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昂一连用了好几个形容词,每一个都精准地踩在了苏联后期那套僵化官僚体系的敏感点上。
什么东西最让领导头疼?就是这些占地方、没产出、还天天要花钱维护的老古董。
能把包袱甩掉,还能换回实实在在的好处,这在任何一个单位的领导看来,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奥尔洛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当然知道陈昂在偷换概念,但他抓不住把柄。
“报废设备?”他冷笑着,指了指那台威武雄壮的tes200电子束焊机,“伊万,你告诉我,这台能焊接核潜艇外壳的国之重器,什么时候成了‘报废设备’?”
沃尔科夫的老脸一红,但他此刻已经和陈昂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它它的核心功率管烧了,真空泵也老化了,修复的成本,比买一台新的还贵!最关键的是,我们交不起电费!它就是一堆废铁!一堆随时可能因为线路老化而引发火灾的危险品!”老所长说得声情并茂,捶胸顿足,好像这台机器不是他的心肝宝贝,而是杀父仇人。
方华仁在旁边听得嘴角直抽抽。
核心功率管烧了?真空泵老化?这不就是他们这次来最想要的东西吗?这哪是报废,这分明是把心脏挖出来单卖啊!
奥尔洛夫显然不信这套鬼话,他刚要发作,他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刺啦刺啦地响了起来。
他走到角落里接听,脸色变幻不定,时而严肃,时而恭敬。
几分钟后,他走了回来,眼神复杂地看了陈昂和孙建业一眼,那目光里少了些敌意,多了些忌惮和困惑。
显然,孙建业之前通过瓦西里副主任建立的“高层通道”再次发挥了作用。
奥尔洛夫的上级,绿城的安全主管,亲自给他下了指示。
指示的内容无非是“配合友邦人士的正常交流活动”、“确保考察顺利进行”、“不要激化矛盾”之类的官话,但核心意思奥尔洛夫听懂了:这几个人,上面有人罩着,别惹事。
“好吧。”奥尔洛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态度生硬地妥协了,“既然是处理报废资产,那就必须有完整的手续。评估报告,报废申请,资产划拨单,以及第九总局的出境许可。一份都不能少。”
他这是在设置障碍。一套流程走下来,没个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
陈昂像是完全没听出他的刁难,反而一脸感激地握住奥尔洛夫的手:“太感谢您了,少校!您真是太严谨,太负责了!我们完全同意!不过”他话锋一转,“为了不给贵国政府增添太多繁琐的工作,我们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们不走官方出口渠道。我们就把它当成真正的废铁来处理。你们研究所找一家废品回收公司,签一份处理合同,我们再从回收公司手里买过来。这样一来,它在文件上,就只是一堆按重量计价的废金属。至于那些技术资料”陈昂看了一眼沃尔科夫,“我们可以借阅‘参考’一下,回头再还给所长,对吧?”
这个提议,充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疯狂与智慧。
它完美地绕开了所有监管,将一桩可能惊动克里姆林宫的跨国技术转移,变成了一场毫不起眼的废品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