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如果陈昂解释不清技术来源,就可能被扣上“窃取国家或国外机密”的大帽子。
陈昂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向李俊,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李组长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不过,我想纠正一点,我们未来科技工业集团,前身是红旗农机厂,是一家有着三十多年历史的老国营单位,我们有一批经验丰富、技术过硬的老工人、老技术员,比如我们的总工程师梁卫国同志,就是国内第一批大学生,享受国家津贴的专家。我们不是民营小厂,我们是响应国家号召,进行股份制改革试点的国企。这一点,在工商部门是有备案的。”
他轻描淡写地偷换了概念,先把自己从“民营小厂”这个容易被攻击的身份里摘了出来,站到了“国企改革”的政治正确高地上。
李俊的眉头皱了皱,显然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
陈昂继续说道:“至于技术来源,当然是我们自己研发的。从理论构想到图纸设计,再到一次次的实验,所有的原始数据和记录,我们都完整地保存着。如果调查组有兴趣,随时可以查阅。我们甚至欢迎部里派专家来鉴定。李组长可能对基层同志的创造力有所低估,但事实是,我们国家的工人阶级,是有智慧、有能力的。”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自己厂里的工人阶级,又暗暗地讽刺了李俊脱离群众。
李俊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发现跟眼前这个年轻人绕圈子,自己占不到任何便宜。他决定换一个更具杀伤力的角度。
“好,就算技术是你们自己研发的。”他冷笑一声,“那我们来谈谈第二个问题。前段时间,你去了德国,和诺兰德公司发生了纠纷。最后,你们不仅没有赔偿,反而还让诺兰德成了你们的欧洲代理商。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你在这个过程中,是否向德方泄露了某些不该泄露的东西,或者,与外方资本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出卖了国家利益,来换取对方的妥协?”
“里通外国”!
这顶帽子,在八十年代,足以压死任何人。
记录员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昂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李组长,我必须提醒你,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我,陈昂,作为一个华夏公民,未来科技的董事长,在德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我们公司,乃至我们国家企业的尊严和利益。”
“我没有出卖任何东西,恰恰相反,我用我们自己的技术,堂堂正正地赢得了德国人的尊重和市场。我让他们亲眼看到,我们华夏的企业,不是只能生产廉价的仿冒品,我们同样能做出世界一流的创新产品!我让他们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为他们的傲慢和偏见,向我们道歉!”
“至于所谓的秘密协议,更是无稽之谈。我们和诺兰德公司签订的代理合同,是纯粹的商业合同,每一条都清清楚楚,随时可以供组织审查。李组长,你是在怀疑我的人格,还是在怀疑我们国家对外开放政策的正确性?难道我们跟外国人做生意,只要我们赚了钱,就是‘里通外国’,只有我们赔了本,才是‘为国争光’吗?”
他一连串的反问,如同连珠炮一般,句句诛心。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接把李俊的个人指控,上升到了否定国家大政方针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