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重生后带着少卿入佛门 > 第一章

痛!好痛!
原来痛不欲生是这种感觉!
我的心口被一点点剜开,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阿娘撕心裂肺地喊着:
清禅,你要挖心就挖我的心,放了阿影!
她是你的亲骨肉呀!
那人穿着袈裟,一手持锡杖一手捻动佛珠,仰首看向身侧的菩萨说:
你的血给不了我长生。
禅影是我的女儿,一身骨血本就是我给的。
如今为我续命,也算没有白生养她一场。
叮铃!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视线渐渐模糊,我隐约看到有人跑过来徒手握住施刑的刀,刀光闪得我眼前一白。
那人却被禅影一杖打破了头,鲜红的血成了我此生看到最后的画面。
闭眼前我听到他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这就是你的命……
我这个和尚老爹,还真是……慈悲为怀……
这是我死前最后的念头。
都说:
恶行终有报,因果自分明。
可清禅的报在哪里!
我不甘心!
就在我准备去阎王殿告状时,睁眼一看竟是半年前。
我和阿娘还是报恩寺斋堂中的厨娘。
清禅依旧是万人敬仰的高僧,为雪灾捐赠财物受了朝廷的褒奖。
我随众人一起跪着低头听旨。
恨不能扒了他的皮、撕开他的脸、挖出他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模样!
1
捡回一个少卿
腊月初八,夜黑风高,正宜杀人。
我提灯走在山路上,心中默数着台阶:
一、二、三、四、五。
就在这里,我顺着边上的坡滑了下去,
一个红色身影倒在地上。
这佛祖成道、涅槃重生的日子若死了人可不吉利。
我赶紧跑去三两下折断箭杆,给他披上件黑色外袍,背着人来到报恩寺门口。
守门的小沙弥禅定说:
寺规第三十六条,不能带身份不明的外人入寺。
我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扔过去,看着肩头那张清冷苍白的脸说:
他不是外人!
是我的猎户朋友,误入陷阱受了伤,就让他在后厨借住几日。
你别告诉其他人。
禅定得了糖很是开心,摆摆手道:
禅影姐最好了!你放心,这事我绝不跟别人说,就是别被主持发现了!
小家伙还真是好哄。
把人背到了东边斋堂后,我叫阿娘去烧了一大锅热水。
我拿出早就备好的伤药、纱布、小刀。
只中了两箭,这人还真有点本事。
不过这箭力道极大,将他从前到后射了个对穿。
我从背后剪开他的衣服,拿金丝线套住箭头一点一点将箭拔出。
血,瞬间飞溅出来。
眼前红了一片,整瓶药敷了上去,终于止住了血。
纱布缠了好几层,参汤也灌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再探鼻息,平稳了许多

我松了口气,他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阿娘问我:
看衣服不是一般人家,被你父……我是说住持知道了,怕是要怪我们给寺里添麻烦了。
我笑了:
我佛慈悲,住持为何要因救人的事怪我们呢
阿娘答不上来,却也不再絮叨,只说:
那等他醒了,赶紧把人送下山,别给寺里招来祸事。
阿娘这么说无非是怕寺里的秘密被人发现。
我从小听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从前和你外公杀猪的日子比这苦多了。
我们现在仰仗主持活着,有他在,我们才有好日子。
万事都当以他为先。
上辈子我信了阿娘的话,装聋作哑了十八年。
而这次……
我望着榻上的人念道:
看你的了,沈少卿!
翌日清早沈约便醒了,他看着身上厚厚的纱布,一只手半支着身子问:
是你救了我
我扶着他坐起来说:
那箭好险,差一寸就伤到心脉了。
我可是用了最贵的药才保下你的命。
他拱手行了礼道:
姑娘大恩,沈约必当报答!
我凑到他跟前,满脸笑意地问:
这可是救命之恩,沈少卿打算怎么回报
沈约别过头说:
要多少,开个价吧!
这是拿我当叫花子打发呢。
我冷哼一声,指着他的胸口问:
我要的,是一颗公正无私的良心。
不知少卿大人……有没有
他蹙眉往后退了半分说:
你是……要报案
我点了点头:
有件天大的案子,送给大人作升迁大理寺卿的踏脚石。
他的目光陡然冷峻起来,质问我:
既是天大的案子,为何不去官府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句话,少卿没听过吗
更何况,官府人多眼杂,谁知有没有别有用心之人呢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答应了:
只要你所告属实,本官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站直身子恭敬地行了礼道:
早就听说沈少卿有案必查、有冤必申,是大雍第一神探。
有大人相助,冤魂必能瞑目!
别急着戴高帽,先讲讲你状告何人何事!
该说正经事了,我在门口环视一周确认没人后压低了声音说:
少卿可知,最近长安城的少女失踪案
听到这五个字,沈约立刻警觉了起来:
此案是大理寺机密,你怎么知道的
说来也巧,今年死的几个女子生前都常来报恩寺上香。
她们所捐功德数目不菲,常留在这里吃斋饭。
可自打今年起,有几个女香客便陆续不来了,一打听竟都死了。
少卿大人,你说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沈约看了我一眼:
香客换庙、女儿嫁人都是常有的事,不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就因为没来吃斋饭,你便去打听人家
我看你倒是很可疑!
少卿有所不知,他们都不是一般的香客。
自幼就在报恩寺中供灯,每年生辰都要来寺里吃长寿面的,所以我记得格外清楚。
沈约立刻察觉到不对,问道:
每年来寺里吃长寿面
正是!
可这几个女子年方……
他将左手大拇指的扳指转了三下,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到方字突然停了,我问他:
怎么不说了
他忽然转过头来厉声问:
你既说她们是寺中常客,那必然知道他们年方几何吧
他这是,不放心我
也是,这一世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我知他,他却还不知我。
在抓人结案前需先得让他相信我。
我走到桌旁倒了杯茶边喝边说:
死者都是刚刚年满十八又未嫁人的妙龄女子,被人放血挖心而死。
沈少卿,我说的对吗
沈约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难掩震惊地问:
你………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因为……我,亲眼见过凶手杀人!
沈约闻言猛然起身,扯得纱布又渗出了血,他低哼了一声,捂着伤口急切地问:
凶手是谁!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有些事还得眼见为实,我从柜子里拿出一身藏青短褐递给约,告诉他:
少卿若真想知道,不妨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自会向少卿证明我所言非虚。
2
前世的三面之缘
沈约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官服,在这佛门净地确实太惹眼了。
我关门出去回避。
阿娘正挽着袖子在院里砍柴,大冬天也能看到她额头的汗。
这就是她口中的好日子。
我叹了口气,上前拿过斧子说:
还是我来吧,阿娘你去歇歇。
她摸摸我的头:
小影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也该嫁人了。
我自嘲一笑道:
我这样的,连户籍都没有,如何婚嫁
阿娘瞧了瞧四周无人,靠在我耳朵边道:
你捡回来那个人怎么样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把劈好的柴堆在屋檐下说:
什么怎么样
还要瞒着阿娘吗,给他又是上药又是换衣服的,你对住持也没有这么上心。
额……
阿娘你想多了,他……对我有恩。
昨晚挖野菜碰到他被野兽抓伤,总不能看着恩人曝尸荒野。
对你有恩什么时候的事
看着阿娘那放光的双眼,我觉得头大,推着她往厨房去:
哎呀,该吃晚膳了,你快去做饭吧!
等我再回房中,沈约已换好了衣服坐在桌边悠闲喝茶。
看到我进来,他抬了抬眼皮勾着唇问:
不知我对姑娘有什么恩
我一时噎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毕竟那已经是前世的事了。
前世,我与他有过三面之缘!
第一次是腊八节,我趁夜色把偷来的香火钱藏到山底的树洞里。
回来路上却被不知什么绊倒了,爬起来一看竟是一个年轻公子的尸体,一身红衣衬的面色如雪,腰间还挂着一个腰牌和钱袋。
我大着胆子把他的钱袋拽了下来,却被抓住了手,他嘴里念着:
救我。
那时的我可不敢救他!
少看少说少管才能在这寺里活的长久,这是阿娘从小教我的。
我拿了钱袋就跑了。
后来却一直没听有人发现什么尸体,我想他要么是被人救了要么就是被山中豺狼吃了。
这事就像一阵风,轻轻地从我的日子里飘过了。
两个月后上元佳节我溜下山去玩,人潮拥挤中和一个华服姑娘撞了一下,俩人的花灯都被碰倒在地。
那姑娘一身云锦、仆从如云,一看就非富即贵,拉着我不依不饶非要赔偿。
我的灯是自己拿纸糊的,她的灯笼是琉璃制成的,上面的珍珠少说也有几十颗,我如何赔得起。
我紧张地捏着衣角不知如何是好,满脑子都想着如何逃走。
那姑娘瞧我一身荆钗布衣,拿下巴看着我说:
没有银子,就跪下磕头,磕得满意了,本……我倒可以考虑饶过你!你要是不……
她大概以为这是天大的侮辱,可这对我来说简直小菜一碟,我自小在寺里跪佛祖跪菩萨跪那些大香客,膝盖早就软了。
什么膝下有黄金,银子和命面前膝盖算个屁。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后我问她:
可以了嘛
金尊玉贵的姑娘想必没见过磕头这么痛快的,愣了片刻说:
太快了,不满意!
那姑娘想如何
她沉吟了片刻,重重地踩着我的右手说:
继续磕,诚心些。
我忍着手上的痛意继续磕了三个。
头顶传来那女子的嗤笑,她说:
我以为磕头的诚意,起码是要见响的!
不就是见响嘛,简单,我用力地把头磕到地上说:
撞坏姑娘的灯实属无心,恳请姑娘谅解!
围观的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劝说:
一盏灯而已,何必这么计较。
啪!
那姑娘身边的护卫上去就是一巴掌:
我家主子的事还不到你来置喙!
那人还想张嘴说话,护卫直接将令牌拿出来呵斥:
郡主办事,闲人退避!
是……常宁郡主!
常宁郡主,那是出了名的跋扈,满长安城没有几个人敢招惹的。
围观的人见了牌子都纷纷四散,有那大胆的说:
这郡主忒霸道,为个灯笼不依不饶……
那郡主听了自然不悦,只把气撒在我头上。
她突然踹了我一脚,对周边的人说:
这灯笼可是御赐的,此人损坏御赐之物,谁知是什么居心,带去京兆府好好审!
不,这怎么能行,我没有户籍,万万不能被带去官府的。
郡主饶命呀!我给你磕头,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就是不要把我送去京兆府呀!
常宁郡主笑了:
这么怕去官府,做贼心虚呀那我偏要让你去!带走!
不行、绝对不行,我大着胆子将那郡主往前一推,纵身一跃便往旁边的河水中跳去。
原准备通过河道逃生,却不想半个身子刚出桥就被人拦腰捞了回来,我又站回了地面。
拉回我的是一位年轻公子,他一身红衣、面冷如玉,对着那常宁郡主说:
大理寺少卿沈约奉命巡查!
方才的事臣都看到了,这小姑娘是无心之失,头也磕了错也认了,郡主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常宁郡主一看是他更生气了,指着沈约的鼻子说:
又是你!处处和本郡主做对,就不怕本郡主告诉圣人嘛
以下犯上,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沈约冷哼一声:
王法郡主可知法令者,所以抑暴除弱,欲其难犯而易避也!
郡主要告就告吧,只是如今河东雪灾严重,许多百姓连饭都吃不上。
若是圣人知道郡主用如此奢华的琉璃灯……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行!
那你就等着我父亲的参奏吧!
常宁郡主撂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沈约掏出十个铜板对我说:
买点药赶紧回家吧,长安城的热闹不是好凑的!
他一身红衣入了茫茫人海,我拿着钱愣在原地。
那张脸,分明就是那夜遇到的中箭之人!
这是我与他的第二面。
第三次再见是清明节,他乔装成香客来寺里查案。
虽然他刻意把脸涂黑了,还在嘴角贴了痣,可那高高的眉骨和鼻子还是让我一眼认出了他。
他明里暗里都在打听前几天被杀死的女香客之事。
寺里的人都是一条心,说的都是些插科打诨的话。
那晚他留在寺里吃斋,我扮成男装去上饭。
他给了我一串钱,问:
小兄弟,山下王家村有个叫秋娥的姑娘,前日来寺里上香后就不见了。
她常来寺里吃斋的,个子很高、嘴边有一颗血痣,你可曾见过。
我自然见过,她是主持这个月的药引子。可我不能说,不能给寺里带来灾祸,纵使问话的是救过自己的恩人。
最终我还是选择避重就轻地说了些闲话:
施主是说王姑娘呀,我记得她,上个月刚来过。
为着头香和尚书家的嬷嬷差点打起来,俩人闹的很不愉快呢。
他以为得了线索,礼貌地道了谢。
却不知这线索都是有意将他往错处引的。
几日后有吏部的官眷来上香。
上斋饭时听到她们说大理寺少卿领了圣旨破案,却没能按时交差,要以渎职论处,贬黜到崖州去。
我心头一紧,崖州,听说那里风浪滔天,鱼大的能吃人。
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
他……应该在长安城步步高升才对。
三面之缘,以后终是山高水长。
他对我有恩,我于他,只有愧疚。
这一世,我便来报他的恩。
3
和尚送子
前世的身影渐渐与眼前人重合,我在他审视的目光下一脸真诚地回答:
看到少卿第一眼便觉得亲切,佛家说缘是前世修来的因果,相识就是缘至。
想来是我前世定受过少卿的恩,今生就是为报恩来的,不然昨日怎能那么巧,让我在山底下碰到大人你。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问道:
姑娘觉得,我看着像个傻子嘛
也是,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诞,我干脆转移了话题说:
少卿大人可以不信我,却不能不信那十位女子的尸身。
他被这数字惊到了,一把拉过我压低声问:
什么十个
明明只有九具尸体!
九具可是在长安城边上发现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说: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莫非……人是你埋的
我明白少卿的疑虑,可我若真与此事有关。又何必多此一举救下你,叫你死在山上岂不是更省事
他大概是觉得我的话有道理,不再盘问我,只说:
看姑娘的意思,你知道第十具尸体,还请速带我去。
还真是敬业。
我点点头出去端了碗素面进来说:
少卿先吃点东西吧,等入了夜我便带你去。
他大概是真的饿了,一连吃了三碗。
天黑后,我带着他绕到后山山崖指着脚下说:
这山崖下的石窟后是报恩寺的密室,那两具尸体就在里面!
可若从前院走,难免会被发现。
若是少卿能从这崖边直接下去,便会安全许多。
他拉着我往后退了几步,随手拿起一颗石子往下扔去。
几息后方才听到石子落地的声响,还有个武僧在说:
什么人
另一人说:
不过掉了个石头罢了,常有的事,别大惊小怪。
今天主持不在,快回去歇了吧。
沈约转头看着我,冷哼一声问道:
姑娘怕不是拿我寻乐子来了
这跳下去不死也得残,更何况还有人看守着。
说着竟要离开。
这山崖确实是高,再世为人后我一直都在想怎么能悄无声息潜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法子。
我一把拉住沈约,将他带到了五步开外的一个大石头跟前说:
这密室是墓室改成,此处有盗洞直通密室,只是不知少卿能挪动这个石头吗
这点事还难不倒本官。
他挽起袖子就去推那石头,半刻钟过去了石头却纹丝未动,沈约额头已经渗出了汗。
我轻咳一声:
少卿大人要不要歇一歇。
他拿袖子擦了擦汗,脸涨得通红,说:
我明日混在香客里下山拿样东西,戌时我们还在这里见。
还来呀可是你~……
沈约瞪了我一眼,仿佛在说:
还不是你指的好路。
我抿了抿嘴,有些心虚,这石头是我一个多月前弄来的,为了不被清禅发现,我给底下灌了铅。
一般人都是挪不动的,只会以为这是个与山长在一起的石头。
如今瞒住了清禅,却也给自己出了难题。
回去路上沈约问我:
盗洞和石头的位置你是如何发现的
是我上辈子被挖心时发现的。
这件事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清禅杀人总在正午时分,他觉得午时天地阳气大盛能镇压亡魂。
恰好午时也是太阳能照进密室的唯一时刻。
那光微弱,又被菩萨像挡着,当时我被绑在墙角正对着光线,再加上挖心的匕首闪了一下,光感被放大了,这才有了晃眼的白圈。
回来后我也是再三思索,才想到了未被堵死的盗洞这一种可能。
凭着记忆和多日观察,还真让我找到了,原来盗洞上方被一些石头,杂草堵住了。
我趁着夜色拿烧火钳把石头、杂草清出,又搬来了一个大石块堵上。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我又买来铅粉烧成铅水后浇注在石头上,使其变得格外厚重。
可是面对沈约,我只能换个说法道:
我曾偷偷进过那密室,发现不动尊菩萨像斜后方竟有光线。
又听大家说这是前朝大墓,便想到了盗洞上。
他突然停了脚步,我一个没留神撞在他的背上,鼻子撞的生疼。
少卿大人你……
嘘!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拉着我闪身到一棵树后,问我会不会爬树。
当然,我打小就会上树采果子。
那就好,上来吧!
他两脚一踮,飞身跃起几步就坐在了树杈上。
我抱着树干手脚并用,哼哧哼哧地往上爬。
大概是嫌我动作慢,约莫还有半丈的时候他伸手直接将我拉了上去,指着石窟旁的房间问:
那个亮灯的,是哪里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里!
那是住持闭关抄经的地方。
他反问:
闭关抄经为何有女子的身影
这样的事,我虽活了两世,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地说:
那是……是……!
他见我一脸为难又尴尬的样子,似乎也明白了,直问:
他竟敢在菩萨眼皮子底下偷欢
我微微点头道:
少卿有所不知,这些女子多是富贵人家的妇人来寺里求子的。
只要香火钱给的够多,住持便会以赐福为名让他们住在离菩萨最近的地方。
他自己到半夜便会顺着密道进去~送子!
沈约眯眼盯着那房间的门窗冷哼道:
奸淫者隐于佛门,还真是高明!
就没有人告吗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丢不起这个人。况且,清禅送子……颇为灵验。
他眸光一转,捏住我的下巴轻轻抬起,讥笑道: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4
夜探密室
我抬眼正对着他的目光,认真地说:
不瞒少卿,我自幼就在寺里长大,住持把我当自己孩子一般。
这里的事,除了下面那几个武僧和住持,最了解的就是我了。
他听罢眼神愈发冷了,捏着我下巴的手又紧了几分:
既然在这里长大,为何不思回报养育之恩,反而要引火烧身,叫我来查案
莫非是计中计,想要诬赖本官
我疼的泛起了泪花,嘴里却不停地说着:
我虽长于寺院方寸之地,却也知善恶、辨是非,眼看他害了一个又一个,我早就心有不忍。
想去报官,奈何他与许多京官都有往来,我不敢冒险。
少卿可能还不知道,那密室躺着的尸体就是住持的亲生女儿。
唇亡齿寒,焉知下一个不会是我呢
那晚遇到少卿你,我便知这是佛祖显灵了,实指望你为亡魂申冤。
他松开了我,蹙着眉头问:
你的意思凶手是住持!
攀扯国师,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是了,清禅这几年又是赈灾又是讲经,还曾护过圣驾,深得陛下圣心。
朝中鲜少有人敢得罪他,我闭上眼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说:
少卿武功了得,我若有一句虚言,你大可立即杀了我!
他盯着我又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我所说的真假。
终于,他将手缓缓放了下来。
这一关算是过了,我长出了一口气。
突然嘴被捏开,一个药丸扔了进来,我猝不及防咽了下去。
你!
我正准备质问沈约,他先一步开了口:
这叫百日香,一百日之内没有解药,你就会变成尸香醉人的尸体。
若你说的是真的,案子了结后我自然把解药给你。若你有别的心思,那就等着下地狱吧!
他说这话时面色如冰,难怪外面的人都叫他铁面少卿。
我抚了抚胸口将药顺了下去,答道:
若这样能让少卿安心,我甘之如饴。
夜色下,他看着我的眼神晦暗不明。
第二日戌时,依照约定我俩在石头那汇合。
沈约拿来的是一个千斤顶,他先将石头一圈的土松了松,将一端放置在石头下,又叫我站在另一端全力压下。
趁我发力的片刻,他拿着一个铁锹塞在石头下奋力上撬。
当啷一声脆响,石块被撬开了!
我喜出望外,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绳索绑在一旁的树上顺盗洞放了下去,对他说:
可以下去了!
他看着底下警觉地说:
你先下!
我先就我先!
疑心还真重,我撇撇嘴抓着绳索下到密室拽着绳子晃动了三下。
片刻后沈约点着火折子下来落在了菩萨像后。
原本黑漆漆一团的密室有了光亮,我寻着光走到他跟前说:
机关在菩萨的左眼。
沈约借着光上去一按一转,吱呀一声旁边有一段墙竟然转开了。
里面一张冰床寒气逼人,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若是害怕,就跟紧了!
沈约一手将火折子举起,另一只手把我拉到他身后。
低矮闭塞的黑暗里,血腥气直冲天灵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舔血。
我紧拽着他的衣袖跟在其后,心如擂鼓。
他手里的火苗一晃低了下来,照着冰床上的女尸。
尸体浑身都是泛青的惨白,胸口的血窟窿下露出了一截肋骨,像是会吃人的血窟。
前世那剜心的刀似乎就在眼前滴着血,我抑制不住地发抖,呼之欲出的一声尖叫卡在了嗓子眼!
沈约死死捂住我的嘴,将我僵硬的身体转了过去背朝尸体。
他说:
别看也别想,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我深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将眼睛闭了起来。
约莫一刻钟左右后,沈约拉着我出来了,又将石头挪回原来的位置。
他一脸凝重地说:
死了有四五日了,二九年华的小姑娘。
我捂着心口点了点头:
实在是可怜。
他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反问:
尸体保存的很好,挖心的刀口也很整齐,可见是惯犯。
你说你见过凶手杀人,难道国师做这等事都不避人,还纵你活到如今
对此,我只能含糊地说:
他自然会避人耳目的,我是无意间从盗洞下来躲在菩萨像后看到的。
沈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
杀人无非是为索命,挖心放血又是为何
少卿可曾听过,长生药
年轻新鲜的心和血便是药引。
长生药是今年风靡长安的稀罕货,千金难求,据说吃了能叫人永葆青春。
沈约眯了眯眼,一只手攥成拳头砸向一旁的树上。
咚的一声听着就疼。
我凑近一步,学着他挑眉的样子问:
少卿,你没事吧
他咬咬牙喃喃道:
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说完便一股脑往山下去了。
这件事,涉及的人不少。
我听说他的父亲平阳侯也曾和寺里订过长生药,他此刻心中必是煎熬的。
我朝着他的背影喊:
法令者,所以抑暴除弱,欲其难犯而易避也!
他顿了一下,转头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又加了一句::
那些亡魂都在等着你呢,少卿。
他没有回应我,背影渐渐离去,消失在了山林里。
我回到斋房时阿娘房里的灯还亮着,推门进去看到她正在缝补一件袈裟。
阿娘怎么做起裁缝的活计了
圣人突召住持明日入宫讲经,必得穿这件御赐的袈裟,上面被火烧了个窟窿。
寺里惯用的那个张嫂回娘家去了,只能我来了。
我有些生气,撅着嘴抱怨:
阿娘未免太好说话了,张嫂是拿工钱的,你做了可有报酬
这孩子,咱们吃的穿的都是寺里的,还要什么报酬不报酬的!
阿娘总是这样向着清禅说话,我叹了口气: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就是被他的甜言蜜语骗了!
阿娘瞪了我一眼:
怎么说话呢!
不说了还不行吗
我吐吐舌头回到房里睡下。
想起上辈子也是如此,清禅进宫讲经后得了皇太后青眼,被赏赐了玉如意。
回来后他的声望愈发大了,寺里的香火也愈发地鼎盛,皇太后时不时还会亲临拜佛抄经。
这样一来,查他岂不是更麻烦了
我必须做些什么!
5
清禅进宫了
这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告诉母亲今日我去送菜,顺便把袈裟带过去。
我鲜少这样主动为清禅办事,阿娘很是欣慰地说
早该如此,多与住持亲近,让他给你指个好人家才是正事。
我扯扯嘴角走了,趁着无人将一早备好的水仙花露洒了上去。
清禅拿到袈裟时说:
你阿娘的手艺真好,和年轻时候一样,替我向她道谢。
他字里行间都带着温柔笑意,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佛光。
若不是重活一次,我怕是也会被感化了。
送完袈裟后我直接下山去了大理寺,昨夜沈约走得突然,也不知他后面作何打算。
到了大理寺门口,护卫挡着不让我进,我只好坐在门口等着。
可一直等到日薄西山也没看到沈约的人影,却听到下值的人说:
沈少卿今日发了好大的火。
赶紧走,别像朱寺丞一样被留下直宿了。
看来人还在大理寺,这就好。
子时,一弯残月挂上枝头,守夜的护卫都已困倦,我趁他们换岗时从后面的墙头翻了进去。
沿着院墙走了半刻便看到中间有个房子亮着灯,走到窗边一看果然是。
推开窗正准备进去,一把短剑迎面刺来,我急呼:
少卿,是我!
短刀堪堪停在鼻尖,沈约收了手,眼底骤然一亮道:
是你
我点点头,一只手撑在窗边翻了进去,拱手行礼说:
深夜前来,实在是有要紧事与少卿商议。
何事
他引我走到案几前坐下,烛光下摊开的正是另外九个女子的案卷。
少卿何必舍近求远,此案来龙去脉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大理寺断案讲的是证据。
还是先说说你的要紧事吧!
明日清禅要进宫讲经,许多重要的僧人都会跟着去。
寺中上下必然松懈,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他垂眼思考了片刻,将手上的扳指取下递给我。
我接了过来,通透的白玉触手生凉,正如其人。
少卿这是……
你拿着它,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先回。
扳指内刻着一个约字,想来是便于下次联系的信物。
可为何要让我先走
少卿不与我一起嘛
明日午时我自会到,若有变故,你就把寺门口那株水仙花摘掉。
寺门口的水仙,这他都注意到了,我有些诧异于他的细致,忍不住看了看他的眼睛。
他突然抬头问:
怎么,我眼皮上有东西
我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怎么能拿住实证为那些亡魂申冤。
他勾唇浅笑了一下,指着屏风后说:
这不是你该想的,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今晚你就在这凑和一下吧。
我不是那些世家小姐,也没什么男女不可共处的概念,道了谢便走到后面的榻上和衣睡了。
许是今天起得太早,躺下一会儿便睡着了。
梦中回到了上一世被挖心的时候,闪着寒光的匕首正在朝我逼近。
突有一只手出现握住了匕首,我大喊着:
别来,快走!
咚隆!咚隆!咚隆!
三声钟响将我惊醒了,屏风外的沈约还在伏案工作。
我将头发重新挽好,又整了整衣服方才出去。
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我没忍住问了句:
少卿,是一夜没睡
他将那个扳指从我手里取出戴在我的大拇指上,答非所问地说:
我让张折送你,他在后门等着了。
回去后不可妄动,万事等我!
都听少卿的!
我应下后便走了,一条腿迈出门槛时听到里面的人问:
你不问问为什么
也不问我的计划是什么
我相信少卿,自然无需多问!
出去到了角门果然有一个劲装打扮的年轻男子等着。
他对我说:
在下张折,奉少卿之命送姑娘回报恩寺。
我点了点头,随他上了马车。
路上他对我说:
少卿的意思是让我扮作香客住下,也好和姑娘有个照应。
他腰间佩着剑,面色黝黑、身材健硕,一看便知是个武功高手。
有他在,性命总是无忧了,我低头致谢:
那就有劳了。
回到寺里清禅已带着十几个僧人走了,寺里上下都轻松了许多。
我在后山石窟前看了一圈,只剩两个小沙弥守着。
我从厨房拿了把小刀藏在身上,静心等着沈约来。
正午时分,报恩寺前院一阵骚动,听僧人们说有官兵来了。
我冲到大雄宝殿旁一看,来的正是沈约!
他今日穿的是官服,阵仗又这样大,莫非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管事的僧人明心上前问:
佛门净地,大人这是做什么
沈约亮出腰牌说:
大理寺办案,无需向尔等交代!
邱勇,把他们看住了!
都不许乱动!
一旁的护卫领了命将香客、僧人都赶到院中看守了起来。
沈约带着四个人直往后山方向去了,走到拐角的地方,他朝着人群望了一眼。
我捏着手上的扳指,祈祷他一击即中。
6
结案了
过了许久,沈约带着人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
明心似乎早有准备,笑呵呵地说:
少卿大人,我们这寺里是有什么问题嘛
沈约瞪了他一眼,甩甩袖子准备走。
明心却不肯了,拦住沈约去路咄咄逼人地说:
报恩寺是给圣人和太后办事的。
沈少卿带着官兵进进出出,我们是杀人放火了还是犯了什么事呢
若没个说法,我们住持回来了,怕是要在御前论论这个理。
沈约揪着他的衣领说:
那你可听好了,有人报案说报恩寺谋财害命!本官例行检查!
几个年长的僧人脸色当时就变了,直喊:
荒谬!诬告!这是诬告!
是谁是谁要我们!
是否诬告一查便知!
邱勇,把他们分开看守,谁都不准走动、说话!
本官要挨个问话!
我被押回了自己房内,想到沈约从后山回来的表情,定是没找到尸体。
这怎么可能呢,先前的尸体都是趁替人做法事抬棺时送出去的。
这几日寺里并未做过法事。
晚膳时候,邱勇敲门说:
到你了!
我被带到了大雄宝殿内,沈约抬抬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平日供奉用的香案被他改成了书案,摆着纸笔、砚台,还有两碗面。
他将一只碗往前推了推说: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吞了一口面,发现里面竟有肉
,我看着后面的佛祖,念道:
罪过!罪过!
他摇摇头笑道:
你又不是和尚,何必拘泥那些虚妄之礼。
这是肉酱面,西市近日最受欢迎的,鲜美得很。
我夹起一块肉入口,果然软糯鲜香。
少卿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有进展了
他擦擦嘴,不答反问:
方才搜了密室,尸体已经不见了。
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定是有人发现了什么,藏起来了。
不过,尸体应当还在寺里!
何以见得
那清禅是个讲究的,埋尸的位置、时辰都是算好的,绝不会轻易更改。
这几天日子都带着阴气,他是绝不会在这时候行动的。
你倒是,有些道行!
这几天我的人一直守着下山的路,可以肯定尸体还在山上。
方才我已告诉明心,要待到过年,查不出凶手绝不罢休。
他这是,引蛇出洞
我问他:
不知我能为少卿做些什么
沈约倒了杯茶水递给我说:
宫里传出消息,清禅今日去惹得太后凤体抱恙,新得宠的仙师说他命中带煞,不吉利!
你……做的很好!
太后对水仙花过敏,这是他告诉我的,不承想真用上了。
清禅失了圣心,所以沈约才敢这样大张旗鼓地来吧。
快了,清禅的报应就要来了。
我迫不及待地问;
那今晚,我盯着明心
沈约看着我手上的扳指说: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晚上把门窗关好,有事就拿扳指去找护卫,他们都认得。
听起来,这一夜不会太平了。
回去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尸体能放到哪里呢
虽说是冬日,可若时间久了难免会有腐烂。
我要是明心,定要选一个隐蔽又阴冷的地方。
隐蔽、阴冷!
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拿着扳指对门外守着的护卫说:
我要见少卿!
沈约来得很快,他进来关上门问:
找我何事
我可能知道尸体在哪里了!
在哪里!
我指了指窗外:
斋房后有个地窖!
噗的一声,灯花爆了下,我看到他的眸光变了又变。
他说:
我下去看看!
我紧随其后:
那地窖堆着好些东西,乱的很,我带你去。
到了地窖口他打开火折子,将我拉到身后说:
跟着我!
地窖里的萝卜白菜堆成了小山,若要藏人,只能在这后面。
这儿比外面还要冷三分,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里面突然有一阵窸窣,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休走!
沈约急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一把抓住了一个黑影。
那人身量娇小,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像是个……
女子
沈约伸手就要去摘掉那人脸上的布,我也凑近了想要看个清楚。
朦胧的火光中,寒光闪过,一把匕首直取沈约心头!
手比脑子更快一步,我伸手握住了那把刀!
叮铃!
扳指磕在匕首上,一声脆响!
沈约一脚将黑衣人踹倒在地,将我拉远后他从腰间抽出软剑上前打落了那人的匕首,将其反手绑了。
蒙面的黑布落下,我唤了声:
阿娘!
匕首淬了毒,我一时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了下去。
禅影!
倒地前我看到沈约焦急的脸越来越近。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又有了意识。
好冷、好黑,像是走进了阴曹地府,阎王端坐高堂问我:
你已两世为人,为何不愿入轮回。
我……尚有恩仇未报!
你的恩人是谁,仇人又是谁,你分得清吗
仇人是清禅,恩人是……是……
是谁呀!
突然间头疼得厉害,我捂着头却听到叮铃一声。
是扳指碰到匕首的声音!
原来那次来救我的,也是他。
我想起来了,是他,是沈约!
阎王突然凑到我眼皮下厉声问:
你确定吗
我正想说我确定,却发现那张脸竟是清禅,嘴边还流着血。
啊!走开!
我吓得叫出了声,却发现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边坐着的,是……沈约
他神情疲惫、眼下乌青,看到我醒来竟笑出了泪花,他说:
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嘛
很久嘛
三天了!
已经这么久了,我突然想起今天是另一具尸体下葬的日子,激动地坐起来问:
那……尸体,还有清禅
沈约两个手指捏着我戴着的扳指转了转说:
你放心,都解决了!
解决
我不太明白什么叫解决。
尸体找到了,清禅也抓了。
挖心的匕首也找到了,和死去的女子伤口吻合。
担心了两辈子的事就这么解决了,总有几分不真实。
竟然如此顺利那清禅就这么认了
沈约垂下眼皮,抿了抿嘴说:
我一直没告诉你,长安城外的尸体都是被肢解后掩埋的,这样魂魄也会受损,不能找人复仇。
清禅杀人取心,解尸埋人……是你娘。
那晚你中了毒,我告诉她大理寺有药可解百毒,条件是让她指认清禅。
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说了。
阿娘……
我早该想到的,清禅那样的人,女人和孩子那么多,凭什么会把我们这最不起眼的两个养在身边。
原来是为了阿娘杀猪的手艺和力气!
可她明明说过自己不喜杀猪,跟清禅留在佛门听着梵音才觉得安心。
难道就是这样的安心!
那我阿娘她……会怎么判
你阿娘她……过了堂就在狱中自裁了。
怎么会!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我颤抖着下了床向前走去:
我不信,她在哪,我要去看她!
沈约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说:
你吃点东西,我便送你去。
我看着桌上的饭菜,匆匆扒了两口便央着沈约出发。
出了门我才发现竟是在侯府,难怪里面如此华贵。
马车将我带我到了大理寺,沈约引我进了大理寺狱。
尸体放置在案几上,盖了白布。
我颤颤巍巍地揭开,看到阿娘面色乌青,七窍流血,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离。
我瘫坐在地,念着:
为什么阿娘不要我了吗
沈约徐徐蹲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说:
你阿娘留下的东西,我虽看不懂,但我想这一定很重要。
我接过来看了,确实是阿娘的手笔。
她会写的字不多,每次留话就用这种连写带画的方式。
打头的是清禅两个字,旁边是一个握着刀的手,后面是一个死字,死的后面是一个太阳和一个影字。
最下面还画了一根断开的绳子,绳子一端是一张爬满皱纹的脸,另一端画着一个扎着总角的娃娃脸。
她这是在说:
自己是清禅的帮凶,死不足惜。
但女儿禅影是干净光明的,与此事毫无关系。
她以死谢罪,只求不要连累女儿。
我深吸一口气道:
有罪的是清禅,我阿娘从未杀过人!
沈约轻抚着我的背缓缓说:
她……钟爱清禅,知道清禅被判了凌迟后便随之而去了。
过堂的时候还说了死同穴这种话。
这话我信,阿娘爱清禅胜过一切,那是她的天她的地。
阿娘是屠户的女儿,从小被人说血腥气重,从小定亲的男子考上了秀才,说她杀孽太重不堪为妻。
退了亲的女子被指指点点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随外公去卖肉,有人嘲笑她一身血没人要。
路过的清禅却说她福泽深厚最有佛缘,又送了她一串佛珠。
后来清禅常常去帮阿娘说话,阿娘从此眼里只有清禅,外公去世后她心甘情愿留在寺里十八年。
她这一生为父亲为清禅为我都做了许多,唯独没为自己考虑过。
我抹了把脸,要来热水替她擦干净了脸,半晌说了句:
她……太傻了。
沈约却说: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你和清禅都是她最要紧的人,她为救你而供认了清禅,又愿意你受此事牵累。
她……这也是一种解脱。
长安城少女失踪案以我生身父母的死为结局,清禅的财物也被悉数查抄,大报恩寺一夕之间香火凋零。
寺中僧人被抓的抓,跑的跑散的散,只剩一些老弱病幼。
我只好在山下开了个面摊来维持生计。
沈约没有当上大理寺卿,反倒递上了辞呈,圣人准了。
上元佳节这日,面摊的生意格外好,沈约吃了碗面后便帮我招呼客人。
这晚他说他想随我搬到报恩寺住一段时间,静静心。
我不解:
这又是为何
你这样一个爱办差的人,官也不当了家也不回了
他说:
长生药的事涉及权贵众多,圣人没有追究。
可圣人知道了清禅送子的事,命我搜罗那些妇人的名单,说要公告天下以正世风。
可这般不知要逼死多少人,我不愿做,便递了辞呈。
我父亲却嫌我忤逆圣人,回去也没个安生。
我玩笑道:
所以堂堂少卿竟要在佛门避世了。
佛门好,清净,心也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