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肯定是又偷懒了!”张浩撇了撇嘴,想起赵瑜的吩咐,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看我明天在夫子面前,怎么告你的状!让你也尝尝被夫子当众训斥的滋味!
三日假期,一晃而过。
致远学堂的钟声再次敲响,将村里四处疯跑的野小子们重新聚拢到了课桌前。
只是比起放假前的亢奋,此刻的学堂里,人人脸上都挂着“电量不足”的疲态。秋收是顶累人的活计,哪怕是半大的孩子,也得跟着家里下地,三天下来,一个个都晒得跟黑炭头似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曾夫子背着手,踱步走上讲台,目光在底下那一张张疲惫的小脸上扫过。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三日秋收,想必尔等都深有体会。今日不讲经义,便都来说说,这三日,你们在家中,可有何见闻?”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唉声叹气。
“夫子,俺家麦子多,俺就跟着俺爹打了三天麦子,手都快断了。”一个黑瘦的男孩有气无力地答道。
“我娘让我去地里拾麦穗,捡了一整天,腰都弯成虾米了。”另一个女孩也苦着脸抱怨。
“见闻?俺最大的见闻就是,今年的班,上的真够够的了!”
孩童们七嘴八舌,说的无非是农活的苦累,话语朴实,却也单调得紧。
夫子静静听着,并未言语,只是那花白的眉头,不自觉地锁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夫子,学生有见闻。”
赵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崭新的细布衣衫,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银两的光辉,与周围灰头土脸的农家孩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学生这三日,并未下地。”他微微昂着下巴,享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家父带我去了趟县城,见了县里最大的粮商,还去了城南的墨宝斋,见识了一方价值百两的端砚。”
“百两!”学堂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赵瑜嘴角的笑意更浓,他瞥了一眼那些满脸震惊的同窗,话里带上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嘲弄:“学生以为,夫子所谓的见闻,当是增长眼界,开拓心胸。若只是终日埋首于田亩之间,与那耕地的黄牛何异?有些人天生就是看星星的,有些人,只能一辈子看泥土。”
这话刻薄至极,让在场好几个农家孩子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夫子的脸色沉了下去,看向赵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悦。
赵瑜却恍若未觉,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赵瑜和这些泥腿子,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目光挑衅地扫过楚峰,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窘迫或嫉妒。
可楚峰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老僧入定。
“楚峰,你呢?”夫子的声音响起,他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最看重的学生。
楚峰站起身,对夫子躬身一礼。
“学生家中贫寒,无缘得见百两端砚。”他先是说了一句,让赵瑜脸上的得意又多了几分。
“学生这三日,也未曾去过县城,见的,也只是家父与家母。”
“只是”楚峰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沉缓有力,“我的世界很小,只在方寸庭院,但我却见到了人世间最伟大也最辛苦的风景。学生所见,乃是烈日当空,父亲的汗水,滴滴落入脚下的泥土。所闻,乃是母亲的喘息,声声伴着连枷的起落。所感,乃是捧在手中的一粒粒麦谷,皆是父母的血汗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