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馥郁芬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不是他们熟悉的、浓烈刺鼻的古龙水味,而是一种层次丰富、优雅而神秘的香气,前调是清新的柑橘,中调是婉约的茉莉与白兰,尾调则是沉静的檀香与麝香。
它像一首无声的诗,一幅流动的画,瞬间俘获了在场所有女性的嗅觉。瓦西里夫人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她看着那瓶香水,就像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孙建业趁热打铁,将另一个小一点的礼品袋递给彼得罗夫,里面是同样的一套产品,只是规格略小。他凑过去,压低声音,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说:“彼得罗夫同志,这玩意儿,在巴黎的老佛爷百货,一瓶能卖到一百美元。我们自己人,内部价。”
一百美元!
彼得罗夫的手猛地一抖。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几乎是他好几个月的工资。他看着手里这个小小的礼盒,感觉到的不再是精致,而是沉甸甸的重量。他再看向陈昂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不再是审视和疏离,而是带上了一丝敬畏和好奇。
晚宴的气氛,从此刻开始,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宴会结束后,代表团的翻译,一个名叫德米特里的年轻人,在送陈昂他们回酒店的路上,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
“陈先生,你们的‘样品’,真是太了不起了。”德米特里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赞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美好的东西。”
“如果德米特里同志喜欢,我们车上还有一些,可以送给你和你的家人。”孙建业立刻接话。
德米特里的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不不不,那太贵重了。”
“朋友之间,谈不上贵重。”陈昂淡淡地开口,他的目光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话却是对德米特里说的,“我们这次来,是真心想和苏联的同行进行技术交流。只可惜,我们看到的一些技术,似乎有些陈旧了。我们听说,苏联真正的先进技术,尤其是在材料科学和精密加工领域,都掌握在军工体系的研究所里。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能和那些真正的专家,进行一些‘纯粹的学术探讨’呢?”
陈昂特意加重了“纯粹的学术探讨”这几个字。
德米特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沉默了片刻。作为一个常年为外事部门工作的翻译,他瞬间就听懂了陈昂的弦外之音。换做平时,他会立刻义正言辞地拒绝,并上报领导。
但今天,那缕“东方神韵”的香气,和他口袋里刚刚被孙建业悄悄塞进来的两张崭新的十美元钞票,让他的思想发生了剧烈的斗争。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德米特里没有立刻熄火,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先生,”他没有回头,声音压得很低,“莫斯科郊外的绿城,有一个‘钢铁与合金研究所’,他们以前是研究坦克装甲的。我听说我只是听说,因为国家削减经费,他们现在连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研究所的副所长,叫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沃尔科夫,是个老科学家,很固执,但也很爱护他的研究所。”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迅速下车为他们打开了车门,仿佛刚才那段话根本不是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