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帝都贵族学院里,所有人口中的白月光替身。
镜子里的那张脸,我看了三年,却依旧觉得陌生。轮廓流畅,眉眼清冷,嘴角天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像极了沈知白。那个名字,是这所顶级
Alpha
与
Omega
云集的圣英学院里,无人不知的传奇。
而我,林溪,只是一个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普通
Beta。没有
Omega
惹人怜爱的信息素,也没有
Alpha
令人臣服的压迫力。我能留在陆时遇身边,仅仅是因为这张脸,像他心尖上那抹无法触及的月光。
陆时遇。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符号,圣英的
Alpha
校草,陆氏财团唯一的继承人。他像一柄淬了寒冰的利刃,锋芒毕露,生人勿近。可唯独对我,或者说,对顶着这张脸的我,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容忍。
这容忍,就是我存在的全部价值。
知白不喜欢那种喧闹的场合,林溪,下周的慈善晚宴,你去。他低沉的声音透过昂贵的骨传导耳机传来,不是商量,是通知。指尖划过平板屏幕上沈知白社交账号最新的更新——她在瑞士滑雪,笑容明媚得晃眼。
好。我的回答永远简单。熨帖好他指定的、沈知白最爱的香槟色礼服裙,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站在奢华的宴会厅中央,忍受着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不流血,却疼得钻心。我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看,陆少又把那个赝品带出来了。沈学姐不在,总得有人充门面嘛,Beta
最好打发了。
陆时遇偶尔会隔着人群瞥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那目光穿透我,仿佛在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我挺直脊背,努力模仿着沈知白照片里那种遗世独立的姿态,嘴角挂上练习了千百遍的、与她相似的弧度。心脏在胸腔里缓慢地跳动,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钝痛。替身不,连替身都算不上,影子罢了。影子存在的意义,就是等待正主归来,然后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光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三年。
沈知白不愿参加的枯燥学术会议,我去;沈知白懒得应付的狂热追求者,我挡;甚至在她生理期或者不方便的时候,陪在陆时遇身边的,也是我。他心情极差时,会把我叫到他那个俯瞰整个学院的天台。他很少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烟,昂贵的烟草气息混合着他自身极具侵略性的雪松信息素,即便我是
Beta,也能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压力。我安静地站在几步之外,像一个无声的背景板。有一次,他烦躁地将手机砸在墙上,屏幕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刀,半晌,才冷冷地吐出一句:你连安静的样子,都学得这么像她。
那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口冻结的声音。冰碴蔓延,刺得血肉模糊。
我以为我会永远活在这片冰冷的阴影下,直到那天,圣英学院的天空,似乎都被重新点亮了。
沈知白回来了。
她从海外交换归来,像一颗璀璨的星辰骤然降临。圣英学院门口自发聚集了迎接的人群,Alpha
们难掩激动,Omega
们眼神复杂。她穿着剪裁完美的米白色羊绒大衣,栗色的长发微卷,衬得肌肤胜雪,笑容温婉得体,举手投足间是真正的名门闺秀风范,带着
Omega
特有的、令人心折的柔和气场。她径直走向人群最前方那个显眼的身影——陆时遇。
阿遇,好久不见。她的声音清甜,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
陆时遇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片刻的停留,像是一根点燃的火柴,瞬间引燃了周围压抑的议论和艳羡。闪光灯此起彼伏。
我站在人群的边缘,穿着最普通的学院制服,像一滴不小心落入华美锦缎上的水渍,格格不入,随时会被蒸发。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我和沈知白之间来回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对比和嘲弄。看啊,正主回来了,赝品该退场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透不过气。我低下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沈知白的目光,终于还是掠过了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我身上。她眼中掠过一丝极快、极细微的讶异,随即被完美的笑意取代。她朝我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带着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的宽容。仿佛在说:谢谢你,替我照顾他这么久。
那一刻,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底那根名为坚持的弦,砰然断裂的声音。
沈知白的回归,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圣英学院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她迅速回到了学院社交圈的中心,身边重新聚拢了昔日的拥趸。而我,林溪,这个曾经因为像她而短暂存在于陆时遇身边的
Beta,存在的意义似乎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抽空。
我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陆时遇和沈知白碰面的场合。图书馆、天台,甚至他专属的休息室门口那条我走了三年的走廊,都成了禁区。我开始长时间地泡在学院最偏僻的实验室里,对着冰冷的仪器和复杂的公式,仿佛只有这些绝对理性的东西,才能暂时麻痹那颗被反复凌迟的心。
然而,有些事,避无可避。
学院百年庆典的舞会,是圣英最重要的社交盛宴之一。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我被陆时遇指派,穿上沈知白风格的礼服,替他挡掉不必要的邀约,安静地待在他视线所及的角落。今年,理所当然地,主角回归。
我缩在舞会大厅最不起眼的立柱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果汁。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夺目,衣香鬓影,空气中浮动着各种高级香水与信息素混合的奢靡气息。舞池中央,沈知白穿着一袭量身定制的星空蓝曳地长裙,像一位真正的公主。而她的王子,陆时遇,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正揽着她的腰,随着悠扬的华尔兹旋律缓缓旋转。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与她说着什么。沈知白仰着脸,笑容明媚而依赖。灯光打在他们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容不下任何杂质。
这才是天生一对。心脏的位置传来熟悉的闷痛,我收回视线,准备悄悄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林溪一个带着几分轻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学院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一个家世不错的
Alpha,陈宇。他端着酒杯,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和某种猎艳的意味。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陆少现在可没空理你了。他凑近一步,刻意释放出一点带着诱导意味的信息素,试图影响我这个Beta。
我皱眉后退一步,声音冷淡:抱歉,我还有事。
别这么冷淡嘛,他不依不饶地拦住我的去路,笑容轻浮,沈学姐回来了,你的『使命』也结束了。不如……考虑换个地方我保证,比当别人的影子有趣多了。他伸手试图来拉我的手腕。
放开她。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骤然切开了这令人不适的氛围。
陆时遇不知何时出现在几步之外。他脱离了舞池,脸色沉得可怕,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陈宇拉着我手腕的那只手上。他周身那股强大的雪松信息素,即使刻意收敛,也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压得陈宇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陆……陆少……陈宇的声音有些发颤。
陆时遇没看他,深邃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像是……焦躁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怒火过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舞池里的音乐似乎都停滞了一瞬,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沈知白站在舞池边缘,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紧紧盯着陆时遇。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手腕上被陈宇抓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触感,而陆时遇此刻的解围,更像是一种迟来的、高高在上的施舍。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屈辱感席卷了我。够了,真的够了。我再也不想活在任何人的阴影下,成为任何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抬起头,迎上陆时遇的目光,第一次,没有任何闪躲,也没有模仿沈知白的任何表情。我的声音很平静,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里:谢谢陆少解围。不过,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
我清晰地看到陆时遇的瞳孔猛地一缩,下颌线瞬间绷紧。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没给他机会。我转向脸色煞白的陈宇,语气疏离而冷静:陈同学,请自重。我无意参与任何游戏。说完,我挺直脊背,在所有人或惊讶或探究的目光中,没有再看陆时遇一眼,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这片不属于我的繁华喧嚣。
走出舞会大厅,外面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那令人窒息的香水和信息素的味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残忍的清醒。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苍白的脸。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点开那个被置顶、却极少主动联系的号码——陆时遇。
编辑信息。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退出。
发送。
没有犹豫,没有等待回复。我直接关机,将那个承载了三年卑微与压抑的号码,彻底隔绝。世界,终于安静了。
退出,意味着彻底的剥离。我开始着手办理转学手续,联系了远在另一座城市的普通大学。圣英的一切,都该结束了。我搬出了学院昂贵但压抑的单人宿舍,在学院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只有一扇朝北窗户的公寓。每天除了必要的课程,我把自己埋在图书馆最深的角落,或者在小公寓里整理行囊。陆时遇的世界,沈知白的光芒,那些曾经让我窒息的一切,正在被我一点一点地、坚决地推开。
然而,沈知白显然并不打算让我如此轻易地功成身退。我的退出信息,似乎触动了某个微妙的开关。
学院内部的匿名论坛上,开始出现一些指向性明显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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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一扒那个『高仿』的绿茶手段!真以为自己是正宫了
某些
Beta
啊,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正主回来了还赖着不走,现在玩欲擒故纵
配图是一些角度刁钻的照片:我在图书馆看书时略显疲惫的侧脸,被解读为失魂落魄;我和一位
Beta
同学讨论课题,被说成饥不择食寻找下家;甚至我独自在食堂角落吃饭,也被形容成被抛弃后的可怜虫。
恶意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蔓延。走在路上,能感受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在教室,原本还算熟悉的同学眼神也变得躲闪。更过分的是,我的储物柜被人撬开,里面塞满了廉价的、仿制沈知白常用的那款
Omega
信息素抑制贴,上面还用红笔写着刺眼的赝品只配用假货。
我默默清理着柜子,指尖冰凉。这种低劣的手段,除了激怒,更多的是让我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沈知白,那个看起来优雅完美的白月光,原来也不过如此。她需要靠打压一个替身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吗还是说,陆时遇那晚在舞会上对我的维护,终究让她感到了不安
这种不安,在几天后达到了顶峰。
我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穿过中心花园回公寓。夕阳的余晖给古老的建筑镀上一层暖金,却驱不散我心头的寒意。
林溪。沈知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依旧是那么温婉动听。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地靠近。她绕到我面前,挡住了去路。夕阳的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无可挑剔。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眼神却锐利如针。
论坛上的事,我看到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怜悯,那些人真是太过分了。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她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抚。
我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谢谢沈学姐关心。不过,不需要了。清者自清,我很快就离开圣英了。
我的平静和拒绝显然激怒了她。她脸上的温婉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逼近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
Omega
特有的、却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压迫:离开你以为这样就能抹掉你这三年像个小丑一样赖在阿遇身边的事实林溪,认清你自己的位置!一个没有信息素的
Beta,凭什么觉得阿遇会对你有丝毫留恋他看你,不过是因为你像我!仅此而已!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带着强烈的羞辱意味。周围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
我看着她因为嫉妒和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第一次觉得,那张曾经让我自惭形秽的完美面孔,原来如此陌生,甚至……有点丑陋。
说完了吗我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说得对,我凭什么呢所以,我退出了。沈学姐,恭喜你得偿所愿,请让一让。
我抱着书,试图从她身边绕过。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突然伸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力道之大,让我怀里的书差点掉落。
你!我惊怒地看向她。
她脸上却突然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恶意的笑容,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不远处的路口,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委屈和控诉:林溪!你为什么要推我!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愕然。下一秒,一股大力从她抓住我的手上传来!她竟然自己向后踉跄两步,然后哎呀一声,姿态极其柔弱地跌坐在地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我就听到一个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带着雷霆般的怒火,由远及近。
知白!陆时遇的声音充满了显而易见的焦急和关切。他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沈知白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她是否受伤。他眉头紧锁,眼神里的担忧毫不作伪。
沈知白坐在地上,眼圈瞬间就红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演技堪称一流),她一手捂着脚踝,另一只手指着我,声音带着哭腔和控诉:阿遇……我、我只是想和林溪说,让她别再在论坛上散播那些谣言中伤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生气了,还推我……
周围停下脚步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投向我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谴责。
天啊,她竟然动手推沈学姐
太恶毒了吧!自己当替身不成,就污蔑正主
果然
Beta
就是上不了台面,心思阴暗!
陆少好紧张沈学姐啊,看来那个替身彻底没戏了……
太恶毒了吧!自己当替身不成,就污蔑正主
果然
Beta
就是上不了台面,心思阴暗!
陆少好紧张沈学姐啊,看来那个替身彻底没戏了……
陆时遇扶着沈知白站起来,动作轻柔。他抬起头,看向我。那眼神,冰冷、失望,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他薄唇紧抿,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林溪,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地上,你最好解释清楚。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沈知白自导自演的这出拙劣戏码在他那写满了对沈知白信任和关切的眼神注视下我忽然觉得无比荒谬,也无比疲惫。心口那片早已冻结的荒原,连最后一丝裂缝都被彻底冰封。
解释没有必要了。任何语言,在这铁了心的栽赃和他毫不迟疑的偏袒面前,都苍白得像一个笑话。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扶着沈知白的手臂,看着沈知白依偎在他身边投来的、带着胜利和挑衅的眼神。最后一丝对这个地方,对这个人的留恋,彻底熄灭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弯腰,默默地捡起刚才因沈知白的拉扯而散落在地上的书本。一本,一本,动作很慢,却很稳。周围那些鄙夷的议论、陆时遇冰冷的注视、沈知白虚伪的啜泣,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捡起最后一本书,我抱着它们,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扫过陆时遇和他臂弯里的沈知白,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然后,我转身。脊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朝着与公寓相反的方向——学院正门走去。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单地投射在古老的地砖上。
身后,似乎传来陆时遇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呼唤:林溪
我没有回头。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离开的日期提前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着,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我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我在这所贵族学院三年积累下的、少得可怜的个人物品。其余那些陆时遇让人送来的、属于沈知白替身的华服首饰,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那个冰冷的小公寓里。
我最后一次走在圣英学院宽阔的林荫道上。两旁是修剪整齐的昂贵花木,哥特式的建筑沉默矗立,见证过无数天之骄子的辉煌,也即将送走一个无足轻重的影子。没有告别,也不需要告别。
行李箱的滚轮在寂静的路上发出单调的声响,碾过我在这里三年的卑微、隐忍和最终的心死如灰。
走到气势恢宏的学院主教学楼前,巨大的拱门下,人来人往。我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我太多复杂记忆的象牙塔。深吸一口气,准备迈出那道象征着彻底离开的门槛。
林溪!
一声急促而压抑着巨大情绪的呼喊,像一道惊雷,骤然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身体却本能地僵住了。这个声音,刻进了骨子里。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原本行色匆匆的学生们纷纷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又看向站在拱门下形单影只的我。
陆时遇冲到了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他跑得很急,几缕黑色的碎发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角,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焦灼、恐慌、愤怒,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急切。
你要去哪他盯着我,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眼神紧紧锁住我手中的行李箱。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沈知白呢陆少不是应该陪着他的白月光吗他怎么追着那个替身出来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心湖早已冰封万里,激不起一丝波澜。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残忍:离开。陆少,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交易陆时遇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他猛地向前一步,强大的
Alpha
气场不受控制地逸散开来,带着雪松的凛冽和一种濒临爆发的危险感,压得周围几个低年级的
Omega
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谁允许你单方面结束『交易』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我的去留,不需要你的允许。我看着他眼底翻腾的怒火,只觉得无比讽刺。沈知白自导自演那场戏时,他的信任毫不犹豫地给了她。现在,又凭什么来质问我让开。
我不准!陆时遇低吼出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强硬。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抓我的行李箱,而是直接抓向我的手腕!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手腕皮肤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我!脖颈后,那个伪装成普通黑色颈饰、贴肤佩戴了三年的微型强力抑制剂项圈,在感受到强大
Alpha
信息素近距离的剧烈冲击下,内部精密的平衡装置发出了超负荷的嗡鸣!
嗡——!
一声只有我能听到的、尖锐到刺痛神经的警报在脑中炸响!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感,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熔岩,轰然从颈后项圈禁锢的位置爆发出来!瞬间席卷全身!
呃!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陆时遇的手僵在半空,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异样,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死死盯住我的脖子。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够了!阿遇!沈知白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惊惶,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她拨开人群,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楚楚可怜,直接扑向陆时遇,伸出双臂想要抱住他的腰,试图将他从我面前拉开。让她走吧!她推我,污蔑我,现在又这样……你别再被她骗了!她根本不值得你……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陆时遇在她扑上来的瞬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动作!
他非但没有理会沈知白的拥抱,反而像是被某种极度厌恶的东西触碰到了逆鳞,身体猛地一侧,极其干脆利落地、甚至带着一丝粗暴地,甩开了沈知白的手臂!
沈知白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应,惊呼一声,踉跄着差点摔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被当众羞辱的难堪和震惊。
而陆时遇,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我苍白的脸和我颈间那个嗡鸣声越来越明显的黑色项圈。他眼底翻腾的怒火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恐惧的急切取代。他不再犹豫,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和沈知白的失态,再次向我伸出手!
这一次,目标明确——直指我颈间那个伪装了三年、此刻却濒临崩溃的黑色颈饰!
别碰它!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吼,声音因为体内翻江倒海的灼热而嘶哑颤抖。本能地想要后退躲避。
但陆时遇的动作更快!更决绝!
他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精准地扣住了项圈后方那个极其隐蔽的微型锁扣!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在死寂人群中炸开的脆响!
束缚了我整整三年,压制着我所有
Omega
本源的强力禁锢——那个伪装成普通颈饰的抑制剂项圈——应声而开!
陆时遇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向后一扯!
黑色的项圈如同一条失去生命的蛇,被他干脆利落地从我的颈间扯下,随手丢弃在地上。
嗡鸣声消失了。
世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紧接着——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浓郁到令人灵魂颤栗的甜美气息,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甘泉冲破地壳,如同最馥郁的玫瑰在瞬间极致盛放!以我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学院主楼前的空间!
那气息甜美得蚀骨,纯净得醉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与创伤的温柔力量,却又蕴含着
Omega
最本源、最强大的吸引力!它穿透空气,无视距离,霸道地侵占了每个人的嗅觉神经!
天啊……!
这、这是什么味道!
我的信息素……不受控制了!
好……好香……好舒服……
是
Omega!顶级
Omega
的信息素!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刚才还带着鄙夷目光看着我的
Alpha
们,此刻眼神彻底变了!震惊、痴迷、甚至带着一丝被顶级
Omega
信息素本能吸引的狂热!几个等级稍低的
Alpha
甚至控制不住地向前迈了一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喉结滚动。
而
Omega
们,则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后颈,脸上充满了惊骇和一种本能的臣服感!这股信息素……太强大了!纯净、甜美、充满生命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却又有着绝对的压制性!让她们从基因深处感到敬畏!
沈知白彻底傻了。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此刻只剩下极度的惊愕和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茫然。她呆呆地看着我,又看看地上那个被丢弃的黑色项圈,再看看周围人群那狂热而陌生的反应。她自身作为
A
级
Omega
的信息素,在这股爆发性的、压倒性的甜美气息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普通,甚至……微不足道!她引以为傲的资本,被瞬间碾得粉碎!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
我站在原地,颈间失去了束缚,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那股被压抑了太久、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信息素,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汹涌澎湃地冲刷着我的四肢百骸。身体内部因为抑制剂骤然撤除而产生的剧烈冲突带来阵阵眩晕和虚弱感,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新生的、迟来的自由感!虽然这自由,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如此……惊天动地。
我的脸色依旧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和虚弱而微微颤抖。
陆时遇就站在我面前,一步之遥。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投向我的、或震惊或贪婪的目光。在信息素爆发的瞬间,他自身的雪松信息素也如同受到挑衅的猛兽,本能地汹涌而出!霸道、凛冽、充满了强大的占有欲和守护意味,瞬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试图靠近的
Alpha
气息狠狠压制回去!
他紧紧地盯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不再是冰冷,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破土而出的炽热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看到了我的虚弱,看到了我的颤抖。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如同被石化般的注视下,陆时遇,圣英学院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
Alpha
校草,陆氏财团未来的掌舵人,做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帝都社交圈地震的举动!
他向前一步,在死寂的、落针可闻的学院主楼拱门下,在我信息素爆发最中心、最虚弱的那一刻,伸出双臂,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我——这个刚刚被所有人鄙夷唾弃的赝品
Beta——用力地、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他的手臂强壮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我完全纳入他的气息范围。他身上的雪松信息素不再仅仅是霸道地压制外界,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温柔,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缠绕上我爆发出的甜美信息素。那感觉,不再是压迫,而是一种……交融一种迟来的、笨拙的安抚
我的脸颊被迫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隔着昂贵的衬衫布料,能清晰地听到他心脏如同战鼓般沉重而急促的搏动。砰!砰!砰!每一下,都震得我耳膜发麻。
唔……体内信息素的剧烈冲突和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身体在他怀中抖得更厉害了。
这声呜咽似乎彻底击溃了陆时遇最后一丝理智。他收紧了手臂,低下头,冰冷的薄唇几乎贴在我的耳廓上。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甚至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死寂和喧嚣,重重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从始至终,我只认你。
轰——!!!
这句话,比刚才信息素的爆发更具毁灭性的冲击力!
沈知白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绝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精心维持了多年的骄傲和自信,在这一刻,被陆时遇毫不留情地当众碾成了齑粉。原来,她才是那个可笑的替代品不,她连替代品都算不上!她从未真正走进过这个男人的心!
周围的议论声彻底变成了海啸般的惊呼!天啊!陆少说什么他只认她!那个
Beta……不!她是
Omega!顶级的
Omega!沈知白……原来她才是……所以这三年……陆少留在身边的,从来就不是影子!信息素压制……陆少的雪松在主动缠绕她的信息素!这是……标记伴侣的本能反应吗我的老天!这才是惊天大反转!
陆时遇对周围的惊涛骇浪置若罔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中颤抖的人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松开一点怀抱,低头,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我额角的冷汗。他的动作笨拙而生涩,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珍视。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只有我能听清,我在。以后,再也不用戴那个东西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脖颈上,那里因为长期佩戴项圈,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与周围皮肤颜色稍有不同的痕迹。他的眼神暗了暗,带着浓重的心疼和自责。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哑得厉害,让你……等了这么久。
这句迟来的道歉,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转动,打开了我心中那座冰封城堡最后一道紧闭的门。所有的委屈、不甘、隐忍、心死……在信息素彻底解放的冲击下,在他这笨拙却炽热的拥抱和话语中,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肩膀无声地颤抖着。不是委屈的啜泣,而是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洪流。
陆时遇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更紧地抱住了我,大手笨拙地、一下下地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我的发顶,任凭我的泪水浸透他的衣衫。
圣英学院宏伟的拱门下,时间仿佛凝固。众目睽睽之中,那个曾经冷酷疏离的
Alpha
王者,此刻正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拥抱着他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沉默地承受着她迟来的泪水,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
而曾经光芒万丈的白月光沈知白,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小丑,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编织的幻梦,在眼前彻底崩塌、粉碎。
多年后。
一场备受瞩目的高端财经访谈节目接近尾声。镜头前的沈知白,依旧美丽优雅,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是眉宇间沉淀了几分洗尽铅华的淡然。她早已不是当年圣英学院那个众星捧月的
Omega
公主,凭借着家族的余荫和自身的努力,在艺术投资领域也闯出了一番天地。
主持人微笑着抛出最后一个问题:沈女士,您的经历一直很励志。不过,很多观众都很好奇,当年在圣英学院那段众所周知的……嗯,情感往事。外界似乎有很多版本。作为当事人,您能分享一下,那段经历给您带来了什么感悟吗
沈知白端起精致的骨瓷茶杯,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镜头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释然,也有一丝极淡的自嘲。她放下茶杯,看向镜头,笑容得体,声音温婉依旧:
感悟吗她微微停顿,像是在斟酌词句,随即坦然一笑,最大的感悟大概是,人生这出戏,不到最后,永远不知道谁才是主角。当年,我们都太年轻,太执着于自己认定的剧本。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镜头,望向遥远的过去。
曾经,我以为自己是那个被命运偏爱的女主角。后来才发现……她轻轻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通透和坦荡,原来,我才是那段故事里,那个不自知的女配。
访谈现场响起礼貌而克制的掌声。主持人适时地结束了节目。
电视屏幕暗了下去。
温暖如春的客厅里,壁炉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柔软的地毯。我靠在陆时遇宽阔而坚实的肩膀上,手里拿着那本边角已经有些磨损的圣英学院百年纪念册。刚才电视里沈知白的话语清晰地传来。
陆时遇的手臂环着我的腰,下巴自然地搁在我的发顶。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和满足,在我耳边响起:她倒是……比以前明白多了。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对他而言,沈知白早已是无关紧要的过去。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指尖轻轻翻过纪念册厚重的铜版纸。那些定格在纸页上的青春脸庞,那些恢弘的建筑剪影,那些代表着荣耀与辉煌的徽章……都带着一种被时光柔化过的朦胧感。
指尖最终停留在一页。
不是集体照,也不是什么重要活动的记录。那是在学院中心花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被某个不知名的摄影者无意中捕捉到的画面。照片有些模糊,角度也偏。
画面里,高大的银杏树下,穿着学院制服的少年
Alpha(陆时遇),微微侧着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旁边低着头看书的少女。阳光穿过金黄的树叶,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柔化了他紧抿的嘴角。他的眼神深邃、专注,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安静的身影。
而那个穿着普通制服的少女,对此毫无所觉,完全沉浸在书页里。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小的、打印上去的日期,赫然是沈知白出国交换后的第二年深秋。
原来,在那么早、那么早的时候,在那个连我自己都深信不疑我只是个替身的岁月里,他的目光,就已经只为我停留。
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少年专注的侧脸,我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了然、一丝甜蜜,还有一丝岁月静好的安然。
啪嗒。
一声轻响。
我合上了那本被岁月封存的纪念册,也轻轻合上了那段名为替身的、酸涩而隐秘的青春。
炉火噼啪,暖意融融。我往身后那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里更深处依偎进去,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
困了陆时遇的声音带着宠溺,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嗯。我闭上眼睛,轻声应道。
窗外,夜色温柔。属于我们的故事,早已翻过了跌宕起伏的篇章,在细水长流的温暖里,绵长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