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航航,你来了。我妈坐在养老院的阳台上。
这家养老院每月花掉我两万块,但值得。
我妈在这里有专人照顾,还有一群老姐妹陪她打麻将。
妈,您今天气色不错。我把水果放在桌上,顺手剥了个橘子。
你少来,昨天又去哪鬼混了我妈斜眼看我,身上有香水味。
我咧嘴一笑：客户应酬,没办法。
放屁。我妈冷哼一声,你从小到大就会这一套。幼儿园就亲小姑娘,小学就收情书,初中——
妈！我赶紧打断她,您儿子现在可是成功人士,能不能给点面子
我妈正要继续数落我,门被轻轻推开了。
阿姨,该吃药了。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我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女孩站在门口。
她大概二十出头,皮肤白得透明,眼睛大得离谱,睫毛长得能放铅笔。
最要命的是,她右眼角下有颗泪痣,像故意勾引人似的。
轻轻啊,进来吧。我妈突然变了个脸,慈祥得不像话。
女孩走进来,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头。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亮光——那种我太熟悉的眼神。
这是我儿子,慕航。我妈介绍道,航航,这是轻轻,我的专属护工。
你好。我伸出手,露出我最擅长的阳光笑容。
轻轻犹豫了一下,才伸出小手。她的手冰凉,还有点抖。
慕、慕先生好。她的声音更小了,几乎听不见。
我握着她手的时间比正常社交礼仪长了三秒。轻轻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赶紧抽回手,差点把药盘打翻。
哎呀,对不起！她慌乱地整理药盘,不敢看我。
我妈眯着眼睛看我,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又开始了。
轻轻,你去忙吧,药我自己吃。我妈说。
轻轻点点头,逃也似地离开了。关门时,我注意到她又偷偷看了我一眼。
妈,这姑娘新来的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来了三个月了。我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别打她主意。
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我妈斩钉截铁,轻轻是个好孩子,别祸害人家。
我耸耸肩,没接话。但脑子里全是轻轻那惊慌失措的小鹿眼神和那颗勾人的泪痣。
离开时,我在走廊又遇见了轻轻。她推着药车,看见我时明显僵了一下。
慕先生要走了她小声问。
嗯,公司还有事。我走近一步,你叫轻轻全名是什么
阮轻轻。她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叫。
好名字。我笑道,很适合你。
她的耳根红了。
我妈很喜欢你,谢谢你照顾她。我继续说。
应、应该的。她终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阿姨人很好。
我注意到她的护士牌上写着心理护理专业,难怪气质和其他护工不一样。
下次见,轻轻。我故意靠近她耳边说,满意地看着她浑身一颤。
走出养老院,我收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只小白兔,名字是Ruan。我勾起嘴角,点了通过。
慕先生,我是轻轻。消息立刻跳出来。
我知道。我回复,叫我慕航就行。
好的...慕航。她加了个害羞的表情。
我妈的体检报告能发我一份吗
可以的！我整理好发你！
我都能想象她此刻抱着手机紧张的样子。太有趣了。
三天后,我又去了养老院。这次是下午,轻轻正在活动室带老人们做手工。
今天我们做干花书签哦。她声音温柔,手把手教一个老太太折纸。
我靠在门框上看了十分钟。轻轻认真工作的样子很迷人,尤其是当她俯身时,护士服领口若隐若现的弧度。
她终于发现了我,手里的剪刀啪嗒掉在地上。
慕、慕先生！
叫我慕航。我走进活动室,做什么呢我也学学。
老人们都认识我,七嘴八舌地打招呼。轻轻手足无措地捡起剪刀,脸又红了。
你坐这里。她给我搬了把椅子,离她最近的位置。
我学着她的样子做书签,故意笨手笨脚。
不是这样的。她着急地凑过来,抓住我的手调整,要这样折...
她的手心出了汗,但没松开。我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轻轻老师教得真好。我笑着说。
她立刻松开手,假装去帮其他老人,但我看见她嘴角偷偷上扬。
活动结束后,老人们陆续离开。轻轻收拾着材料,我帮她捡起地上的纸屑。
谢谢。她小声说。
该我谢你。我递给她纸屑时故意碰她手指,我妈说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阿姨很可爱。轻轻终于敢看我了,她经常说起你。
都说我什么坏话了
她说你...很受欢迎。轻轻低头整理彩纸,从小到大都有很多女朋友。
我大笑：我妈就爱夸张。
是吗轻轻突然抬头,眼神变得有点奇怪,那现在...有吗
我愣了一下。她的问题太直接了,而且语气突然变了,不像刚才那个害羞的女孩。
现在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我含糊地回答。
轻轻的表情放松下来,又恢复了那种怯生生的样子：慕先生这么优秀,肯定很多人喜欢。
你呢我突然问,你喜欢我吗
轻轻手里的彩纸撒了一地。她蹲下去捡,我清楚地看见她脖子都红了。
我、我...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我蹲下帮她,我们的头几乎碰在一起。她身上那股茉莉花香更浓了。
开玩笑的。我轻声说,别紧张。
她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这种玩笑...不要开。
为什么
因为...她咬了咬下唇,我会当真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姑娘太会了。
离开养老院时,轻轻追出来递给我一个纸袋。
给你的。她不敢看我,我做多了的书签。
我打开一看,是只小兔子形状的书签,做工精致,明显不是做多了的那种。
谢谢,我很喜欢。我故意问,为什么是兔子
因为...她绞着手指,你微信头像是一片草原,我觉得...应该有小兔子。
我愣住了。我的头像是张风景照,她居然能联想到这个
明天你还来吗她突然问。
想我来
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小声说：阿姨会想你。
我笑了：那我明天来。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星星掉进了玻璃杯。
回到家,我把书签放在床头。半夜醒来,发现手机有十几条消息,全是轻轻发的。
睡了吗
书签喜欢吗
明天你想吃什么我做了饼干。
慕航
...我是不是太吵了
对不起。
晚安。
最后一条是凌晨两点发的：我做了噩梦,梦见你不来了。
我盯着手机,不知为何有点毛骨悚然,又莫名兴奋。这姑娘不对劲,但不对劲得很对我的胃口。
第二天我如约而至。轻轻在养老院门口等我,看见我时眼睛亮得惊人。
你来了！她小跑过来,递给我一个便当盒,给你做的饼干。
我打开一看,是兔子形状的曲奇。
你很喜欢兔子我问。
嗯。她害羞地点头,温顺,可爱,但是...她突然不说了。
但是什么
没什么。她笑着摇头,尝尝看
饼干很甜,甜得发腻。轻轻盯着我吃,眼神专注得有点吓人。
好吃吗她问。
好吃。我实话实说,就是太甜了。
啊,对不起！她慌张地说,我记下了,下次少放糖。你喜欢几分甜七分五分
我愣住了：你记这个干嘛
轻轻似乎意识到说错话,脸一下子白了：就...职业习惯,要记住每个人的喜好...
我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明白了什么,笑了：我喜欢五分甜,讨厌肉桂,喜欢茉莉花茶不加糖,爱吃辣但胃不好不能多吃。
轻轻的眼睛越睁越大：你...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些
猜的。我眨眨眼,下次给我带茉莉花茶吧。
她用力点头,开心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我妈把我拉到一边：你离轻轻远点。
怎么了我问,您不是挺喜欢她吗
她是好孩子,但...我妈压低声音,她有点不对劲。上次我看见她收藏了你喝过的纸杯。
我后背一凉,但随即涌上一股奇怪的兴奋感。
您想多了吧
我活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我妈严肃地说,那孩子看你的眼神不对,像要吃了你似的。
我笑了：那不是挺好
航航！我妈急了,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妈,我都三十了,知道分寸。
走出房间,我看见轻轻站在走廊尽头等我。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了层金边。她对我微笑,那笑容天真又危险,像裹着蜜糖的刀。
我知道我妈是对的,轻轻不对劲。但正是这种不对劲,像毒药一样吸引着我。
慕航。她轻声唤我,递给我一杯茶,茉莉花,无糖,温度刚好。
我接过杯子,我们的手指相触。她这次没有躲,反而轻轻勾了勾我的小指。
谢谢。我喝了一口,温度确实完美。
我记下了你所有的喜好。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的咖啡要加两份奶,不吃香菜,喜欢蓝色,最爱的电影是《搏击俱乐部》,生日是11月8日,天蝎座...
我僵住了,茶水差点洒出来。这些我从没告诉过她。
轻轻抬头看我,眼神既无辜又疯狂：我想了解你的一切,可以吗
那一刻,我既想逃跑,又想紧紧抱住她。
最终,我选择了后者。
可以。我说,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轻轻笑了,那笑容让我脊椎发麻：因为你是第一个,看见真正的我的人。
2
轻轻给我的茉莉花茶总是不加糖,温度永远保持在58度——
刚好能入口又不会烫伤嘴唇的温度。
我从未告诉过她这个偏好,但她就是知道,就像她知道我所有衬衫的尺码和每一任女友的名字一样。
今天的花茶加了点薄荷。轻轻把保温杯递给我时,指尖故意划过我的手背,降温的。
我拧开杯盖,热气裹挟着茉莉与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
养老院后花园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白瓷般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那颗泪痣在光晕中像一滴凝固的琥珀。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薄荷我啜了一口,液体滑过喉咙的清凉感让我眯起眼。
轻轻歪着头,护士服领口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上周三你点莫吉托时说了讨厌薄荷叶但喜欢薄荷味,记得吗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脸颊,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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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背窜过一阵战栗。那天是和客户在酒吧,她根本不在场。
你跟踪我我半开玩笑地问。
轻轻退后一步,阳光突然照进我们之间。怎么会呢。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是慕阿姨告诉我的。
她在撒谎。我妈从不知道我喝鸡尾酒的习惯。
养老院的钟声敲响四下,轻轻啊了一声：该给阿姨测血糖了。她转身时,护士服下摆扬起,我瞥见她小腿上缠着的绷带。
你受伤了我抓住她手腕。
轻轻慌乱地拉下裙摆：昨天帮陈奶奶换灯泡,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的脉搏在我掌心下疯狂跳动,像只被困住的小鸟。
我没拆穿她。绷带边缘露出的伤痕分明是抓痕。
晚上回到家,我发现玄关多了一双粉色拖鞋——不是我买的。茶几上的烟灰缸被洗净,里面放着几颗彩色糖果。冰箱贴压着张便签：少抽烟,吃糖吧:)
我捏起一颗紫色糖果,手机突然震动。轻轻发来照片：我的西装挂在养老院员工休息室的衣架上,旁边是她的护士服。
你落下的,我帮你熨好了^^
我盯着照片角落的反光玻璃——那分明是我公寓的窗帘。
她来过,就在今天下午我陪客户看场地的时候。
电话突然响起,是养老院王主任。
慕先生,有件事得告诉您。他声音迟疑,轻轻申请调岗做您母亲的专职夜班护工...她说您同意的
我捏紧手机。夜班意味着她可以整夜待在母亲房间,而那里有我的备用钥匙和相册。
我没同意。我说,请保持她现在的排班。
挂掉电话,我发现门锁有轻微刮痕。弯腰查看时,闻到熟悉的茉莉香——轻轻的味道。猫眼外似乎有影子晃动,但打开门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凌晨两点,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轻轻发来段音频,点开是我妈熟睡的呼吸声,背景里有剪刀开合的咔嚓声。
阿姨睡得好香,我在给她剪指甲:)
你睡着的样子一定也很可爱吧
我睡不着,好想见你。
我猛地坐起,拨通视频电话。轻轻秒接,画面里她穿着我的T恤——
上周失踪的那件。她身后是我妈房间的窗帘,月光透过葡萄藤花纹洒在床尾。
你怎么进去的我声音发紧。
轻轻把镜头转向熟睡的母亲,又转回自己。
她眼角泛红,手指缠绕着一缕头发：我说你让我来陪阿姨呀。她突然凑近屏幕,嘴唇几乎贴上摄像头,慕航,我今天看到你和那个女客户接吻了。
我浑身血液凝固。下午在停车场,那个礼节性的贴面吻。
那是工——
我不喜欢。轻轻打断我,声音甜得像融化的蜜糖,不过没关系,我帮你消毒了。她举起我的牙刷,粉色的刷毛湿漉漉的,用沸水煮了三分钟哦。
我太阳穴突突跳动,却在她舔牙刷的动作中感到诡异的兴奋。屏幕里的轻轻突然褪下一边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纹身——我的名字,墨迹还很新。
疼吗我哑声问。
疼。她痴迷地摸着纹身,但想到能永远带着你的名字,就开心得哭出来了。她真的在流泪,泪水滑过那颗泪痣,你会对我负责吧
我该害怕的。但当她用沾泪的手指在屏幕上画爱心时,我只想穿过屏幕掐住她纤细的脖子亲吻她。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说,带你去个地方。
轻轻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约会吗
嗯。我挂断前补充,穿便服,别带剪刀。
她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第二天清晨,轻轻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养老院门口,看起来纯洁得像朵栀子花
只有我知道她大腿内侧绑着我的领带——昨晚视频里她展示过。
去哪她蹦跳着钻进副驾驶,安全带勒出胸口的弧度。
我没回答,开车驶向郊外。后视镜里,轻轻正偷偷嗅我挂在档把上的外套。
她的指甲涂成了暗红色,像干涸的血迹。
车停在一处废弃疗养院。斑驳的墙面上爬满爬山虎,铁门锈蚀得只剩框架。轻轻眼睛亮起来,这是她提过小时候常被关禁闭的地方。
为什么带我来这她声音发颤,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我拽着她手腕走进阴暗的走廊,停在一间有铁栅栏的房间前。
阳光透过栅栏在地上投下监狱般的阴影。
你说过最快乐的记忆,我捏住她下巴,是被关在这里看蚂蚁搬家。
轻轻呼吸急促起来,瞳孔放大。她突然扑上来咬我脖子,犬齿刺破皮肤的疼痛让我闷哼一声。
你看了我的病历...她舔着渗出的血珠,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吗
我知道。因为她把欺负她的男孩推下了楼梯。
但当我摸到她后背凸起的旧伤疤时,只说：你当时很疼吧
轻轻僵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我衬衫上。
她揪住我衣领疯狂摇头：你不该这样！你应该骂我变态,报警抓我,像他们一样——
我吻住她。她嘴里有铁锈味,可能是我的血,也可能是她咬破了自己舌尖。这个吻像场搏斗,直到我们气喘吁吁地分开。
我比你更变态。我擦掉她唇上的血渍,昨晚发现你潜入我家时,我硬得发疼。
轻轻呆住了,随后发出小猫般的呜咽扑进我怀里。
她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像要撞碎肋骨跳到我手心。
回程路上,轻轻睡着了,头靠着车窗。
等红灯时,我发现她手机屏幕亮着——相册里全是我：公司楼下的我,酒吧里的我,睡在沙发上的我。最后一张是昨晚我熟睡时的近距离特写,拍摄时间显示凌晨四点。
我轻轻锁上手机。后视镜里,本该睡着的轻轻正睁大眼睛看着我,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
慕航。她突然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没回答,只是打开储物格取出戒指盒——上周买来讨好客户的便宜货。轻轻打开盒子时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银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假的。我坦白道,只是装饰品。
轻轻却像得到珍宝般戴在无名指上,对着阳光看了又看。没关系。她亲吻戒指,反正真的很快也会有的。
她语气里的笃定让我方向盘打滑。车驶入隧道,黑暗笼罩的瞬间,轻轻冰凉的手爬上我的大腿。
我知道你所有秘密。她在引擎声中低语,比如你书柜第三格的黑色笔记本。
我猛地踩下刹车。
那本记录着我所有阴暗面的日记,包括二十岁那年差点勒死出轨女友的事。
隧道灯光忽明忽暗,轻轻的脸在光影中分裂成两个：一个天真无邪,一个扭曲狂热。
你看,她咯咯笑起来,我们天生一对。
车驶出隧道时,我发现自己正抚摸她后颈的肌肤,像安抚又像掌控。阳光重新洒进来,轻轻哼着歌给戒指拍照,仿佛刚才的黑暗对话从未发生。
手机响起,是母亲。我开免提。
航航！母亲声音惊恐,轻轻的档案是伪造的！她根本不是护——
轻轻迅速按下挂断,冲我露出歉意的笑：阿姨最近记忆力不太好呢。她从包里掏出小药瓶,该加大药量了。
我盯着她熟练倒药丸的手指,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封闭车厢里回荡,惊飞路边的麻雀。
慕航轻轻困惑地歪头。
我抹掉笑出的眼泪,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没什么,只是觉得...我转动方向盘拐向养老院,活着真他妈有意思。
3
凌晨三点十七分,手机震动惊醒了我。
屏幕上闪烁着养老院王主任的名字,背景音里夹杂着刺耳的警笛声。
慕先生,您母亲失踪了。
我猛地坐起,床头柜上轻轻留下的兔子书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电话那头继续说着：监控显示最后接触者是阮轻轻,她们一起离开后再没回来...
挂断电话,我发现玄关监控提示有异常——凌晨一点零三分,轻轻用我母亲的钥匙打开了门。视频里她哼着歌,将一个小药瓶倒进我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一段录音,是轻轻柔软的声音：慕航,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找到阿姨,就找到我。输的人...要接受惩罚哦~
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让我脊椎发麻。
我冲进书房,黑色笔记本果然被翻动过,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母亲闭眼靠在养老院长椅上,身旁的轻轻举着剪刀,刀尖离母亲银白的发丝只有一寸。
照片背面用口红写着：第一站：你第一次说爱我的地方
我从未说过爱她。但我知道她指的是哪里——那家废弃疗养院的地下室,四周墙皮剥落得像干涸的血迹。
地下室比上次来时更潮湿,霉味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
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时,我看见了母亲。她被绑在轮椅上,嘴上贴着胶带,但眼睛亮得出奇——那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妈！我冲过去撕开胶带,她咳嗽着吐出句话：那丫头给你下药了！
我这才注意到轮椅扶手上挂着输液袋,细管连着我母亲的手臂。
标签上印着氟哌啶醇——一种强效镇静剂。
她每天偷换我的药。母亲声音嘶哑,昨晚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解开绳索时,母亲突然抓住我手腕：航航,她不是普通女孩。三年前松江养老院有起护工杀人案,死者是欺负过她的同事——
地下室铁门突然关闭的巨响打断了她。黑暗中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像倒计时的秒针。
这么快就找到啦轻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见她坐在通风管道边缘,双腿晃荡着,裙摆下露出绑在大腿上的针管。月光从她身后的栅栏漏进来,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游戏才刚开始呢。她跳下来,落地轻得像猫。今天她涂了暗紫色口红,眼角画着夸张的泪滴纹样,护士服改成了超短裙,腰带上别着一排手术器械。
母亲在我身后冷笑：小疯子。
轻轻歪头笑了：阿姨说得对。她突然扑过来,我本能地格挡,却被她灵巧地绕到身后。
冰凉的刀尖抵住我喉咙时,我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茉莉香——是我浴室那瓶沐浴露的味道。
你用了我的沐浴露。我说。
她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刀尖微微发抖：你注意到了...声音甜得发腻,我还在你床上睡了午觉,穿着你的衬衫...
母亲突然咳嗽起来。
轻轻眼神一凛,松开我转向轮椅：阿姨该换药了。她从腰包取出针剂,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次。
我趁机扑上去,却被她侧身躲过。针头在空中划出银线,液体溅在墙上滋滋作响——那不是药物,是腐蚀性液体。
骗子！她尖叫着后退,眼神突然变得狂乱,你说过喜欢我的！可你手机里全是那些女人的短信！她从胸口抽出一沓打印纸撒向空中,全是我和客户的聊天记录。
纸页纷飞中,我看见某些句子被红笔重重圈出：今晚见想你老地方...全是工作应酬的场面话。
轻轻,我慢慢靠近,那些是客户。
撒谎！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我的名字纹身还在渗血,我把自己刻成你的样子,你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
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让我想起被困的野兽。
当我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时,她突然安静下来,露出天真的微笑：没关系,我会帮你清除障碍。
她按下手机,我公寓的监控画面跳出来——我的女助理正敲门,手里拿着文件。
第一个就是她。轻轻痴迷地盯着屏幕,每天给你带咖啡,还故意弯腰露胸...
我浑身发冷。画面里女助理已经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是我上周丢的那把。
你在我家装了炸弹我声音发抖。
轻轻咯咯笑起来：更浪漫的东西~她展示手机上的倒计时：00:14:32。足够你赶回去救她了,但...她晃了晃另一个针剂,先给阿姨打营养针
母亲突然挣扎起来：航航快走！她给我打的是胰岛素,我血糖已经——
话没说完,母亲昏了过去。我抄起铁管朝轻轻砸去,她轻盈地后翻躲开,针剂却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慕航！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喊我,声音破碎,你选她还是选我
我没有回答,抱起母亲冲向铁门。轻轻在身后大笑,笑声渐渐变成呜咽：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
叫救护车时,我发现口袋里多了张纸条,是轻轻塞的：游戏继续。下次藏得更难找哦~PS.你女助理的咖啡里我加了点东西,现在她应该开始肚子疼了:)
母亲被送进急救室后,警察来了。
做笔录时我才知道,轻轻的真名叫阮梦,三年前从精神疗养院逃走后,一直用假身份在各大养老院工作。
她有严重的钟情妄想症。警官翻着档案,之前两任男友都被她刺伤过,其中一位现在还在康复中心。
我机械地点头,眼睛盯着手机——轻轻更新了朋友圈：照片是我书房的保险柜,柜门大开,里面存放的前女友们的情书不翼而飞。
配文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凌晨五点,女助理发来消息说急性肠胃炎住院了。我打开公寓监控回放,看见轻轻穿着我的衬衫,把我的衣物一件件塞进真空袋,然后对着镜头甜笑：现在你只有我了。
母亲脱离危险后,我回到那个地下室。
轻轻果然还在,蜷缩在角落睡着了,脸上泪痕未干,手里紧攥着我的旧领带。听见脚步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你回来啦。
我蹲下与她平视：为什么是我
她歪头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十岁的我在儿童福利院做义工,正给一个瘦小的女孩包扎伤口。女孩右眼角有颗泪痣。
你夸我眼睛漂亮。轻轻抚摸着照片,其他人都说我是怪物。
记忆突然闪回：那年夏天,福利院有个总被欺负的孤僻女孩,有次我发现她躲在柜子里收集死麻雀...
你看,我们早就绑在一起了。轻轻把领带绕在我们手腕上,打了个死结,你逃不掉的。
我凝视着她疯狂又纯粹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和她,都是被困在童年阴影里的怪物。
跟我回家。我说。
轻轻眼睛亮起来,随即又暗下去：你会锁着我吗
会。
她绽开灿烂的笑容,主动伸出双手：轻点哦,我怕疼。
抱起她时,她在我耳边轻声道：其实阿姨的胰岛素...我换成了葡萄糖。
我僵住了。
测试通过~她欢快地说,你选了妈妈,但最后还是回来找我。她亲吻我喉结,合格了。
走出疗养院时,朝阳正撕开夜幕。
轻轻在我怀里哼着歌,手指在我胸口画圈：下次我们玩更刺激的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
4
轻轻在我家住了三天。
我把她锁在客房,但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发现锁被撬开——
她总蜷缩在我的床上,穿着我的衬衫,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今天有七个女人给你发消息。第四天清晨,轻轻跪坐在餐桌前给我剥水煮蛋,指尖沾着蛋壳碎屑,我都帮你回复了。她歪头露出天真笑容,说你要出差一个月。
我夺过手机,通讯录里所有女性联系人被删得干干净净,只剩她的号码被设为紧急联系人。相册里多了几十张她的自拍：在我浴室,在我书房,甚至在我公司楼下。
你跟踪我去公司我捏碎了她递来的鸡蛋。
轻轻舔掉指尖的蛋黄,眼神迷离：你穿西装的样子真好看...特别是扯领带的时候。她突然凑近,昨天开会你扯了三次,第一次是客户刁难时,第二次是——
够了！我掐住她脖子按在墙上,她喉管在我掌心颤动,像只濒死的蝴蝶。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甚至主动仰起头让我掐得更深些。
慕航...她喘息着抓住我手腕,这样...你眼里就只有我了...
我猛地松开手。她滑坐在地上咳嗽,却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晨光透过纱帘照在她锁骨下的纹身上,我的名字结着新鲜血痂——她每天都会重新划开它。
疯子。我扯开领带摔门而出。
公司电梯里,我盯着镜面中自己扭曲的倒影。
领口残留着茉莉香,是轻轻今早偷偷喷的我的古龙水。
手机震动,她发来照片：我的衣柜被她重新整理,所有衣物按颜色分类,最显眼处挂着她买的同款情侣睡衣。
晚上吃火锅好不好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毛肚^^
附带一张超市购物车照片,角落里露出捆绳和手铐的反光。
我关掉手机。玻璃幕墙外,上海阴云密布,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到轻轻时养老院的天气。
中午休息时,养老院王主任打来电话：慕先生,您母亲病历上有个奇怪发现...她体内检测出大剂量苯二氮卓类药物,这种药会诱发谵妄...
我握紧咖啡杯,想起轻轻腰带上别着的各色针剂。
还有件事。王主任压低声音,阮轻轻三年前在松江养老院工作时,有两位老人离奇死亡...尸检发现胰岛素过量。
咖啡洒在西装上,烫得我一颤。监控画面突然在脑中闪回：母亲失踪那晚,轻轻举着针管对我说该给阿姨打营养针了。
狂奔出公司时,手机又响。是轻轻发来的视频：她穿着我的衬衫在跳舞,背景音里隐约有挣扎声。放大画面角落——客房衣柜门缝下露出一截轮椅轮胎。
我闯了三个红灯。推开家门时,火锅香气扑面而来,轻轻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哼歌的样子像个普通女友。但餐桌上摆着两副手铐,银光闪闪像某种仪式道具。
回来啦她举着汤勺转身,脖颈还有我掐出的淤青,毛肚涮十秒最嫩哦。
我冲向客房。
衣柜门大开,母亲不在里面,只有轮椅孤零零地立着,扶手上挂着的输液袋还在晃动。
阿姨在阳台晒太阳呢。轻轻从背后抱住我,脸颊贴在我脊梁骨上,我给她换了新药,现在睡得可香了。
我甩开她冲向阳台。母亲被绑在躺椅上,嘴上贴着卡通创可贴,见到我时剧烈挣扎起来。
她手腕上有密密麻麻的针眼,像被什么昆虫蛀过的树皮。
嘘...轻轻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手指竖在唇前,会吵到邻居的。她突然掏出一支注射器,这次真的是营养针...
我夺过针剂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轻轻却笑了,从围裙口袋又掏出一支：猜你会这样,我准备了二十支。
她眼神清澈得可怕,像口无波的古井。
我忽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她——没有伪装,没有表演,纯粹到极致的疯狂。
你想要什么我哑声问。
轻轻歪头思考了几秒,突然眼睛一亮：结婚登记！明天就去！她掰着手指计数,还要蜜月旅行,生两个孩子,养一只叫慕慕的猫...
母亲在躺椅上发出呜咽。我太阳穴突突跳动,血液冲刷着耳膜。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节奏像倒计时。
好。我说。
轻轻愣住了,针管从指间滑落：...真的
真的。我擦掉她脸上不知是雨是泪的水渍,但你先告诉我,给我妈打了什么
她眼睛亮起来,像得到奖励的小孩：只是让她睡觉的药...我不会伤害阿姨的。她踮脚凑近我耳朵,我知道伤害她你会难过...你难过的话,我这里...她抓住我手按在自己胸口,会疼。
她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像只被困的蜂鸟。
雨声渐大,阳台积水倒映着我们扭曲的身影。
那天晚上,轻轻兴奋地规划着婚礼,甚至用口红在镜子上画婚纱草图。我假装喝下她加了料的牛奶,在她去浴室时吐进盆栽。半夜她蜷在我怀里睡去时,我抽出被她压麻的手臂,摸出她藏在枕头下的备用针剂。
标签上写着东莨菪碱——强效致幻剂。
清晨我假装昏迷,听见轻轻哼着歌给我系领带。老公今天也要加油哦~她亲吻我额头,脚步声远去后,我从眼缝看见她把我的手机塞进自己内衣。
确认她出门后,我冲向阳台。母亲已经醒了,眼神浑浊但清醒。撕开创可贴,她第一句话是：她给我注射的是LSD...我在幻觉里看见你父亲...
我手一抖。
父亲在我十岁那年精神崩溃自杀,死前总说看见彩色蜘蛛从血管里爬出来。
她不是护工...母亲剧烈咳嗽,是松江案死者家属...她姐姐当年给老人过量用药被抓,在监狱自杀...
我突然想起福利院那个收集死麻雀的女孩——她总说姐姐会来接她。
钥匙转动声响起,我迅速贴回创可贴。
轻轻蹦跳着进来,购物袋里装满喜糖样品：慕航你看！这颗心形巧克力好可爱...她突然顿住,狐疑地看向我,你脸色好白。
牛奶有点变质。我扯出微笑。
轻轻眯起眼,突然扔下袋子冲向我。我以为她要动手,她却捧住我的脸：你吐掉了对不对她声音发抖,你不信任我...
她眼神受伤得像被抛弃的小狗,可右手悄悄摸向后腰——那里别着一把手术剪。
我只是胃不舒服。我搂住她的腰,顺势卸掉凶器,今天请假陪你挑戒指
轻轻瞬间阴转晴,欢呼着翻出十几本婚纱杂志。
我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指腹摩挲着藏在袖管里的手术剪。锋利刃口映出我扭曲的倒影,像另一个即将破茧而出的自己。
中午在珠宝店,轻轻试戴钻戒时,店员小声问我：您女友真活泼,是做什么工作的
护工。我说。
轻轻突然转头,笑容甜美：是新娘哦。她晃了晃戒指,很快就是慕太太了。
阳光透过橱窗照在她脸上,那颗泪痣闪闪发亮。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觉得我们真是对普通情侣。
直到她趁店员不注意,将试戴的戒指滑进袖口。
我抓住她手腕,她委屈地撇嘴：想要嘛...反正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我给她买了最贵的钻戒。
她开心地搂着我自拍,照片背景里,商场监控正对着我们闪烁红光。
回家路上,轻轻突然说：我知道你报警了。
我心跳骤停。她笑嘻嘻地晃着手机：王主任中午给你发消息,说警察调取了养老院监控...她踮脚在我耳边呵气,可惜他们找不到这里...我用了假身份证租房哦。
我喉咙发紧。她早就知道,却还陪我演这出戏。
就像我知道她偷药、跟踪、囚禁,却依然沉溺在这场病态游戏里。
为什么我问。
轻轻把玩着钻戒,阳光在钻石上折射出七彩光斑：因为你也喜欢这样...她抬眼直视我,你书柜第三格那本黑皮书,第47页写着什么
我后背沁出冷汗。
那页记录着我二十岁差点勒死出轨女友的细节,最后一行字是：原来杀戮比做爱更让人战栗。
我们是一样的。轻轻将戒指对准夕阳,光斑在她瞳孔里跳动,只不过你还在假装正常人...
她突然抓住我领带往下拽,嘴唇几乎贴上我的：明天去领证吧不然...她另一只手摸向我口袋,掏出我藏着的备用手机,我就把阿姨的实时位置发给警察。
屏幕上是母亲被绑在某个陌生房间的照片,墙上电子钟显示五分钟前。根本不是我家阳台。
我猛地掐住她脖子：你把她带去哪了
轻轻因缺氧而涨红的脸竟浮现出幸福：终于...生气了...她艰难地举起手机,地...地址在...云盘...
我松开手。她咳嗽着倒在我怀里,却满足地蹭着我胸口：密码是我们初见日期...20250813...
回家打开云盘,定位显示母亲在郊区某化工厂。
驱车赶到时,天已全黑。废弃厂房里,母亲被绑在铁椅上,面前平板电脑正直播我家客厅——轻轻对着镜头涂指甲油,时不时挥手微笑。
惊喜吗她对着麦克风说,我雇了护工照顾阿姨呢~
画面角落,一个戴口罩的女人正在给母亲喂水。我放大图像——那女人右眼角有颗泪痣。
双胞胎我喃喃道。
轻轻的笑声从扬声器传来：姐姐说我终于找到同类了...她突然凑近镜头,瞳孔放大到极致,慕航,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家永远爱我,要么...
屏幕突然切换到我家书房。
摄像头对准那本黑色笔记本,一桶汽油正缓缓浇在上面。
——我们同归于尽。
母亲在椅子上剧烈摇头,眼神惊恐。
我盯着屏幕里轻轻疯狂又美丽的脸,突然笑出声来。
多讽刺,我一直在逃离父亲遗传给我的暴力基因,却栽在比我还疯的女孩手里。
等我。我对着空荡厂房说,声音回荡在锈蚀的钢架间,回家吃火锅。
轻轻欢呼起来,像个得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而我只是掏出她偷藏的手术剪,轻轻划过自己手腕——不深,刚好够血珠渗出来。
疼痛让我清醒。
我知道自己正走向深渊,但轻轻说得对——我们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