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和秦远结婚那天,全城轰动。
他单膝跪地,为新娘戴上价值千万的钻戒,说出那句让所有人艳羡的誓言:薇薇,我的命都是你的。
三年深情追求,换来他婚后无微不至的宠溺。
直到那个叫周扬的男人出现。
第一章
林薇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电脑光滑冰冷的屏幕,上面一张张照片刺得她眼睛生疼。
照片里的男人是秦远,她的丈夫。背景是灯光暧昧的高档会所走廊,他微微倾身,对面站着的是远航科技这次跨国合作案的甲方代表,那位以手腕强硬、作风冷厉闻名的女董事长,苏曼。照片抓拍的角度刁钻,秦远挺拔的身影几乎将苏曼笼罩,苏曼微微仰头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
几张连拍,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一张,两人的侧脸轮廓几乎贴在一起。秦远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发送这些照片的号码,是陌生的。但下面附着的那行字,林薇认得出来,烧成灰她都认得——周扬。她大学时代的初恋,也是在她和秦远交往初期,纠缠不休、最终被她彻底拉黑的前任。
【薇薇,有些事,你一直被蒙在鼓里。秦远和苏曼的关系,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他娶你,不过是为了林氏那点资源。醒醒吧,别再做他笼子里的金丝雀了。】
平板啪地一声被林薇狠狠扣在昂贵的红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胸腔里像塞了一团浸透了醋的棉花,又酸又胀,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秦远昨晚回来得很晚,身上确实带着淡淡的、不属于家里任何一款香水的冷冽气息。她当时撒娇问起,他只轻描淡写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陪苏董喝了杯咖啡,谈点细节。累了吧快去睡。
咖啡在那种地方谈什么细节需要靠得那么近
嫉妒的毒蛇一口咬在她的心上,毒液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飞快地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秦远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在公司:薇薇怎么了
秦远,林薇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颤抖,昨晚……你和苏曼,谈得很‘深入’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秦远带着疑惑的声音:薇薇,你在说什么昨晚就是和苏董敲定了最后几个合作条款,在‘云顶’喝了杯东西就散了。你怎么了声音不对。
散了林薇冷笑一声,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散到人家身上去了吗秦远,你真当我瞎照片都发到我手机上了!你和那个苏曼,你们……
照片什么照片秦远的语气沉了下来,透出严肃,薇薇,别听风就是雨。那是借位拍的!有人在搞鬼!你冷静点,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继续编故事骗我吗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哭腔,秦远,我那么信你!你追了我三年,你说你的命都是我的!结果呢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和苏曼不清不楚!你把我当什么!
林薇!秦远的声音也染上了薄怒,试图压过她的歇斯底里,我再说一次,我和苏曼只有工作关系!有人在挑拨离间!你动动脑子!等我回来,我当面给你解释清楚!
解释解释你怎么利用完林家,再一脚踢开我吗周扬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林薇被怒火和嫉妒彻底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地嘶喊出那个名字。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几秒钟后,秦远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一字一顿,砸进林薇耳膜:周扬原来是他。林薇,你信他发来的几张借位照片,信他挑拨离间的话,却不信跟你同床共枕三年的丈夫
我……林薇被他语气里的寒意冻得一哆嗦,但强烈的屈辱感和被背叛的愤怒瞬间又淹没了她,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事实!秦远,你太让我恶心了!
她猛地挂断电话,巨大的委屈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环顾着这个秦远精心为她打造的、奢华却冰冷的家,只觉得每一件昂贵的摆设都在嘲笑她的愚蠢。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个苏曼……那个毁了她婚姻的女人,还有秦远……他们休想得逞!
一个疯狂而极具破坏力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满了她的心。
第二章
远航科技总部大楼顶层,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却丝毫照不进这间压抑的会议室。
长会议桌尽头,秦远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他面前摊开的,正是那份耗费了核心团队近半年心血、即将与苏曼的启明资本签署的最终版合作协议草案。这本该是远航迈向国际市场最关键的一块跳板。
市场总监陈锋额角渗着冷汗,声音干涩地汇报:秦总,启明那边……刚刚正式发来了终止合作函。措辞非常强硬,指责我们……毫无商业信誉,泄露核心条款,甚至试图在关键技术上做手脚。
财务总监李莉紧接着补充,脸色同样难看:秦总,初步估算,项目前期投入直接损失超过五千万。更严重的是,启明资本在国际投行圈的影响力巨大,这次事件……已经对我们的融资计划和股价产生了极其负面的连锁反应。今早开盘,我们已经跌了七个点。
会议室里一片压抑的抽气声。五千万的现金损失或许还能承受,但信誉崩塌带来的连锁灾难,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秦远没说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在场每一个高管的脸。最终,那冰冷的视线定格在负责此次合作案技术对接的副总王海身上。
王海如坐针毡,感受到那目光的压力,几乎要瘫软下去,他慌忙辩解:秦总!技术方案绝对没问题!都是按最高标准准备的!泄密……泄密的事,我……
泄密的事,查清楚了。秦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割裂了会议室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掐灭烟蒂,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负责信息安全的负责人赵明。
赵明立刻站起身,将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放到秦远面前,同时将一个平板电脑连接上会议室的投影仪。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一段后台操作日志的截图。
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赵明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技术人员的精准,一个拥有秦总您私人最高权限的账号,通过内网,远程访问了存放最终版合作协议和技术核心参数摘要的加密服务器区域。访问时间持续六分钟,下载了核心文件夹。登录IP地址经过伪装,但追踪溯源,最终定位在……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秦总您和林薇女士的婚房,景澜苑8栋顶层。
投影的光打在秦远脸上,一片冷白。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不可能!王海失声叫道,林小姐她……她怎么会……
怎么会秦远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直接甩在会议桌中央,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技术部的初步分析报告。那份被泄露给启明竞争对手‘宏宇科技’的技术参数摘要,被人为篡改了三个关键数据点。手法很业余,但足以让启明认定我们在核心技术上造假,意图欺诈。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愕的脸,现在,还有人觉得不可能吗
死寂。绝对的死寂。众人面面相觑,连呼吸都放轻了。林薇那个被秦总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太太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疯了吗
答案,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最近公司里,关于秦总和苏曼董事长私下接触频繁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只是没人敢在秦远面前提。
秦远靠回椅背,闭上眼,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荒凉。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种透支后的沙哑:散会。损失控制方案,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放在我桌上。
高管们如蒙大赦,又带着巨大的震惊和不解,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开。沉重的会议室大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秦远独自坐在空旷的巨大房间里,窗外璀璨的夜景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壁纸还是他和林薇在马尔代夫度蜜月时拍的合影。照片里,林薇靠在他肩头,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阳光洒在她脸上,明媚得耀眼。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却颓然地垂落。解释面对一个用最高权限账号黑进公司核心系统、亲手毁掉他心血的女人,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愤怒如同岩浆在冰冷的疲惫下翻涌,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力——
烟灰缸擦着昂贵的意大利定制沙发边缘呼啸而过,重重砸在墙壁悬挂的一幅抽象油画上。哐当!一声巨响!玻璃画框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夹杂着烟灰和扭曲的画布,狼藉地溅落一地。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秦远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受伤的困兽。他看着地上那一片狼藉,如同看着自己精心构建的、关于爱情和未来的幻梦,被砸得粉碎。
第三章
景澜苑顶层的复式公寓里,死寂得可怕。昂贵的羊绒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留下令人窒息的安静。水晶吊灯洒下冰冷的光,映照着林薇苍白失魂的脸。她蜷缩在客厅那张巨大的白色沙发一角,像一只被雨淋透、瑟瑟发抖的雏鸟,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家居服,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昨晚的疯狂和愤怒早已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冰冷刺骨的后怕。周扬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那个发来照片的号码也成了空号。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她闯祸了!闯下了弥天大祸!
玄关处传来指纹锁开启的嘀声。
林薇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门口。
秦远走了进来。他脱掉沾着外面寒气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随手搭在衣帽架上,动作依旧带着他惯有的、一丝不苟的优雅。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不再是熟悉的温暖,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寒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看不出明显的怒意,只是眼神沉静得可怕,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蕴藏着吞噬一切的漩涡。
他一步步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林薇脆弱紧绷的神经上。他在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薇的心跳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看着他,嘴唇哆嗦着,想开口,想解释,想求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醒了秦远终于开口,声音很平,没有任何起伏,却冷得让林薇打了个寒颤。还是,一夜没睡,在等着看我如何焦头烂额
秦远……我……林薇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周扬他……
周扬。秦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像针尖一样刺人。几张借位的照片,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就能让你林大小姐失去所有判断力,像个疯子一样黑进我的公司,窃取核心机密,篡改数据,然后像个慷慨的施舍者,送给我的竞争对手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锁住她惊恐的泪眼,林薇,在你心里,我这个跟你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丈夫,就是这么个不堪的、需要你用这种卑劣手段去‘报复’的货色还是说,周扬在你心里,从来就没真正离开过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薇被他话语里的冰冷和指控刺得浑身发冷,她猛地扑过去,想抓住他的手,秦远,你听我解释!我是气疯了!我看到那些照片……我以为你真的和苏曼……我受不了!我爱你啊!我只是……我只是想……
她的手还没碰到秦远的衣袖,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挥开。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厌恶。
林薇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
爱我秦远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讽刺。林薇,你的爱,就是用背叛来证明用毁掉我半生心血来宣告你的爱,真是昂贵得让我倾家荡产,也承受不起。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薇的心脏。她看着秦远眼中那片深沉的、看不到底的失望,那是比愤怒更让她绝望的东西。她知道,有些东西,被她亲手砸碎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我错了……秦远……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瘫软在沙发边,泣不成声,像个溺水的人徒劳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我再也不会了……我发誓……
秦远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哭得浑身颤抖,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她曾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是他愿意用一切去换的笑容。此刻,这张脸依旧美丽,却只剩下让他心冷的陌生和愚蠢。
原谅
他想起会议室里高管们震惊不解的眼神,想起财务报告上那触目惊心的数字,想起苏曼发来的那份措辞冰冷、断绝所有合作可能的终止函,想起自己这三天不眠不休、殚精竭虑收拾烂摊子的焦头烂额。
他累了。从心脏深处蔓延出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林薇,他的声音疲惫得沙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虚无,这次,我可以当你是被人利用,蠢到了家。他顿了顿,看着她眼中瞬间燃起的一丝微弱的希冀,下一句话,却将她彻底打入冰窟,没有下一次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折磨。他转身,径直走向书房,砰的一声,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薇瘫坐在冰冷的地毯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秦远说原谅她了,可他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和疏离,比任何责骂都让她恐惧。她知道,那个对她予取予求、无限包容的秦远,或许真的……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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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远航科技顶楼总裁办公室厚重的隔音门紧闭着,里面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硝烟味。巨大的落地窗映出秦远挺拔而冷硬的背影,他面对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玻璃,仿佛锁定了某个遥远而具体的目标。
宽大的办公桌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远航的首席财务官李莉,干练精明,此刻眼神里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另一个则显得低调许多,穿着普通的深色夹克,面容普通得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沉静锐利,他是秦远通过特殊渠道聘请的顶尖商业情报顾问,代号影子。
秦总,李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将一份薄薄的报告推到秦远面前,这是‘影子’先生挖出来的核心东西。周扬名下的‘扬帆创投’,就是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近三年的财报水分大得能养鱼,全靠拆东墙补西墙的融资和高息借贷撑着。他最大的债主,是城西‘鼎盛金融’的赵阎王,放的是九出十三归的印子钱,周扬已经逾期三个月了。赵阎王那边,最近催得很紧,手段……不太干净。
秦远转过身,拿起那份报告,指尖在冰冷的纸张上划过。报告内容不多,却字字见血,精准地勾勒出周扬公司资金链濒临断裂、全靠借贷续命的惊险处境,以及他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债务关系。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像锋利的刀锋。
影子适时补充,声音平缓无波:周扬最近在疯狂接触‘启明资本’亚太区的投资副总监张铭。苏曼终止与贵司合作后,他第一时间就把那份篡改过的技术参数摘要当‘投名状’送了过去,想撬动张铭,拿到启明的B轮融资救命。张铭这个人,能力有,但贪。胃口很大。他递上一个U盘,这里面是他近半年一些不太合规的‘咨询费’和‘投资中介佣金’的流水,以及他私下在澳门参与贵宾厅赌局的记录。足够让他在启明内部彻底失势。
秦远接过U盘,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外壳,眼中寒光更盛。好一个周扬,一边用下三滥的手段挑拨林薇毁他根基,一边拿着从他这里偷来的东西去撬他的墙角,妄图绝地翻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鼎盛那边,赵阎王……秦远沉吟着,目光投向李莉。
李莉立刻会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秦总放心,我们和鼎盛在城东物流园的项目上有过接触。赵阎王这个人,认钱,也认势。只要我们能给他看到绝对碾压周扬的实力,让他相信跟着我们有肉吃,他手里的刀,会很乐意换个方向捅。周扬欠他的钱,本金加利息,我们可以‘替’周扬还上,当然,这笔钱会从周扬剩下的骨头渣子里加倍榨出来。
很好。秦远将报告和U盘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叠置于桌面,姿态从容,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李莉,调动所有能调动的资源,狙击‘扬帆创投’所有正在接触的潜在投资方,放出风声,就说‘远航’掌握了他们财务造假的铁证,即将向证监会和银保监会实名举报。我要让周扬在资本圈,彻底变成一条无人敢沾的臭鱼。
是,秦总!李莉精神一振。
‘影子’,秦远的目光转向那个沉默的男人,张铭那边,把他收黑钱和嗜赌的证据,‘匿名’送到苏曼董事长的办公桌上。要快,在周扬拿到任何实质性承诺之前。
影子微微颔首:明白,24小时内到位。
秦远身体后靠,陷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眼神幽深如寒潭:至于鼎盛赵阎王那边……李莉,你亲自去谈。告诉他,周扬的债,我秦远接了。条件是,从今天起,他赵阎王手下的人,给我‘盯死’周扬,把他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去了哪里,事无巨细,都给我报上来。另外,他顿了顿,嘴角那抹冷酷的弧度加深,催债的力度,给我翻倍。我要让周扬……连觉都睡不安稳。
李莉和影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凛然。秦总这是要全方位、无死角地勒紧周扬脖子上的绞索,不仅要他破产,更要他身败名裂,惶惶不可终日!
秦总,那……太太那边李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最近公司里关于林薇的流言蜚语,她也听到了不少。
提到林薇,秦远眼底最后一丝波动瞬间冻结,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她他声音毫无起伏,看好她。别让她再犯蠢,也别让周扬有机会再靠近她。其他的,不必理会。
是。李莉心头一凛,立刻应下。
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办公室重新陷入一片寂静。秦远独自坐在巨大的空间里,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映在他冰冷的瞳孔里,却没有一丝暖意。猎网已经悄然张开,精准地笼罩了猎物。复仇的齿轮,开始冰冷而残酷地转动。
第五章
景澜苑顶层公寓的空气,仿佛凝固的冰。自从上次书房那扇门关上后,这里就失去了家的温度,更像一个华丽而冰冷的牢笼。林薇穿着一条柔软的米白色羊绒长裙,抱着膝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下巴抵在膝盖上,失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几天下来,她瘦了一圈,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像一朵被抽干了水分的花,失去了所有鲜活的光彩。
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地毯上,屏幕亮着,上面是周扬几个小时前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字里行间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薇薇!救救我!秦远他疯了!他要逼死我!我的公司完了!债主堵在门口泼油漆,银行抽贷,投资人全跑光了!张铭也联系不上了!他肯定是被秦远搞掉了!薇薇,看在过去的份上,求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劝住他了!你再不帮我,我真的要去跳楼了!求你了!】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林薇心上。她想起大学时代那个意气风发的周扬,想起他曾对她的好(虽然那些好如今看来如此廉价),再看看眼前这字字泣血的信息,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是她害了他!如果不是她愚蠢地被嫉妒冲昏头脑,相信那些照片,跑去黑秦远的公司,就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灾难!周扬的公司不会成为秦远泄愤的目标!是她连累了周扬!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着她的理智。秦远说过原谅她了,可他转头就对周扬下这样的死手!这算什么原谅这分明是迁怒!是借题发挥!
一股混杂着内疚、不平和某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对秦远冷酷手段的恐惧,驱使着她猛地站起身。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周扬被秦远逼死!她要去求情!秦远既然说原谅了她这一次,那他就该放过周扬!这是她欠周扬的!
她冲进衣帽间,胡乱抓起一件外套套上,甚至没顾得上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冲出了家门。冰冷的电梯下行数字,像倒计时一样敲打着她的心。
远航科技总部大楼前台,穿着笔挺制服的前台小姐看到形容憔悴、眼眶通红的林薇,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林小姐,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找秦远!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直接就要往里冲,让我进去!
前台小姐训练有素地一步上前,礼貌却坚决地拦住了她:抱歉林小姐,秦总正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视频会议,特别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请您稍等,或者留下信息,我会帮您转达。
我等不了!林薇急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有急事!非常重要!是关于人命的!你让我进去!她试图推开前台小姐的手。
正在僵持时,总裁专属电梯叮地一声轻响,门开了。
秦远在一群高管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正低声对旁边的李莉交代着什么,气场强大而迫人。他身后跟着的高管们个个屏息凝神,气氛肃杀。
林薇一眼就看到了他,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挣脱前台小姐,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声音凄厉地喊道:秦远!秦远你等等!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薇身上,带着惊愕、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秦远的脚步顿住。他缓缓转过身,看到形容狼狈、泪流满面的林薇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他微微抬手,身后跟着的高管们立刻识趣地停下脚步,退开几步,但目光却无法从这戏剧性的一幕上移开。
有事秦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大堂,没有丝毫温度。
林薇被他眼中的冰冷刺得心头发颤,但想到周扬那条跳楼的信息,巨大的恐惧和内疚压倒了她的怯懦。她冲到秦远面前,几乎要抓住他的手臂,泣不成声:秦远!我求求你!放过周扬吧!放过他的公司!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可是周扬……他是无辜的!他公司那么多员工,都要失业了!那些债主会逼死他的!求求你了!看在我们三年的情分上,你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吧!他……他也不容易啊!
无辜不容易秦远重复着这两个词,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他微微低下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刺进林薇泪眼朦胧的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却字字如刀:
林薇,在你用我的权限黑进公司、把那份要命的东西送给他的时候,在你亲手毁掉我们合作案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的员工会不会失业没想过那些信任我的投资人会不会血本无归没想过我容不容易
林薇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煞白如纸。
秦远眼中的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只剩下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厌恶,冰冷刺骨。
现在,你为了那个挑拨离间、害你犯下大错、害我损失惨重的男人,跑到我的公司,当着所有员工的面,为他求情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森寒,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堂里,林薇,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也贱得让我恶心!
秦远!林薇被他毫不留情的贱字刺得体无完肤,尖叫出声。
秦远却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令人作呕的秽物。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高管和前台,最后落在李莉身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李莉,通知法务部。立刻启动对‘扬帆创投’周扬涉嫌商业窃密、商业诽谤以及金融欺诈的全面诉讼程序。我要他,倾家荡产,身败名裂。一点渣子,都不许剩!
说完,他决然转身,大步走向门口等候的黑色宾利,背影挺拔而冷酷,没有一丝留恋。
秦远——!林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大堂里凄厉地回荡,却无法让那个决绝的身影停顿哪怕一秒。
李莉怜悯地看了一眼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林薇,摇了摇头,立刻拿出手机拨号:王律师吗秦总指示,对‘扬帆创投’周扬的诉讼,立刻启动,最高规格,不计代价!
冰冷的命令,如同最后的丧钟,在空旷的大堂里敲响。
第六章
鼎盛金融那间充斥着烟味和廉价古龙水味的办公室里,赵阎王腆着肚子,叼着粗大的雪茄,眯缝着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打量着眼前西装革履、气场却比他更像阎王的李莉。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里面装着的,正是秦远替周扬还上的那笔巨额高利贷的本金加滚雪球般的利息票据。
嘿嘿,李总,秦老板大气!赵阎王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周扬那小王八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秦老板替他‘结清’了,那他就是秦老板的人了!您放心,我老赵办事,向来稳妥!盯人小意思!我手下那些崽子们,保证把他每天放几个屁都给您数清楚咯!他拍着胸脯保证,唾沫星子横飞。
李莉不动声色地避开一点,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赵总爽快。秦总的意思很明确,周扬这个人,要‘看住’,更要‘照顾好’。他最近压力很大,情绪不太稳定,秦总担心他……想不开。
明白!明白!赵阎王眼中凶光一闪,笑得更加狰狞,压力大好说!我老赵最会帮人‘缓解’压力了!保证让他‘舒舒服服’的,连轻生的念头都不敢有!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又嘿嘿笑起来,您就擎好吧!
李莉点点头,不再多言,起身告辞。走出鼎盛那乌烟瘴气的大门,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秦总,鼎盛这边搞定了。赵阎王收了钱,答应‘好好照顾’周扬,并随时汇报他的一举一动。
电话那头,秦远的声音平静无波:嗯。网收紧了,该收尾了。
与此同时,启明资本总部顶层,苏曼的办公室气压低得能冻死人。她脸色铁青地看着私人助理刚刚匿名送到她桌上的文件——里面详细记录了她的爱将张铭收取巨额咨询费、操纵项目以及沉迷澳门豪赌的铁证。
砰!苏曼保养得宜的手狠狠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一跳。张铭!好!好得很!她气得胸口起伏,眼中寒光四射,吃里扒外!胆大包天!给我立刻停职!启动内部审计!移送司法机关!她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怒火,目光转向那份与远航科技终止合作的函件,眼神复杂。她拿起电话,拨通了秦远的私人号码。
秦总,苏曼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张铭的事,我刚知道。是我用人失察,让小人钻了空子,挑拨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也……间接伤害了你和尊夫人的关系。那份所谓的技术参数摘要,看来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篡改的。我代表启明,为之前的草率决定,向你和‘远航’道歉。
电话那头,秦远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声音听不出喜怒:苏董言重了。蛀虫哪里都有,揪出来就好。合作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谈。
当然。苏曼立刻接道,启明的大门,永远为‘远航’这样的优质伙伴敞开。另外,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冷意,那个叫周扬的跳梁小丑,利用我们制造事端,手段卑劣。启明会配合贵司,对他进行……必要的行业封杀。
秦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多谢苏董。合作愉快。
几天后,一场堪称摧枯拉朽的金融风暴席卷了扬帆创投。
先是数家权威财经媒体几乎同时爆出猛料,深度揭露扬帆创投连续多年财务造假、虚增估值、关联交易掏空公司的重磅丑闻,并附上了部分内部人士提供的、看起来极其详实可信的证据链截图。报道一出,舆论哗然,扬帆创投本就摇摇欲坠的股价瞬间断崖式暴跌,开盘即触发熔断。
紧接着,证监会和银保监会的联合调查组高调入驻扬帆创投总部,查封账目,约谈高管。同时,多家此前被远航科技狙击过的银行和投资机构,仿佛约好了一般,宣布对扬帆创投进行风险排查并暂停授信,同时开始抽贷!
更雪上加霜的是,以鼎盛金融赵阎王为首的一帮凶神恶煞的催债人,在调查组入驻的当口,直接堵在了扬帆创投公司大门口!他们不打不砸,就是举着巨大的、写着周扬欠债还钱的血红横幅,用高音喇叭循环播放着刺耳的讨债口号,将这场破产闹剧推向了人尽皆知的高潮。
周扬的办公室被查封了。他名下的房产、豪车被迅速冻结。他像一只丧家之犬,被鼎盛的人保护性地请到了一间破旧的小旅馆房间里,24小时有人看护着。手机被打爆,全是债主和记者的狂轰滥炸。他试图联系任何人求救,却发现所有的号码都变成了忙音。他彻底被世界抛弃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瘫在散发着霉味的旅馆床上,看着电视里财经频道滚动播报着扬帆创投破产清算、他本人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的新闻,听着门外鼎盛马仔毫不掩饰的、带着嘲弄的交谈声,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猛地冲到窗边,老旧生锈的窗户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推开窗,楼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行人如蝼蚁。跳下去一了百了
哟!周老板!想干嘛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赵阎王手下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牙签,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他,秦老板可说了,让我们‘好好照顾’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兄弟可没法交代啊!这窗户风大,小心着凉,快关上吧您呐!
周扬的身体僵在窗口,看着楼下遥远的地面,又回头看看光头壮汉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威胁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双腿一软,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头,发出了野兽般的、绝望而压抑的哀嚎。
跳楼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秦远要的是他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亲眼看着他的一切被碾成齑粉。
第七章
景澜苑顶层公寓的门被推开时,林薇正蜷缩在沙发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瓷娃娃。她身上还穿着那天去远航时的那条裙子,已经皱巴巴的了,脸上泪痕早已干涸,留下几道狼狈的痕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灯,那冰冷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秦远走了进来。他没有穿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和西裤,身形依旧挺拔,只是周身散发着一种比外面的寒风更凛冽的气息。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
关门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林薇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聚焦,带着惊惶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看向门口。
秦远……她声音嘶哑干涩,挣扎着想从沙发上起来。
秦远没有看她,径直走到那张宽大的红木茶几前,将手中的文件袋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光洁的桌面上。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林薇心上。
她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目光死死地盯住那个文件袋,一种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签了它。秦远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林薇。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她踉跄着扑到茶几前,颤抖着手拿起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白纸黑字,最上面一行加粗的标题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瞳孔——离婚协议书。
下面列着清晰的条款: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景澜苑顶层公寓及附属物品归林薇所有;秦远一次性支付林薇一笔不菲的补偿金(数额足以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却也冰冷地划清了界限);双方名下再无其他共同财产及债务纠纷……
简洁,高效,冷酷。像一份处理完毕的商业合同。
不……秦远……不要……林薇像是被烫到一样扔掉协议书,纸张散落一地。她扑过去,死死抓住秦远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西装布料里,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带着绝望的乞求,我错了!秦远!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信周扬!不该怀疑你!更不该去你公司闹!我鬼迷心窍!我是蠢货!你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别不要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求求你了秦远……我爱你啊!我不能没有你……
她哭得声嘶力竭,语无伦次,卑微地祈求着,试图用眼泪和忏悔挽回那颗被她亲手推远的心。
秦远终于动了。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林薇冰凉颤抖的双手中抽了出来。动作并不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彻底的疏离。
他微微低头,看向哭得狼狈不堪、仰望着他的林薇。那双曾经让他沉溺、让他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美丽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卑微的恐惧和乞怜。秦远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彻底死寂的冰冷荒漠。
重新开始他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虚无感。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极致的疲惫和冰冷彻骨的嘲讽。
林薇,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冰凌,砸在林薇的心上,从你选择相信周扬那一刻起,从你黑进公司系统那一刻起,从你为了那个男人跑到我公司、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他求情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他俯下身,逼近她泪流满面的脸,冰冷的视线直刺她眼底最深处的恐惧。
你的爱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你的爱,就是捅我最深的刀,然后为了捅刀的人,再来求我原谅林薇,你的爱,太可怕了。可怕到……让我觉得恶心。
不……不是的……林薇拼命摇头,巨大的恐慌让她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秦远直起身,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亵渎。他整理了一下被林薇抓皱的袖口,动作优雅而冷漠。
签了字,让律师联系我助理。他指向散落在地上的离婚协议书,语气平静得像在交代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公事,这套房子和卡里的钱,足够你安稳过完下半辈子。看在这三年的份上,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体面。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走向玄关。背影挺拔,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留恋。
秦远——!!!林薇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滚爬爬地追过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冰冷的空气。厚重的实木大门在她面前砰地一声,冷酷地合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
林薇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巨大的关门声如同丧钟,在她空荡荡的世界里反复回荡,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门外,那个曾经把她视若生命的男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冰冷的离婚协议书,再看看这间奢华却空旷得令人窒息的房子,一种铺天盖地的、灭顶的悔恨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失去了他。永远地失去了。不是因为他不再爱她,而是因为她亲手,一点一点,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亲手葬送了自己唯一的光。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声痛哭,哭声凄厉绝望,却再也唤不回那个决然离去的身影。
尘埃,彻底落定。
第八章
景澜苑顶层公寓厚重的窗帘被林薇紧紧拉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光线。巨大的空间里,只有几盏昏黄的壁灯亮着,投下幢幢鬼影。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混杂着食物腐败的酸馊味。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空酒瓶、外卖餐盒、揉成一团的纸巾……一片狼藉。
林薇缩在客厅沙发最深的角落里,身上裹着一条皱巴巴的毯子。她头发油腻地贴在脸颊,眼窝深陷,双目无神地瞪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几天还是几周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在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手机屏幕忽明忽灭,全是周扬疯狂打来的电话和发送的、充满了最恶毒诅咒和谩骂的信息。林薇看也不看,直接按了关机键。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只剩下死寂。
她以为秦远至少会给她一点时间,哪怕一点点缓冲的余地。她以为……她以为他终究会心软。
直到今天上午,那个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一丝不苟得像机器人一样的年轻律师敲开了门,将一份法院传票和一份资产冻结通知书递到了她面前。
林女士,您好。我是秦远先生的代理律师陈默。这是法院签发的离婚诉讼第一次开庭传票。根据秦先生提交的申请,为防止您恶意转移婚内财产,法院已依法冻结您名下除景澜苑房产及秦先生协议中指定补偿账户外的所有银行账户及证券账户。请您按时出庭应诉。另外,陈律师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公事公办地补充道,秦先生让我转告您,协议离婚的窗口期已过。这是您‘最后体面’的选择,但您放弃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将严格依照法律程序进行。
说完,他微微颔首,留下那两张冰冷的纸,转身离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林薇看着那两张纸,像在看两张死亡通知书。冻结资产诉讼离婚秦远他……竟然做得这么绝连最后那点体面的遮羞布,都毫不留情地扯掉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她终于彻底明白,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是真的不要她了。不仅不要她,还要用最冷酷、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将她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清除出去。三年的婚姻,那些甜蜜的过往,在他眼里,恐怕早已化为了冰冷的、需要被清理的垃圾。
巨大的恐慌和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踉跄着冲进书房——那个曾经属于秦远的、充满他气息的空间。她像疯了一样拉开抽屉,翻找着,终于在书桌最底层一个带锁的小抽屉里(她以前偷偷配了钥匙),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旧U盘。
她颤抖着将U盘插进电脑。里面没有商业文件,只有一些加密的私人照片文件夹。她输入了秦远的生日——密码错误。她颤抖着,又输入了自己的生日——依然错误。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咬着指甲,脑子里一片混乱,最后,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他们结婚纪念日的数字组合。
文件夹解锁了。
里面全是照片。一张张,一页页,记录着秦远追求她那三年的点点滴滴。
有她在图书馆窗边看书,阳光洒在侧脸,他躲在书架后偷偷拍下的侧影;有她生日时,他笨拙地捧着插满蜡烛、烤得有点焦的蛋糕,脸上沾着面粉,眼神却亮得惊人的瞬间;有她因为一点小事跟他发脾气,他追在她身后,手里举着冰淇淋,一脸无奈又宠溺的抓拍;有他们在初雪里散步,她戴着毛茸茸的帽子,鼻尖冻得通红,他笑着用围巾裹住她两个人的傻样……
每一张照片里,秦远看她的眼神,都专注得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宠溺和小心翼翼的珍惜。
林薇的指尖颤抖着划过屏幕上那张秦远捧着蛋糕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笑得那么纯粹,那么温暖,眼里盛满了星光。那是她从未珍惜过,如今却再也无法企及的温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撕扯开,剧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终于看清了自己有多么愚蠢!她亲手打碎了怎样一份毫无保留的爱!她为了一个处心积虑算计她、利用她的卑劣小人,毁掉了这个视她如命的男人所有的信任和深情!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她猛地挥手,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昂贵的钢笔、水晶镇纸、堆叠的文件——统统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
她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书桌腿,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漏出来。巨大的悔恨如同硫酸,腐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她颤抖着抓起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无视了周扬那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满屏的诅咒,手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早已烂熟于心、却再也无法拨通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永远只有那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如同最残酷的诅咒。
她崩溃了,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砰!手机屏幕瞬间碎裂,零件四溅。
她像疯了一样冲回客厅,在那堆狼藉的外卖盒和空酒瓶里疯狂翻找,终于找到了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离婚协议书。她颤抖着手将它抚平,看着秦远那熟悉而冷硬的签名,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纸张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水渍。
她抓起茶几上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签字笔,笔尖颤抖着,悬在乙方签名栏的上方。签下去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么失去他!
可是不签等着法庭上被他冰冷的律师一层层剥开她所有的愚蠢和不堪,然后被法官像扫垃圾一样宣判出局吗
极致的痛苦和绝望撕扯着她。她猛地将笔和协议书都狠狠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不断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勾勒着繁华的轮廓。而这座曾经象征着宠爱与幸福的顶层牢笼里,只剩下一个被悔恨彻底吞噬、灵魂在无尽黑暗中沉沦的女人。她亲手点燃了爱情,最终只收获了一捧冰冷的、呛人的灰烬。
第九章
秦远站在远航科技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这座不夜城最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汇成一片流动的光河,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这里的高度足以睥睨众生,将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却又隔绝了所有尘世的喧嚣。
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中轻轻晃动,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办公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他半边冷峻的侧脸。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蜂鸣。他走过去,按下免提。
助理冷静干练的声音传来:秦总,陈律师那边刚传来消息。林薇女士……拒绝签署协议。法院那边,第一次开庭时间已经排定,定在下个月八号上午九点。
秦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辛辣的灼烧感,一路蔓延至胃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两潭古井,不起丝毫波澜。
知道了。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助理汇报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日程安排。
另外,助理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林薇女士……她最近……状态似乎很不好。物业那边报告说,她几乎不出门,家里……似乎也无人打理。她尝试联系过您很多次,电话都……
不必理会。秦远打断了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她的状态,与我无关。以后她的任何消息,不需要再向我汇报。
是,秦总。助理立刻应道,不敢再多言。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冰块在杯中融化时细微的滋滋声。
秦远踱步到窗前,俯瞰着脚下那片流光溢彩。目光掠过城市某个特定的方向——景澜苑所在的位置。那个曾经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此刻在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冰冷的、空洞的坐标。
他想起林薇哭泣的脸,想起她歇斯底里的哀求,想起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冲进他公司时的愚蠢和……绝情。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迟滞的钝痛,但很快就被一种更强大的、冰冷坚硬的麻木感覆盖了。
痛吗或许还有一点残余。但那点残余,早已被滔天的失望和彻底的灰烬所掩埋。他曾经把整颗心都捧给她,换来的却是最深的背叛和最彻底的毁灭。他给过她机会,不止一次。是她亲手,一次又一次地,将那点微末的机会碾得粉碎。
薇薇……他低低地呢喃出这个曾经刻骨铭心的名字,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没有一丝温度。那声呼唤里,没有留恋,没有恨意,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彻底的虚无和……了悟。
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带着灼烧感滚入喉咙,像咽下最后一口苦涩的过往。
放下酒杯,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后巨大的书柜前。目光落在书柜中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深蓝色丝绒面的小方盒。
他伸出手,指尖停顿了半秒,最终还是将它拿了出来。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正是三年前,在那场轰动全城的婚礼上,他单膝跪地,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枚价值千万的钻戒。钻石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象征着那段被精心打磨、却最终碎得无法拼凑的爱情。
秦远凝视着戒指,眼神平静无波。他拿起戒指,走到办公室角落那个造型简洁、线条冷硬的黑色金属垃圾桶旁。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那枚承载着过往所有誓言、宠爱和幻梦的钻戒,被干脆利落地丢进了空荡的垃圾桶底部。冰冷的金属桶壁,映不出它一丝一毫的光芒。
秦远合上垃圾桶的盖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如同为一段过往盖棺定论。
他走回落地窗前,重新倒了一杯酒。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辉煌,勾勒出充满无限可能与野心的未来轮廓。那里有他一手打造的科技帝国,有等待他征服的星辰大海。
他举起杯,对着窗外那片浩瀚的灯火,也对着玻璃上自己冷硬清晰的倒影。
玻璃映出的男人,眼神深邃如寒潭,锐利如鹰隼,曾经所有的温柔缱绻都被剥离殆尽,只剩下一种淬炼后的冰冷、坚硬和掌控一切的强大。过往的情爱,如同被丢进垃圾桶的那枚戒指,彻底成了不值一提的尘埃。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女人
爱情
呵。
他秦远的世界,从今往后,只有弱肉强食的法则,只有被绝对力量掌控的秩序。那些虚无缥缈、只会带来背叛和毁灭的东西,根本不配出现在他的版图里。
玻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映着窗外万千灯火,也映着他眼中再无波澜的冰冷决心。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