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学堂,书海堂。
此地比清河村的学堂大了不知凡几,堂内陈设着一排排紫檀木的书架,架上典籍浩如烟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墨香与陈年书卷的沉静气息。
堂中早已坐满了人。除了青云学堂的学子,还有几位城中有头有脸的乡绅,以及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青云学堂的山长,陈姓大儒。
陈山长看到了刚进门的曾夫子一行,却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脸上挂着一丝客套却疏离的笑意:“曾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曾夫子不卑不亢地回了一礼,声音洪亮:“托陈山长的福,乡野之间,教书育人,倒也自在。”
陈山长的目光越过曾夫子,落在了他身后的楚峰身上,那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想必这位,便是昨日令我那劣徒清辞都自愧弗如的楚峰小友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话听似夸赞,却暗藏机锋。曾夫子踏前一步,将楚峰护在身后,神色威严正直,朗声道:“山长谬赞了。不过是小儿辈之间切磋学问,当不得真。我这劣徒顽劣,还望山长与诸位同仁莫要见怪。”
“呵呵,曾兄还是这般护短。”陈山长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语调儒雅却不容置喙,“入座吧,诗会即刻开始。”他随手指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再未多看他们一眼。
曾夫子面色不变,领着二人落座。楚峰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感受着那位陈山长骨子里的轻慢和对夫子的不屑。他心中冷笑一声,暗暗握紧了拳头:今日,定要为夫子把这颜面,加倍地争回来!
诗会分两场,上午品评书法,下午再行诗作。钟声敲响,场间肃静。山长身旁的一位中年文士高声道:“诗会开笔!第一位,沈清辞!”
沈清辞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缓步走到堂中央那张宽大的书案前。他神情专注,提笔蘸墨,深吸一口气,笔走龙蛇。他写的是一首咏竹诗,字体是时下最受推崇的馆阁体,一笔一划,端庄工整,法度森严,如刀切豆腐,棱角分明。
一幅字写完,满堂喝彩。
“好字!沈师兄这手馆阁体,已颇具火候!”
“笔力稳健,间架开阔,不愧是我青云学堂的魁首!”
就连上首的陈山长,也捻着胡须,赞许地点了点头。
沈清辞放下笔,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了角落里的那个孩童。他今日,是为了一雪前耻。
“下一位,清河村,楚峰。”
随着司仪的唱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上首的陈山长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沈清辞的佳作上移开,他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个走向书案的小小身影。
那眼神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既有对所谓“乡野天才”的好奇,更多的却是不以为然的傲慢。
他倒要看看,能让曾默如此护短的,究竟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妖孽。
当楚峰那小小的身影走到书案前时,堂中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就这么个奶娃娃?他够得着桌子吗?”
“让他来写字?怕不是来画乌龟的吧!”
“昨日听闻他言语惊人,我看不过是乡野村夫,道听途说记了几句惊人之语罢了,能有什么真才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