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轻轻放在了那块破布上。
他此举,立时引得众人侧目。
那胖学子王儒更是急了:“沈师兄,你莫不是真信了这小神棍的鬼话?这分明就是个骗局!”
沈清辞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那个草帽下的身影,脸上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权当是买个趣儿,看看这二两银子,能开出何等玄机。”
他随手从地上拿起一个竹筒,入手温润,做工倒是比想象中要精细许多。
楚峰抬起手,将银子收进布袋,依旧没有多余的话。
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他们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沈清辞手中的那个竹筒,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沈清辞修长的手指轻轻拔开了竹筒的木塞。
没有想象中的书卷,也没有什么金科玉律。
从竹筒里倒出来的,是一个不过三寸长短,用黄杨木雕刻而成的小小摆件。
那摆件雕的是一位书生,衣袂飘飘,正凭栏远眺。雕工之精细,连书生眉宇间那份思索与怅然都刻画得栩栩如生,显然是出自巧匠之手。
“就这?一个木头人?”
“二两银子,买个这玩意儿?沈师兄莫不是被骗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王儒更是看得直摇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而,沈清辞却像是没有听见周围的议论。他将那小小的摆件托在掌心,目光凝固在了摆件的底座上。
那底座的方寸之地,用细如蚊足的蝇头小楷,刻着一行字。
“《礼记·大学》有云:‘知止而后有定’。何为‘止’?非止步,乃知所向也。心有所向,则志向定,风雨不动,此为修身之始。”
短短几十字,却仿佛一道电光,在沈清辞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知止而后有定”,这一句,学堂里的夫子们讲解过无数次,无非是说为人当知晓该停留的界限,方能心志坚定。
可这摆件上的注解,却石破天惊地将“止”解释为“目标”与“方向”!
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才能有坚定的志向!
一字之差,境界却判若云泥!前者是固步自封的匠气,后者却是胸怀天下的格局!
沈清辞手心微微出汗,他猛地抬头,看向楚峰的眼神,已经从探究,化为了深深的震撼。
这哪里是什么摆件!这分明就是一盏指路的明灯!有此一句点拨,日后他对经义的理解,必将远超同窗!
“王儒!”沈清辞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啊?沈师兄,何事?”王儒被点到名,受宠若惊。
“我问你,《礼记》中‘定而后能静’,你平日里是如何理解的?”
王儒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夫子说,是心志安定了,才能心绪宁静,不受外物干扰。”
“错!”沈清辞断然喝道,他将那摆件的底座展示给王儒看,“志向既定,则内心安宁,思虑自能周详,此为‘静’!而后方能处变不惊,遇事从容,此为‘安’!你连‘静’与‘安’的先后都未曾搞清,谈何学问!”
一番话,说得王儒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在场所有学子,都听傻了。
他们这才明白,这小小的摆件,真正的价值,根本不在雕工,而在那底座上寥寥几十字的点睛之笔!
这才是真正的秘籍!是能让他们在学问上,瞬间茅塞顿开,甩开旁人的秘籍!
他们直勾勾地看着沈清辞手中的那个小小木雕,又看看他脸上那份难以言喻的激动,再回味他刚才那番振聋发聩的训斥,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乱了套。
骗局?
什么骗局能让青云学堂的第一才子当场失态?
什么骗局能对《礼记》做出如此石破天惊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