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伸手拿起其中一个瓶子。
瓶壁薄厚均匀,连瓶口的边缘都打磨得十分光滑。
透过瓶身看远处的铁匠炉,格外清楚。
“这是......”
林川转头看向王贵生,“你烧出玻璃了?”
“这就是玻璃?”
王贵生眼睛一亮,连忙朝角落里喊,“张老汉,快过来!”
一个穿着灰布棉袄的老汉闻声放下手里的活计,佝偻着背走过来。
“见过大人。”
“老丈,这瓶子是您烧的?”
林川把瓶子递过去。
张老汉接过瓶子,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瓶身,叹了口气:“回大人,是老汉琢磨的。早年在窑里烧过琉璃,后来惹了窑头,被赶出来。前几日王头领说,大人想要一种透光的玻璃,比琉璃更亮、更匀,老汉就试着烧了烧。”
他指着木盒里的瓶子。
“这三个用的料不一样。这个加了硝石,透亮些但脆;这个掺了火石砂,结实倒是结实,就是里面有点雾;只有这个,按王头领说的法子,用火石砂加草木灰,烧到熔化了再慢慢凉透,才成了这般模样。”
林川问道:“火石砂?那是什么?”
张老汉愣了愣,伸手从墙角布袋里抓出一把细砂,摊在掌心给林川看:“大人瞧,就是这‘火石砂’。河滩上淘来的,敲碎了能划燃火折子,磨细了透着光,烧窑的老匠人都认得。”
林川凑近一看,砂粒泛着半透明的光泽。
原来就是石英砂。
他点点头:“对,就是这个。”
拿起那只最透亮的瓶子对着光看,瓶身里的气泡少得几乎看不见。
他隐约记得前世在博物馆看过相关的介绍,说玻璃这东西的烧制,东西方走的是两条路子,可具体细节却模糊得很。
毕竟谁会特意去记这些偏门知识呢?
这也难怪他不记得。
玻璃虽说早在几千年前就有了雏形,可在东西方,烧制的路数却大相径庭。
东方这边,打从商周起就有琉璃,多是往釉料里加铅、加硝石,烧出来的物件带着股温润的光泽,可透光性总是差那么点意思,而且脆得很,稍微磕碰就碎。
就像张老汉说的,加了硝石的瓶子透亮却不经碰,其实就是延续了古法琉璃的路数,更偏向做摆件、饰物,论实用反倒差了些。
那时用来烧制琉璃的火石砂,多是从山间采来的水晶碎料,磨得极细,故而成本也高。
可西方那边就不同了。
他们的工艺,是用石英砂掺苏打、石灰石,烧出来的玻璃更透亮,也更结实。
据说他们早早就能做出玻璃窗,甚至能吹制成各种形状的器皿。
这其中的差别,说到底还是跟材料来源、用途需求脱不开关系。
东方的铅矿易得,早期琉璃多供皇室贵族赏玩,自然往精致的路子上走。
而西方那边,或许是更需要结实耐用的器皿,才慢慢摸索出了石英砂为主的配方。
林川摩挲着瓶身,问道:“老丈,这第三个瓶子这么亮,是不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跟前面两个不一样?”
张老汉愣了愣,摇头道:“没什么不一样啊......就是没往里面加黑锡,王头领说要装什么香东西,加了黑锡烧出来总带着股怪味,我就没加。”
“这就对了!”林川眼睛一亮。
张老汉说的黑锡,就是铅,其实就是要加大石英砂的比例,多试几次,用穷举法,总能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