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里只有两种声音。
一种,是通条在枪管里摩擦发出的“唰唰”声。
另一种,是零件被拆卸、组装时,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
独立团的七百多号人,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
他们看着那几个跟自己穿着同样军装,但骨子里却透着完全不同气息的老兵。
看着他们用一种行云流水、快到极致的动作,伺候着手里的家伙。
那不是在擦枪。
那分明是一种仪式。
一种对杀人工具最极致的尊重,一种融入血肉的熟悉。
每一个动作,都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精准得分毫不差。
他们的手指,仿佛天生就长在步枪的每一个零件上。
独立团的士兵们,也擦枪。
他们用破布,用衣角,实在没东西了,就在地上蹭蹭,把枪管里的泥磕出来就算完事。
可眼前这几个人
他们手里的擦枪布,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标准方块。
他们的通条,不止一根,粗细不同,各有功用。
他们甚至还有一个装着清亮枪油的小瓶子,用一根细细的毛刷,小心翼翼地给每一个活动的机件,都涂上薄薄的一层。
那专注的神情。
那标准化的流程。
那对武器视若珍宝的态度。
这一切,像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每一个独立团士兵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他们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新团长会因为枪管里的一撮泥土,就差点把战斗英雄张大壮给毙了。
许多人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手里那根黑乎乎、跟烧火棍差不多的家伙。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臊得通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云龙背着手,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把独立团这帮兵油子骨子里的懒散和骄傲,彻底砸碎!
不破,不立!
不把他们打回原形,他们就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输在哪!
就在这时,成才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
“叔,让他们继续,我们去团部谈。”
李云龙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操场。
他看到那些士兵们的眼神,正在发生某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他点了点头。
独立团团部,还是那间被手榴弹熏得漆黑的院子。
尸体已经被抬走,但空气中那股血腥和硝烟混合的铁锈味,却像是长在了这里,怎么也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