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年,我每天给丈夫做早餐擦皮鞋。
他搂着初恋嘲讽我:这种废物也只配伺候人。
我低头继续擦地,突然收到同学会邀请函。
丈夫把邀请函甩我脸上:穿体面点,别丢我脸。
当晚,我登录五年没用的黑客账号。
同学会上,大屏幕突然播放丈夫和小三的监控录像。
浩哥,你老婆做的菜像猪食...
她连你鞋都舔不干净!
满场死寂时,我起身接过服务生的香槟。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夜莺。
——那个掌控全城命脉的暗网女王。
---
油腻的平底锅里,一枚鸡蛋正滋滋作响,透明的蛋清迅速凝固,边缘卷起焦黄。我盯着那抹黄,像盯着自己五年婚姻里褪了色的青春。油星子毫无征兆地弹跳起来,带着灼人的恶意,啪地一下,精准地溅在围裙胸口那块洗得发白、边缘已经微微泛黄的布料上。一点深褐色的油渍,迅速洇开,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围裙下摆,还沾着几点昨天擦厨房瓷砖时留下的洗洁精白沫,干涸了,变成一圈圈模糊的印子。
林晚!我的溏心蛋呢跟你说了八百遍,要溏心!溏心!你耳朵塞驴毛了张浩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和浓重的不耐烦,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冲进厨房。他身上那股混杂着隔夜酒精、廉价香水还有烟草的味道,蛮横地撞开煎蛋的油烟味,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令人作呕。
我没回头,只是用木铲小心翼翼地将锅里那个边缘已经彻底焦脆、蛋黄却固执地保持着半凝固状态的煎蛋铲起,放进旁边那只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廉价瓷盘里。盘子边缘有个细小的豁口,是我上个月洗碗时不小心磕的,为此他骂了我整整一个晚餐时间,说我败家,连个盘子都端不稳。
喏。我把盘子推到他惯常坐的餐桌位置前,声音平得像一块用了太久的抹布,吸饱了脏污,再也拧不出一丝水分。
张浩趿拉着拖鞋走过来,只低头瞥了一眼盘子,那张因为常年酗酒而有些浮肿的脸上立刻堆满了嫌恶。这他妈也叫溏心他用手指粗鲁地戳了戳凝固的蛋白边缘,都硬了!跟你这个人一样,又老又硬又没滋味!他猛地抬手,动作幅度大得带起一阵风。
哐啷——!
瓷盘连同里面那个承载了我早上唯一一点耐心的煎蛋,被他狠狠掼在油腻的瓷砖地面上。刺耳的碎裂声炸开,混着黏糊糊的蛋液和焦黄的蛋白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几块滚烫的碎瓷片甚至崩到了我穿着廉价塑料拖鞋的脚背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僵在原地,像一截被雷劈过的木头。脚背的痛感很清晰,但更清晰的,是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空气里除了油烟和酒气,又添上了鸡蛋摔烂后那股浓重的腥气,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张浩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一件垃圾。他烦躁地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径直走到玄关的鞋柜旁,粗暴地拉开柜门,把他那双锃亮的、价格抵得上我半年菜钱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拎出来,像丢垃圾一样扔在我脚边的碎瓷和蛋液旁边。
愣着干什么死人啊他一边对着玄关那面模糊的穿衣镜整理皱巴巴的衬衫领子,一边从镜子里斜睨着我,眼神里淬着冰碴,赶紧把地擦了!还有我这鞋,昨晚沾了点泥,擦亮点!今天要见重要客户,别给我整这些幺蛾子丢人现眼!
他对着镜子,咧开嘴,露出一个自以为魅力十足、实则油腻到令人反胃的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得意事。那笑容刺得我眼睛生疼。
皮鞋冰冷的皮革蹭着我的小腿。我没说话,甚至没低头去看那片狼藉。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向阳台角落那个放清洁工具的小隔间。弯腰,拿出那个用得掉了漆的红色塑料桶,桶壁内里积着一层洗不掉的污垢。再拿出那块洗得发薄、边缘已经磨出毛絮的旧抹布。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啦啦冲进桶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寒意瞬间渗进来。
我提着半桶水,走回那片狼藉前。放下水桶,塑料桶底磕在瓷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然后,我慢慢地蹲了下去。
碎瓷片还带着他摔盘子时的余怒,边缘锋利。我伸出手,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小心地避开那些锋利的边缘,去捡拾那些大的碎片。指尖触到黏腻冰冷的蛋液,那腥气直冲鼻腔。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涌,一块,一块,把碎片捡起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捡完大的,又用抹布去擦那些细小的碎渣和黏在地上的蛋液。抹布吸饱了脏污,变得又湿又沉。我用力地擦着,腰弯得更低,几乎要匍匐在地板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外面世界的光。视野里只有这片肮脏的、散发着腥气的瓷砖,还有张浩那双搁在一旁、等着我伺候的昂贵皮鞋。
瓷砖的冰冷透过薄薄的抹布传到掌心,那凉意像无数根细针,顺着指尖,一路刺进心脏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在那里搅动、翻腾。这双手,曾经在键盘上敲出过令整个地下世界为之侧目的代码风暴,如今却只能在这油腻的地砖上,一遍又一遍,擦掉别人施舍的屈辱。
五年了。每一天,都是这样开始的。精心准备的早餐被嫌弃、被砸掉,然后是他颐指气使的命令,擦地、擦鞋、洗衣服、准备晚餐……我的世界,被压缩在这套不足八十平米的房子里,压缩在永远洗不完的油腻碗碟和擦不净的灰尘里。他心安理得地享用着我沉默的付出,像享用空气一样自然,却吝啬于给予一丝一毫作为人的尊重。
时间像厨房水龙头永远关不紧的滴水声,缓慢而固执地往前爬。窗外的阳光从东边斜斜地打进来,在擦得反光的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又慢慢移到西边,最终被暮色吞没。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打破了傍晚的宁静,带着一种轻快的、甚至可以说是意气风发的调子。门开了,张浩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进来,脸上是那种我许久未见、甚至以为早已在他脸上绝迹的、真正舒展开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得意,连他身上的西装都似乎比早晨出门时更笔挺了几分。
啧,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他一眼扫到餐桌上还未完全摆好的碗筷,眉头习惯性地皱起,语气里的不耐烦像是条件反射。但今天这层不耐烦下面,明显压着某种按捺不住的兴奋。
我端着最后一盘青菜从厨房出来,放到桌上。他看也没看菜色,径直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却越过餐桌,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意味,在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在我这身洗得发白的旧家居服上——来回扫了好几遍。那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妻子,倒像在评估一件即将派上用场、却又担心其成色不够的物品。
喂,他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提醒一个走神的仆人,跟你说个事。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没动筷子,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从公文包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信封,白色的,看起来相当精致,边缘甚至烫着隐隐的金线。他两根手指捏着信封的一角,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佻,手腕一抖,那信封便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轻飘飘地滑过桌面,不偏不倚地停在了我的饭碗旁边。
信封正面朝上。几个清晰的手写体大字跃入眼帘:南华大学200X级计算机系毕业十周年同学会。
心脏,毫无征兆地猛跳了一下。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血液似乎都停滞了一瞬。南华大学…计算机系…十年。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我记忆深处某个早已落满灰尘、自以为彻底封死的锁孔里。
喏,你的。张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动着,含混不清地说,下周六晚上,帝豪酒店顶楼宴会厅。规格还挺高。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用那种评估物品的眼神再次上下扫视我,从我的头顶看到穿着廉价塑料拖鞋的脚趾,眼神里的挑剔和嫌弃毫不掩饰:啧,看看你这副样子,头发枯得跟草一样,脸色蜡黄,穿的什么玩意儿地摊上捡来的吧走出去别说是我张浩的老婆!
他咽下嘴里的肉,语气陡然加重,带着命令的口吻:听着,到时候给我收拾利索点!买件像样的衣服,别整那些几十块的破烂糊弄人!头发也去弄弄,该染染,该拉直拉直!还有,少说话!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似的,问啥说啥,丢我的脸!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眼神却更加锐利,带着警告:尤其是你那点破历史,什么代码、什么编程……一个字都不许提!听见没有你现在就是个家庭主妇,一个伺候老公吃喝拉撒的!懂吗别给我整些没用的,让人看笑话!
破历史……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耳膜。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猛地掐进了掌心,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指甲陷进肉里,那点疼反而让我混乱的大脑瞬间冷却下来,冰封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我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瞬间掠过的冰冷风暴,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白色信封上。它安静地躺在碗边,像一块投向死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无声地扩散,撞在早已麻木的心壁上,发出沉闷空洞的回响。
听见没有张浩拔高了音调,筷子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碗碟轻响,汤汁溅出几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油渍。
我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一张严丝合缝的面具,平静得近乎空洞。迎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嗯。知道了。
声音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仿佛他刚才那番刻薄到骨子里的话,只是吹过旷野的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张浩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紧绷的下颌线放松下来,哼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不再看我,专心对付起桌上的饭菜,仿佛刚才那场单方面的训诫从未发生。
我默默地端起碗,扒拉着碗里早已冷掉的米饭。米粒干硬,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我的目光却越过碗沿,穿过餐厅,落在了客厅角落那张小小的电脑桌上。桌上放着一台外壳泛黄、款式老旧的笔记本电脑。那是我的嫁妆之一,五年前跟着我一起搬进了这个所谓的家。在张浩眼里,它就是个只能用来玩扫雷和蜘蛛纸牌的破铜烂铁,是他无数次嘲笑我跟不上时代、废物利用的证据。他甚至懒得碰它一下,嫌它又慢又吵,占地方。
此刻,那台沉寂了太久的旧电脑,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墓碑,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地矗立着。积着薄灰的屏幕,映出窗外最后一点残阳的微光,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一个沉睡已久的幽灵,在黑暗中悄然睁开了眼睛。
同学会的前夜,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张浩的鼾声在隔壁卧室里震天响,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餍足感。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惨淡的路灯光芒渗进来,在冰冷的地板上涂抹出一块块模糊的光斑。
我悄无声息地坐在那张老旧电脑桌前。黑暗中,只有笔记本电源指示灯发出一点幽微的、固执的绿光。屏幕是暗的,像一只闭上的眼睛。我伸出手,指尖悬在布满细小划痕的塑料外壳上,停顿了足足有十几秒。指尖冰凉,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陌生感。五年了。这双手,熟悉的是抹布粗糙的纹理、洗洁精刺鼻的气味、锅铲油腻的木柄,唯独遗忘了敲击键盘时那种行云流水的节奏。
终于,指尖落下。按下了那个小小的圆形电源键。
嗡——
一声低沉、嘶哑的启动音,带着迟滞和卡顿,在寂静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像垂死病人喉咙里挤出的最后一声叹息。风扇开始吃力地转动,发出老旧轴承摩擦的嘎吱声,搅动着凝固的空气。屏幕上,一片混沌的黑色背景里,艰难地亮起一行行白色的启动代码,如同幽灵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data-fanqie-type=pay_tag>
等待的时间长得令人窒息。每一秒都像在灼热的炭火上煎熬。那嘎吱作响的风扇声,是唯一证明这台老迈机器还在苟延残喘的迹象。五年尘封,它还能唤醒沉睡在硬盘深处的那个她吗
终于,熟悉的、简陋的蓝色登录界面跳了出来。光标在用户名那一栏固执地闪烁着,像一只等待召唤的眼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锐痛。手指在布满细小灰尘的键盘上悬停,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然后,落了下去。一个字母,接着一个字母,缓慢而稳定地敲下:
N-I-G-H-T-I-N-G-A-L-E
夜莺。
回车键按下。
屏幕骤然陷入一片漆黑,仿佛被彻底吞噬。下一秒,无数幽绿色的、流动的、如同瀑布般的数据流猛地倾泻而下!密密麻麻的代码像拥有生命般在屏幕上疯狂滚动、跳跃、重组。整个屏幕被这纯粹的数字洪流所占据,幽绿的光芒映亮了我苍白的脸,也映亮了这间死气沉沉的客厅角落。那些冰冷、精准的字符,每一个都仿佛带着沉睡五年的饥渴和力量,呼啸着,奔涌着,要撕开这令人窒息的牢笼!
屏幕上,幽绿的数据瀑布中央,一个简洁的黑色对话框无声地弹出。
>[系统]:NightIngale,欢迎回来。您已有1825天未登录。安全密钥验证通过。当前状态:隐匿。指令_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仿佛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无机质的问候。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沉寂了太久的力量在血脉中重新奔涌、咆哮。五年积压的冰冷、麻木、绝望,在这一刻,被这幽绿的光芒点燃,淬炼成一种纯粹的、指向毁灭的意志。
我敲下指令,简短,冰冷,如同下达一道处决令:
>检索:张浩(南华市)。近一年所有通信记录(加密/未加密)、财务流水(所有账户)、出行轨迹(交通工具/酒店)、网络活动痕迹(包括所有私密存储设备)。关联人:李薇薇(同市)。深度挖掘。最高优先级。隐匿执行。
回车键被重重敲下。
屏幕上的绿色瀑布骤然加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无数数据流疯狂涌动、交织、碰撞。一个个窗口自动弹出,又迅速被新的数据流淹没。加密协议被暴力撕开的符号()疯狂闪烁;银行账户流水像被解剖的血管一样摊开,数字疯狂跳动;地图轨迹点如瘟疫般蔓延;社交平台、通讯软件的私密对话窗口被强行撬开,一行行文字赤裸裸地暴露在幽绿的光线下……无数属于张浩和李薇薇的、被精心隐藏的碎片,被无形的力量从网络的各个角落粗暴地挖掘出来,汇聚到这方小小的屏幕上。
我的眼睛,像最精准的扫描仪,冰冷地掠过那些飞快滚动的信息流。
聊天记录窗口:
【薇薇宝贝】:浩哥,烦死了,那个黄脸婆做的菜简直像猪食!上次的排骨齁咸,害我喝了半壶水![撇嘴表情]
【张浩】:委屈我宝贝了!再忍忍,等那废物把房子过户手续办妥,拿到那笔钱,立马踹了她!带你去吃米其林!
【薇薇宝贝】:哼!还有啊,你看看她擦的鞋!上次你那双Ferragamo,鞋帮边上还有灰呢!擦都擦不干净,废物![发怒表情]
【张浩】:[摸摸头表情]
宝贝别气,她也就这点用了。等事成,她的东西全扔了!给你买新的!乖,晚上老地方想你了…
【薇薇宝贝】:嗯…等你哦,亲爱的![爱心][飞吻]
财务流水窗口:
一笔笔大额转账记录触目惊心。张浩名下的多个银行账户,资金像被开了闸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流向一个标记为Li
WW的账户。备注栏里,充斥着刺眼的宝贝礼物、投资入股(李)、薇薇购房款。而同时,一张标注着卵巢囊肿手术费的医院缴费单截图,孤零零地躺在另一个窗口里,金额被红笔粗暴地圈出,旁边是张浩龙飞凤舞的批注:没钱!让她自己想办法!拖死最好!
出行轨迹与酒店记录窗口:
密密麻麻的标注点,如同溃烂的脓疮,遍布城市地图。那些标注着帝豪酒店、悦心假日、薇语咖啡的地点,被一条条刺目的红线连接起来,勾勒出一张清晰而肮脏的幽会地图。时间戳精确到分秒,与他和李薇薇在聊天记录里约定的老地方严丝合缝。
最后一个弹出的窗口,是一个隐蔽文件夹的目录树,标记着家庭监控存档(客厅/卧室)。张浩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为了防盗和监视我而安装的那些摄像头,他自认为掌握一切的眼睛,此刻成了记录他所有丑态的铁证。那些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了每一次李薇薇登堂入室,记录下了他搂着她在我擦过的沙发上调笑,记录下了他如何用我辛苦攒下的钱给她买奢侈品,记录下了他们在属于我的卧室门口忘情拥吻的恶心画面……高清画面被自动截取,一张张,如同最锋利的刀片。
幽绿的光映在我脸上,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所有的信息碎片,最终都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他不仅背叛,更是处心积虑地转移财产,甚至恶毒地希望我因病而死!五年婚姻,我付出的一切,在他眼里,不过是等待榨干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和一个迫不及待想摆脱的累赘。
胸腔里,那点残存的、名为林晚的灰烬,被这滔天的证据彻底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地狱深处升腾而起的、绝对的冰冷。那不是愤怒,愤怒太热;也不是悲伤,悲伤太软。那是极致的寒,是足以冻结灵魂的真空。我盯着屏幕上李薇薇那句擦都擦不干净,废物!,还有张浩那句拖死最好!,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带着点诡异弧度的笑。
手指在冰冷的键盘上悬停片刻,然后落下,敲击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指令:目标监控录像(标记时间点:X月X日
19:30-20:15
客厅)。植入帝豪酒店宴会厅主控系统(路径:/AV/Central)。激活时间:明晚20:00整。播放模式:强制全屏,锁定终端,循环播放。执行确认。
>[系统]:指令确认。目标文件已加密注入。路径锁定。激活时间:明晚20:00。执行倒计时启动。NightIngale,祝您狩猎愉快。
屏幕暗了下去,最后一点幽绿的光熄灭。客厅重新被黑暗吞噬,只剩下那老旧风扇还在苟延残喘地嘎吱作响。黑暗中,我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有眼底深处,那一点被彻底点燃的寒芒,在无声地燃烧。
帝豪酒店顶楼的宴会厅,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淌下来,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边。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和精致食物的混合气味,还有刻意拔高的谈笑声,交织成一张名为成功的浮华幕布。
我穿着张浩恩赐的那条裙子。黑色,V领,剪裁勉强算得上合身,但布料廉价,摸上去有种粗糙的塑料感。标签在试衣间就被我剪掉了,但我知道它的价格,大概只够买李薇薇脚上那双Jimmy
Choo的一个鞋跟。脸上敷着最便宜的粉底,努力遮盖蜡黄的肤色,头发也如他所令去理发店拉直过,像一匹僵硬的黑色绸缎垂在肩后。我站在张浩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努力扮演着一个体面的花瓶角色。低眉,顺眼,沉默。
张浩显然很享受这个体面带来的虚荣感。他端着酒杯,意气风发地穿梭在昔日的同学和老师之间,谈笑风生。他的手臂时不时用力揽一下我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昭示所有权的粗鲁,向旁人介绍:我太太,林晚。呵呵,家庭主妇,贤惠着呢!语气里那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浓得化不开。
每当这时,周围总会投来几道目光。有探究,有好奇,更多的是那种哦,原来张浩娶了这么个…的恍然,随即便是礼貌而疏离的点头微笑。我清晰地捕捉到那些目光深处一闪而过的怜悯,或者更糟——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仿佛家庭主妇四个字,已经为我打上了无趣、无能、依附于人的烙印。
浩哥!嫂子!这边!一个微胖的男人热情地招呼,是当年的班长。他身边围拢着几个同样事业有成的同学。
张浩立刻拉着我走过去,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老班长!好久不见!张浩用力拍了拍班长的肩膀,然后环视一周,用一种刻意轻松的语调,都混得不错啊!看看,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
哄笑声响起。班长笑着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点长辈的温和:林晚是吧看着有点眼生,变化不大啊,还是那么…文静。他斟酌着用词。
哈哈,她就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张浩抢着回答,大手一挥,带着一种夸张的宠溺,不过啊,过日子嘛,就得找这样的,省心!家里里里外外一把抓,伺候得你舒舒服服,从不给你找事添堵!对吧老婆他侧过头,笑着看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只有冰冷的命令和警告。
我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回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香水味强势地介入。人群自发地让开一条缝隙。
李薇薇来了。
她像一颗精心打磨过的钻石,瞬间攫取了所有的光线。一身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剪裁完美地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颈间一条卡地亚的钻石项链熠熠生辉,映衬着妆容精致的脸庞。她踩着尖细的高跟鞋,步伐摇曳生姿,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自信又略带矜持的笑容,径直走向张浩。
浩哥!她的声音又甜又脆,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
张浩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明亮,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他立刻松开揽着我肩膀的手,迎了上去:薇薇!你可算来了!大家伙儿就等你这颗明珠呢!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李薇薇也极其自然地挽了上去。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瞬间成了人群的焦点。
哎呀,张浩,你小子可以啊!薇薇女神都被你拿下了立刻有同学起哄。
就是!藏得够深的!当年就看出你小子贼心不死!
哄笑声和打趣声此起彼伏。李薇薇微微红了脸,娇嗔地瞪了张浩一眼,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张浩则得意地笑着,享受着众人的艳羡和调侃,仿佛已经彻底遗忘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合法的妻子。
我被这无形的力量彻底挤到了人群的边缘,像一个突兀闯入的、不合时宜的背景板。灯光似乎都刻意避开了我站立的地方,投下一小片冰冷的阴影。没有人再看我一眼。那些怜悯或轻蔑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对那对璧人纯粹的赞赏和羡慕。我甚至能听到身边几个女同学压低声音的议论:
啧,看看人家李薇薇,这才叫活出精彩!再看看张浩那个老婆…唉,没法比,云泥之别啊…
就是,跟个木头似的杵那儿,真给张浩丢份儿。
听说就是个家庭妇女难怪…你看她那身衣服,一股子廉价感…
那些细碎的议论声,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在早已麻木的神经末梢上。我看着人群中心,张浩低头,在李薇薇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她掩嘴娇笑,身体几乎要贴到他怀里。张浩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李薇薇纤细的腰肢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昂贵的衣料。李薇薇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则亲昵地戳了戳张浩的胸口,眼神妩媚如丝。
时间,在香槟气泡的升腾和虚伪的寒暄中,一分一秒地滑向那个临界点。
宴会厅前方巨大的LED屏幕,原本正循环播放着同学们青涩的旧照和十年来的辉煌成就。画面温馨,配乐煽情。
19:59。
我微微垂着眼,盯着自己廉价高跟鞋的尖头。掌心被掐破的地方,传来一点黏腻的湿意。
20:00:00。
时间到。
屏幕上的温馨合照骤然消失,被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取代!
滋啦——!
尖锐、刺耳的电流啸叫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整个宴会厅浮华的空气!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锯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所有的谈笑声、碰杯声、背景音乐声,戛然而止。上百道目光,带着茫然和惊愕,齐刷刷地投向那巨大的屏幕。
下一秒,雪花消失。高清、稳定、带着家庭监控特有广角畸变效果的画面,占据了整个巨幕!
画面中央,正是张浩家那熟悉的客厅!沙发上,张浩穿着家居服,懒洋洋地半躺着。而他怀里,依偎着妆容精致、穿着性感睡袍的李薇薇!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紧接着,李薇薇那又甜又嗲、此刻却如同地狱魔音般的声音,通过顶级的环绕音响,无比清晰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浩哥~
你老婆做的菜像猪食!上次的排骨齁咸,害我喝了半壶水![撇嘴表情]
屏幕上,李薇薇撅着嘴,一脸嫌弃地对着张浩撒娇。张浩宠溺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画面切换。另一个监控角度。李薇薇拿起玄关鞋柜上张浩那双昂贵的皮鞋,指着鞋帮边缘,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哼!还有啊,你看看她擦的鞋!上次你那双Ferragamo,鞋帮边上还有灰呢!擦都擦不干净,废物!
废物两个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凝固的空气里。
画面再次切换。是卧室门口那个隐蔽摄像头捕捉到的。张浩搂着李薇薇,两人忘情地拥吻。李薇薇的手甚至已经探进了张浩的衬衫里……
整个宴会厅,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所有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那赤裸裸的、不堪入目的画面。有人张大了嘴,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有人震惊地看向人群中心的张浩和李薇薇,眼神复杂。
张浩脸上的血色,在画面出现的第一秒就彻底褪尽,惨白如纸。他脸上的得意、炫耀、意气风发,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浑身剧烈地一颤,猛地看向屏幕,又猛地看向身边同样瞬间石化、脸色煞白如鬼的李薇薇,再猛地转向人群边缘的我!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球上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眼神,混杂着震惊、暴怒、恐惧,还有一丝被彻底扒光示众后的疯狂!
不…不是!假的!这是假的!有人陷害我!张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嘶吼,试图盖过音响里还在循环播放的、他自己的声音:
委屈我宝贝了!再忍忍,等那废物把房子过户手续办妥,拿到那笔钱,立马踹了她!带你去吃米其林!——这是张浩清晰的声音。
废物!擦都擦不干净!——李薇薇鄙夷的尖叫再次响起。
关掉!他妈给我关掉!!张浩彻底疯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双眼赤红,猛地推开身边碍事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宴会厅前方的控制台方向,嘶吼着,挥舞着拳头,谁干的!哪个王八蛋干的!给老子关掉!!
人群被他这疯狂的举动吓得纷纷后退,让开一条通道。惊愕、鄙夷、厌恶、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无数道冰冷的探照灯,紧紧追随着他失控的身影。李薇薇则完全懵了,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脸上精致的妆容被吓出的眼泪冲刷出两道狼狈的沟壑,鲜红的指甲死死抠着自己的香奈儿套装,昂贵的布料被揪得变了形。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死寂交织的旋涡。只有那巨大的屏幕,像一台冷酷无情的审判机器,忠实地、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那些肮脏的对话和画面,声音清晰得如同就在每个人的耳边上演。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人群边缘那片冰冷的阴影里,平静地走了出来。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稳定、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时间上。
我走向那个端着香槟托盘、同样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的服务生。他僵在那里,托盘里的酒杯微微晃动,反射着水晶灯迷乱的光。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突兀的脚步声吸引。混乱的、惊愕的、鄙夷的、探究的……所有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到这个一直被视为背景板的女人身上。
张浩也猛地停下冲向控制台的脚步,霍然回头。当他的目光触及我时,那赤红的双眼里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和惊疑:林晚!你…你站住!你想干什么!
他的嘶吼带着破音,在死寂的厅堂里回荡,却没能阻止我的脚步分毫。
我走到服务生面前。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我伸出手,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颤抖,稳稳地从他托盘里拿起了一杯斟满的香槟。金黄色的酒液在剔透的水晶杯里微微荡漾。
然后,我转过身。面对着前方那巨大的、还在循环播放着丑陋画面的LED屏幕,也面对着台下那上百张凝固的、表情各异的脸孔。聚光灯似乎终于吝啬地分了一束光,落在我身上,照亮了这身廉价的黑色裙子,也照亮了我脸上此刻平静到近乎诡异的淡漠。
巨大的屏幕光芒映在我的眼底,像点燃了两簇幽冷的火焰。音响里,李薇薇那句尖锐的擦都擦不干净,废物!刚刚播放完毕,短暂的空白间隙。
就在这片死寂的空白中,我举起了手中的香槟杯。动作从容,姿态优雅,仿佛站在世界之巅,接受万众的朝拜。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借助着此刻绝对的寂静和顶级的音响设备,清晰地传遍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冰珠滚落玉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诸位老同学,十年未见。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写满震惊和茫然的脸。
重新认识一下。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有一种勘破一切、掌控一切的漠然。
我是夜莺(NightIngale)。
最后那个名字落下的瞬间,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投入了一滴水。
夜莺!
哪个夜莺!
NightIngale!那个…那个传说中的…
暗网女王!掌控了半个南华地下数据命脉的那个‘夜莺’!
天!这怎么可能!她…她不是林晚吗那个家庭主妇!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海啸般骤然掀起的、无法置信的惊呼和倒抽冷气声!如同无数颗炸弹在人群中同时引爆!所有人的表情都扭曲了,震惊、骇然、恐惧、茫然……无数种情绪在他们脸上疯狂交织、碰撞!
NightIngale这个名字,在特定的圈子里,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说!一个游走于网络最黑暗深处,掌控着无数政商名流、地下势力核心机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幽灵!一个连最顶尖安全机构都束手无策的暗夜女王!
他们无法理解,无法将那个传说中翻云覆雨的暗夜主宰,与眼前这个穿着廉价裙子、被丈夫当众羞辱为废物的家庭主妇联系在一起!这巨大的、撕裂认知的反差,让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和宕机。
而此刻,站在风暴中心的两个人——
张浩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了天灵盖!他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惨白得如同坟墓里刚爬出来的尸体。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暴怒、怨毒、惊恐…所有激烈的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一种空茫茫的、彻底被摧毁的呆滞和难以置信。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仿佛喉咙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
他旁边的李薇薇更是不堪。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般的尖鸣,眼睛猛地翻白,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昂贵的香奈儿套装皱成一团,高跟鞋甩飞了一只,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乱不堪,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堆在那里,只剩下不受控制的、筛糠般的颤抖。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整个宴会厅彻底乱了。惊呼声、议论声、抽气声、甚至有人因恐惧而发出的压抑啜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混乱的嗡鸣。
而这一切喧嚣的背景音中,我微微举杯,对着那面巨大的、仍在无声播放着他们丑态的屏幕,也对着台下那两个彻底崩溃的人影,轻轻晃了晃杯中金色的液体。
然后,在张浩终于从巨大的惊骇和空白中挣脱出一丝意识,那呆滞的眼底重新燃起疯狂怨毒和一丝垂死挣扎的狠戾,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似乎想要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时——
宴会厅厚重的大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
刺目的警灯红光,瞬间粗暴地切割开室内的浮华光影,旋转着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不祥的猩红!
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表情严肃,步伐沉稳而有力,径直穿过混乱的人群,目标明确地走向瘫软在地的李薇薇和僵立如木偶的张浩。
为首的中年警官亮出证件,声音洪亮,穿透了所有的嘈杂:
张浩先生,李薇薇女士!我们是南华市经侦支队!现怀疑你们涉嫌巨额婚内财产转移、金融诈骗以及商业贿赂!这是传唤文件!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冰冷的手铐,在警灯的红光下,反射出刺眼而冰冷的光泽。
不!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是她!是这个贱人陷害我!!张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猛地挣扎起来,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我,手臂胡乱地挥舞着,试图指向我,却被警察牢牢地钳制住。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涕泪横流,所有的体面、伪装、得意,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和丑陋。
是她!她是魔鬼!她是夜莺!她害我!!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警察只是面无表情地执行着程序,对他的指控置若罔闻。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锁住了他疯狂挥舞的手腕。
另一边,瘫软在地的李薇薇被两名女警搀扶起来。她早已魂飞魄散,浑身瘫软得像没有骨头,眼神涣散,只会发出无意义的、恐惧的呜咽声。另一副手铐,同样锁住了她那双曾戴着昂贵戒指、此刻却沾满灰尘的手。
警灯闪烁,红蓝交替的光芒冷酷地扫过每一张惊惶的脸。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如同押解重犯,架着彻底崩溃、犹自挣扎嘶吼的张浩和烂泥般瘫软的李薇薇,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敞开的大门,走向门外闪烁的警灯深处。
喧嚣被隔绝在门外。
宴会厅内,死寂重新降临。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却再也照不亮这片被彻底撕碎了假象的空间。无数道目光,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难以言喻的复杂,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那个依旧安静地站在台前、手中还端着香槟杯的女人身上。
我微微垂眸,看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细密的气泡沿着杯壁优雅地上升、破裂。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暴,仿佛只是吹皱了一池微不足道的春水。
指尖一动,杯身倾斜。
哗——
清冽的酒液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漠然,尽数泼洒在光洁如镜、此刻却映着无数张惊恐面孔的大理石地面上。酒液迅速蔓延开,如同盛开了一朵巨大而冰冷的花。
水晶杯脱手。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极致的寂静里,如同一个休止符,惊醒了所有凝固的灵魂。水晶碎片四溅,折射着迷离的光,散落在那一滩刺目的金色酒渍周围。
我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也没有去看那片狼藉。只是缓缓地、优雅地转过身。
黑色廉价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高跟鞋踩过那滩酒渍和碎裂的水晶,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嗒。嗒。嗒。
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洞开的、通向酒店走廊的大门。门外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将我的身影拉得很长。
身后,是上百道目光无声的注视,是那片被泼洒的香槟和碎裂的水晶,是巨大的屏幕上终于因为失去信号而陷入的、空洞的黑暗。
我径直穿过那道门,将身后那片死寂的狼藉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连同那五年婚姻的腐臭气息,彻底隔绝。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投下清冷的光晕。空气里没有了宴会厅的香水与食物混杂的甜腻,只有中央空调送出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冷风,吹拂在脸颊上,带来一种久违的、近乎凛冽的清醒。
走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间,金属门光滑如镜。我停下脚步,看着镜面里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被拉直的头发显得有些僵硬,身上那件廉价的黑色裙子在顶灯下更显黯淡。但那双眼睛……镜中的那双眼睛,不再是宴会厅里刻意低垂时的温顺麻木,也不再是屏幕幽光映照下的冰冷燃烧。此刻,那里面是一种极致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像风暴过后的深海,表面无波无澜,深处埋葬着所有翻腾过的痕迹。
电梯门无声滑开。
走进去,按下下行键。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四壁光洁的不锈钢映出无数个模糊的、穿着黑裙的影子。电梯开始平稳下降,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叮。
一楼到了。门开。
酒店大堂灯火通明,巨大的旋转门无声地转动着,将城市的霓虹光影切割、旋转、再吞吐出去。门童穿着笔挺的制服,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衣冠楚楚的男女进进出出,低声谈笑,步履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从VIP电梯里走出来的、穿着普通黑裙的女人。他们的世界依旧按部就班,浮华喧嚣,仿佛顶楼宴会厅里那场崩塌的闹剧从未发生。
我穿过宽敞华丽的大堂,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声音被厚厚的地毯吞噬。旋转门带着夜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
走出酒店大门,城市的喧嚣和光污染瞬间包围过来。车流如织,尾灯拉出长长的红色光带。晚风带着白日残留的燥热和汽车尾气的味道。
我没有走向路边停着的出租车,也没有理会任何方向。只是沿着酒店前宽阔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脚步不快不慢,仿佛只是饭后一次寻常的散步。
路边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炫目的光,奢侈品、香车、美女……光怪陆离的影像在夜色中流淌。橱窗里陈列着精美的商品,散发着金钱堆砌出的诱人光泽。一个流浪歌手抱着吉他,在街角嘶哑地唱着不知名的情歌,面前的琴盒里零星躺着几枚硬币。
这一切的繁华、喧嚣、挣扎、欲望……此刻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地映在我的视网膜上,却无法再在心底激起一丝涟漪。
不知走了多久,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背街。喧嚣被高大的建筑物阻隔,变得遥远。路灯的光线昏黄,在地上投下婆娑的树影。空气里飘来不知哪家餐馆后厨排出的油烟味。
我在一个公交站牌旁的阴影里停下。夜风吹过,扬起几缕散落的发丝。
手伸进廉价的手提包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夹层里。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只有U盘大小的金属物体。那是我的钥匙,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唯一凭证。
拿出来,借着昏黄的路灯,目光落在金属外壳上一个极其微小的蚀刻标记上。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夜莺剪影,线条简洁而凌厉。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属于黑暗的真实感。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拿出来。屏幕亮起。
一条新的加密信息,来自一个无法追踪的源头。
[系统]:NightIngale,新指令待接收。目标:南华市政数据中心(核心防火墙路径:/Gov/Central/SecZone)。深度渗透。最高隐匿。时限:72小时。确认接收_
幽蓝的屏幕光映在脸上,也映在指尖那枚冰冷的夜莺徽记上。夜风穿过街道,带着远处城市模糊的呜咽。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零点一秒。
然后,落下。
>指令确认。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