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李云龙就醒了。
他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自己心里的那股邪火给烧醒的。
一睁眼,看到那斑驳的土墙和头顶的蜘蛛网,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翻身下床,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依旧死气沉沉的景象。
重重地哼了一声。
工人们陆陆续续地走进院子。
一个个哈欠连天,脸上还是那副麻木不仁的表情。
缝纫机房里,很快又响起了那有气无力的“哒哒哒”声。
一切都和昨天一模一样。
李云龙的拳头又硬了。
他扭头看向屋里,成才也已经起来了。
正在整理自己的背包,动作不急不缓。
仿佛根本没把眼前的烂摊子放在心上。
“才子!你昨天说的那个第一步,怎么干?”
李云龙压着嗓子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
他等了一晚上。
就等着看自己这个神神秘秘的侄子,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成才将背包整理好,站起身。
平静地说道:“叔,别急。先看。”
说完,他便径直走出了那间破屋子。
李云龙一愣,也跟了出去。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成才没有像李云龙昨天那样,咋咋呼呼地冲到人群里去训话。
他只是背着手,像个闲逛的管事。
走进了那间最嘈杂的厂房。
李云龙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厂房里的气味很难闻,光线也很昏暗。
成才没有说话。
只是慢慢地走着,一双眼睛却像鹰一样,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他看得很仔细。
从布料的堆放,到裁剪的工序,再到缝纫的流程。
很快,他的脚步停在了裁剪区。
这里是整个生产流程的第一步,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几名女工围着一张大案板。
正费力地裁剪着军裤的布料。
她们的方法原始得令人发指。
先是拿一把破旧的木尺,在布料上比画半天。
用一块石炭画上歪歪扭扭的线。
然后再用一把大剪刀,吭哧吭哧地沿着线剪。
因为尺子不准,画的线也不直。
剪出来的布片大小不一,边角料扔了一地。
几个人忙活了半天,案板上也才堆了寥寥几片裤腿。
“大娘,我能问个事吗?”
成才的声音很温和,没有半点架子。
正在埋头苦干的一个中年妇女抬起头。
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啥事?”
“你们为什么不把布叠起来一起剪?”
成才问道:“这样不是快一些吗?”
“叠起来?”
妇女撇了撇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叠起来剪,那剪出来的还能一样大?”
“上下都对不齐!到时候缝不上,刘主任又要扣工分了!”
“就是,小伙子,你不懂就别瞎指挥。”
旁边另一个年轻点的女工也搭腔道。
她们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这个“关系户”的不信任和排斥。
李云龙在门口看着,眉头紧锁。
他心想,这小子要碰钉子了。
然而,成才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他笑了笑。
说道:“大娘,我有个法子。”
“不但能让你们剪得又快又好,还能保证每一片都一模一样。”
“你们想不想试试?”
“切,吹牛吧你。”
“我们干了几年了,什么法子没试过?”
女工们根本不信。
成才也不跟她们争辩。
他只是从地上捡起一块刚刚裁剪好的、还算规整的裤腿布料。
然后又找来一把尺子,借了她们的石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