凶器!
一个名字,一个在前世如同噩梦般盘旋在他商业版图边缘、强大、神秘、冷酷的名字,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血色灯塔,清晰地浮现在他意识的最中央——
**秦牧野!**
这个盘踞在深海之下的金融巨鳄,这个以精准狙击和冷酷收割闻名的黑天鹅,这个……在前世最终给予苏家致命一击、却也间接导致他陈正万劫不复的……死敌!
死敌陈正眼中寒光一闪。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尤其是在复仇的烈焰面前,魔鬼也可以成为盟友。
他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的浏览器,屏幕的裂纹让显示的文字有些扭曲。他指尖在布满油污的键盘上快速敲击,搜索着关于黑天鹅俱乐部的信息。这个只存在于顶级商圈隐秘传闻中的地方,是秦牧野真正的巢穴。前世,他费尽心机也未能踏入一步。
屏幕幽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铁。
找到了!一条极其隐晦的论坛讨论串,提到今晚在城东某个私人会所,有一场秦牧野主持的非正式品鉴会。时间,晚上九点。
陈正猛地合上笔记本屏幕,碎裂的玻璃发出轻微的呻吟。他冲到墙角那个廉价的行军包前,粗暴地翻找着。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一条磨得发亮的牛仔裤,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但明显已经过季、袖口甚至有些磨损的深灰色Armani西装外套。这是他唯一能撑场面的战袍了。
他飞快地脱下身上散发着汗味的旧T恤,换上干净的衬衫,套上那件带着樟脑丸气味的西装。镜子里的人,脸颊因为这段时间的煎熬而微微凹陷,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冰冷、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孤狼。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准备。他要去的,是龙潭虎穴。他要见的,是真正的魔鬼。
成败,在此一举!
夜色如同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巨大绒布,沉沉地覆盖着城市。远离市中心喧嚣的东郊,一处临湖的僻静庄园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盏造型古朴的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爬满藤蔓的高耸围墙和紧闭的厚重铁艺大门。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气息和湿润的草木清香,将一切尘世的浮躁隔绝在外。这里安静得能听到树叶在夜风中摩擦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湖水拍岸的细微低吟。
这里是静庐,一个只存在于极少数人隐秘名单上的顶级会所,也是秦牧野黑天鹅俱乐部偶尔举办非公开活动的巢穴之一。
陈正站在离大门几十米远的阴影里,那件不合时宜的旧西装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单薄。他像一块沉默的礁石,与这片刻意营造的奢华宁静格格不入。昂贵的香氛钻入鼻腔,却只让他胃部一阵翻腾,前世苏晚晴身上那甜腻的香水味瞬间与之重叠。
第三章联手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穿着剪裁精良黑色制服、戴着微型耳麦的安保人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铁门内,眼神锐利如鹰隼,隔着冰冷的铁艺栅栏审视着陈正。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扫过他略显陈旧的西装和脚上那双沾了些许灰尘的皮鞋。
陈正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没有加速,只有一种近乎凝滞的冰冷。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安保锐利的视线,声音不高,却清晰得穿透了静谧的夜色:
告诉秦先生,一个能帮他吃掉整个苏氏集团的人,来了。
吃掉苏氏集团安保的眼神猛地一凝,脸上掠过一丝荒谬和警惕混合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耳麦,低声快速汇报了几句。那头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简短的指令。安保放下手,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种更深层次的忌惮。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按动了手中的遥控器。
嗡——
沉重的铁艺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安保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但眼神依旧充满戒备地锁定在陈正身上,仿佛他是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陈正没有看他,抬步,踏入了那片被精心雕琢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领地。脚下是精心修剪过的草坪,柔软得如同厚厚的地毯。空气里的香氛和草木气息更加浓郁,却无法驱散他周身弥漫的那股来自深渊的寒意。
穿过一片精心布置、曲径通幽的庭院景观,一栋掩映在几株巨大古树后的中式建筑出现在眼前。深色的木质结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透出里面温暖而朦胧的光线。门口站着另一个同样穿着制服、气息更加沉凝的安保,他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木门。
暖光、低语、悠扬的大提琴背景音,还有顶级雪茄醇厚微辛的香气,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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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是一个极其开阔的挑高空间。设计是低调奢华的现代中式风格,深色的檀木家具线条简洁流畅,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水墨。空气中浮动着顶级红酒、年份威士忌和手卷雪茄的复杂气息。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照亮了分散在几处沙发组和吧台边的寥寥数人。
这些人,每一个都气度不凡,衣着看似随意却价值连城。他们或低声交谈,或独自品酒,动作从容,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带着长期居于食物链顶端所形成的、深入骨髓的掌控感。他们是这座城市乃至更广阔疆域里真正的猎食者。
陈正的闯入,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了温热的油锅。
一瞬间,所有低语消失了。背景的大提琴音仿佛也凝滞了一下。数道目光,带着审视、惊讶、玩味,以及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打量,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无形的压力,足以让任何一个贸然闯入的普通人瞬间手足无措。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正却像毫无所觉。他站在门口,目光穿透暖色的光晕和弥漫的烟雾,精准地锁定了房间最深处。
那里,一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黑色单人沙发背对着门口,面向巨大的落地窗外深沉的湖景。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宽阔的肩膀,一丝不苟向后梳拢的黑色短发,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左手,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雪茄,暗红的火点明灭。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骚动置若罔闻。
陈正无视了所有聚焦的目光,也忽略了那些目光中蕴含的无声压力。他迈开脚步,皮鞋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却在这片骤然寂静下来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他径直朝着那张背对着他的黑色沙发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钢丝上。周围那些猎食者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试图刺穿他的伪装,剖析他的来意。空气里昂贵的雪茄和酒香,此刻只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
终于,他走到了沙发背后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
秦先生。陈正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穿透了背景重新响起的、略显突兀的大提琴音,打扰了。
沙发里的人没有动,甚至连夹着雪茄的手指都没有一丝颤抖。只有那暗红的火点,在昏暗中规律地明灭了一下。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暖色调的空间里蔓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是几秒钟。
一个低沉、醇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如同陈年的烈酒缓缓注入冰杯,打破了沉寂:
苏氏集团的骨头,没那么好啃。声音的主人依旧没有回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窗外的天气,尤其是,一个穿着过季西装、带着一身廉价泡面味道的……陌生人。
话语平淡,却字字如刀,精准地挑开了陈正此刻所有的狼狈。空气里弥漫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和更浓的审视意味。
陈正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愠怒。他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目光越过沙发靠背的顶端,落在窗外那片被夜色吞噬的深黑湖面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一切的蛊惑:
如果,我能告诉您,三天后,苏氏集团倾力押注的‘云帆生物’项目,核心数据存在大规模造假呢他们的三期临床报告,关键疗效指标被系统性篡改,用以骗取FDA快速通道资格。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正清晰地感觉到,那支搭在扶手上的雪茄,暗红的火点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沙发里的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以一种掌控全局的优雅姿态,转过了身。
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孔映入陈正的眼帘。轮廓如同刀劈斧凿般深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眼瞳是罕见的墨黑色,仿佛能吸尽周围所有的光线。此刻,这双眼睛正平静地、毫无波澜地落在陈正脸上,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能轻易剥开任何伪装,直抵灵魂深处。他身上穿着一件剪裁无可挑剔的深灰色羊绒衫,随意而尊贵,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冰冷气场。
秦牧野。
他的目光在陈正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三秒如同实质的冰水,从陈正的头顶浇下,让他四肢百骸都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寒意。然后,秦牧野的视线微微下移,扫过陈正身上那件袖口磨损的旧西装,最后落回他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里。
继续。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没有疑问,没有惊讶,只有命令。
成了!第一步!
陈正心中紧绷的弦微微一松,但随即绷得更紧。他迎着秦牧野那洞穿一切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孤注一掷:
苏家为了掩盖‘云帆’的窟窿,正在秘密转移旗下核心地产公司‘金鼎置地’的优质资产,通过一系列复杂的境外关联交易。具体通道是维京群岛的‘星海控股’和开曼的‘晨曦资本’,最终目的地是苏晚晴个人控制的瑞士银行账户。转移清单,包括市中心‘双子塔’项目B座的全部产权。
这一次,陈正清晰地看到,秦牧野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极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搭在扶手上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抬。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那些原本带着玩味和审视的目光,此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强烈忌惮。苏晚晴金鼎置地双子塔B座这些名字背后代表的利益和隐秘,绝不是普通人能触及的!这个穿着旧西装的年轻人……他到底是谁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陈正没有理会周遭的震动。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在悬崖边纵身一跃的赌徒,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筹码:
还有,苏家老爷子苏宏远,表面上退居二线,实则通过其私人保健医生‘林国栋’遥控整个苏氏。林国栋每周二、周五下午三点,会准时前往城西‘静心苑’疗养院为苏宏远‘诊疗’。而他们真正的决策通讯渠道,是疗养院地下三层那个伪装成备用机房的加密卫星线路。线路接入密码,是苏宏远亡妻的忌日,反向排列。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空间。悠扬的大提琴背景音不知何时早已停止。雪茄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变得异常清晰。那些平日里翻云覆雨的猎食者们,此刻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苏宏远!那个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苏家太上皇!他的行踪和隐秘通讯方式,是这个城市最核心的机密之一!
秦牧野的身体终于离开了沙发靠背。
他缓缓坐直,动作带着一种猛兽苏醒般的压迫感。那双墨黑的眼眸深处,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燃起了两簇幽深的、充满探究和巨大兴趣的火焰。他抬起夹着雪茄的手,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青白色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烟雾,死死锁定了陈正,仿佛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解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终于,秦牧野将雪茄按熄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滋声。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浓重的阴影,瞬间笼罩了陈正。
跟我来。依旧是那低沉醇厚、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转身,朝着大厅侧面一扇不起眼的、包裹着深色皮革的木门走去,步伐沉稳,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足以颠覆一个商业帝国的惊天秘闻,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正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冰冷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战栗感。他用力握紧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和镇定。他抬步,跟上了那个代表着危险与机遇的黑色背影。
那扇深色木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震惊、探究和贪婪的目光。
门内,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空间不大,更像一个极简主义的书房。一整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是深不见底的湖水和远处城市零星的灯火。另一面墙则是顶天立地的深色实木书架,塞满了厚重的书籍和文件盒。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巨大的、线条冷硬如黑色磐石的办公桌,桌上一尘不染,只有一台薄如蝉翼的笔记本电脑,一盏造型独特的台灯散发着冷白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皮革、雪松木和纸张的冷冽味道。
秦牧野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陈正,面朝着窗外无边的黑暗。他的身影在玻璃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却散发着比刚才更加强大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你的筹码,够重。秦牧野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却像冰冷的铁锤敲打在寂静的房间里,重到足以让我忽略你身上的泡面味。他没有回头,语气里听不出是讥讽还是陈述。
陈正站在房间中央,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迎向玻璃上那道模糊却锐利的倒影:
我的要求很简单。借您的刀,斩断苏家的爪牙,让他们也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最后几个字,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秦牧野终于缓缓转过身。冷白的灯光勾勒出他深刻如雕塑的侧脸,那双墨黑的眸子在光影下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刀,我有。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陈正,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一米。他身上那种混合着雪松、烟草和强大掌控力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侵略性。但我的刀,从不白借。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陈正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底:告诉我,陈正先生,除了这身皮囊下的……‘未卜先知’,你还有什么,值得我为你……脏了我的刀
陈正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秦牧野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比刚才在众人面前抛出的三个炸弹更加剧烈!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所有的秘密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无所遁形。
我……陈正喉咙发紧,声音有些干涩,但他强迫自己直视那双能吞噬灵魂的墨瞳,我有对苏氏每一个毛孔的了解。我有他们最深的恐惧,最致命的弱点。我知道他们下一步会踩进哪个陷阱,更知道……如何替秦先生您,把陷阱挖得更深、伪装得更好。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而且,我的‘未卜先知’……只为您所用。直到苏家……彻底消失。
最后一句话,是赤裸裸的投名状。
秦牧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直起身,踱步到那张冰冷的黑色办公桌后,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每一下都敲在陈正紧绷的神经上。
第四章复仇2
时间在无声的压迫中流逝。
终于,敲击声停止了。
秦牧野抬起眼,目光再次锁住陈正,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合作愉快,陈先生。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如同钢琴家般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希望你的‘剧本’,足够精彩。
陈正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那不是橄榄枝,那是与魔鬼签订的契约书,散发着硫磺和鲜血的气息。他没有丝毫犹豫,同样伸出手,紧紧地握了上去。
秦牧野的手掌干燥、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而陈正的手心,则是一片冰冷黏腻的汗湿。
两只手一触即分。
冰冷的契约,在无声中缔结。一场以复仇为名、以毁灭为乐的狩猎,正式拉开帷幕。
……
接下来的日子,陈正感觉自己被投入了一架高速运转、精密冰冷的绞肉机。
他被秦牧野安置在静庐深处一个绝对保密、配备了顶级通讯和数据分析设备的套房里。这里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战争堡垒,只有秦牧野最核心的几位黑天鹅成员能接触到陈正。一个代号K的冷面技术专家负责对接,他话极少,眼神像扫描仪,只接收指令和输出结果。
陈正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情报处理器。他凭借着前世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结合着秦牧野手下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情报网络提供的实时数据流,疯狂地挖掘、印证、梳理着苏氏集团的每一个致命弱点。
云帆生物数据造假的具体证据链、参与的关键人员名单、与FDA评审员隐秘的利益输送渠道……一份份详实到令人发指的报告从他手中诞生。
金鼎置地资产转移的每一笔虚假合同、每一个空壳公司的注册文件、资金在离岸迷宫中的具体流向图……清晰的路径被无情地勾勒出来。
苏宏远疗养院那条加密卫星线路的物理位置、接入设备型号、可能的反监听盲点……甚至林国栋医生的个人习惯弱点都被事无巨细地标注出来。
每一次回忆,每一次信息的碰撞和印证,都伴随着剧烈的、仿佛要将头颅劈开的头痛。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视野边缘时常出现闪烁的黑斑和扭曲的光晕。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脸色苍白得吓人。但他只是死死咬着牙关,将痛楚化作键盘上更加疯狂的敲击声,将那些足以将苏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源源不断地输送给秦牧野的战争机器。
秦牧野那边,则展现出真正金融巨鳄的恐怖效率。
针对云帆生物的做空布局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数家表面上毫无关联、实则被黑天鹅操控的对冲基金悄然入场,巨量的空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潜伏在暗流之下。针对性的负面分析报告,由几家在国际上极具公信力、却又与秦牧野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独立研究机构适时抛出,直指其核心数据的真实性问题,在专业圈层内引发第一轮震动。
对金鼎置地的资产转移,秦牧野采用了更隐蔽也更凶狠的毒丸计划。他通过复杂的交叉持股和代理人,秘密收购了金鼎置地几家关键供应商的巨额债权,同时精准地卡在苏家转移资产的关键节点,引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针对金鼎置地资金链的挤兑风波。几家核心供应商同时发难,要求提前兑付巨额账款,瞬间将金鼎置地逼到了悬崖边缘。
风暴,在无声的精密操作中,迅速酝酿成型。
……
苏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巨大的环形会议室。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长条形的红木会议桌两侧,坐满了苏氏集团的股东和高管。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眼神焦躁不安地四处游移,或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文件,仿佛那上面印着催命符。
苏晚晴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一身香奈儿当季套裙,妆容依旧精致得无懈可击,试图维持着苏家大小姐的体面。但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惊惶,泄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云帆生物的噩耗如同惊雷,金鼎置地的挤兑更是雪上加霜,苏家的根基正在剧烈摇晃!她求助的目光,频频投向坐在主位旁边那个微微发福、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她的父亲,苏氏集团现任董事长苏明远。
苏明远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强作镇定地敲了敲桌面:慌什么!一点风浪而已!云帆的问题,是竞争对手的恶意中伤!金鼎的挤兑,是有人故意设局!我们苏家……
他的话音未落,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心脏骤停!
门口站着两个人。为首的,赫然是秦牧野!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渊渟岳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掌控全局的漠然。那股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冰冷气场瞬间席卷了整个会议室,让所有嘈杂和辩解都戛然而止。
而落后秦牧野半步走进来的那个人影,则像一道最刺眼的闪电,狠狠劈在了苏晚晴的视网膜上!
陈正!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炭灰色西装,显然是秦牧野的手笔,衬得他身形挺拔,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寒刀,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他平静地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场惊骇的面孔,最后精准地、如同锁定猎物般,落在了苏晚晴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的脸上。
你……你怎么……苏晚晴失声惊呼,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站起,却被巨大的恐惧钉在了椅子上,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前这个平静走来的男人,哪里还有半分记忆中那个被债务压垮、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落魄模样他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复仇使者,带着让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苏晚晴小姐,陈正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落针可闻的会议室,带着一种奇异的、彬彬有礼的残忍,股东会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不通知我这个……差点成为你丈夫的前未婚夫呢
他无视了苏明远惊怒交加的咆哮保安!把他轰出去!,也无视了其他股东呆若木鸡的表情。他径直走到苏晚晴面前,微微俯身,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底因极度恐惧而扩张的瞳孔,看清她精心描绘的眼线因为冷汗而晕开的一丝狼狈。
陈正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情人般的温柔耳语,却字字如冰锥,狠狠扎进苏晚晴的心脏:
哦,对了,忘了提醒你,他嘴角的弧度加深,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嘲讽和快意,你的眼线……好像花了。
轰——!
苏晚晴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极度的恐惧、被当众羞辱的难堪、阴谋被彻底揭穿的绝望……无数种情绪瞬间将她吞噬。她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彻底碎裂,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而短促的尖叫,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混合着眼线膏的黑色污迹,瞬间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狼狈不堪的痕迹。她双手死死捂住脸,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呜咽声。
晚晴!苏明远猛地站起,又惊又怒。
会议室彻底炸开了锅!惊骇的议论声、愤怒的质问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
秦牧野自始至终,只是冷漠地站在门口,如同欣赏一幕早已预知的闹剧。他微微偏头,对身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助手低语了一句。
助手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啪地一声,重重摔在苏明远面前的会议桌上。
苏董事长,助手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这是我们代表部分股东,正式提交的关于‘云帆生物’数据造假、‘金鼎置地’涉嫌违规转移资产、以及苏氏集团管理层严重失职的紧急动议文件和相关……部分证据。请过目。
文件袋摔在桌面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响。
苏明远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死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苏氏帝国的根基,正在他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而带来这一切毁灭的源头,此刻正站在他女儿面前,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语。
陈正直起身,不再看崩溃的苏晚晴和濒临昏厥的苏明远。他脸上那冰冷的笑容缓缓收敛,只剩下无边的冷漠。他转过身,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投向门口那个如同定海神针般的黑色身影。
秦牧野对上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眼神深邃依旧,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胜利者的光芒。
陈正迈步,在无数道惊骇、恐惧、怨毒的目光洗礼下,从容地走向秦牧野。每一步,都踏在苏家摇摇欲坠的废墟之上。
……
第五章结束
静庐顶层,秦牧野专属的观景露台。
这里仿佛是喧嚣尘世之上的孤岛。巨大的弧形落地玻璃幕墙外,是璀璨得如同流淌星河般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在脚下铺陈开来,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露台中央,一张造型极简的白色小圆桌旁,只有两张舒适的扶手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顶级香槟特有的、细腻而充满活力的芬芳。
陈正和秦牧野相对而坐。桌上冰桶里,一瓶唐培里侬年份香槟散发着丝丝寒气,金黄色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折射着迷离的光泽。
秦牧野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指尖优雅地拈着高脚杯纤细的杯脚,目光落在窗外无边的夜色中,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他刚才接了几个电话,语气平淡地下达着指令,每一次指令,都意味着苏氏帝国版图上又一块基石的崩塌。
陈正也端起了酒杯。冰凉的杯壁刺激着他的掌心。他看着杯中不断上升的细小气泡,听着秦牧野平静地叙述着对苏氏各个要害的致命打击——银行授信冻结、核心项目被竞争对手趁火打劫、证监会正式立案调查的消息被适时引爆……
每一条消息,都代表着苏家向着万劫不复的深渊又滑落了一大步。
复仇的快感如同最醇厚的烈酒,猛烈地冲刷着他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战栗。他仿佛能看到苏晚晴在绝望中挣扎的脸,看到陈浩气急败坏的模样,看到苏家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大厦在哀鸣中倾塌。
他举起杯,杯中的香槟因为手指的微颤而漾开细密的涟漪。
秦先生,陈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是压抑到极致后终于得以释放的震颤,敬您……雷霆手段。他的目光落在秦牧野脸上,充满了感激不,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一种赌徒赢得巨额筹码后的亢奋。
秦牧野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那双墨黑的眸子落在陈正脸上。他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容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他举起杯,水晶杯沿轻轻碰在陈正的杯壁上,发出清脆悦耳、如同丧钟前奏般的一声叮。
合作愉快。秦牧野的声音低沉醇厚,如同大提琴的尾音。
陈正仰头,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清冽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气泡炸裂的微刺感,随即一股灼热从胃里升腾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股灼热感,带着复仇的甘甜,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空虚。
就在这胜利的余韵和酒精的微醺交织缠绕之际——
嗡…嗡…嗡…
陈正放在西装内袋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剧烈地震动起来。那震动声在露台宁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带着一种不祥的穿透力。
陈正微微皱眉。知道他这个新号码的人,屈指可数。他放下空酒杯,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像一条毒蛇猛地窜入眼帘——**陈浩!**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厌恶和极致恨意的情绪瞬间冲散了酒精带来的暖意。陈正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如刀。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他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陈浩那熟悉到令人作呕、此刻却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完全扭曲变调的声音,嘶吼着,如同濒死的野兽:
陈正!你他妈得意什么!你以为你赢了!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那位先生……那位先生饶不了你!他会让你……让你比死还难看一万倍!你等着!!!
那位先生
陈正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前世坠楼前,苏晚晴那涂着Dior999的嘴唇似乎也无声地吐出过这个称谓!一个隐藏在苏家背后、更庞大、更恐怖的阴影!
他正要厉声追问——
噗!
一股无法抑制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腥甜猛地从喉头涌上!
陈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手死死捂住嘴。温热的、粘稠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间喷涌而出,溅落在白色小圆桌光滑的桌面上,也溅落在他自己昂贵的西装前襟上。
刺目的、粘稠的猩红!如同盛开的、来自地狱的彼岸花!
剧烈的眩晕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视野里秦牧野的身影、窗外璀璨的灯火、桌面刺目的鲜血……一切都在疯狂地旋转、扭曲、褪色。他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地面瘫倒下去!
世界在眼前迅速变黑。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最后一刹那,他模糊地感觉到,一只干燥、稳定、带着雪松和烟草冷冽气息的手,有力地托住了他下沉的身体。
紧接着,一方触感冰凉丝滑、带着独特古龙水气息的白色手帕,轻轻覆上了他沾满血迹的嘴角。
一个低沉醇厚、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穿透了耳鸣和眩晕的噪音,清晰地钻进他濒临破碎的意识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玩味:
啧。看来,陈先生……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欣赏他此刻的狼狈,你的复仇剧本……才演到第二幕呢。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