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会所的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和金钱混合发酵的甜腻气味。
苏晚晚端着托盘,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裙摆短到大腿根,脸上是精致却厚重的妆容,像一张完美的面具。她熟练地穿梭在觥筹交错的卡座间,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若无睹,直到领班将她推入一间VIP包厢。
V8的客人,好好伺候。
门开的瞬间,喧闹的人声和刺眼的灯光扑面而来。苏晚晚职业性的微笑僵在脸上。
沙发上坐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是她的大学同学。
而主位上,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不是陆景深又是谁。
六年不见,他变了。当年的少年气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压迫感。手工定制的西装包裹着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他交叠着双腿,姿态闲适,下颌线绷得像一把锋利的刀。
哟,这不是咱们当年的系花苏晚晚吗有人认出了她,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促狭。
景深,快看,你前女友!世界真小啊。
所有人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射。
陆景深抬眼,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像看一个彻底的陌生人。
苏晚晚的心脏被这道目光刺得蜷缩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弧度不变,甚至更加妩媚。她将酒水一一放在桌上,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柔媚:大家好,好久不见。需要开瓶什么酒吗
她这副风尘的样子,和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裙子、素面朝天的女孩,割裂得厉害。
陆景深端起酒杯,指骨修长,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没说话。
气氛正尴尬时,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林温柔踩着最新款的Jimmy
Choo走进来,亲昵地挽住陆景深的胳膊,宣示主权般地坐下。她的目光扫过苏晚晚,像淬了毒的针。
晚晚你怎么在这里上班林温柔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哎呀,真没想到。我们家景深还老念叨你呢。
苏晚晚垂下眼,不想理会。
林温柔却不依不饶,她拿起桌上一瓶未开封的皇家礼炮,推到苏晚晚面前,笑得温柔又残忍:我们叙叙旧。这样吧,你把这瓶酒吹了,我给你十万。就当……我替景深补偿你当年的青春损失费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场好戏。
十万。
苏晚晚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小星星病房里那台生命维持仪一天就要五位数,医生说后续治疗是个无底洞。
她的尊严在巨额的医药费面前,轻飘飘的,一文不值。
她抬起头,看向林温柔,红唇勾起:十万林小姐出手还是这么大方。她顿了顿,又看向陆景深,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挑衅,陆总,你觉得呢
陆景深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盯着她,声音冷得掉渣:苏晚晚,你缺钱缺到这个地步了
是啊。苏晚晚坦然承认,伸手拿过那瓶酒,不然呢陆总以为我来这里体验生活
她利落地用开瓶器打开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和胃,火辣辣地疼。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起哄声也变得遥远。她只有一个念头,喝完,拿钱,给小星星交费。
就在她快要喝完时,一只大手猛地夺过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够了!
陆景深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他拽住苏晚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就这么爱钱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
他的心疼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暴躁又失控。
苏晚晚被他晃得头晕,胃里翻江倒海,她却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对啊,我就是爱钱。钱是好东西,能救命。不像感情,一文不值。
你再说一遍陆景深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危险的警告。
我说,我、爱、钱。
林温柔在一旁煽风点火:景深,你别管她,她就是个疯子。酒没喝完,钱可不能给。
苏晚晚猛地甩开陆景深的手,抄起地上半截碎裂的酒瓶,毫不犹豫地抵在自己那张化着浓妆的脸上。玻璃尖端瞬间划破了皮肤,一道血痕渗了出来。
她举着带血的玻璃碎片,对上林温柔惊恐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可怕:钱。给我。
整个包厢的人都吓傻了。
陆景深瞳孔紧缩,他没想到她能这么狠。下一秒,他直接拦腰将苏晚晚扛了起来,像扛一个麻袋。
陆景深你放开我!我还没拿到钱!苏晚晚在他肩上挣扎。
他置若罔闻,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卡扔在桌上:这里的损失,记我账上。说完,便扛着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苏晚晚被粗暴地塞进一辆迈巴赫的副驾。车里是清冷的男士香水味混合着高级皮革的味道,是陆景深的味道。
他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车速快得吓人。
苏晚晚胃里难受,想找张纸巾,下意识地拉开了副驾前方的储物箱。
东西不多,几份文件,一盒胃药。在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旧得发黄的兔子钥匙扣,兔子的耳朵掉了一只。
是她十八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
她的动作停住了,呼吸也停住了。
车子在路上疾驰,窗外的霓虹灯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带。
前面路口,左转。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陆景深没有问为什么,依言打了方向盘。
车子最终停在市中心医院的急诊楼前。
苏晚晚推开车门,带着一身酒气和决绝,走向住院部。陆景深锁了车,面沉如水地跟在她身后。
她没有进任何病房,而是停在重症监护室外的巨大玻璃窗前。
她指着里面,那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瘦得脱形的小小身影。监护仪上,一颗手绘的星星贴纸格外醒目。
苏晚晚没有看陆景深,她的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那个孩子身上,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能砸穿地面。
看见了吗那是我儿子,小星星。
她缓缓转过头,迎上陆景深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脸上扯出一个悲凉的笑容。
林温柔那十万,不够他几天的医药费。
陆总,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为了钱作践自己吗
02
第二天,苏晚晚守在小星星的普通病房里,给他轻轻擦拭着小脸。孩子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转了出来,但依旧虚弱。
妈妈,小星星睁开眼,声音细弱得像小猫,你是不是又没睡觉黑眼圈都掉地上了。
苏晚晚心里一酸,握住他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妈妈是熊猫,不怕。小星星快点好起来,妈妈就不用当熊猫了。
嗯,我会努力的。小星星懂事地点头,妈妈,你不要去那个很吵的地方上班了,我不喜欢你喝酒。
苏晚晚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病房门就被推开了。林温柔挎着限量款的爱马仕,挽着陆景深的胳膊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笑容。
晚晚,我们来看看孩子。
陆景深站在门口,身形挺拔,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让他与这间狭小的病房格格不入。他的目光落在小星星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林温柔将一个精致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俯下身,对着小星星柔声说:小朋友,你好呀。你妈妈为了给你治病,真是太辛苦了,在会所里陪那些老板喝酒,一杯又一杯,我们看着都心疼。
小星星原本就苍白的小脸瞬间涨红,他瞪着林温柔,用尽力气喊:你胡说!我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人!你走开!
哎呀,你看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大。林温柔故作委屈地退后一步,躲到陆景深身后,景深,我就是心疼晚晚,这孩子怎么还骂人呢
苏晚晚的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她冲进病房,扬手就给了林温柔两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滚!我叫你滚!苏晚晚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母兽。
苏晚晚你疯了!陆景深大步上前,一把攥住苏晚晚的手腕,将她扯到一边。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她腕骨生疼。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当着孩子的面动手,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妈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就烦。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病床上因为激动而剧烈喘息的小星星,声音冷得像冰:你和你的孩子,都让人讨厌。
爸爸……
病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小星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不敢相信和巨大的悲伤。他看着陆景深,这个模糊记忆里只存在于妈妈口中的爸爸。
爸爸……讨厌我
话音刚落,小星星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弓成了虾米。
咳……咳咳……
一抹刺目的红色,从他的唇角溢出,染红了雪白的床单。
小星星!苏晚晚尖叫着扑过去。
孩子的小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监护仪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整个世界都乱了。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进行抢救,病床被飞快地推出病房,送往急救室。
急救室红色的灯亮起,像一只噬人的眼睛。
苏晚晚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陆景深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孩子血型是Rh阴性,非常罕见,血库告急。一个护士匆匆跑出来,你们谁是直系亲属血型一样吗
苏晚晚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陆景深却像是被什么击中,猛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是。
护士立刻带他去抽血。
漫长的等待后,陆景深回来了。他站在急救室门口,背对着灯光,脸上看不清表情,但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他一步一步走到苏晚晚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
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血红的废墟和滔天的怒火。
他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苏晚晚,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03
陆景深那句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凿开了苏晚晚记忆的冰封层。
尘封的画面,带着六年前特有的,阳光和廉价洗发水混合的气味,汹涌而来。
六年前,陆景深还不是现在这个西装革履、气场迫人的陆总。
他只是一个为了她,和家里闹掰,兜比脸还干净的穷小子。
他们挤在城中村一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夏天,唯一的破风扇嘎吱作响,吹出来的都是热风。陆景深赤着上身,汗水顺着他年轻而结实的肌肉线条滑落,腹肌的轮廓清晰分明。他刚从工地上回来,身上还带着尘土味,却先从背后抱住正在煮泡面的苏晚晚,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黏糊。
宝宝,今天我又多搬了二百块砖,老板夸我了。
苏晚晚笑着躲开他汗津津的身体:脏死了,快去洗澡。
他却不放,埋头在她颈窝里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喟叹:还是我老婆香。晚晚,再等等我,等我赚够了钱,我一定让你住大房子,开豪车,让你当全世界最拽的太太。
苏晚晚转过身,捏了捏他被晒得黝黑的脸颊,心里甜得冒泡。
她不想要什么大房子,她只要他。
那时候,她刚发现自己怀孕了。验孕棒上那两道杠,是她准备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她把验孕棒藏在身后,想等他洗完澡,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变成了惊吓。
一通陌生的电话,将她的世界彻底击碎。
请问是陆景深的家属吗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现在正在市医院抢救。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又刺鼻。苏晚晚冲到急救室门口,浑身都在发抖。医生摘下口罩,表情凝重:病人脊椎受损严重,伤到了神经,如果不立刻进行最好的手术,有瘫痪的风险。
最好的手术……要多少钱她的声音都在飘。
手术费加上后期康复,至少要三百万。
三百万。
一个天文数字,像一座山,轰然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她走投无路,只能拨通那个她发誓永不联系的电话。
陆家别墅,灯火通明,空气里都飘着金钱的冷香。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闯入瓷器店的老鼠。
苏晚晚顾不上任何尊严,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磕得生疼。
阿姨,求求您,救救景深,他快不行了……
陆母放下茶杯,杯底和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嘴角挂着一抹刻薄的笑意:现在知道求我了当初跟着他私奔的时候,不是挺有骨气的吗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骂都可以,求您先救救他!苏晚晚哭着磕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母终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用昂贵的鞋尖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听说,你怀孕了
苏晚晚的身体僵住了。
想让我救我儿子,可以。陆母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轻飘飘地扔在她脸上,这里是三百万。拿着钱,去把那个野种打掉,然后从景深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支票轻薄,却像一块烙铁,烫得苏晚晚的脸颊生疼。
她看着陆母那张没有温度的脸,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游戏。他们可以轻易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一段感情的存亡。
苏晚晚拿着那张支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答应了陆母所有的条件。
在陆家派来的人的护送下,她被带到医院,签下了那份人工流产同意书。
陆景深被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准备转去VIP病房。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在看到被护士推进手术室的苏晚晚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和不敢置信,你要去哪儿你不能进去!苏晚晚!
他看到她平坦的小腹,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睛红得吓人。
我们的孩子……你不能!苏晚晚我求你!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他的哭喊声,嘶吼声,隔着厚重的门,一句句,像刀子一样凌迟着苏晚晚的心。
她靠在冰冷的手术室门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对不起,景深。
为了救你,我只能选择伤害你。
对不起,宝宝。
妈妈要用一个谎言,换你爸爸的后半生。
她没有打掉孩子。
她用陆母给的钱,付清了陆景深的手术费,然后拿着剩下的钱,买了最早一班离开的火车票。
她带着这个不能说的秘密,带着肚子里小小的生命,从陆景深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她以为,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
她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换他平安顺遂的一生。
她只是不知道,在她消失的这六年里,陆景深也快疯了。
04
急救室的灯熄灭时,小星星被推了出来,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苏晚晚的世界,却刚刚点燃一把火。
第二天,一段录音在网络上引爆。
声音经过处理,但内容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里是三百万。拿着钱,去把那个野种打掉,然后从景深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高傲又刻薄,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钱的冰冷。
录音的结尾,是女孩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
豪门恶婆婆逼死儿子女友的话题,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热搜第一。
陆氏集团的公关部门电话被打爆,股价开盘即跳水,绿得让人心慌。陆家彻底塌房,全网都在求一个锤。
苏晚晚坐在小星星的病床边,安静地削着一个苹果。她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陆氏集团暴跌的股价曲线。
她就是那个锤。
陆氏集团顶层会议室,气氛压抑到极点。
一群西装革履的董事会成员围坐在长桌旁,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大难临头。
景深,这件事影响太恶劣了!你必须马上和那个女人撇清关系,立刻发声明!一位头发花白的元老敲着桌子,情绪激动。
对,就说录音是伪造的,那个女人是为了钱在敲诈勒索!
陆景深坐在主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他一夜未眠,眼底带着血丝,整个人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他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没有说话,直到所有声音都停下,他才缓缓抬眼。
那个女人,叫苏晚晚。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录音是真的。那个孩子,是我的儿子。
满座哗然。
你疯了!
陆景深,你想毁了陆家吗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他扫视全场,目光冷冽。
我不仅不会和她撇清关系,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还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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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晚晚的电话,开了免提。
是我。
电话那头,苏晚晚的声音很平静:陆总,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我要娶你。陆景深说得很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会给你和小星星一个名分。
苏晚晚在那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通过电流传来,又轻又冷。
好啊。她说,我要你手上所有的陆氏股份,你的总裁位置,陆家所有的一切。你给我,我就嫁。
陆景深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整个董事会,死寂一片。
陆母带着林温柔气势汹汹地冲到医院时,苏晚晚正在给小星星喂粥。
苏晚晚你这个贱人!你敢害我们陆家!陆母保养得宜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她扬手就要打过来。
手腕在半空中被截住。
苏晚晚站起身,她的身高只到陆母的下巴,气场却完全碾压。她握着陆母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对方动弹不得。
阿姨,别这么大火气。苏晚晚的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当着孩子的面,不好。
她松开手,从包里拿出另一只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陆母瘫痪在床,口眼歪斜的丈夫,也就是陆景深的父亲。
你看看,我这六年,把叔叔照顾得多好。苏晚晚的声音温柔得像在闲聊,他现在离了呼吸机,可活不了。你说,我要是一不小心,把管子拔了……
你敢!陆母的身体开始发抖。
我有什么不敢的苏晚晚歪了歪头,笑容天真又残忍,我儿子躺在ICU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敢了。
她凑近陆母,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阿姨,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这就是命。现在,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你……陆母指着她,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啊——一旁的林温柔发出尖叫。
苏-晚晚退后一步,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陆母,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林温柔彻底慌了,她看着苏晚晚,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可以任她欺辱的软柿子了。
晚晚,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林温柔哭着求她。
苏晚晚甚至没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对闻声赶来的护士说:这里有人晕倒了,麻烦处理一下。
林温柔的家族,在陆氏的股价震荡中,第一个被波及,宣布破产。没过多久,就传出她被送去联姻的消息,对方是一个又老又丑的煤老板。
她被带走的那天,才终于明白,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和家世,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不堪一击。
两年后。
陆景深用铁血手腕,彻底清洗了董事会,将陆家的控制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他和苏晚晚的婚礼,办得盛大而空洞。
苏晚晚穿着价值千万的婚纱,站在镜子前。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眉眼冷漠,像一尊华美的雕像。
陆景深从身后走来,西装笔挺,身形颀长。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动作和六年前在出租屋里一模一样。
只是,再也没有当年的温度。
晚晚,你现在是陆太太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
苏晚晚看着镜子里他们貌合神离的样子,红唇勾起。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可小星星病床前那片刺目的红,她心底那道深不见底的伤口,让她对他的恨意,有增无减。
05
五年后的陆家,苏晚晚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一场顶流云集的慈善晚宴,她穿着一袭DIOR高定黑色丝绒长裙,裙摆曳地,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锁骨。妆容精致,红唇饱满,眉眼间是淬炼出的冷艳和疏离。她端着香槟,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衣香鬓影间,每一个微笑,每一次举杯,都恰到好处,挑不出一分错。
有不知趣的富太凑上来,意有所指地笑道:陆夫人真是好手段,五年时间,愣是把我们这些混了二十年的人都比下去了。
苏晚晚晃了晃杯中金色的液体,眼皮都未抬一下,唇角噙着一抹凉薄的笑意:王太太过奖了。毕竟,有的人用二十年都学不会的东西,对我来说,可能只是不想学而已。
一句话,噎得对方脸色青白交加。
她早就不是那个为了十万块就能在人前喝到胃出血的苏晚晚了。这五年,她用尽心力,把自己打磨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午夜,宾客散尽。巨大的别墅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苏晚晚坐在梳妆台前,卸下耳环,冰冷的钻石硌着手心。玄关处传来轻微的响动,陆景深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寒气和不属于这个家的香水味走进来。昂贵的西装有些凌乱,纯白的衬衫领口,印着一抹刺眼的口红印。
他似乎没打算掩饰,就那么站在她身后,通过镜子看着她。他以为会看到歇斯底里,看到质问,至少,也该是愤怒。
苏-晚晚只是从镜中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个口红印上,随即平静地移开,拿起卸妆棉,声音毫无波澜:回来了衬衫脏了,明天让张嫂拿去洗。
陆景深的身体僵硬了。他胸口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他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梳妆台上,将她圈在自己和镜子之间。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苏晚晚,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他的身材依旧挺拔,宽阔的肩膀将灯光都遮蔽了,投下的阴影把她完全笼罩。
问什么苏晚晚终于停下动作,抬起头,在镜中与他对视。她的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问你外面的女人是谁还是问你,为什么爱我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别开玩笑了,陆总。你的爱情,我早就不要了。
深夜,两人躺在巨大的双人床上,中间隔着的距离,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满意陆景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挫败。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他多想在她脸上,哪怕找到一点点难过的痕迹,一点点还在乎的证据。
可是没有。她的脸在月光下,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你已经得到了陆太太的位置,得到了陆氏的股份,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为什么还要这样他问。
苏晚晚没有睁眼,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诛心:陆景深,你是不是忘了,我最想要的,你已经给不了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陆景深最后的伪装。
他猛地欺身而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身下。他高大的身躯带着绝对的力量感,眼底是翻涌的痛苦和疯狂。
给不了那就一起下地狱!他低吼着,狠狠吻上她的唇。
那不是一个吻,是惩罚,是发泄,是绝望的撕咬。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不甘,充满了掠夺的意味。苏晚晚没有挣扎,任由他攻城略地,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的顺从,比任何反抗都更让他崩溃。
他停下来,额头抵着她的,粗重地喘息。黑暗中,他只能看到她毫无波澜的眼睛。
苏晚晚,我们这辈子,就这样相互折磨吧。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
折磨。
这个词让苏晚晚的思绪,飘回到了那个下着雨的午后。
小星星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
在无数次的抢救和与死神的拉扯后,他永远地停留在了六岁。
苏晚晚记得,医生摘下口罩,对她说我们尽力了的时候,窗外的雨下得很大,世界却安静得可怕。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只是走进那间冰冷的病房,看着那张小小的、再也不会对她笑的脸。监护仪上,那张她亲手画的、歪歪扭扭的星星贴纸,还在。
那一刻,她的心,连同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爱和期待,都跟着小星星一起,死了。
这才是她对他,对陆家,最根本的,永不熄灭的恨意来源。
她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陆太太的身份。她只是想要回她的儿子,那个会软软地叫她妈妈,会安慰她不要太累的小星星。
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06
一年一度的星光慈善夜,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苏晚晚一袭酒红色鱼尾裙,站在会场中央,就是绝对的焦点。她不再是陆景深的附属品,而是以晚晚个人工作室创始人的身份,成为全场最受追捧的商业新贵。
陆夫人,不对,现在该叫苏总了。刚才那个项目您都拿下了,真是YYDS!一个脑满肠肥的投资人端着酒杯凑过来,满脸堆笑。
苏晚晚只是举杯轻碰,唇角勾起一个标准化的弧度,客气又疏离:王总客气,运气好罢了。
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人群另一端的陆景深。
他正被几个董事会成员围着,身上那套高定西装的肩线笔挺,将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勾勒得淋漓尽致。他似乎瘦了些,眼窝深陷,下颌线愈发锋利,整个人透着一种被掏空后的疲惫。
他没有参与任何交谈,只是远远地看着她,那目光沉重得像化不开的浓雾。
苏晚晚收回视线,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她转身,从容地与另一位科技大佬谈笑风生,流利的外语和精准的行业预判,让对方频频点头。
她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为爱痴狂的女孩了。她用这些年的痛苦和恨意,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铠甲。
晚宴结束,两人坐上回家的那辆迈巴赫。
车内空间静谧,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晚晚。陆景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谈谈。
谈什么苏晚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没有回头,谈你下个季度的财务报表,还是谈我工作室的新一轮融资
陆景深身形一僵,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伸出手,想去碰触她,手指在半空中停顿,最终无力地垂下。
我后悔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破碎感,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在后悔。这几年,我看着你,我……
后悔苏晚晚终于转过头,车窗外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那张美得惊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陆总,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情绪。
她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像一潭死水。
如果你真的后悔,就该知道,你最对不起的人,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车子驶入陆家庄园,巨大的别墅灯火通明,却冰冷得像一座华丽的坟墓。
深夜,主卧。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的距离,像隔着一片无法横渡的深海。
所以,这场婚姻,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陆景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最后的挣扎,是报复还是折磨
苏晚晚没有回答。
他猛地翻身,欺近她,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他双手撑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眼底是血红的绝望。
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苏晚晚终于睁开眼,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她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陆景深,你知道吗这场婚姻,就是一场漫长的追悼会。
我每天都在悼念我的小星星,而你,她顿了顿,唇角扯出一个悲凉的弧度,你是唯一的祭品。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苏晚晚收回手,平静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窗外月光如水,室内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