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晨雾未散的清灵寺钟声悠悠。
宋絮芝将最后一炷香插入香炉，望着袅袅青烟消散。
忽然，檐角垂下的铜铃无风自鸣。
她转身时，正撞进老道士浑浊却洞彻的目光里。
那道士鹤发垂肩，褪色道袍上绣着残缺的云纹，手中签筒表面包浆温润，倒像是被岁月摩挲了百年。
他慈眉微弯，将签筒往前递了递：“姑娘抽一签吧。”
签筒晃动，一支竹签清响落地。
老道士弯腰拾起，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
“不是这里的人，完成了心愿，自然就走了。”
“什么意思，谁走了？！”
宋絮芝接过竹签不解，抬头道士已隐入雾中。
山风掀起她月白色的裙摆，腕间的玉坠轻轻摇晃，似乎有一缕魂魄随风飘走。
“姑娘留步！”熟悉的声音惊得她转身。
顾时舟策马而来，玄色衣袍染上泥水。
他翻身下马，快速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
“阿芝，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宋絮芝本能地后退半步，却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怔愣。
眼前男子眉眼如画，眼底盛满她读不懂的深情，可记忆里分明从未见过此人。
“公子认错人了。”她福了福身，声音清浅，“小女姓宋，刚在寺中为家人祈福完毕，这便要归家了。”
顾时舟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踉跄着扶住身侧的古柏，喉间泛起苦涩。
当年为了救濒死的宋絮芝，他不惜违背祖训，求巫师施展禁术逆转时空。
他知道一定会有代价，但没想到代价是让她忘了他。
“无碍。”
他突然笑了，伸手替她拂去肩头飘落的银杏叶。
“忘了也好，忘了便不会再被噩梦纠缠。”
他望着她懵懂的模样，想起前世她满身伤痕的眼神，眼眶微热。
宋府门前的红灯笼在暮色中亮起时，宋絮芝提着裙摆轻快地奔进去。
“父亲！母亲！”
她的笑声清脆如铃。
宋父闻声从书房迎出，手中捧着冒着热气的红枣桂圆汤。
“快趁热喝，今日初雪，别着了凉。”
母亲则快步上前，将她冰凉的手捂进自己怀中。
“又去寺里待这么久，冻坏了可怎么好。”
雪粒子落在青瓦上，宋絮芝窝在暖榻里，望着窗外的银装素裹。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记忆深处闪过一道玄色身影，可再定睛看去，只剩漫天飞雪。
“许是白日太累了。”她摇摇头，捧着温热的汤碗，暖意顺着喉咙漫进心底。
此后每个落雪的夜晚，宋府都会飘出欢声笑语。
景和二十五年，皇帝驾崩，顾时舟主动将皇位交于年幼的七皇子。
他请求前往边疆，守护这片土地。
每当雪花飘落，顾时舟总会凝视着京城的方向。
“只要你能平安喜乐，忘了我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