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科的临时工坊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喧嚣都已沉寂,只剩下马灯的灯芯,在“滋滋”地燃烧。
天,就快亮了。
耿忠跪坐在一排已经组装好的“没良心炮”前。
他的手中,拿着一截刚刚烧过的木炭,正在对其中几个用于主攻的、最大号的炸药包,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微调。
魏和尚带回来的情报,太过珍贵,也太过精确。
它让耿忠的“外科手术”计划,有了最清晰的目标。
他的动作,极其专注,极其缓慢。
他仿佛不是在制作一件即将用于杀戮的武器,而是在雕琢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他用炭笔,在木箱的外壳上,画上了一道道清晰的白色箭头,和几条精准的安放基准线。
每一个箭头指向的角度,每一条基准线的位置,都经过了他脑海中无数次的计算和推演。
这些线条,将成为突击队员们在黑暗中,唯一的,也是最可靠的指引。
旁边给他打下手的几个学徒,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只是看着耿先生的动作,看着他脸上那种对角度和方向近乎偏执的苛求,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
他们隐约感觉到,这些线条,将决定这场战斗的成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张大彪!”
李云龙的吼声,打破了指挥部的宁静。
“到!”
一营长张大彪,这个李云龙手下最悍勇的战将,掀开帘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还带着挖了一夜土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
他知道,团长叫他来,意味着什么。
最硬的骨头,要交给他来啃了!
耿忠也带着他那张画着安放示意图的草图,站了起来。
李云龙指着沙盘,对张大彪说:
“大彪,这次突击队的队长,你来当!”
“是!”
张大彪想都没想,挺胸应道。
“但是,”李云龙话锋一转,指向了耿忠,“这次怎么安放炸药包,你得听耿先生的!他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得给老子记在脑子里,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错!”
张大彪有些意外地看了耿忠一眼。
他知道这位耿先生是团长的宝贝,有大本事,但安放炸药包这种事,不就是找个地儿一堆就行了吗?还能有什么讲究?
耿忠没有多余的客套,他直接将草图,铺在了沙盘上。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技术权威的压迫感。
“大彪营长。”
他指着沙盘上,由魏和尚标记出的第一个点。
那个由三根圆木构成的三角支撑结构。
“你看到这个点了?”
“你带的第一组,负责的就是它!”
“这个炸药包,”他拿起一个模型,放在那个点上,“安放的时候,箱体必须,我说的是必须,紧紧地贴在这个三角形支撑木最核心的那个结合点上!”
他的手指,在模型上画着的那个白色箭头上,重重一点!
“我画箭头的这一面,必须正对着它!”
“不能偏!偏一度都不行!”
张大彪听得一愣一愣的。
偏一度都不行?
这是什么说法?
打仗哪有这么精细的?
还没等他回过神,耿忠的手指,又指向了第二个点。
那个被魏和尚确认是山崎指挥部的巨石掩体。
“你们第二组,负责这里。”
“这个炸药包,要用尽全力,塞进那块大石头底下,最深的那道缝隙里!”
“同样,箭头方向,绝对不能错!”
耿忠抬起头,直视着张大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句让张大彪毕生难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