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婚与赐婚
姜家二小姐,这门婚事,我们陆家要退。
陆母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声音不大。
姜亦的太阳穴却突突直跳。
她不是原主。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是个外科医生。三个小时前,她在一台二十小时的手术后过劳猝死,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原主也叫姜亦,是吏部侍郎府的庶女。因为嫡母不慈,从小被养在乡下,昨天才被接回京城,履行与礼部尚书之子陆文舟的婚约。
今天,陆家就上门退婚了。
理由很简单。陆文舟如今是新科探花,前途无量。而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庶女,配不上了。
为何
开口的是姜侍郎,姜亦这具身体的父亲。他脸上满是错愕。
陆母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眼角的余光扫过低头不语的姜亦。
文舟心悦的,是若思那样的才女。二小姐嘛……终究是粗野了些。我们陆家,丢不起这个人。
柳若思,京城第一才女,也是姜亦的嫡姐——姜若思。
姜亦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剧情,俗套。
她不想掺和进这种宅斗烂戏里。她的手,是用来拿手术刀的,不是用来掐架的。
父亲。姜亦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既然陆公子心有所属,强求无益。这婚,我同意退。
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她的哭闹、哀求,甚至撒泼,唯独没想过是这般干脆的同意。
陆母准备好的一肚子羞辱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陆文舟从屏风后走出,他看着姜亦,眼神复杂。这张脸和他记忆中那个怯懦的乡下丫头不太一样了。眉眼还是那双眉眼,但那股子淡然的气质,让他陌生。
你……想通了便好。他干巴巴地说。
姜亦抬眼,目光直视他。
不闪不躲,锐利得像一把手术刀。
不是想通了。是陆公子和陆家,不值得。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陆文舟的脸瞬间涨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唱喏。
圣旨到——
一个太监手捧明黄卷轴,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姜家人和陆家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姜亦慢了半拍,也跟着跪下。她对这套流程不熟。
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吏部侍郎之女姜亦,娴熟大方,温良敦厚,特赐婚于端王萧珏为正妃。择日完婚,钦此。
圣旨念完,满室死寂。
针落可闻。
端王萧珏
那个传说中缠绵病榻、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的药罐子王爷
皇帝最不受宠的儿子,一个活死人。
姜侍郎面如死灰。
陆文舟的脸上,先是震惊,然后闪过一丝快意和怜悯。
姜亦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还是个坟坑。
所有人都这么想。
姜亦却慢慢抬起头。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病王
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一个快死的丈夫,意味着她不用应付复杂的夫妻关系。
一个不受宠的王爷,意味着远离权力斗争的中心。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身份,一个能让她安身立命、没人打扰的身份。
至于病……
她可是外科医生。
阎王要他三更死,她姜亦,偏要留他到五更。
第二章
新婚与病危
大婚当日,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宾客盈门。
一顶小轿,几个仆人,就把姜亦从侍郎府抬进了端王府。
冷清得像一场葬礼。
端王府更是死气沉沉。下人们个个愁眉苦脸,走路都踮着脚,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姜亦被喜婆扶进新房,红盖头下的视线一片模糊。
王妃,您自个儿坐着吧。王爷……他身子不好,今晚怕是来不了了。
喜婆的声音带着同情。
姜亦嗯了一声。
她巴不得萧珏不来。
喜婆退下,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姜亦扯下盖头,打量四周。
房间很大,陈设却简单。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不散的药味。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冷的。
她不在乎,一口饮尽。饥饿的胃总算舒服了些。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
王妃!不好了!王爷……王爷他……快不行了!
姜亦心里咯лио一下。
这么快
她放下茶杯,快步跟着小太监往外走。
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间卧房。
房间里已经跪了一地的人。一个白胡子太医正在给床上的人把脉,脸色凝重。
姜亦挤到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那就是萧珏。
他闭着眼,脸色青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这是一个典型的休克症状。
怎么样了姜亦问那太医。
太医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一个女人,懂什么。
王爷脉象微弱,已是油尽灯枯之兆。王妃……准备后事吧。
准备后事
姜亦的职业本能瞬间被激发。
让开。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太医愣住了。王妃
我让你让开!姜亦一把推开他,俯身查看萧珏的情况。
瞳孔对光反射迟缓,颈动脉搏动微弱。
必须立刻进行心肺复苏。
来人,把他放平,解开他的衣领!
下人们都吓傻了,没人敢动。
聋了吗!姜亦厉喝一声。
她身上那股常年在手术台上发号施令的气势,镇住了所有人。
两个胆大的仆人连忙上前,按照她的吩咐,将萧珏放平。
姜亦跪在床边,双手交叠,按在萧珏胸骨中下段。
一、二、三、四……
她开始按压。
力度、频率,都是教科书级别的标准。
所有人都看呆了。
王妃这是在干什么
妖术!这是妖术!那太医指着姜亦,浑身发抖,你竟敢对王爷的身体如此不敬!
姜亦头也不抬。
闭嘴。想让他活命,就按我说的做。去找一根干净的空心管子来,越快越好!
她一边按压,一边进行人工呼吸。
这是最原始的急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姜亦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萧珏猛地呛咳一声,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
他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漆黑,深不见底,像寒潭。
他看着跪在床边,满头大汗,正对他做着奇怪动作的女人。
眼神里没有虚弱,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探究。
姜亦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总算从鬼门关拉回来一个。
她没注意到,萧珏那双看似无力的手,在袖中悄然握紧。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第三章
审视与交易
萧珏活过来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王府。
下人们看姜亦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敬畏。
那个被轰出去的刘太医,第二天就递了牌子进宫,添油加醋地把姜亦的妖术上报给了皇帝。
皇帝没理。
一个快死的儿子,一个被放弃的棋子,没人真的在意他们的死活。
房间里,姜亦正在给萧珏检查身体。
张嘴。
萧珏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姜亦手里拿着一根被磨得光滑的木勺,充当压舌板。
条件简陋,但她必须了解病人的基本情况。
啊——
萧珏很配合。
姜亦仔细检查了他的口腔黏膜和扁桃体。没有明显的感染迹象。
她又拿出昨天让下人做的听诊器——一个竹筒。
她把竹筒的一端贴在萧珏的胸口,另一端贴着自己的耳朵。
深呼吸。
萧珏照做。
呼吸音很粗,肺部有明显的湿啰音。
是肺炎。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中毒,身体底子亏空得厉害。
你的病,很麻烦。姜亦收起竹筒,下了结论。
所有人都这么说。萧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病态的沙哑。
但能治。姜亦补充。
萧珏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黑沉沉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
条件
他很聪明。他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救他。
姜亦欣赏他的直接。
很简单。我要你这座王府的绝对掌控权。
包括人事、财务,以及……你的命。
我的命,由我说了算。什么时候治,用什么药,吃什么东西,都必须听我的。你的人,包括太医,不准插手。
这条件,苛刻到了极点。
相当于让萧珏把整个王府和自己的性命,都交到一个刚认识两天的女人手里。
萧珏看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姜亦以为他要拒绝。
好。
他吐出一个字。
干脆利落。
姜亦有些意外。她准备好的一套说辞,都没用上。
你不怕我是奸细不怕我害死你
你若是想我死,新婚之夜,袖手旁观即可。萧珏淡淡地说,没人会怪你。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你救不了我。
姜亦挑眉。哦
这是宫里下的毒,无解。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极限。他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原来是中毒。
这就说得通了。古代的医疗水平,慢性中毒基本等于绝症。
毒姜亦笑了,在我这里,没有‘无解’这个词。
她的自信,让萧珏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现在就能让你舒服一点。
姜亦走到桌边,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一串东西。
不是药方。
是一张食谱。
按这个去做。三餐的分量、种类,都写清楚了。还有,把你房间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被子太厚了,换薄的。炭火也撤掉。
一个小丫鬟接过单子,面露难色:王妃,王爷身子弱,怕风……
照做。萧珏开口,打断了丫鬟的话。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姜亦身上。
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闺阁女子的温婉,也不是宫中女人的算计。
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专业。
他决定赌一把。
反正,他的命,早就一文不值了。
第四章
威信与打脸
姜亦的新疗法在王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喝苦药汤,改喝什么米糊、肉糜。
房间不许熏香,必须天天通风。
连王爷盖的被子,都被王妃嫌弃地换成了薄被。
下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都说这个新王妃,怕不是个傻子。
尤其是厨房的管事王婆子,仗着自己是府里的老人,根本不把姜亦的食谱当回事。
什么鸡肉泥,鱼肉松,王爷的肠胃哪受得了这些!还是按老方子,熬参汤!
王婆子把姜亦派去传话的丫鬟小莲骂了回来。
小莲委屈地跟姜亦哭诉。
姜亦正在捣鼓她的制药设备——一套刚让人买回来的捣蒜臼和纱布。
她想从一些草药里,提取初步的抗生素。比如,青蒿。
听到小莲的话,她手上的动作没停。
她不给做
是……王婆子说,您不懂规矩,害了王爷,她担不起责任。
好。
姜亦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站起身。
走,去厨房。
厨房里,王婆子正指挥着小厨娘们熬参汤,参味飘了满屋。
看见姜亦进来,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妃娘娘,这厨房油烟重,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王婆子,姜亦开门见山,王爷的午膳,为何不按我的食谱做
回王妃,老奴是为王爷的身子着想。王爷金枝玉叶,得靠名贵药材吊着命,哪能吃那些粗鄙东西。
王婆子说得理直气壮。
姜亦笑了。
她一步步走到王婆子面前,目光很冷。
你的意思是,你比我懂,怎么救王爷的命
老奴不敢。但府里的规矩……
从今天起,我就是规矩。
姜亦打断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只说一遍。王爷的饮食,由我全权负责。谁敢阳奉阴违,或者自作主张,就给我卷铺盖滚出王府。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厨子。
或者,你想试试更快的办法
她伸出手,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精准地捏住了王婆子粗壮的手腕。
然后,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王婆子的手臂上轻轻划过。
从这里切开,可以看到你的桡动脉。如果我切断它,你会在一百个数之内,流光身体里一半的血,然后休克,死亡。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解说一台手术。
厨房里,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吓住了。
王婆子的脸,刷一下白了。她能感觉到,姜亦手指划过的地方,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感。
这个王妃,是疯子!
你……你……
现在,能按我的食谱做了吗姜亦松开手,淡淡地问。
王婆子腿一软,瘫倒在地。
能……能!老奴遵命!
当天中午,一份热气腾腾的鱼肉糜和米糊,准时送到了萧珏的房间。
萧珏已经三天没怎么进食了。
闻到食物的香气,他竟难得地有了一丝食欲。
他尝了一口。
很清淡,但入口即化,肠胃没有任何负担。
吃完一小碗,他感觉身体里多了几分力气。
他看向坐在一旁,正在看医书的姜亦。
厨房的人,都听话了
嗯。姜亦头也不抬,有时候,讲道理不如亮手术刀。
萧珏的嘴角,第一次,有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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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王妃,有点意思。
第五章
刺客与同盟
半个月后,萧珏的身体有了明显好转。
虽然依旧病弱,但已经能下床走几步了。
府里的下人,对姜亦彻底服了。
这天夜里,姜亦正在配药。
她成功从柳树皮里提取了原始的水杨酸,可以用来退烧镇痛。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破空声。
姜亦的神经瞬间绷紧。
是杀气。
她虽然不懂武功,但常年握手术刀的敏锐,让她对危险有种野兽般的直觉。
她没有喊叫,而是第一时间吹熄了蜡烛,整个人缩到桌子底下。
几乎是同时,噗的一声,一支淬了毒的弩箭,死死地钉在她刚才坐过的椅背上。
紧接着,两个黑衣人破窗而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里屋的萧珏。
姜亦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把用来切割草药的小刀。
不能硬拼。
她悄悄从桌底挪出,贴着墙根,摸向里屋。
她必须去提醒萧珏。
里屋的门被一脚踹开。
两个黑衣人冲了进去。
床上,萧Д
лежит,似乎睡得很沉。
一个黑衣人举起刀,毫不犹豫地劈了下去。
就在刀锋即将触到被子的瞬间,床上的人突然散架了。
是枕头和叠起来的衣服。
黑衣人一愣。
不好,中计了!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从床底掠出。
快得无法想象。
其中一个黑衣人喉咙一凉,连惨叫都没发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一个黑衣人反应极快,转身就想跑。
但已经晚了。
萧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像一个鬼魅。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
剑身上,没有一丝血迹。
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病气。
只有冰冷的,彻骨的杀意。
谁派你们来的萧珏的声音,比冬夜的寒风还冷。
那黑衣人知道自己活不了,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瞬间毙命。
萧珏皱了皱眉。
又是死士。
他收起剑,转身,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门口的阴影处。
出来吧。
姜亦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小刀。
她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甚至可以说是精神抖擞的萧珏。
她全明白了。
什么体弱多病,什么缠绵病榻。
全是装的。
这家伙,是个演员。
你……
过来。萧珏打断她,向她伸出手。
姜亦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萧珏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后。
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院子。
还有人。
话音刚落,七八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萧珏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
他今晚故意示弱,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派了这么多人。
他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
怕吗他低声问身后的姜亦。
不怕。姜亦回答得很干脆。
她怕的是未知的危险。现在敌人摆在明面上,她反而冷静下来。
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这些人的目标是萧珏。
只要萧珏死了,她这个王妃,也活不了。
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有个办法。姜亦凑到他耳边,飞快地说,但需要你配合。
萧珏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说。
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假装不敌,往我这边退。找机会,让我划伤你。
什么
别问为什么,照做就行。姜亦的语气不容置疑,记住,伤口要见血,但不能太深。
萧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点了点头。
好。
黑衣人动了。
萧珏也动了。
剑光闪烁,血花飞溅。
姜亦的心,提到了最高点。
她必须赌。
赌她的专业知识,能在这场死局里,划开一道生门。
第六章
剧毒与手术
萧珏的剑法,狠辣、精准。
招招致命。
但他终究病体初愈,双拳难敌四手。
很快,他就体力不支,被一个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他退的方向,正是姜亦所在的位置。
机会!
姜亦眼中精光一闪。
就在萧珏和那个黑衣人错身的瞬间,她手中的小刀闪电般划出。
刀锋精准地划过萧珏的手臂。
一道血口立刻出现。
萧珏闷哼一声,动作慢了半拍。
另一个黑衣人抓住机会,一掌拍在他的后心。
噗——
萧珏喷出一口血,整个人撞向姜亦。
姜亦顺势扶住他,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王爷!她惊慌地大喊,声音里带着哭腔。
演戏,就要演全套。
黑衣人们见萧珏重伤倒地,不再恋战,互相对视一眼,迅速撤退。
院子,重归寂静。
人都走了。姜亦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萧珏。
萧珏没有动。
姜亦心里一沉,感觉不对劲。
她摸向萧珏的脉搏。
快,而且乱。
再看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
刀上有毒!
姜亦脑子里嗡的一声。
该死!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刺客的武器,怎么可能不淬毒!
她划伤他的那把小刀,是从刺客身上捡来的!
你怎么样她急切地问。
萧珏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艰难地睁开眼,看着她。
……是我……大意了。
他没想到,对方的毒,如此霸道。
别说话,保存体力!
姜亦立刻撕开他的袖子,查看伤口。
伤口不深,但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黑紫色,并且在快速蔓延。
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古代的医疗手段,死定了。
但姜亦不是古代人。
来人!快来人!她朝外面大喊。
王府的侍卫和下人,这才姗姗来迟。
烧开水!越多越好!再拿烈酒和干净的布条来!快!
姜亦的命令,清晰而急促。
没人敢怠慢,立刻分头行动。
姜亦让人把萧珏抬进房间,放在床上。
她看着那条迅速变黑的手臂,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只有一个办法了。
清创,放血,切除坏死的组织。
相当于一场小型的外科手术。
没有麻药,没有无菌环境,没有手术器械。
但她必须做。
小莲,按住他的腿!陈管家,按住他的肩膀!不许他乱动!
姜亦把一块布塞进萧珏的嘴里。
王爷,会很疼。想活命,就忍着。
她拿起一把被烈酒消过毒的小刀,深吸一口气。
刀锋落下。
皮肉被切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唔!
萧珏痛得浑身剧颤,但他死死咬着口中的布,一声没吭。
黑色的毒血,顺着刀口涌出。
姜亦的表情,专注到了极点。
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正在被毒素侵蚀的伤口。
切割,挤压,冲洗。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一台机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血腥又震撼的一幕。
他们的新王妃,不是在杀人。
她是在救人。
用一种他们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方式。
第七章
信任与盟友
手术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姜亦用针线,将萧珏手臂上最后一截伤口缝合起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累得快要虚脱,但精神却高度亢奋。
她成功了。
萧珏手臂上的黑色已经退去,脉搏也渐渐平稳下来。
虽然依旧虚弱,但命是保住了。
王妃,您……您这是……缝上了
管家看着萧珏手臂上那道整齐的缝合线,结结巴巴地问。
嗯,这样伤口愈合得快,不容易留疤。
姜亦随口解释了一句,便开始写新的药方。
有退烧的,有消炎的,还有补气血的。
这一次,没人再敢质疑。
接下来的几天,姜亦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萧Jue。
换药,喂食,监测他的身体数据。
萧Jue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但他能感觉到。
感觉到有人在细心地照顾他。
感觉到那双带着薄茧的手,触碰他伤口时的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很陌生。
自从他母妃死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的死活。
第五天,萧珏彻底清醒了。
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床边睡着的姜亦。
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疲惫。
几缕发丝垂下来,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萧珏静静地看着她。
看了很久。
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想要替她把发丝拨开。
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姜亦醒了。
她猛地坐直身体,眼神警惕。
看到萧珏醒了,她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进入医生角色,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烧退了。感觉怎么样
她的手很凉。
萧珏的心,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还好。他收回手,声音有些不自然。
我看看伤口。
姜亦解开纱布,仔细检查。
伤口没有感染,正在愈合。
恢复得不错。她松了口气,重新包扎好,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那天晚上……萧珏率先开口,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谢谢。
不用。我们是盟友,不是吗姜亦说得很坦然,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萧珏看着她。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装病不好奇是谁要杀我
那是你的事。姜亦说,我的任务,是保证我的盟友,身体健康,能活到最后。至于你要做什么,我没兴趣知道。
她只想自保。
不想卷入任何权谋斗争。
萧珏沉默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也还要……无情。
如果,他缓缓开口,声音很低,我说,我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呢
姜亦抬眼看他。
什么意思
当初陆家退婚,第二天,赐婚的圣旨就到了王府。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萧珏的眼神,锐利如刀。
有人想让你嫁进来,冲喜是假,让你给我陪葬是真。
把我,把你,把这座端王府,变成一个笑话,一个死地。
姜亦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到了。
她只是不想去深究。
害死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因为你的父亲,吏部侍郎姜文正,萧珏一字一句地说,他站错了队。
他投靠了我的好三哥,贤王。
而想要我死的人,正是贤王。
贤王,当今皇后所出,是太子之位的最热门人选。
一切,都串起来了。
这是一盘棋。
她和萧珏,都是这盘棋上,注定要被牺牲掉的棋子。
姜亦的拳头,慢慢握紧。
她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这种被人操控,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
所以,她看着萧珏,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想怎么做
萧珏看着她,笑了。
那笑容,像冰雪初融,带着一丝暖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这个女人,才真正成了他的盟友。
一个可以完全信任,可以把后背交给她的,唯一的盟友。
很简单,他说。
把棋盘,掀了。
第八章
棋子与棋手
掀棋盘,说得容易。
姜亦看着萧珏,眼神冷静。
你有多少胜算
以前,一成。萧珏坦白,现在,有你,三成。
三成姜亦皱眉,你在赌命。
我一直在赌命。萧珏的语气很平淡,我母妃死后,我中的毒,是皇后下的。皇帝知道,但他默许了。因为我母妃家族的兵权,让他忌惮。
他留我一命,是想用我这个废子,牵制我外祖父家。等他彻底收回兵权,就是我的死期。
姜亦懂了。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所以,不能等。姜亦说,必须主动出击。
怎么出击
你是病人,我也是大夫。我们就从‘病’入手。姜亦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职业性的光芒,贤王不是想让你死吗那我们就让他最倚重的人,先病倒。
你是说……户部尚书,陈大人萧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陈尚书是贤王最重要的钱袋子。最近,他正因为痛风卧床不起,急坏了贤王。
痛风,在古代是不治之症。但对我来说,很简单。姜亦说,只要我们能接近他,我就有办法让他‘药到病除’。
一个被太医们判了死刑的王爷,他的王妃,却治好了皇帝都束手无策的重臣。你觉得,这出戏唱出来,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萧珏看着姜亦,眼里的赞赏毫不掩饰。
他们会觉得,端王府,深不可测。
这就够了。姜亦说,我要的,就是这四个字。
计划定了下来。
萧珏负责创造机会,让姜亦能见到陈尚书。
他拿出一块令牌,递给姜亦。
这是我暗中培植的势力,‘隐阁’。凭此令,你可以调动京中所有‘隐阁’的人。
姜亦接过令牌。
入手冰凉。
这代表着萧珏毫无保留的信任。
你不怕我卷着你的势力跑了她开玩笑。
你跑不了。萧珏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的心,在这里。
姜亦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别过头,不再看他。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第九章
再遇与羞辱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天后,是镇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
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出席。
陈尚书虽然腿脚不便,但也会派夫人和公子参加。
姜亦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脸上略施薄粉。
镜中的女人,眉眼清丽,气质却冷冽。完全没有小家子气。
王爷,我去了。
我陪你。萧珏从床上起身。
你的身体……
无妨。我也该出去,让某些人看看,我还活着。
萧珏穿上一件宽大的披风,遮住了大部分身形。他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咳嗽了两声。
那股子虚弱劲儿,瞬间又回来了。
姜亦不得不佩服,这人是天生的影帝。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前往镇国公府。
宴会上,他们俩的出现,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一个将死的王爷,一个被退婚的庶女。
绝配。
各种同情、嘲讽、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
姜亦全不在乎。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很快,她就看到了目标——陈尚書的夫人,李氏。
也看到了……陆文舟和姜若思。
姜若思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依偎在陆文舟身边,接受着众人的吹捧。
看到姜亦,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妹妹,你也来了。王爷的身子,可还好
她嘴上关心,实则是在提醒大家,姜亦嫁了个活死人。
有劳嫡姐挂心,王爷身体康健。姜亦淡淡回应。
陆文舟的目光,落在姜亦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今天的姜亦,不一样了。
她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自成一方气场。那双眼睛,平静得让他心慌。
他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
姜亦,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你……还好吗
我很好。姜亦看着他,眼神里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陌生。
倒是陆探花,春风得意,想必是极好的。
她说完,不再看他,径直走向另一边。
萧珏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的手很凉,但掌心干燥温暖。
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他低声说。
我没生气。姜亦说,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为了前途,放弃了真心。
为了攀附,丢掉了尊严。
的确可怜。
就在这时,宴会厅里突然一阵骚动。
一个仆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不好了!陈公子……陈公子他……突然晕倒了!
第十章
出手与扬名
陈公子,户部尚书陈大人的独子。
此刻,他躺在地上,面色发紫,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几个随行的府医围着他,掐人中的掐人中,扎银针的扎银针。
没用。
陈公子的抽搐越来越剧烈。
陈夫人李氏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哭喊着:救救我儿子!谁能救救我儿子!
姜亦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让开,我是大夫。
她的声音,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府医们抬头看她,一脸不屑。
你是谁家的女眷,休得胡闹!陈公子病情危急,岂容你添乱!
你们那套,救不了他。姜亦懒得废话,直接跪下,开始检查。
典型的癫痫发作。
加上呼吸道被呕吐物堵塞,导致窒息。
再不急救,人就没了。
把他侧过来躺着,清理他口中的秽物!
姜亦迅速下令。
府医们还在犹豫。
都聋了吗!想让他死
萧珏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端王的身份,还是有用的。
府医们不敢再阻拦。
一个丫鬟按照姜亦的吩咐,手忙脚乱地清理陈公子的口腔。
姜亦则解开陈公子的衣领,让他保持呼吸顺畅。
做完这一切,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长长的银簪。
在烛火上烤了烤。
你要做什么!李氏尖叫。
救他。
姜亦说完,手起簪落,精准地刺入陈公子手指的某个穴位。
陈公子的抽搐,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姜亦没有停。
她用簪子,接连在他身上几个穴位进行了强刺激。
几分钟后,陈公子彻底平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
人,救回来了。
满场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姜亦。
这……这是什么医术
只是暂时稳住了。姜亦站起身,擦了擦手,他脑中有疾,必须长期治疗。而且,你们给他吃的那些止痛药,都含毒性,加重了他的病情。
她看向早已面无人色的李氏。
想让他活命,三日后,带他来端王府找我。
说完,她不再停留,扶着萧珏,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离开了宴会厅。
马车上。
萧珏看着姜亦。
你今天,风头出尽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姜亦反问。
萧珏笑了。
他握住她的手,没有放开。
是。姜亦,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姜亦想把手抽回来。
他却握得更紧。
从今天起,京城里,没人再敢小看你。
第十一章
皇后与试探
端王妃一根银簪救活尚书公子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
姜亦,一战成名。
第三天,陈夫人果然带着儿子,备着厚礼,登门求医。
姜亦没客气。
她给陈公子做了详细的检查,确诊为脑部肿瘤压迫神经导致的癫痫。
她开出了治疗方案。
一部分是中药调理,另一部分,是她自己用土法制成的西药——一些镇静和控制病情的植物提取物。
效果立竿见影。
陈尚书感激涕零,当场就送上了一张银票和一个人情。
他暗示,以后在朝堂上,会站在端王这边。
第一步棋,成功了。
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皇宫里,传来了皇后的懿旨。
召端王妃,即刻入宫。
鸿门宴。
姜亦心里清楚。
她换上王妃的朝服,独自一人,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凤仪宫。
皇后端坐在主位上,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身边,站着贤王萧景。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贤王殿下。姜亦行礼,不卑不亢。
姜氏,抬起头来。
皇后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姜亦抬起头。
听说,你懂医术
略知皮毛。
皮毛皇后冷笑一声,能治好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这可不是皮毛。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珏儿的身体,近来如何了
来了。
这才是今天的主题。
回娘娘,王爷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姜亦说,臣妾无能,只能勉强为王爷续命,无法根治。
是吗
皇后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鹰。
可本宫怎么听说,他都能下地走路,还陪你参加寿宴了
那是臣妾用虎狼之药,强行激发了他的生气。是以命换命的法子,长久不了。
姜亦的谎话,张口就来。
脸不红,心不跳。
每一个医学名词,都说得煞有介事。
皇后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旁边的贤王萧景突然开口:母后,既然弟妹医术高超,不如让她给您瞧瞧您最近,不是也头疼失眠吗
这是试探。
也是陷阱。
给皇后看病,看好了,说明她真有本事,那萧珏的好转就不是假的。看坏了,她当场就得掉脑袋。
臣妾不敢。姜亦立刻跪下,娘娘凤体金贵,岂是臣妾这等野路子能碰的。若真有差池,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
越是这样,皇后反而越信了。
一个乡下来的庶女,有点奇淫巧技,但终究上不了台面。
罢了。皇后挥挥手,失了兴致,你退下吧。记住,好好照顾珏儿。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唯你是问。
是,臣妾遵旨。
姜亦退出凤仪宫,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皇后和贤王,不会轻易罢手的。
第十二
章
苦肉计与假死
回到王府,姜亦把宫里的事跟萧珏说了。
萧珏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们起疑心了。
嗯。姜亦点头,我们得加快速度。但是,在动手之前,必须让他们彻底放心。
你的意思是……
没错。姜亦看着他,你该‘病危’了。
萧珏明白了。
这是一出苦肉计。
当天晚上,端王府就传出消息。
端王爷因为陪王妃赴宴,受了风寒,旧疾复发,卧床不起,已经开始咳血了。
太医院派了好几个太医来会诊。
得出的结论,和以前一样:王爷气血衰败,灯枯油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为了演得逼真,姜亦甚至不惜给萧珏用了一些药。
让他看起来,真的像个快死的人。
脸色,脉象,都毫无破绽。
贤王那边,也派了心腹,借着探病的名义来查看。
看到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萧珏,他彻底放心了。
一个将死之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是贤王得到的报告。
京城里,关于端王府的议论,又多了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端王妃姜亦,马上就要守寡了。
陆文舟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书房练字。
手一抖,一滴墨,毁了一幅好字。
他心里,莫名地烦躁。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想去看看她。
看看那个被他亲手推开的女人。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萧珏的病,一天比一天重。
端王府上下,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只有姜亦和萧珏自己知道。
这死一般的寂静之下,隐藏着怎样的雷霆风暴。
他们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等一个能将所有敌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除夕夜。
宫中要举办大宴。
按照惯例,所有皇子,无论身体如何,都必须参加。
机会,来了。
第十三章
宫宴与惊变(上)
除夕,夜。
皇宫内外,灯火通明。
太和殿内,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皇帝坐在龙椅上,接受着百官的朝贺。
皇后和贤王,坐在他下首,满面春风。
一切,似乎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宴会进行到一半。
殿外太监高声唱喏:端王殿下,到——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众人齐齐望向殿门。
只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进来。
担架上,躺着端王萧珏。
他闭着眼,盖着厚厚的毛皮,脸色白得像纸,仿佛已经没了呼吸。
他身旁,跟着王妃姜亦。
她穿着一身素白,神情哀戚,像是在为丈夫送葬。
皇帝皱了皱眉。
胡闹!除夕夜宴,如此晦气!
父皇息怒。姜亦跪下,声音哽咽,王爷他……他自知时日无多,一心想在最后时刻,再看父皇一眼,尽一尽孝道。臣妾……拦不住。
她的话,说得情真意切。
不少心软的大臣,都露出了同情之色。
贤王萧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死到临头,还要演戏。
皇弟有心了。他说,来人,给皇弟赐座。
太监们手忙脚乱地把担架,安置在最末尾的角落里。
一个最适合死人的位置。
宴会继续。
但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歌舞上了。
大家都在偷偷观察着那个角落,想看看端王是不是真的会当场死在宴会上。
酒过三巡。
贤王萧景站起身,手持酒杯,来到皇帝面前。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说。
儿臣查明,北境军粮贪腐一案,与户部尚书陈大人有关。这是罪证!
他从袖中拿出一本账册,高高举起。
陈尚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是逼宫。
用陈尚书的倒台,来换取对户部的掌控权,进而威胁太子。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三哥,你好大的官威啊。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担架上那个垂死的端王萧珏,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他掀开身上的毛皮,站起身,一步步,朝大殿中央走来。
他的步履,稳健有力。
他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哪里有半分将死之人的模样!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贤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皇后的酒杯,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第十四章
掀桌与清算(下)
你……你没死
贤王萧景指着萧珏,声音都在发抖。
让你失望了。
萧珏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儿臣萧珏,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洪亮清晰,中气十足。
皇帝也懵了。他看着自己这个脱胎换骨的儿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萧珏!你竟敢欺君!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
母后此言差矣。萧珏转身,面向皇后,眼神冰冷,儿臣从未欺君。儿臣只是命大,得遇良医,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他侧过身,朝姜亦伸出手。
姜亦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夫妻身上。
男的俊朗挺拔,女的清丽绝尘。
哪里还有半分病弱和卑微。
父皇,萧珏再次开口,三哥弹劾陈尚书,说他贪腐。但据儿臣所知,真正将北境军粮中饱私囊,换成沙土的,另有其人。
他拍了拍手。
殿外,一队身披铠甲的侍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将军走了进来。
是贤王的心腹,镇守北境的李将军。
李将军,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父皇吧。
李将军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将贤王如何指示他贪墨军粮,意图挑起边境战乱,好借机掌控兵权的事情,全盘托出。
证据确凿。
贤王萧景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不……不是我!父皇!是他在污蔑我!
污蔑萧珏冷笑,那我母妃的死,也是污蔑吗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血书。
这是我母妃的遗物。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当年,是皇后和贤王联手,用‘牵机引’之毒,将她害死!父皇,请看!
太监将血书呈上。
皇帝看完,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血书砸在皇后脸上。
毒妇!逆子!
一切,都结束了。
皇后被废,打入冷宫。
贤王被削去王爵,终身圈禁。
其余党羽,尽数清算。
一场惊天动地的宫变,在除夕之夜,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落下帷幕。
陆文舟站在人群中,看着殿上并肩而立的那两个人。
姜亦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那一刻,他知道,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门婚事。
他失去的,是一个本可以属于他的,璀璨夺目的世界。
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第十五章
平衡与新生
三天后。
端王府。
不,现在应该叫秦王府了。
萧珏因拨乱反正有功,被皇帝册封为秦王,加封亲王双俸,权势一时无两。
府中,所有的下人都换了。
换成了萧珏最信任的隐阁成员。
姜亦的院子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室。
里面摆满了她让萧珏找来的各种瓶瓶罐罐。
她在尝试,制作更精纯的抗生素。
萧珏推门进来的时候,姜亦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一个正在蒸馏的烧瓶。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直到姜亦完成一个步骤,抬起头,才发现他。
你来了。
嗯。萧珏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器具,在忙什么
救人的东西。姜亦说。
萧珏沉默了一会儿。
姜亦。
嗯
谢谢你。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谢谢。
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姜亦擦了擦手,现在大仇得报,我们两清了。
萧珏的心,猛地一揪。
两清
是啊。姜亦看着他,眼神很平静,我们的交易,完成了。以后,你是你的秦王,我过我的日子。我们互不相干。
她想得很清楚。
她要的,是自由。
不是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更华丽的牢笼。
不行。
萧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一把抓住姜亦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我不同意。
为什么
因为,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的医术,需要你的智慧,需要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眼神,不再是盟友的眼神。
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灼热的东西。
是占有,是霸道,也是一丝……恳求。
姜亦的心,乱了。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很潇洒地抽身。
可当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舍。
萧珏,她艰难地开口,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决定坦白。
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我随时都可能……回去。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萧珏听完,却笑了。
我知道。
姜亦愣住了。你知道
你救我那天,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
我不在乎你来自哪里。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我只在乎,你现在,在这里。
姜亦,别走。
留下来,做我真正的王妃。
以前,是我护着你。以后,换你来管着我。
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姜亦看着他。
看着他眼里的星光。
她突然觉得,或许,留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一个人,与她并肩而立。
有一个家,可以让她安心地做她的手术,研究她的医学。
好像……也不赖。
她的嘴角,慢慢地,向上扬起。
那要看,她说,秦王殿下,以后听不听话了。
窗外,积雪消融,新绿初绽。
是一个崭新的春天。
也是他们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