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疯子画家,而陆景辞是我的救世主。
三年前,一场车祸毁了我的双手,也夺走了我恩师的性命。
我一度崩溃,是陆景辞将我从地狱拉回人间。
他为我寻遍名医,助我复健,鼓励我重新拿起画笔。
今天,在我的个人画展上,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向我求婚。
聚光灯下,他深情款款。
清霜,嫁给我。
我含泪点头。
就在他为我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他身后的大屏幕亮了。
那本该播放我们甜蜜过往的屏幕上,赫然出现一条来自他白月光白微雨的短信。
景辞,得手了吗只要拿到她的遗产,我的手就有救了。你答应过我的,那场车祸是最后一次利用她。
全场死寂。
我看着陆景辞瞬间煞白的脸,和他眼中的惊恐。
我慢慢摘下戒指,然后笑了。
原来,我的救赎,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第一章
我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世界在最后的意识里,是陆景辞那张写满惊惶与关切的脸。
清霜!快叫救护车!
呵,哥们,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再次恢复知觉时,我躺在迈巴赫的后座。
车内没有去医院的急切,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陆景辞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副金丝眼镜,用丝绸手帕擦拭着。
那张曾让我觉得是全世界最温柔的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陌生。
醒了
他开口,不再是哄着我的温言软语,而是结了冰的刀子。
林清霜,你今天的表演很精彩。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他。
比不上你,陆先生。三年的救世主,演得不累吗
他笑了。
为了微雨,不累。
他重新戴上眼镜,身体前倾,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气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恶意侵入我的鼻腔。
他伸出手,握住我那只曾被他治好的右手。
然后,他的拇指,精准地、狠狠地按在我手腕处最敏感的那条神经连接处。
一阵尖锐的、熟悉的剧痛从手腕炸开,直冲天灵盖。
啊——
我克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他贴近我的耳朵,用情人间最亲密的姿态,说着地狱里最恶毒的低语。
清霜,还记得废掉的感觉吗
我能救你,就能再毁了你一次。
别逼我。
我的身体因为剧痛而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终于松开手,靠回座椅,恢复了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你老师的死,白微雨的手,都是你做的
我喘着气,每一个字都像在玻璃渣上滚过。
是又如何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个老东西早就看我不顺眼,阻碍我接近你。至于微雨,她为了救我才伤了手,我欠她的。而你,林清霜,你拥有的一切,本来就该是她的。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所以,我的画,我的钱,我的人,都是你为她准备的修复工具
可以这么理解。
车停了。
这里不是医院,是我和他的公寓,那个我曾以为是全世界最温暖的港湾。
现在,它是一座镀金的牢笼。
他将我粗暴地从车里拖出来,推进门,然后反锁。
我的手机、画展上朋友塞给我的名片,所有东西都被他搜走,扔进了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从今天起,你哪儿也别去了。
就待在这里,好好‘养病’。
我被他推倒在沙发上。
他打开客厅的巨幕投影,屏幕上出现的,是白微雨。
她穿着我亲手设计的婚纱,站在镜子前,笑得纯洁又幸福。
视频里的陆景辞,正温柔地为她整理裙摆。
而视频外的陆景辞,正掐着我的下巴,强迫我观看这残忍的一幕。
看看。
他的声音带着轻蔑的笑意。
这才是陆太太该有的样子,干净、纯洁。
不像你,林清霜,一身洗不掉的颜料味和偏执的疯狂。
真脏。
视频里,白微雨转过身,对着镜头外的陆景辞说:景辞,谢谢你,把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都拿了回来。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第二章
第二天,白微雨来了。
她提着最新款的爱马仕,穿着香奈儿的套装,带着一脸无辜又担忧的表情,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姐姐,你还好吗我看到新闻都吓坏了,景辞也是,他一晚上都没睡好,都在担心你。
她坐在我对面,陆景辞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手边。
而我的面前,只有一杯冷水。
我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看着她,内心毫无波澜。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白微雨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委屈地看向陆景辞。
景辞,我是不是不该来我是不是又惹姐姐不高兴了
陆景辞立刻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不怪你,是她不懂事。你来看她,是你的善良。
他转向我,那温柔瞬间消失。
林清霜,微雨好心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道歉。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可笑。
好啊,我道歉。
我端起面前的冷水,对着白微雨。
抱歉,污染了你的眼睛。
白微雨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端起自己的茶杯,起身向我走来。
姐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怪你。我们喝杯茶,消消气。
她把茶杯递过来。
就在我准备伸手去接的瞬间,她的手不小心一抖。
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我的大腿上。
滋啦一声,布料下的皮肤传来灼烧的剧痛。
我猛地抽搐了一下。
白微雨立刻蹲下身,用手帕假意为我擦拭,脸上满是惊慌。
哎呀!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她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姐姐,你的皮肤真敏感,跟你的神经一样,一碰就坏。
景辞说,你现在离了药都活不了,真是可怜。
陆景辞箭步冲过来,却不是看我。
他一把拉起白微雨,紧张地检查她的手。
烫到没有让我看看!
我没事,景辞,你快看看姐姐怎么样了!
白微雨还在演。
陆景辞这才瞥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满是厌恶。
大惊小怪什么一点热水而已,死不了人。
倒是你,微雨,下次离她远点,免得她又发疯伤到你。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透。
为了获得喘息之机,我开始示弱。
我想画画。
我低着头,声音嘶哑。
陆景辞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
想通了这就对了。艺术家嘛,总要有点精神寄托。
他让人给我拿来了画具。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画笔,请求道:我想用老师留下的那套颜料。
那是我恩师的遗物,尤其是那管独一无二的克莱因蓝,是我视若生命的东西。
可以。
陆景辞笑着同意了,亲自去书房取来那个珍贵的木盒。
他将木盒放在我面前,甚至还体贴地为我打开。
画吧,画一幅阳光点的,别再像以前那么阴暗了。
我伸出手,颤抖地打开颜料盒。
一股腐败的恶臭,扑面而来。
我看到,我视若生命的克莱因蓝颜料管被剖开,里面被灌满了混杂着馊饭粒的厨余垃圾汁水。
那股酸腐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污染了我整个世界。
陆景辞抚摸着我的头,用一种教导的语气。
别那么偏执,艺术需要接地气,不是吗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画架上,干呕起来。
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笑了。
而我,在剧烈的反胃和屈辱中,假装崩溃,内心却已铸成寒冰。
我明白了。
我必须用他们给予我的武器,用他们泼在我身上的脏水,为他们画上一幅,盛大的、血淋淋的葬礼。
第三章
腿上的烫伤开始发炎,我发起了高烧。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就在我烧得意识模糊时,陆景辞的电话响了。
是白微雨。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天都要塌了。
景辞,我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指,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啊……
我躺在沙发上,听着陆景辞的声音瞬间从冰冷变得焦急万分。
别动!我马上过来!等着我!
他抓起车钥匙,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冲出了门。
我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拨通了他的电话。
陆景辞……我发烧了……好难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
又在演戏博同情林清霜,这种把戏太低级了。
我没……
闭嘴。微雨受了惊吓,我没空陪你玩。
电话被挂断。
地狱与天堂,不过是一通电话的距离。
半夜,他回来了。
他扔给我一盒退烧药和一杯冷水。
吃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他。
白微雨的手,没事吧
缝了两针,打了破伤风,没什么大碍。
他脱下外套,上面还残留着白微雨身上那股名贵的香水味,与我病房里这股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气味,格格不入。
他看到我摊开的画纸,走了过来。
上面是我烧得迷迷糊糊时画的一些线条。
他拿起我的画笔,竟在我一幅充满灵气的旧作上,随意涂抹起来。
这里太压抑,那里太自我。
他像个高高在上的神,审判着我的灵魂。
你以前的画,太不阳光了。学学微雨,她的画,像她的人一样,总是让人舒服。
他毁了我的画,还要用白微雨来践踏我的专业。
我看着被他涂得乱七八糟的画,心死如灰。
在极致的病痛和屈辱中,一个被遗忘的记忆,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突然清晰起来。
三年前车祸后,恩师在医院里,曾塞给我一枚奇特的袖扣。
那是一座灯塔的造型。
老师说:清霜,这是我和一位老朋友的信物,他姓周,是‘灯塔画廊’的老板。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带着它去找他。
周先生。
灯塔画廊。
一线生机。
趁着陆景辞去洗澡,我拖着滚烫的身体,回到画室。
我打开那盒被污染的颜料,用那混着腐败汁水的克莱因蓝。
在崭新的画纸上,我开始画画。
我画的不是山,不是水。
而是一个又一个,由点和线组成的,奇特的图案。
那是摩斯电码的变体,是我和恩师之间,独一无二的密码。
第一行:陆景辞,杀人凶手。
第二行:白微雨,同谋。
第三行:车祸,蓄意谋杀。
我将仇恨、屈辱、痛苦,全部凝聚在笔尖。
这不再是画。
这是我的血书,是他们的罪证。
我必须活下去,我必须找到周先生,我必须把这对狗男女,亲手送进地狱。
第四章
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陆景辞心甘情愿帮我取回那幅关键画作的理由。
高烧退去后,我变得格外温顺。
我不再反抗,不再言语顶撞,甚至开始研究菜谱,学着为他做饭。
陆景辞对我的转变非常满意。
他以为,他彻底驯服了我这只野兽。
景辞,我想完成恩师的遗作。
一天晚饭后,我低着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
老师生前有一幅画叫《星夜下的灯塔》,一直没有完成。我想把它拿回来,完成它,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陆景辞看着我,似乎在评估我话里的真假。
画在哪里
在城郊的旧画室,和老师其他的遗作放在一起。
好。
他居然答应了。
他或许是想把我打造成一个被他救赎成功,并懂得感恩的完美作品,来向世人炫耀他的功绩。
他派人取回了那批画。
当那幅《星夜下的灯塔》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画上,恩师用一种特殊的夜光颜料画了灯塔的光。我知道,秘密就藏在那束光里。
这画,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陆景辞站在我身后,审视着画作。
老师说,要用特殊的光谱灯照射,才能看到隐藏的细节。
我故作平静。
是吗什么灯
一种叫‘UV-365’的光谱灯,是专门用来看画的。
有点意思。
他拿出手机,当着我的面,在网上订购了一台最顶级的进口光谱灯。
他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享受着我的一切行动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
等待光谱灯到来的三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天。
希望和恐惧,在我心里反复煎熬。
终于,灯到了。
那个晚上,陆景辞亲手将光谱灯交到我手上,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微笑。
来,让我看看,你的老师,到底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像个等待开幕的观众。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光谱灯,紫色的光束,缓缓照向画布上那道灯塔的光芒。
我的手在抖。
成了,就逃出升天。
败了,就万劫不复。
在紫光的照射下,一行细小的、肉眼不可见的字迹,缓缓浮现。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凑近了看。
那不是电话号码,不是地址,不是任何求救信息。
那是一行字,是恩师留下的,一句冰冷的警告。
清霜,小心你最信任的光。
我最信任的光
我下意识地看向陆景辞。
他就是我的光啊。
一瞬间,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我全身的血液。
我的希望,我唯一的希望,被这句话彻底击碎。
就在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时。
陆景辞站了起来。
他笑着,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另一台一模一样的光谱灯。
他打开开关,紫色的光同样照在画布上。
老师早就怀疑我了。
他走到我身边,声音轻柔得像魔鬼的叹息。
所以才留下这句废话。他以为这能救你太天真了。
他俯下身,看着我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将我打入无间地狱。
你看,到头来,还是我,你最信任的光,亲手让你看到这个‘真相’。
清霜,告诉我,绝望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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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没有哭,也没有崩溃。
在极致的绝望里,人反而会进入一种绝对的冷静。
陆景辞的炫耀,他那副掌控一切的、自以为是的嘴脸,反而暴露了他思维的盲点。
他太自负了。
他只关注画的内容,画的背面,却忽略了最不起眼的东西——画框。
我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三年前,车祸后不久,我躺在病床上,看着陆景辞温柔地为我打理一切。
可女人的直觉,或者说,一个艺术家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我在那片温柔的海洋里,嗅到了一丝违和。
为了以防万一,为了防止他以为我好的名义,随意变卖我的画作和财产,我做了一件小事。
在一幅我最不常示人的、画着我十六岁模样的旧自画像的画框里,我藏了一支微型录音笔。
它一直开着。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拿到它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下午,白微雨又来了,带着她那副圣母的表情,劝我不要再钻牛角尖。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然后,我当着她和陆景辞的面,疯了。
我尖叫着,掀翻了画架,将那些颜料狠狠地砸在地上。
滚!都给我滚!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冲向墙边那排画作,胡乱地撕扯着。
陆景辞一把从身后抱住我,对着惊慌失措的白微雨喊:你先走!快走!
他以为我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把我按在墙上,钳制住我的双手。
林清霜!你闹够了没有!
不够!你杀了我老师!你毁了我!我要杀了你!
我剧烈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幅藏着秘密的自画像从墙上撞了下来。
画框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木头边缘裂开了一道缝。
完美。
在陆景辞把我拖走,将我锁进卧室之前,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支黑色的、小小的录音笔,从裂缝中滚了出来,落入了旁边一堆被我砸烂的杂物里。
他以为他赢了。
他以为他彻底摧毁了我。
当晚,他去公司处理因为画展丑闻而引发的公关危机。
我从卧室出来,在那片狼藉中,像寻找钻石一样,找到了那支小小的录音笔。
我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的电量所剩无几,里面只有最后一段对话。
是两天前的。
是陆景辞和白微雨的声音。
白微雨:景辞,她好像真的要疯了,万一她出去乱说怎么办
陆景辞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残忍又笃定:疯了才好。我已经联系好了精神病院,过几天就送她进去。到时候,她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她老师留下的那些画,就都是我们的了。
白微雨:那她的手……
陆景辞:一个疯子,要手有什么用微雨,你放心,我会请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把你的手治好。至于她,就在精神病院里,画她那些疯疯癫癫的画,直到烂掉为止。
她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你的。
我摘下耳机,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复仇的火焰,在这一刻,正式点燃。
陆景辞,白微雨,你们的游戏,结束了。
现在,轮到我了。
第六章
我需要一个舞台。
一个足够大,足够华丽,能让所有人都看清他们丑陋嘴脸的审判舞台。
第二天,我一反常态,主动走出了卧室。
陆景辞坐在餐桌前,看到我,眉头皱起。
我走到他面前,第一次没有躲闪他的目光。
景辞,对不起。
我低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和顺从。
前几天是我太激动了,是我不好。
他显然有些意外。
你想通了
嗯,我点点头,我想通了。你是我的光,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伤害你。
我的内心OS:姐的演技,不拿个影后都屈才了。
他似乎很受用,脸上那层冰霜融化了些。
你能这么想,最好。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也为了……庆祝我们重新开始,我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我想为你画一幅画,一幅歌颂我们爱情的巨作,就叫《救赎》。
他彻底放松了警惕,甚至露出了微笑。
好,这才是我的清霜。
他见我被彻底驯服,大喜过望。
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我需要很多颜料,尤其是最鲜艳的那种猩红色。我说。
他立刻让助理去采购了全世界最好的颜料。
他还带着我去珠宝店,挑了一枚硕大的粉钻戒指,作为对我乖巧的奖赏。
清霜,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用他那套PUA话术,给我画着虚伪的饼。
我微笑着接受,内心却在冷笑:用不了多久,你给我的,我会千倍百倍地还给你。
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开始了我的创作。
那是一幅巨大的三联画。
左边,是车祸现场,扭曲的汽车,破碎的玻璃。
中间,是陆景辞的脸,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右边,是白微雨那双受伤的手,圣洁又无辜。
我画得很慢,很仔细。
白天,我用正常的颜料描绘着这个虚假的童话。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我拿出偷偷藏起来的特殊材料。
那是一种遇热会显现出不同图案的热敏化学物质。
我将它小心翼翼地混入猩红色的颜料里。
然后,用这加了料的颜料,在画上进行二次创作。
在车祸现场的刹车片上,我画上了被剪断的痕迹。
在陆景辞天使般的面孔下,我覆盖上了一层狰狞的阴影。
最关键的,是在白微雨那双完美无瑕的手上,我用这种特殊的颜料,画上了恐怖的皮下淤青和清晰的骨骼裂痕。
这不再是一幅画。
这是我的战书,是我的武器。
陆景辞,白微雨,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协奏曲,即将奏响。
而它的主色调,是血一样的猩红。
第七章
景辞,画完成了。
我站在巨大的《救赎》面前,像一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陆景辞走进来,看到这幅画时,眼中满是惊艳和满意。
画得很好,清霜。我就知道,你才是最有才华的那个。
我想……为它办一个画展。我趁热打铁。
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画展,向全世界宣告,你是如何将我从地狱里救赎出来的。
这个提议,正中他的下怀。
他需要一个平台,来洗白之前求婚典礼上的丑闻,来向世人展示他深情救世主的完美人设。
好!就在你老师朋友的那个灯塔画廊办!
他拍板决定,甚至比我还兴奋。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的清霜,是怎样浴火重生的!
他开始大肆宣传,广邀名流媒体,把这场画展炒作成了城中最大的盛事。
白微雨也每天都来,以女主人的姿态,对我嘘寒问暖。
姐姐,你真厉害。看到你走出阴影,我真的太为你高兴了。
姐姐,画展那天你要穿这件白色的礼服,景辞说,你穿白色最好看,像个天使。
呵,我穿白色,是为了更方便衬托你们溅上来的血。
画展前一天,我借口检查场地,独自来到了灯塔画廊。
周先生,那位恩师口中的挚友,正在指挥布展。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清霜你怎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灯塔造型的袖扣。
周先生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遣散了左右,把我带进了他的办公室。
孩子,出什么事了
我将录音笔的拷贝和他给我的袖扣放在桌上,将这三年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这位年过半百、见惯风浪的男人,听完后,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
畜生!简直是畜生!
他猛地一拍桌子。
老友的在天之灵,绝不能被这两个狗男女玷污!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痛和决绝。
孩子,你放心。我不仅是个画廊老板,退休前,干的是刑侦。
他们抹掉的证据,我给你挖出来!他们想玩的把戏,我陪他们玩到底!
这个天罗地网,我来给你布!
画展当天,名流云集,星光璀璨。
陆景辞和白微雨穿着情侣款的高定礼服,在媒体的长枪短炮前,大谈特谈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故事。
白微雨甚至还挤出几滴眼泪,对着镜头大度地说:清霜能走出阴冷,我受的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景辞幸福,我就满足了。
下面的记者一片赞美,夸她是人间圣母。
我站在后台,看着屏幕里他们虚伪的表演,内心平静如水。
尽情地笑吧。
尽情地表演吧。
因为,这是你们最后的狂欢了。
好戏,马上开场。
第八章
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今晚的主角,天才画家林清霜,和她为爱重生的压轴之作——《救赎》!
主持人激昂的声音响起。
我穿着那件白微雨为我挑选的、纯白色的礼服,缓缓走上台。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有些刺眼。
陆景辞和白微雨站在我身边,一个深情款款,一个温婉动人,像一对璧人。
清霜,告诉大家,这幅画背后的故事。陆景辞把话筒递给我,他的手甚至还在我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我接过话筒,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无数闪烁的镜头。
这幅画,叫《救赎》。
三年前,我坠入地狱。是他,我转向陆景辞,是我的光,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他治好了我的手,也治愈了我的心。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诡异的颤抖。
这幅画,就是我对他全部的爱与感激。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陆景辞满意地笑了。
白微雨也用手帕擦着眼角,感动得无以复加。
与此同时,后台的周先生,按下了我事先交代他的按钮。
舞台顶上的聚光灯,功率被瞬间调至最大。
炽热的灯光,像烤炉一样,炙烤着舞台中央那幅巨大的三联画。
我继续说着。
画的左边,是我破碎的过去。中间,是他伟岸的身影。右边,是微雨妹妹为爱牺牲的双手……
我的话还没说完,台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天啊!你们看那幅画!
画……画在流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后的巨作上。
在聚光灯长时间的高温照射下,那些混入了热敏化学物质的猩红色颜料,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画上,车祸现场那块完好无损的刹车片,开始渗出暗红色的、被剪断的痕迹,仿佛在流淌着肮脏的血。
陆景辞那张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脸上,天使的那一半,被一层狰狞的阴影彻底吞噬,只剩下扭曲的、魔鬼般的笑容。
最恐怖的,是白微雨那双完美无瑕、圣洁如玉的手。
皮肤之下,开始显现出大片大片青紫色的淤青,和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的骨裂纹路!
全场死寂。
一秒后,是冲破屋顶的哗然!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了一样地闪烁,将陆景辞和白微雨瞬间煞白的脸,照得无所遁形。
这……这是怎么回事陆景辞的声音在发抖。
是艺术效果!对!这只是一种新的艺术表现手法!白微雨尖叫着,试图辩解。
我拿起话筒,对着他们,也对着所有人,轻轻地笑了。
不,这不是艺术。
这是真相。
第九章
你胡说八道!林清霜你疯了!
陆景辞面目狰狞地想来抢我的话筒。
可已经晚了。
就在他冲过来的瞬间,画廊所有的音响里,突然响起了一段清晰无比的对话。
疯了才好。我已经联系好了精神病院,过几天就送她进去……
一个疯子,要手有什么用微雨,你放心……
正是陆景辞和白微雨那段策划如何将我送进精神病院、侵吞我全部财产的录音!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现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陆景辞和白微雨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不……这不是真的!是合成的!白微雨歇斯底里地尖叫。
这时,周先生缓缓走上台,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
他按了一下。
背后的大屏幕亮了。
上面出现的,不是我们的甜蜜过往,而是铁证如山。
是陆景辞伪造我的医疗记录、偷偷转移我名下财产的银行流水!
是白微雨所谓受伤前一天,还在派对上活蹦乱跳、与人斗舞的高清照片!
最后,是一段来自三年前车祸现场附近,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来自私人别墅的监控录像。
画面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
一辆车停在悬崖边的拐角。
一个男人下了车,鬼鬼祟祟地在另一辆车的轮胎和刹车上动了手脚。
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离开。
他站在阴影里,冷漠地、亲眼看着那辆被他动过手脚的车,失控地冲下悬崖。
那个男人,正是年轻了三岁的陆景辞。
而那辆车里坐着的,是我的恩师。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地狱般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不……陆景辞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画廊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天而降,径直走向舞台。
陆景辞,白微雨,你们涉嫌故意杀人、诈骗、非法侵占他人财产,请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手铐,在无数闪光灯下,铐住了他们。
白微雨彻底崩溃了。
她像个疯子一样,扑向陆景辞,用指甲疯狂地抓挠他的脸。
都是你!陆景辞!是你毁了我!我只是想要你的爱而已!是你逼我的!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最终以一场丑陋不堪的狗咬狗,落下了帷幕。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舞台中央,看着他们被警察带走。
我的脸上,没有复仇成功的狂喜。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我平静地看着陆景辞,在他被押走的前一刻,他回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充满悔恨和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只是轻轻地,做了一个口型。
结束了。
第十章
数月后,尘埃落定。
陆景辞因故意杀人、商业诈骗、伪造文件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他那张引以为傲的脸,据说在看守所里,被白微雨抓得不成样子。
而白微雨,作为共犯,也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被判了十五年。
最讽刺的是,她在狱中因为争抢食物与人斗殴,右手被人用铁饭盘砸得粉碎性骨折,神经永久性损伤。
她用谎言编造的残疾,最终以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成了真。
善恶到头终有报。
我追回了所有被他们侵占的财产。
然后,我用这笔钱,成立了一个以恩师命名的灯塔艺术基金会。
专门资助那些像我当年一样,身处困境,却依然怀揣艺术梦想的年轻人。
我不再画那些阴郁、痛苦的东西。
我的世界,终于有了色彩。
最后一幕,是在我新的画室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初升的太阳,金色的晨光洒满了整个房间。
我站在画架前,手中握着画笔。
那双曾被摧残、被玷污、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手,如今却无比稳定,充满了力量。
画布上,是一幅全新的作品。
不是黑暗的深渊,不是血色的猩红。
而是一片冲破云层的、灿烂的黎明。
我为它取名,《破晓》。
手机响了,是周先生打来的。
清霜,基金会收到了第一批申请,有个孩子,画得真不错,像极了当年的你。
我笑了笑。
是吗那一定要好好帮帮他。
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的晨光,将我的手掌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我不再需要任何人来做我的光。
因为我伸出手,就能握住万丈晨光。
我自己,就是晨光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