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渣爹护女记
>我本是华国顶级特工,执行任务时被炸成碎片。
>再睁眼,成了古代酗酒滥赌的渣爹,正要卖掉五个女儿抵债。
>看着女儿们悬在梁上的身影,我砸了赌场抢回卖身契。
>恶霸上门讨债,我折断他的手腕:我女儿,谁敢动
>为还债我独闯虎穴,浑身浴血扛着虎尸回来。
>女儿们终于吃上饱饭穿上新鞋,怯生生喊我爹。
>直到某天,皇家密探跪在院中:苏特工,华国需要您回去。
>身后的新布鞋突然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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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虎穴归来父女情
冷。深入骨髓的冷,带着一股地下停尸房特有的、混着尘埃和霉菌的阴湿气。我猛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聚焦在头顶一根粗粝的房梁上。房梁上,悬着五条用旧布条搓成的粗糙绳索,晃晃悠悠,像五条垂死的蛇。
绳索下端,紧紧勒着五个小小的脖颈。
五个女孩。最大的那个,约莫十三四岁,脖子被勒得泛出青紫色,小脸憋得通红,却死死咬着下唇,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死死钉在我脸上。那眼神,淬了冰,裹着毒,扎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苏苏——华国代号夜枭的王牌特工,执行深蓝任务时被叛徒引爆的离子压缩炸弹撕成了基本粒子。意识湮灭的最后一瞬,是刺目的白光和无法形容的剧痛。
而现在,这具身体残留的、属于另一个苏苏的混乱记忆,如同被强行灌入的劣质酒精,灼烧着我的神经:酗酒,滥赌,欠下巨债,对五个亲生女儿非打即骂,最后,竟签了字据,要把她们卖给城西开暗窑子的王婆子抵债!
爹……最小的那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喉咙里挤出微弱破碎的气音,小脸已经发紫,悬空的双脚徒劳地蹬了几下,像离水的鱼。
这声气若游丝的爹,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捅进我的颅骨深处。属于特工苏苏的冰冷意志瞬间压倒了原身那滩烂泥般的残渣。
砰!我几乎是弹射而起,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老旧的床板在我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抄起角落里那条沾满油腻污垢的板凳,抡圆了膀子,朝着悬挂在房梁正中的那根主绳狠命砸去!
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板凳四分五裂,手腕被震得发麻。
那根承载了五个绝望生命重量的主绳,应声而断!
噗通!噗通!噗通!
五个小小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刮落的果子,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屋子里回荡。最大的女孩摔得最重,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蜷缩起来。最小的那个直接晕了过去。
我几步冲过去,动作迅捷如扑食的猎豹,手指如铁钳般精准地探向她们的脖颈,检查脉搏,清理勒痕处的阻碍。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她们同样冰冷、还在微微颤抖的皮肤时,最小的孩子眼皮动了动,微弱地睁开一条缝。
那双蒙着水汽、惊恐到极致的大眼睛,茫然地、怯生生地望向我——这个刚刚亲手把她们推向地狱边缘,又粗暴地把她们拽回来的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慌。这感觉陌生得让我烦躁。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扫过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几个身影,最终定格在那个眼神死寂、像头受伤小兽般充满戒备的大女儿脸上。
等着。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我去拿回你们的东西。
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解释是给活人听的,而她们,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我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你……你要去哪身后传来大女儿带着剧烈喘息、几乎不成调的声音,那声音里没有希冀,只有更深的恐惧和绝望,王婆子……赌坊的人……都在外面……
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我脚步未停,反手拉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
去讲理。
门外的空气带着初冬傍晚的寒意扑面而来,浑浊而冰冷。低矮的土坯院墙根本挡不住外面那片乌泱泱的人群。赌坊的打手,油头粉面、手里捏着一张纸的王婆子,还有更多是伸长脖子、脸上写满贪婪和麻木的看客。他们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围在门口,等着瓜分这户人家最后的残渣。
哟!苏癞子!舍得出来啦为首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露出胸口黑毛的壮汉,是赌坊的打手头子赵三,外号滚刀肉。他手里掂量着一根粗短的枣木棍,皮笑肉不笑地堵在门口,时辰到了!要么还钱,连本带利五十两雪花银!要么……他淫邪的目光越过我,扫向屋内的黑暗,王婆子可等着接人呢!啧啧,五个水灵灵的丫头,虽说瘦了点,好好调教调教……
他身后的王婆子立刻捏着嗓子尖声附和:就是!签了死契的丫头,那就是老婆子我的货了!苏癞子,赶紧让开!别耽误老娘发财!她扬了扬手里一张按着血红手印的纸,得意洋洋。
滚刀肉赵三不耐烦地用木棍敲打着门框,发出笃笃的闷响,像是催命的鼓点:磨蹭什么!兄弟们,进去拿人!他身后几个同样歪瓜裂枣的打手狞笑着就要往里冲。
就在他们迈步的瞬间,我动了。
左脚猛地踏前一步,拧腰,沉肩,右肘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全身的力量和特工千锤百炼的爆发力,狠狠撞在滚刀肉毫无防备的胸口膻中穴上!
呃——!
一声短促、沉闷得如同破布袋被重击的闷响。滚刀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珠子暴凸出来,巨大的身躯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双脚离地,炮弹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墙边的柴火垛上。腐朽的柴垛轰然塌陷,将他半个身子埋了进去,只剩下两条腿在外头无力地抽搐。
死寂。
门口所有的喧嚣、哄笑、议论,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掐得干干净净。几十双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滚刀肉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只剩下倒吸冷气的嘶嘶声在冰冷的空气里游荡。
王婆子脸上的得意僵成了石膏像,捏着卖身契的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在所有人脑子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我已经一步跨到王婆子面前。她甚至来不及尖叫,手腕就被一只冰冷坚硬如铁箍般的手攥住。
啊!剧痛让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我手指发力,精准地捏住她腕骨关节最脆弱处,毫不留情地一拧!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王婆子那张涂脂抹粉的脸瞬间扭曲变形,豆大的汗珠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杀猪似的惨嚎响彻云霄。那张按着血手印的卖身契,从她无力的手中飘落。
我的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稳稳地接住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看也没看,双手一搓,刺啦——!刺耳的声音响起,薄薄的纸张在我手中化为漫天飞舞的苍白碎片,如同祭奠的纸钱,纷纷扬扬撒了王婆子一头一脸。
债,我会还。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清晰地刮过每一个人的耳膜,人,谁敢动一根头发,我拆他全身骨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门口噤若寒蝉的赌坊打手和看客。
没人敢和我对视。那些刚才还蠢蠢欲动的打手,此刻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仿佛我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凶兽。
带着你们的‘滚刀肉’,我指了指柴火堆里只露出两条腿还在抽搐的赵三,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滚。
人群像退潮一样,慌乱地抬起死狗般的赵三,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巷口。只剩下王婆子抱着诡异弯折的手腕,瘫在地上哭爹喊娘,但很快也被两个吓破胆的赌坊伙计架走了。
寒风卷起地上的纸屑,打着旋儿。
我转身,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隔绝了外面冰冷污浊的世界,也隔绝了那些惊惧窥探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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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暗。五个小小的身影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像五只受惊过度、被雨水打湿翅膀的雏鸟。最大的那个,苏大丫,挣扎着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震惊、茫然、一丝微不可察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光亮
最小的苏五丫,被姐姐们护在中间,怯生生地探出小脑袋,大眼睛里还噙着泪花,懵懂地看着我。
地上散落着被撕碎的卖身契,像一片片苍白的雪花。
我走到灶台边,那里冷得像冰窖。揭开锅盖,里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结了冰碴的野菜糊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馊味。旁边的破陶罐里,米缸底刮得干干净净,一粒米也看不见。
五十两雪花银。这个数字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我的胸口。在这个时代,一个壮劳力辛苦一年,也未必能攒下十两银子。赌坊的钱,沾着血,带着毒,利滚利,是能吸干人骨髓的恶鬼。
指望这个破家指望这些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连站都站不稳的孩子
呵。
我的目光投向屋角。那里,靠着墙壁,斜倚着一把柴刀。木柄粗糙开裂,布满污垢,刀身锈迹斑斑,刃口钝得连根干草都未必能利索割断。这是这个家里,唯一勉强能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它。入手沉重,冰冷。锈蚀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不出任何光芒。
我去弄钱。我掂量了一下柴刀,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你要去抢赌坊苏大丫的声音嘶哑,带着剧烈的喘息和难以置信的惊恐。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坐回去,看向柴刀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赌坊在她心里,是比阎王殿还可怕的地方。
不。我吐出这个字,目光越过破败的窗棂,投向远处暮色中轮廓模糊、如同蛰伏巨兽的苍莽群山。那里,是村中猎户谈之色变的禁区——黑风岭。山里,有值钱的东西。
黑风岭!角落里,一直沉默蜷缩着、脸上还带着淤青的二女儿苏二丫猛地抬起头,失声惊叫,声音都变了调,那里有老虎!会吃人的大虫!爹!你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纯粹的恐惧,为了这个刚刚才从鬼门关把她们拉回来的人。
另外几个女孩也惊恐地望向我,最小的苏五丫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拎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门口。苏二丫的哭喊和苏五丫的哭声被隔绝在身后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里。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旷的村道,卷起枯枝败叶和尘土,打在脸上生疼。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土腥气和寒意。远处黑黢黢的黑风岭,在沉沉的暮色里,轮廓模糊而狰狞,如同张开巨口的洪荒凶兽。
没有火把。不需要光亮。特工的本能在黑暗中反而更加敏锐。我辨认着猎户踩出的、几乎被荒草淹没的模糊小径,脚步迅捷而无声,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迅速没入山林深处。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迅速包裹了一切。参天古木的枝桠虬结,在头顶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星光。脚下是厚厚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轻微的噗嗤声,散发出潮湿的霉味和泥土的腥气。
空气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蒙蒙的雾气。更深处,是绝对的寂静。一种沉甸甸的、压迫着耳膜的寂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风声都被密林阻隔。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还有脚下偶尔踩断枯枝发出的轻微脆响。
越往深处走,那股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味就越发浓重。腥臊、浓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铁锈混合着血腥,顽固地钻进鼻腔。我放缓了脚步,像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腐叶上,最大限度地消弭着声音。
眼睛适应了黑暗,捕捉着林间微弱的光影变化。耳朵捕捉着风穿过枝叶缝隙的每一丝异样。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四周延伸。
突然!
左侧前方,一丛茂密的、长满尖刺的荆棘丛后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枯枝断裂声!
声音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但在我耳中,不啻于惊雷!
来了!
几乎是同时,一股腥风,如同实质的恶浪,裹挟着冰冷的杀意,从侧后方猛然扑至!快!太快了!远超普通野兽的范畴!
没有时间思考!纯粹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本能接管了身体!
我甚至没有回头!
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违背了物理惯性般,猛地向右侧前方扑倒!不是后撤,而是迎着扑击方向侧前翻滚!
呼——!
一道巨大的、带着浓烈腥气的黄黑色身影,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擦着我的后背狠狠扑过!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响清晰可闻!它扑了个空,沉重的身躯砸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枯枝腐叶四溅。
借着翻滚的势头,我手中的破柴刀已经顺势撩起,用尽全力,朝着那团模糊黄影的后腿关节处狠狠劈去!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刀身剧震!虎口瞬间崩裂,温热的鲜血涌出。刀锋砍中的地方,不是柔软的皮肉,而是坚韧如铁的腿骨!巨大的反震力差点让柴刀脱手!
吼——!
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在密林中炸开,带着剧痛和暴怒!腥臭的热气几乎喷到我的脸上。那庞然大物猛地扭身,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凶光的巨大虎眼,死死锁定了我!左后腿明显有些跛,但更激起了它的凶性!
它再次扑来!这一次,是正面!血盆大口张开,腥风扑面,足以咬碎牛头的利齿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森白的寒光!
退无可退!狭路相逢!
我瞳孔骤然收缩,非但不退,反而矮身前冲!在它巨大的身躯完全腾空、利爪即将撕扯到我的瞬间,我猛地向它扑击方向的外侧滑铲!身体几乎贴着冰冷湿滑的地面!同时,手中那把豁了口、沾着我鲜血的破柴刀,被我倒握,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上捅去!目标——那柔软的下颌与咽喉连接的薄弱处!
噗嗤!
这一次,是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暴雨般喷溅了我满头满脸!
嗷呜——!
凄厉到变形的惨嚎撕裂了黑风岭的死寂!巨大的虎躯在半空中猛地一僵,带着巨大的惯性,轰然砸落在地,激起漫天尘土和腐叶!它庞大的身体在地上疯狂地抽搐、翻滚,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呜咽,利爪将身下的泥土和腐殖层刨出深深的沟壑。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脱力,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冰冷的虎血糊在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虎啸的余音还在密林间回荡,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它还在挣扎,巨大的身躯每一次抽搐都带起地面的震动。那双幽绿的兽瞳,在黑暗中死死地、不甘地瞪着我,光芒正一点点熄灭。
我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左臂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低头一看,肩头被虎爪撕开几道深可见骨的血槽,皮肉翻卷,鲜血正汩汩涌出,染红了半边破烂的粗布衣服。肋骨处也传来闷痛,估计是刚才扑倒时撞到了硬物。
冰冷的山风灌进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
我咬着牙,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用牙齿配合右手,将左肩的伤口死死勒紧止血。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做完这一切,我才撑着那把豁口卷刃、沾满虎血和泥土的破柴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那只濒死的巨虎身边。
它庞大的身躯还在微微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那双曾经凶戾的绿色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死寂。我举起柴刀,对着它粗壮的脖颈,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劈下!
沉重的虎尸,像一座小山。我拖着它一条后腿,在崎岖的山林里艰难跋涉。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血痕。肩头的伤像烧红的烙铁,每一次牵扯都痛得眼前发黑。汗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视线。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开始飘落,打在身上,带走最后一丝体温。
不知走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时,我终于拖着这巨大的猎物,回到了那个破败院落的门口。雨水混合着汗水、血水,顺着我的头发、脸颊往下淌,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泥泞。沉重的虎尸被我扔在院门外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靠在冰冷的土坯院墙上,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墙壁滑坐下去,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得伤口剧痛。那把豁口卷刃的柴刀,还死死攥在手中,刀身上的虎血被雨水冲刷,流下蜿蜒的淡红痕迹。
吱呀——
紧闭的院门,被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门缝后面,挤着五张苍白、沾着泥污的小脸。是苏大丫、苏二丫她们。她们的眼睛,在昏暗的晨光里,惊恐地、难以置信地睁大,死死盯着院门外泥泞中那座庞大的、黄黑相间的虎尸。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水敲打地面的沙沙声。
我抬起头,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视线有些模糊,但我能清晰地看到她们脸上那种极致的震撼和茫然。苏大丫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小的苏五丫,紧紧抱着三姐的腿,小嘴张成了O形。
我动了动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剥皮……卖肉……骨头……虎鞭……值钱。
说完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我闭上了眼睛,靠在冰冷的墙上,任由冰凉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疲惫。
院子里死寂了片刻。
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拉开。
苏大丫第一个冲了出来,她甚至顾不上害怕那狰狞的虎尸,扑到我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爹!爹你怎么样她的手,带着凉意和颤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肩头被血浸透的破布。
苏二丫也冲了过来,看着虎尸,又看看我满身的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语无伦次:血……好多血……老虎……死了……
三丫、四丫也围了上来,最小的五丫被姐姐们挡在后面,小脸上又是害怕又是懵懂,小声地、带着哭音喊了一声:爹……
苏大丫猛地回头,对着还愣在门口的妹妹们吼道:快!拿水!干净的布!还有……还有灶膛灰!她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尖锐,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五十两银子的虎尸,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无异于平地惊雷。村正李老头亲自带人过来验看、估价,村里唯一的屠户张屠子被请来操刀剥皮剔骨。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小小的破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贪婪的、惊惧的、好奇的目光,刀子一样刮过来。
我靠坐在屋里唯一一张瘸腿的椅子上,肩头的伤口已经被苏大丫用烧过的布条和干净的草木灰简单包扎过,虽然粗糙,但血总算止住了。苏二丫端着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凑到我嘴边。我没动,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冷冷地看着院中忙碌的屠户和村正。
啧啧,了不得!真是成年的吊睛白额大虫!看这牙口,这爪子!张屠子一边熟练地剥着虎皮,一边啧啧称奇,声音洪亮,这张皮子,少说值二十两!虎骨、虎鞭、虎肉……苏老弟,你这下可发了!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村正李老头捻着稀稀拉拉的胡须,浑浊的老眼里精光闪烁,慢条斯理地打着算盘:皮子二十两,上好的虎骨十两,虎鞭最是金贵,至少十五两……这虎肉嘛,村里人分分,也能凑个四五两……苏癞子,哦不,苏老弟,你看这账……
五十两。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目光锐利地扫过他和张屠子,连皮带骨带肉,一口价。赌坊的债,清了。
李老头和张屠子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一丝肉痛。五十两,几乎榨干了这虎尸的所有价值。但看着我脸上凝固的血痂、肩上渗血的布条,还有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两人喉咙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讨价还价。
成……成交!李老头干巴巴地应道,飞快地数出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沉甸甸地放在旁边一张破桌子上。
银子到手,我立刻让苏大丫去还了赌坊那笔沾血的债。剩下的银子,像一道微光,照亮了这个破败黑暗的家。
苏大丫和苏二丫,带着前所未有的麻利和小心,揣着钱去了镇上。回来时,她们瘦弱的肩膀几乎被压弯了。
崭新的、厚实的粗布,一摞摞堆在炕上,是给全家做冬衣的。结实耐磨的千层底布鞋,每人一双,整整齐齐码在墙边。沉甸甸的米袋和面袋,填满了空荡荡的米缸。一小罐清亮的豆油,一小包珍贵的盐巴,甚至还有一小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破败的土屋里,第一次弥漫开如此丰盛而温暖的气息——新布的浆水味,米面的清香,豆油的醇厚,还有那一点点猪肉的荤腥气。
灶膛里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光,不再是用来烧那点可怜的野菜糊糊。铁锅里,白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米香浓郁。苏二丫小心地切着肥肉,炼出一点油渣,香气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子。
苏大丫沉默地、仔细地缝补着那件被虎爪撕烂、沾满血污的破褂子。苏三丫和苏四丫蹲在灶膛前,贪婪地吸着米粥和油渣的香气,眼睛亮晶晶的。最小的苏五丫,围着那堆新布和新鞋子,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摸又不敢摸,小脸上全是小心翼翼的欢喜。
晚饭是在昏黄的油灯光下进行的。五碗稠得能立住筷子的白米粥,中间是一小碗油汪汪、香喷喷的油渣炒野菜。没人说话,只有碗筷轻微碰撞的声音,和孩子们努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近乎贪婪的吞咽声。
苏五丫吃得小脸都埋进了碗里,嘴角沾满了米粒,她努力咽下一大口热粥,抬起小脸,被灶火映得红扑扑的。她看看碗里的粥,又看看坐在主位上、沉默喝粥的我,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欢喜和一种笨拙的亲近。
爹……她小声地、试探地叫了一声,声音软糯,像沾了蜜糖,粥……好甜!
这一声爹,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桌上所有的声音都停顿了一瞬。
苏大丫端着碗的手僵住了,她猛地低下头,肩膀似乎微微耸动了一下。苏二丫眼圈瞬间红了,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扒饭。苏三丫和苏四丫也停下了咀嚼,偷偷抬眼瞄我。
破败的堂屋里,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在土墙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桌上,五碗喝得干干净净、碗底还沾着几粒米的白粥碗,无声地诉说着久违的饱足。炕上,整齐叠放的新布散发着生涩的浆水气息,地上的新布鞋还带着针线的痕迹。
苏五丫那声软糯的爹带来的短暂暖意,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很快消散在无形的寒流里。
3
密探跪请夜枭归
我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瘸腿椅子上,肩头的伤口在草药的作用下不再剧痛,但依旧隐隐作痛地提醒着那场搏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瓷碗沿的缺口,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窗棂外沉沉的夜色,如同昔日在安全屋警戒时一样。这个家,依旧破败,但至少有了点活气。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重、急促、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是白天赌坊那种蛮横的砸门,也不是村邻好奇的叩击。这声音,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节奏感,冰冷,坚硬,像铁锤敲在石板上。
苏大丫正在收拾碗筷的手猛地一抖,一个粗瓷碗哐当一声掉在泥地上,摔得粉碎。碎片溅开,映着油灯昏黄的光。她脸色瞬间煞白,像被抽干了所有血色,身体僵直,惊恐的目光猛地投向门口,又飞快地看向我,充满了无助和本能的恐惧。苏二丫、苏三丫、苏四丫也全都僵住了,连最小的苏五丫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住,小嘴一瘪,下意识地往离她最近的苏二丫身后缩去。
空气瞬间凝固。刚刚升起的那点微薄的暖意,被这冰冷的敲门声彻底碾碎。
我放下碗,动作平稳,但眼底的慵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警惕。特工的本能在血液里无声地尖叫。这种敲门方式……太熟悉了。
看着妹妹。我低声对苏大丫说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定心的力量。她茫然地点点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我起身,脚步无声地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只是透过门板那道最宽的缝隙,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人。
不是想象中的大队人马。只有一个人。
雨水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冰冷的雨丝在昏暗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那人就站在院中泥泞的地上,浑身湿透。他穿着一身毫不起眼、沾满泥水的深灰色粗布短打,像个赶夜路的脚夫。但站姿,却笔挺得如同一杆标枪,纹丝不动,任凭雨水冲刷。他的脸隐在斗笠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个紧绷的下颌线。
就在我的目光透过门缝落在他身上的瞬间,那个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身影,动了。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缓冲。
噗通!
他双膝猛地一弯,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的、混杂着雨水的泥泞里!膝盖砸进泥水,发出沉闷的声响,溅起浑浊的水花。斗笠下,那张被雨水冲刷的、线条刚硬的脸抬了起来,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
他的目光,越过门缝,精准地、直直地钉在我的脸上。那眼神,没有卑微,没有乞求,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狂热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
一个清晰、冰冷、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穿透淅沥的雨幕,如同淬火的钢针,狠狠刺入我的耳膜,也刺穿了这破败农家小院虚假的平静:
华国特勤总局,‘暗影’序列,密探甲辰七,参见苏特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沉重:
深蓝任务坐标暴露,最高权限启动!目标区域‘归墟’出现异常能量读数,疑似‘零号档案’载体!总参急令——‘夜枭’!华国需要您立刻归队!
夜枭!
这个沉埋在我意识最深处、代表着无上荣光与最惨烈牺牲的代号,像一颗埋藏多年的炸弹,被这个跪在泥泞中的密探,用最冰冷的方式引爆!
身后,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是苏五丫那双簇新的、还没沾过多少泥土的小布鞋,从她无意识松开的小手中滑落,掉在冰冷坚硬的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