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强呢
简单点来说就是,
他错认白月光爱上了苏青颜;
可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因为我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1
我是沈青禾,是一个替身。我清楚地知道他和苏清颜之间的点点滴滴,但那又如何清颜姐已经死了。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我!
江家别墅的水晶吊灯晃得我眼晕,我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酒杯里的红酒荡漾出醉人的涟漪。今天是江时宴接我回江家的纪念日,也是他的白月光苏清颜的忌日,我估摸着他现在也该回来了。
【阿宴,医生说清颜姐的心脏在我身上跳得很好。】我轻轻靠坐在他的身旁,将一杯红酒放在他的手里。江时宴一只手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另一只手缓慢地抚上了我的心口,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倾听我的心跳。不,那是苏清颜的。这具身体里跳动的早就不是我的心脏了,是她的,连带着江时宴看我的眼神,似乎都隔着层看不清的雾。
江时宴猛地睁开眼,他的眼神冰冷得像是寒冰,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沈青禾】他终于开口,声音也冷得像是冬夜的风,【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这条命,是清颜换的。】
我端着红酒的手猛地一颤,深红色的液体溅在了昂贵的地毯上,像极了三年前手术台上永不干涸的血。
记得那天江时宴红着眼抓着医生的手,说【保沈青禾,用清颜的心脏。】那时的我就明白了,从那以后我的每一次心跳都是为了另一个人跳动,我也不是我了。但那又如何至少我活下来了,最后活下来的是我,我低头看着那红色的液体慢慢渗入地毯,藏住眼中的思绪。
【你知道吗清颜对我来说,不止是爱人。】江时宴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柔软,【小时候我在老宅的池塘边落水,是她跳下来救了我。那天她扎着粉色的蝴蝶结发带,在水里灵活的就像只小鹿,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的心猛地一缩。粉色蝴蝶结发带......那个模糊的童年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八岁那年我救过一个落水的小男孩,慌乱中弄丢了母亲送的粉色发带,回家还哭了好久。只是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江时宴曾经也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原来,他一直以为救他的是苏清颜。是因为这样他才无可救药地爱上苏清颜的吗
这个认知像根冰锥,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我的心里。我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江时宴冰冷的眼神制止。
【所以你最好安分点,别妄想取代她的位置。】他将红酒一饮而尽,红酒杯被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的眼睛像她,现在连心脏都带着她的温度,这已经是你最大的福气了。】
我沉默地低下头,遮住眼底翻涌的酸涩。原来那些偶尔落在身上的、带着怀念的温柔目光,从来都不是给我的。他透过我的光影看到的是苏清颜,连带着那个被错认的童年,都成了苏清颜独有的印记。
2
夜里江时宴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我像往常一样起身想给他倒杯醒酒汤,却被他猛地按在墙上。
【她跟你很像,尤其是眼睛。】江时宴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浓烈的嘲讽,【可她比你识趣,知道自己不是苏清颜。】
我的心像被狠狠勒住,疼得喘不过气。我知道他说的是谁,是最近频频出现在他身边的女明星,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像苏清颜——或者说,像三年前还没换上这颗心脏的我。
【江时宴,】我鼓起勇气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我不是她。】江时宴笑了,笑得残忍。【你当然不是她,】他伸手抚上我的胸口,指尖冰凉,【但这里是她的。沈青禾,你活着的每一天,都该记住这点,你不过是个养着清颜心脏的躯壳罢了。】
他顿了顿,忽然俯身凑近我的耳边,声音低沉而清晰:【包括你这张脸,偶尔让我恍惚的瞬间,都该感谢清颜。要不是她当年救了我,我根本不会多看你这种出身的人一眼。】
童年那片冰凉的池水仿佛再次将我淹没。我多想告诉他,那个在水里挣扎、把他推上岸的小女孩是我;那个弄丢了心爱发带、浑身湿透回家挨了打的小女孩也是我。可看着江时宴眼底对苏清颜的虔诚,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说出来又能怎样呢他认定了苏清颜,就像认定了我只是个替代品。没事的,至少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我。只要可以和阿宴在一起就好了,其他的都无所谓。我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将江时宴扶上了床。
那天之后江时宴很少回来了。我的心脏开始频繁地疼,医生说是排异反应加重,让我保持情绪稳定。可我控制不住,尤其是在看到财经新闻上江时宴陪着那位女明星出席晚宴时,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进去。
我开始偷偷减药,或许这样,就能早点解脱,至少是死在阿宴的身边。
没等到我安然死去,我晕倒在浴室,被送进医院抢救。醒来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听到江时宴在跟医生吵架。
【不是说只要按时吃药就没事吗!】他的声音带着从未听过的慌乱。
【江先生,病人长期情绪低落,而且......她一直在偷偷停药。】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想,他大概是觉得麻烦吧,毕竟这条命,是苏清颜的,他总得护着。
等意识稍微清醒些,映入眼帘的却是温景然担忧的脸。温景然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这家医院的心外科医生,当年的心脏移植手术,他就是参与医师之一。
【禾禾,别再糟蹋自己了。】温景然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疼惜,【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帮你。】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真心疼惜我的,只有他了。但是我舍不得江时宴,这个我从年少时就爱上的男人,这个我默默守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我低着头默默流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们这样也只不过是互相折磨,禾禾,你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你还要为了他再一次放弃自己的生命吗】温景然握紧我的手,仿佛在给我力量一般。我没能给出答案,就这样在医院里躺了一天又一天。除了最开始醒来的时候听见了江时宴的声音,后面他再也没有出现。
3
消毒水的味道在鼻腔里弥漫了整整半个月,我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上的褶皱。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坠落,像心里那些逐渐冷却的期待。
江时宴的名字,曾是我疼痛难忍时唯一的念想。无数次睡梦中惊醒,哑着嗓子问护士有没有人来,听到没有两个字时,心口的疼甚至盖过了愈演愈烈。
门锁传来轻响,我下意识挺直脊背,伸出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微微侧身看向窗外,这是我最美的弧度。是阿宴的声音,我眼里瞬间浮起光亮,【阿宴,你来啦。】我忍不住转头望去。
门开了,江时宴走进来,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让人看不懂的疏离。他身后跟着个年轻女孩,穿着精致的小礼裙,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那颗小小的梨涡,像极了苏青颜。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点光亮迅速黯淡下去。
【时宴哥,这里就是沈小姐的病房呀】女孩的声音娇嗲,亲昵地挽住江时宴的手臂,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敌意。
江时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病房的摆设上,仿佛这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落脚点。【刚结束酒会,顺路过来看看。】
顺路。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半个月,他从未出现,如今却带着一个酷似苏青颜的人,用顺路两个字轻描淡写。
她似乎没察觉到病房里凝滞的气氛,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踮起脚尖凑近江时宴耳边说了句什么,引得他低笑出声。那笑声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接着,在我震惊的目光中,她仰起脸,吻上了江时宴的唇。
江时宴没有推开她。他甚至微微低头,回应着那个吻。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动,曾经让人心动不已的温柔,此刻却只剩冰冷的嘲讽。
我看着他们在自己的病床边缠绵,看着那个女孩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酒精味弥漫开来,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也彻底盖过了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希冀。
原来,他不是忙,他只是不在乎。
我的疼痛,我的等待,我所有小心翼翼的期盼,在他眼里,或许从来都不值一提。苏青颜是他心口的朱砂痣,而我,大概连墙上的一抹蚊子血都算不上。
良久,江时宴才推开怀里的女孩,目光终于落在我的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你好好养着。】
说完,他拥着那个女孩转身离开,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彻底隔绝了我和他之间所有的可能。
4
病房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输液管滴答作响。
我缓缓闭上眼,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但这一次,我再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哭出声。
心里某个坚硬的东西,在刚才那一幕里,彻底碎了。但碎掉之后,不是坍塌,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睁开眼,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期待,只剩下一种近乎冷漠的清醒。
够了。
真的够了。
我慢慢抬起手,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针尖刺破皮肤的疼,远不及心里那瞬间的解脱来得清晰。
离开吧。
离开江时宴,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所有痛苦的源头。
我要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好好地,重新活一次。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但我的心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这个决定,一点点亮了起来。
当温景然再一次提出要送我走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接下来的日子,温景然利用职务之便,开始秘密筹划。他伪造了我病情急剧恶化的假象,用药物让我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呈现濒危状态。江时宴来看过我几次,每次都皱着眉,眼神复杂,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软话。
直到抢救无效的那天,温景然拿着盖了章的死亡证明走到江时宴面前,声音疲惫而沉痛:【江先生,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江时宴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手术室紧闭的门,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却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沈青禾被火化的那天,江时宴没有出现。而此时,真正的沈青禾已经在温景然的安排下,搭乘最早一班国际航班,飞往了异国他乡。飞机起飞时,我看着舷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泪水无声滑落,再见了,江时宴;再见了,这段蚀骨的过往。
在国外的日子平静而缓慢。我在温景然早已安排好的公寓里休养,远离了江时宴的阴影,心脏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直到一个月后,持续的恶心反胃让我警觉起来。当验孕棒上出现两条清晰的红杠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我怀孕了,孩子是江时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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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江时宴偶尔会回来,在我身上寻找苏清颜的影子,有过几次失控的温存。没想到,竟然会留下这个意外的结晶。
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个孩子,是和那个男人唯一的牵连,可他也是无辜的。最终,母性战胜了一切,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护士将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抱到我怀里时,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柔软。是个男孩,眉眼间竟有几分像我,也像江时宴,或许更像是……江时羽。我给孩子取名叫沈念安,希望我的时羽哥哥能一生平安顺遂,从此我有了真正的属于我的寄托
。
5
三年后,在国外的一个海滨小镇,我推着婴儿车在沙滩上散步,安安已经长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不点,正咿咿呀呀地指着海鸥。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惬意。
我看着安安纯真的笑脸,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得了。我以为和江时宴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可不知道的是,在离开后的第三年,江时宴偶然间在老宅的池塘边找到了那个早已褪色的粉色蝴蝶结发带,也终于从苏家父母口中得知,苏清颜从小就有严重的恐水症,根本不可能下水救人。
真相像一把迟来的利刃,将他的世界彻底劈碎。他疯了一样寻找苏青禾死亡的蛛丝马迹,终于查到了温景然头上。
当江时宴拿着一张我在国外抱着孩子的照片,眼神猩红地站在温景然面前时,温景然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在哪里】江时宴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泪,【我的儿子,在哪里】
我在海滨小镇的平静生活,被一通越洋电话彻底打碎。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语气焦灼,自称是市一院的护工,说父母在晨练时双双晕倒,现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情况危急,让她立刻回国。
【我爸妈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心跳骤然失序。三年来刻意与国内断了联系,只通过温景然偶尔得知父母安好的消息,此刻那点侥幸被恐慌撕得粉碎。
【沈小姐,您别管那么多了,快来吧,江先生已经垫付了所有费用,就在医院守着了。】
江先生。
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后颈发僵。是江时宴他怎么会介入或许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呢
我立刻打给温景然,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我又打电话给了家里的住家保姆,那是我前不久安排的,爸妈年纪越来越大,温哥哥不能时时看顾,合该有人照顾他们了。从保姆口中得知爸妈一切安好的消息时,我也安排好了在国外的一切,打算回去看看。
【安安,我们要回家一趟。】我蹲下身,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声音尽量平稳,【外公外婆想你了,我们回去看看。】
三岁的安安眨巴着酷似时羽哥哥的眼睛,小手攥住我的衣角:【妈妈,外公外婆会喜欢我吗】
【会的。】我用力点头,将儿子抱进怀里,我的心柔软得就像天上洁白的云朵。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抱着安安一出机场就直奔家去。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了。转头间我仿佛看到了时羽哥哥的身影,他站在正午的阳光下,好看得就像是那年桃花树下他弯腰笑着对我伸手时一般。【小禾妹妹】耳边似乎又传来了他的轻唤。
【妈妈,你怎么哭了】怀里的安安伸手抹上我的脸,我看着他手上的水痕才回神。【妈妈没哭,是有沙子进眼睛了。】【那妈妈我给你吹吹,你快把我放下来,安安最能干了!】我把安安放下来,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在我脸上胡乱地吹着,手忙脚乱的样子抚平了我的思绪。我起身牵着安安的手打算继续往前走,抬眼间看到面前站定着一个人。【你终于回来了,沈青禾!】我牵着安安猛得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男人……江时宴!
原来刚刚看到的身影是他,是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江时宴无一人如此肖似他了。我猛地握紧了手,手心传来软乎乎的触感,不,还有一个人——我的安安。
【宝宝,我是爸爸!到爸爸这儿来。】江时宴边说着边伸手来抱安安。安安吓得直往我身后躲。【你吓到他了,安安是我一个人的,你不是他的爸爸!】手上传来的温度似乎给了我无限的力量,让我能够直面江时宴,直面曾经的一切。
【青禾,我们……我们谈谈吧。】江时宴不复曾经的疾言厉色。他温和得就像最初相识的时候。他的眼里充满了懊悔和希翼,似乎怕我拒绝他似的。我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就在嘴边,想了想说了句【好,但不是现在,我爸妈病了,我得马上去医院。】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着他欲言又止【爸妈……爸妈都好,不在医院,是……是我想让你回来才这么说的。】不等他说完,我牵着安安就往家去。余光中看着江时宴在那呆呆地站着,似乎丧失了追上来的勇气。
江时宴,这一次,我们之间究竟会怎样呢
6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响起,安安在我怀里揉着眼睛哼哼唧唧着说【妈妈,到了吗。】我将他放在地上【到了】。拿出包里的钥匙,这钥匙还是三年前离家时带的,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家里锁芯换了没有。
防盗门咔哒一声弹开的瞬间,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老两口同时回过头来。电视里的戏曲还在咿咿呀呀地放着,看着沙发上两鬓又添了白霜的父母,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爸妈,这是安安……安安快来,这是外公外婆……】
【哎……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婆子你看我们安安长得多好。就像就像……哎】我看着爸爸眼角涌出泪花,又被他伸手抹去。【是啊!是阿!回来就好,安安到外婆这儿来,让外婆抱抱。】安安是个活泼的孩子,在看到老两口的时候就热情地冲了上去。
我知道他们不愿多说,是怕触及我的伤口,当年不告而别,江时宴带着我的死讯回来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承受得住的。虽说后续我让景然哥哥传来口讯,却也从此失了音讯。我是爸妈唯一的孩子,他们这些年一定很难过。
窗外的天地越来越暗,屋里的灯火越来越暖,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那些断了联系的日日夜夜,那些藏在心底的牵挂和不安,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慰藉。
第二天江时宴就找了过来,为了不打扰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我和他约在了外面。我蹲下来摸着安安毛茸茸的发顶:【安安,你和外公外婆待在一起,妈妈有事情出去一趟。】安安抓过我的手放在他胖乎乎的脸颊上蹭了蹭:【妈妈,记得早点回来哦。】我抱了抱他【好】。
本来打算打车去的,谁知一下楼就看到了江时宴。他倚靠在车边,太阳的光影在他身上留下了圣洁的轮廓,如果,活下来的是我的时羽哥哥该有多好。这样子我就不用在任何人的身上寻找他的痕迹了,也不会在这条路上迷失了自我。
当我在陌生地方醒来的时候。看着脚腕上的链条,这一刻我清楚地明白江时宴不是诚心悔改了,他已经疯了。
门咔哒一声开了,这时我只觉得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沈青禾,】江时宴站定在面前,目光沉沉地锁住,【三年前你能‘死’一次,带着我的孩子跑掉,是我太大意。】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偏执,【这次,你哪儿也去不了。】
【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一个人的!】我死死地盯着他。
【是不是,验个血就知道了。】江时宴的目光掠过我眼角的泪珠,眸色复杂。我看着他拿出来的单子,亲子鉴定!!!
【江时宴,你做了什么!你对安安做了什么!!】我死命向他扑去,却因为脚上的锁链跌倒在他的面前。
江时宴抬头看过来,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深埋的悔恨,更有不容动摇的占有欲【我们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
我看着突然出现的保镖,他的怀里抱着的正是安安!!江时宴将孩子抱过来,蹲在我的面前,将安安的脸对着我【安安,安安是妈妈阿!你怎么了】他怀里的安安闭着眼睛,没有一丝动静。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再次落入了江时宴的囚笼。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我的软肋被牢牢捏在了他手里。
这场迟到了三年的对峙,终究以最不堪的方式开场。江时宴为了等这一天,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我走了。
江时宴将我们带回的是我曾经住了三年的别墅。雕梁画栋依旧,水晶灯折射的光却比从前更冷,像无数根冰针,扎在空气里。
我被安排在主卧隔壁的房间,安安的小床被放在身边。江时宴遣散了大部分佣人,只留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却再三叮嘱:【没太太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她的房间。】
起初几天,我厌烦了江时宴,对他视而不见,一言不发。江时宴推掉了所有应酬,守在别墅里,一日三餐亲自送到房门口,换来的永远是沉默。他做了我从前爱吃的糖醋排骨,我看也不看,只等他走了,让佣人端去喂狗;他翻出我以前穿的旧裙子,熨烫平整放在床头,我第二天依旧穿着自己带来的旧T恤;他笨拙地给安安讲故事,安安怯生生地躲在我身后,大眼睛里满是对这个爸爸的陌生。
【青禾,】一日深夜,江时宴借着酒意敲开门,眼底泛着红,【我知道错了,你骂我,打我,怎么都行,别这样对我。】
那时我正给安安盖被子,闻言连眼皮都没抬,声音淡得像水:【江先生,我累了,要睡了。】
【我知道你恨我!】江时宴上前一步,想抓住我的手腕,我猛地避开。【当年是我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是我对不起你!那个发带……我找到了,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试图将迟来的真相捧到我面前,但我早已不在乎了,我背对着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与我无关了。】
【怎么能无关!】江时宴急了,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扳过来,【你救了我,我却……我却那样对你!青禾,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我抬眼看他,那双曾映过他身影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封的寒意:【江时宴,我的命是苏清颜换的,你的命是‘苏清颜’救的,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现在你困住我,是还想让我替谁活】
江时宴踉跄着后退,突然咚一声跪了下去。
【青禾,求你……】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此刻膝盖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给你磕头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就一次……】
他真的磕了下去,额头重重撞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很快就红了一片。安安被惊醒,吓得哇地哭出来,伸手要我抱。
我抱起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落在江时宴身上,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抱着安安,绕过他,径直走到外间的沙发上,哄着孩子睡觉,从头到尾,没再给过他一个眼神。
那夜之后,江时宴的弥补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他学做我爱吃的菜,烫得满手水泡;他去商场给安安买玩具,被导购当成奇怪的家长;他甚至在我出门晒太阳时,远远地跟着,像个护卫,却不敢靠近。
可我的心,早已在那三年的磋磨和假死逃离的决心里,成了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他做的一切,我都视而不见。
绝望像藤蔓,在心底疯狂滋长。别墅的窗户都装了防盗网,门被反锁,我连死都找不到自由的出口。某个深夜,看着熟睡的安安,指尖划过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就这样结束吧,结束这无望的纠缠。
可低头看到安安皱着小眉头,喃喃喊了声妈妈,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不,不能死,我死了,我的安安怎么办落在江时宴手里,会不会也变成另一个被操控的棋子
那之后我开始吃江时宴送来的饭,偶尔会对他说句话,虽然依旧简短冷淡,却不再是全然的无视。我会让他陪念安玩一会儿,看着父子俩在草坪上追跑,脸上甚至会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江时宴以为我终于肯松动,欣喜若狂,对我更是百依百顺,连公司的事都尽量推掉,守在我的身边。他不知道,我的心里正盘桓着一个计划——我要活下去,带着安安,真正地活下去。
8
【江时宴,】一日晚饭时,我开口,【安安快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了,总不能一直关在这里。】
江时宴立刻点头:【我已经选好了最好的私立幼儿园,下周就带他去看看】
【嗯】我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安安碗里:【以后……别让那些保镖跟着了,我不会走的。】
江时宴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真的】
【嗯,】我抬眼看他,【安安需要爸爸,不是吗】
这句话像蜜糖,瞬间甜透了江时宴的心。他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给她夹菜,眼眶都红了。
【还有,我爸妈那里,三年前我不告而别,如今刚到家又不见踪影……】【爸妈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的。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以后我们一家人都好好在一起】
而此时,远在另一座城市的温景然,正对着手机屏幕上那条被拦截的信息,眉头紧锁。他托了无数关系,才查到沈青禾被江时宴带回了别墅,可无论他打多少电话,发多少信息,都石沉大海。
【禾禾,别怕,我一定会找到你。】他对着黑屏,低声承诺,指尖在通讯录上反复摩挲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眼神坚定如铁。他知道江时宴的手段,更知道沈青禾此刻的处境,他必须尽快找到她,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自从和江时宴谈过以后,他似乎对我放心不少。不再时时刻刻盯着我,对我的管控也不再那么严格。我拿到了我的手机,获取和外界沟通的途径后,我马上打电话给爸妈报平安。得知爸妈近况一切都好后,我才注意到手机上无数个没接通的电话——温景然。
是了,只有温哥哥才会在联系不上我后,千方百计找我。
我主动联系了他,并且和他说了我的计划。【禾禾,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不管怎么样我总是会满足的。只是哥哥想要你看看我。】
计划离开的那一天,我将一封写好的信放在了江时宴的书房里。信里清清楚楚地写明白了我们这些年的纠葛,他有他的错,我也有我的。既然当年的事情各有难处,我希望我们彼此都不要有怨恨了,都放过对方。
之前安排好的布局再加上温景然的帮忙,这一次顺利得出乎意料。只是这一次又不能和父母团聚了,就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江时宴猩红着眼,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怀里的安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戾吓得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江时宴,你放手!我们这样不过是互相折磨。我不爱你,你不爱我。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强留。】
【跑啊,怎么不跑了】他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你不是想带着他走吗走啊!我看谁敢再帮你!我爱你的,青禾;你也爱我不是吗我们一家人就算要整整齐齐的。】
他眼中的疯狂让人不由自主地害怕:【江时宴你冷静点!这是我们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他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绝望的偏执,猛地将我和孩子拽进怀里,手臂像铁箍一样锁死,【你要离开我,带着他一起离开我……既然留不住,那就一起走!黄泉路上,我们一家人,谁也别想丢下谁!】
他另一只手拿出一把水果刀,寒光在沈青禾眼前一闪。我瞳孔骤缩,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哭喊着:【江时宴你疯了!放开我们!求你了!】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混着沈青禾的哀求,却丝毫撼动不了江时宴眼底的死志。他死死盯着沈青禾,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语气却平静得可怕:【青禾,别怕……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沈青禾番外
我爱的人叫江时羽,是江时宴同父异母的哥哥。那年池塘边我救下了落水的江时宴,江时宴被带人带走后,没人管在池塘里体力不支的我,而时羽哥哥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在我晕过去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是一句轻轻的呢喃【别怕】。
他把我带回了家,那时我才知道他是隔壁江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孙子;想到这里我不免也想起了江奶奶常说叫我给她做孙媳妇,顿时羞红了脸。他似乎身体很不好,救下我后一连病了好几天。这期间我常常去看他,有时给他带的是路边漂亮的野花,有时是山上美味的野果。在我的陪伴下他一日日地好了起来,我本以为他只在这里养好病就离开,没想到竟然长久地留了下来,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但我总感觉他的内心是孤独的,我想温暖他。就这样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我们出双入对,形影不离。那时候我想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该有多好。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了嘴巴,心意也会从眼睛里面跑出来。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明白了我对时羽哥哥的感情不是兄弟姐妹之间的陪伴爱惜,是喜欢。
就在我想法设法该怎么进行我的表白时,时羽哥哥竟然对我发起了邀约。我开心极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赴约。我们相约在街口的桃花树下,我看到时羽哥哥在树下对我伸手,耳边传来的是他用好听的声调唤我【小禾妹妹】,我兴奋地跑过去,他也迎了上来。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转角向我们袭来的车子,仿佛脱缰的野马【不……不要……】我崩溃得大喊,往时羽哥哥扑去。那车子看似不听使唤,却又似乎精准无比地冲着他!
时羽哥哥见我向他扑去,他转身把我推开。我眼前一黑,等我爬起来的时候只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他,他依旧对我笑得温柔,嘴巴张张合合,我听明白了那是【小禾妹妹,别怕。】
我疯了一样地跑过去,冲边上的大喊叫救护车。【时羽哥哥,你别怕……我……我……】我伸手想捂住那些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但是那血似乎止不住似的,不论我怎么捂都捂不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时羽哥哥你撑住,你听到了吗!救护车马上来了。】【小禾妹妹,你听我说……我……我喜欢……喜欢你,可是我好像……好像做不成你男朋友了。】
我的眼泪一直在流,好像永不干涸的溪流:【时羽哥哥,你不要说了。我喜欢你!你得活下来,我要做你的女朋友!你这个表白我不满意。】我哭得哽咽,呼吸好像也被剥夺了一般。救护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着医护人员急匆匆地进行抢救措施。那时我多么多么希望我的时羽哥哥可以活下来。
看着身边的人忙忙碌碌,我再也扛不住了,眼前一黑。
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我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样。我不敢去过问时羽哥哥如何,因为……因为他……他在我的怀里就没了呼吸阿!就这样我浑浑噩噩地继续我的日子,仿佛我不去过问,就没有发生。我告诉自己,时羽哥哥只是回家了。
再后来我在大学里见到了江时宴,在他的身上我似乎又看到了我的时羽哥哥。操场的小道上也有着一株桃花,我经常坐在树下发呆。记得遇见他的时候桃花开得正艳,他从树下经过,我正好抬头。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带着圣洁的光晕。从那以后我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不,也许是爱上了他身上属于他的痕迹,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一个弟弟更像他的哥哥了。
所以当得知我是沈清颜的替身时,我一点儿也不难过。谁又能说得清楚,到底谁是谁的替身呢不过是两个爱而不得的人为自己编制的一场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