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猛地推开，苏晚晴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过来，她一向从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凝重和焦急。
“老板！”她甚至来不及顾及一旁的赵爱华，直接将一份电报纸拍在了桌上。
那单薄的纸页，仿佛有千钧之重。
“欧洲那边来消息了。”苏晚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盆冰水，浇在刚刚燃起的雄心烈火上。
“我们申请的国际专利，被驳回了。”
陈昂的眉头瞬间拧紧。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致命的理由：
“理由是我们的高压水射流技术，与一家名为‘诺兰德工业’的德国公司的秘密专利，存在‘惊人’的相似。”
红房子西餐厅。
刚刚因一次紧握而升腾起来的炙热空气，被苏晚晴带来的那份电报彻底冻结。
那张薄薄的纸，落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却仿佛一块沉重的墓碑，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爱华脸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眼中的狂热与决绝，瞬间凝固成惊愕与不解。她刚刚才献上自己的权杖与王国，战争的号角却在另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战场上，凄厉地吹响。
陈昂松开手，拿起那份电报。
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掠过纸面上冰冷的铅字。
“诺兰德工业？”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对。”苏晚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金属般的寒意，“欧洲精密制造和重型机械领域的巨头，真正的百年企业。他们的律师函已经发到了我们在欧洲的专利代理机构。”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让气氛更加凝重的话：“对方声称，早在两年前，他们就已经注册了一项关于‘超高压流体聚焦切割’的核心技术专利。只不过，这项专利一直处于保密状态，从未公开。”
“潜艇专利！”赵爱华几乎是脱口而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作为商场老手，她立刻就明白了这套打法的阴险之处。这就像一艘潜艇，在水下悄无声息地潜伏，从不露面，就等着你的战舰浩浩荡荡地驶入它的攻击范围，然后发射致命的鱼雷。
这是国际资本巨鳄最擅长的绞杀手段，用法律的壁垒，堂而皇之地将你的创新成果，变成他们餐盘里的猎物。
“是的。”苏晚晴点头，表情愈发严峻，“他们的要求很明确。第一，未来科技立刻停止生产和销售所有相关产品。第二，赔偿他们一千万马克的专利侵权金。第三，将我们的‘聚合陶瓷喷嘴’技术，无偿转让给他们，作为庭外和解的条件。”
“否则，他们将在德国和美国，同时对我们提起诉讼。”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爱华的心上。
一千万马克！
无偿转让技术！
还要自断手脚，停止生产！
这不是谈判，这是赤裸裸的掠夺和羞辱！
“欺人太甚！”赵爱华一掌拍在桌上，骨瓷咖啡杯被震得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刚刚燃起的万丈雄心，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她不怕三井那种商业层面的围堵，因为她自信有手段可以周旋反击。但这一次不同，对手动用的是法律武器，是在对方的主场，用对方的规则来打一场必输的战争。
“我们赢不了的。”赵爱华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国内的企业，在国际专利诉讼上，几乎没有赢过的先例。光是律师费和诉讼周期，就能把我们活活拖死。他们甚至不需要赢，只需要拖。”
她看向陈昂，眼神复杂。她看到的是一个天才，一个神迹的创造者，但此刻，这个天才却撞上了一堵由规则和时间砌成的，冰冷而坚硬的墙。
然而，陈昂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没有愤怒，没有焦虑，甚至连一丝担忧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笃，笃，笃。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风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苏晚晴报告的不是一场灭顶之灾，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种极致的冷静，反而让赵爱华和苏晚晴感到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