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沉沉,寒月凄凄。
几颗星子悬于天际,冷光清冽,像是哪位仙人信手搅过银河溅起的几点水滴,被凡间的凛寒凝成了闪亮的冰晶。
晏清园人静马息时,一袭狐裘大氅悄无声息掠过后门,再跨上候在门口的骏马,飞快消失于寒雾蒙蒙的巷口。
下一刻,十余个蒙面的黑衣人从各个角落现身,手握长刀,压着脚步疾行追去。
关闭的后门再度打开,轩辕璟率先走出来,薄唇笑意清浅。
陆未吟紧随其后,探头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
“遛去哪儿?”
“城西有一处废弃的望火台。”
星罗卫牵马来,陆未吟翻身而上,“也好,免得扰民。”
一行人策马远去,冷月下,陆未吟眉心微蹙,骤然回头,凌厉目光扫向晏清园后门的院墙。
一株掉光叶子的枯树探出来,虬枝伸展,在夜色中投下嶙峋的剪影,如鬼手探空。
并无异常。
轩辕璟于行进中扭头望她一眼,但笑不语。
待马蹄声彻底消失,躲在墙后的苏婧才重新跃上墙头,再翻上高处房顶,望着女儿的身影渐渐消隐,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屋内,永昌侯翻个身,习惯性伸手去搂夫人,却只摸到已经凉透的空被褥。
睡意瞬间消退,微微撑起身,忽而想到什么,又笑着躺回去继续睡了。
城西,废弃的望火台矗立在寒风中,砖石剥蚀,裂缝间爬满枯死的藤蔓。
沙石瓦砾间蜷着几茎冻僵的野草,残缺不全的石阶上积着经年的灰土。
台顶的烽燧早已坍塌,当年悬挂警铃的铁索也已锈断,半截垂落在风中摇晃,偶尔撞上旁边的砖石,发出压抑又空洞的脆响。
跳动的火把照着赵有诚泛光的大脸,也不知道是油还是汗。
微弓着腰背缩在两个高大捕手中间,赵有诚裹紧身上的兔绒披风,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循声望去,不仅担心会突然钻出人,还担心会飘出鬼。
这处望火台是因为翻修时架子倒下来砸死了人才被废弃,听说枉死的人会被缚在死地,找到替身才能投胎。
风过残垣,如泣如诉,赵有诚这回是真的冒汗了,急恼道:“这人还来不来,不来我可回去睡了。”
话音刚落,踏过瓦砾的脚步声从外头进来。
一行三人不曾提灯,只有带头者一身狐裘大氅在冷月中泛起细腻的微光。
待人走近,看清为首者的脸,赵有诚愣了下,“你”
“赵有诚!”对方抢声打断,清了清嗓子道:“你约本王来此,可是考虑清楚,要投效本王?”
赵有诚心里一咯噔。
不对呀,分明是昭王约他来此,怎么变成
为官多年,赵有诚又是个心思活泛的,很快猜出端倪,一双眼睛陡然瞪大。
白日在州府衙门,轩辕璟翻出去年冻害一事,声称他私吞流民的安置银,他赶紧叫人找出流民安置详册,交给轩辕璟拿去核实。
当时赵有诚就猜到了,什么防灾赈灾,昭王此行分明另有用意。
他绷紧了弦,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得先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总算应付过去,结果晚上吃饭时,轩辕璟又派人暗中送信,约他午夜来此。
赵有诚猜到昭王不死心,还想从他身上下点功夫,可此时听这话茬明显不对劲。
他张了张嘴,又马上把嘴捂住,惊恐的看向四周。
夜风将火光拉扯得歪斜,明暗变换间,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刀划破夜空而来,直刺赵有诚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