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穿着一身嫁衣,跪在满是刀光剑影的金銮殿上,成了权臣眼中一枚随手能舍弃的棋子。
十日后,我将被册封,成为他的囚徒。
他微笑着看我,像欣赏一只已经折断翅膀的鸟。
而我,正悄悄磨着笼门上的锁。
第一章
金殿笼中鸟
醒来的时候,鼻腔里弥漫着檀香与血的味道。
我睁开眼,看到头顶的红纱帐微微摇晃,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声交谈。语言是古代的腔调,但我听得懂——毕竟,和我之前在影视剧里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胸口的闷痛还没缓过来,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窜上来。记忆碎片像被刀搅动的水一样翻滚着——医院急诊室的灯光、病人心跳骤停的警报、同事喊我的名字……然后一阵失重感。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一个面色冷漠的中年妇人掀开帘子,打量了我一眼,声音生硬得像冰敲在石板上。
起来,更衣,接旨。
我被两个侍女架起来,身上的衣料冰凉,贴着皮肤让我忍不住颤抖。镜子里,那张脸是我的脸,但发髻繁复,眉心一点朱砂,眼神陌生又空。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殿门口传来内侍高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和亲国献上的贺礼女子为右相府侧室,十日后择吉册封。
侧室十日后我的脑子嗡地一声。那位所谓的右相,就是当朝权臣,传闻手段狠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曾逼得两位皇子自尽,宫中人人惧他如虎。
还愣着做什么,参谢恩旨。那中年妇人催促。
我硬着头皮跪下,心里已经飞快地转了几圈。十日后若不想一生困在笼子里,我必须找到离开的办法。
被送到侧院时,天色已暗。院中一株老梅树,枝桠横生,像一只枯爪探向夜色。廊下坐着一个身着深青色衣袍的男人,他的目光如刀锋,淡淡掠过我。
他就是那位权臣——沈砚。
就是她他问身旁的侍从。
是,大人。
沈砚的唇角微微一抬,不是笑,却让人心寒。好生看着,别死了。
我的指尖冰凉,心底却闪过一丝冷光。别死我偏要活着,而且要活得比谁都久。
夜深时,我借口要水,打发了守在门外的丫鬟,从衣袖里掏出一根银针——这是醒来时我在榻边找到的,可能是这副身体原主的遗物。银针对我而言,不只是医疗器械,更是开局的第一枚棋子。
第二日清晨,府里传来消息,说镇守西北的定远将军突发急症,请太医前往。那一刻,我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机会来了——军中大将的性命,是能撼动权臣的筹码。
我请求管事让我前去,说自己略通医术,可以先行诊治。管事人冷哼一声,但沈砚竟点头同意,他看着我,眼里闪着我读不懂的意味。
西苑的营帐里,定远将军面色铁青,呼吸急促。诊脉、针灸、喂药,我动作娴熟,像回到了急诊室。不到一炷香,将军的喘息渐缓,额上渗出的冷汗也止了。
你救了我命。他睁眼,声音低沉沙哑。
我抿唇一笑:将军欠我一命,这话你可记清了。
离开营帐的路上,我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盯着我。抬眼时,月色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屋脊上,衣袍猎猎。那是当朝二皇子,眉眼如画,却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他看了我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院中,沈砚正坐在廊下的棋桌前,指间捻着一颗乌子,棋局已落到中盘。他抬头看我,唇角微勾。
你这步棋,下得有趣。
我心口一紧,视线落在那棋盘上——中宫的位置空着,仿佛在等最后一颗子落下。
月光下,棋子泛着冷光,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盘棋,而是我的命。
就在这时,管事匆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信,递到我面前。信封泛黄,封口处只写了两个字——回家。
我的心猛地揪紧。是谁在这个世界里,知道我来自何处
第二章
密信与赌局
我盯着那封信,指尖冰凉。
管事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看热闹,又像是怀着几分戒备。我伸手接过,封口处的蜡印已经被人撬开过,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灯光下,纸面只寥寥几行字——
想回家,十日之内,入西市,找卖糖葫芦的瞎子。
我抬眼,发现沈砚正坐在不远处,指尖轻轻敲着棋桌。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湖面,却像是在等我开口。
我将信笼进袖子里,淡淡行礼:大人若无事,我先回房。
走出几步,背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信的内容,可否与我分享
脚步一顿,我没有回头。
大人觉得,这世上有谁能比您更值得信任
他笑了,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意味:聪明的女人。
回到屋中,我反复端详那张纸。字迹凌厉,不像是出自寻常百姓之手。最重要的是——那句回家,让我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府中依旧一派平静。我让丫鬟翠喜帮我准备一篮点心,假称是去看望定远将军,实际上打算绕道去西市探探虚实。翠喜生性机灵,却忍不住问:小姐,您刚来府上,若被大人知晓私自外出,怕是要挨罚的。
放心,我自有分寸。我轻声道。
西市的早晨很热闹,吆喝声、脚步声、铜钱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我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就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瞎子,衣衫褴褛,却坐得笔直。
我走上前,低声道:有人让我来找你。
他闻声抬头,白瞳中闪过一丝我几乎看不见的锐光,伸手递给我一串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泛着光,我接过时,他的指尖在我掌心划过一行字——
有人跟踪,莫回头。
心口猛地一沉。我侧耳倾听,果然在喧闹的市声中捕捉到轻微的脚步声,始终保持在我身后两丈之外。
我装作无事,随意挑了几样小玩意儿,慢慢走向人多的地方。就在拐入一条窄巷时,背后那股气息陡然逼近。
一只手猛地伸来,我反手握住那人的手腕,借着身体的惯性将他撞向墙壁。银针顺势抵在他的喉间。
说,你是谁派来的
那人痛得闷哼一声,咬牙道:二皇子。
我心中一震,松开他,后退半步。他却趁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到我怀里,然后转身消失在巷口。
信封上没有署名,里面的字很简单——
棋局已开,谨防同伴。
回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句话。谁是同伴将军还是那个给我密信的老瞎子抑或……二皇子自己
傍晚时分,沈砚召我到书房。屋里燃着沉香,他正低头落子,棋盘上的白子已经占据半壁江山。
你今日可去了西市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威压。
我抬起下巴:大人派人跟着我,不就是想知道我去做什么
他轻笑:你不该试图隐瞒我。
我走到棋桌前,伸手拿起一颗黑子,随手落在他的白子中腹要害之处。棋声清脆,却像一声挑衅。
沈砚看着棋盘,目光深邃:你知道这一手的代价吗
我对视着他,唇角上扬:不下这一步,永远也赢不了。
他缓缓收起笑意,忽然俯身靠近,气息擦过我的耳畔:我等着看,你能撑到第几步。
夜色沉沉,我回到院中,刚踏进房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烛光摇曳下,床榻前躺着一个人,衣衫破裂、满身是血——是翠喜。
她费力抬眼看我,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小姐……他们知道密信的事了……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便软倒在地。
我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指尖已经冰凉。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三章
夜局
门被推开的一瞬,我迅速将翠喜拖到屏风后,借着昏黄的烛光用被褥遮住她的身子。
进来的是两个黑衣人,蒙着面,手中长刀反射着冷光。
人呢其中一个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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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榻前,神色镇定:大人派你们来的
他们对视一眼,并未回答,脚步逼近。我暗中捏着袖口里的银针,等到那人伸手来抓时,猛地出手,针尖刺入他手腕的经脉。那人闷哼一声,刀落在地上。
另一个黑衣人挥刀劈来,我侧身躲开,手肘重重撞上他的下颌。他退了几步,眼中闪过狠意,正要再上时,院外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住手。
是沈砚。
他一身黑袍,神色阴沉地踏进屋来,目光在我与两名黑衣人之间扫过。那两人立刻收刀退到一边,垂首行礼。
是谁准你们动她的沈砚声音不大,却让屋里压抑得像缺了空气。
其中一人低声道:大人,属下接到密报,说她与外人勾结——
我让你们查,不是让你们杀。他打断,眼神森冷。
黑衣人退下后,屋内只剩我和沈砚。他看了我一会儿,走到屏风后,掀开被褥,看到奄奄一息的翠喜。
她的命保不住了。他淡淡开口。
我不允许她死。我咬紧牙关,从怀中摸出随身的小药瓶,倒出几粒药喂进翠喜嘴里,又用银针封住她的几处要穴。
沈砚看着我的动作,神色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你真以为自己能救她
我能不能救人,不劳大人费心。我抬眼看他,语气冰凉。
他盯了我半晌,忽然轻笑:你这脾气,倒有几分像当年的那个人。
什么人我追问。
你若真想知道,就继续留在局里。他说完,转身离去,背影被烛光拉得很长。
夜色更深时,翠喜的呼吸稍稍平稳下来。我替她掖好被角,心里却有另一股寒意在蔓延——沈砚没有直接否认我与外人勾结,这说明他早已在暗中布下了更大的网。
翌日清晨,府中传来消息,说二皇子被陛下召回宫中问话,原因是涉嫌泄露军机。我隐约感觉,这件事与那封谨防同伴的信有关。
午后,我被请到花厅。沈砚正与一位身着玄色甲胄的男子对弈,那男子面容坚毅,眉宇间带着沙场的凌厉气息。
这是定远将军。沈砚介绍,神色淡漠。
将军抬眼看我,目光深邃: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一份情。
我坐下,接过棋子,落在棋盘中央:我需要将军帮我一件事。
说。
十日后册封典礼前,我要离开京城。
将军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这不容易。沈砚不让的人,没人带得走。
所以我才找你。我直视着他。
沈砚忽然笑了:倒有趣,你当着我的面策反我的人。
我毫不退让:是大人自己说过,棋局里每一步都要看得清。我只是落子。
沈砚眯了眯眼,忽然伸手将棋盘一推,黑白棋子散落一地,叮叮作响。
很好,那我们就来赌一局。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头渐渐暗下的天色,明日午时,去北城驿馆。你若能在那里活着回来,我就当没看见你与将军的交易。
将军微微皱眉:北城驿馆
沈砚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深意: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我知道,那地方向来是暗杀和交易的温床。答应,可能是死路;拒绝,他一定会用别的方式逼我就范。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烛火摇曳不定,沈砚的眼神在光影中变得模糊,像一局看不清底牌的棋。
而我,已经没有退路。
第四章
北城驿馆
北城驿馆位于城墙阴影下,常年阴湿,连空气都带着陈年的霉味与血腥气。
我到的时候,天色刚亮,街上雾气弥漫,驿馆的木门虚掩着,像一张暗藏锋利的口子。将军本想派人随行,被我拒绝。沈砚不会允许我带护卫,他要看的,是我在孤立无援时能走到哪一步。
推开门,里面的光线昏暗,油灯摇曳,几张矮桌边坐着三三两两的人,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我找了个靠近后门的位置坐下,手边放着早已准备好的小刀,袖中暗藏着银针。
掌柜是个秃顶的中年人,笑得谄媚:客官喝茶还是要酒
茶。我淡淡开口,目光却在暗中巡视每一个角落。
很快,茶端上来,茶水泛着淡黄的光,浮着两片不起眼的茶叶。我端起来,鼻尖几乎同时捕捉到一丝极轻的药味——蒙汗药。
我没有喝,反而抬眼看向掌柜。那人神色一僵,却笑得更深:客官不合口味我换一壶。
我点点头,心中已然有数。换茶只是掩饰,真正的局在等着我。
果然,门口的光被人影挡住,一个高大的黑衣人走进来,步伐沉稳,腰间挂着一柄长刀。他径直向我走来,在我对面坐下,眼中闪着掠夺般的冷光。
你就是沈大人要试的人他开口,声音低沉。
我不答,只看着他,指尖在桌下轻轻摩挲银针。
北城驿馆的规矩,他缓缓说道,进来的人,要么买命,要么卖命。
那你呢我问。
我来收命。他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手中的长刀已经半出鞘。
就在刀锋映出我面容的刹那,我的银针已经刺向他的手腕。那一瞬间,他的动作明显一顿,我反手拍翻茶盏,茶水泼在他脸上,趁他本能后退时踢翻桌子,夺路冲向后门。
后门被锁,我用小刀撬开,冲进外头的胡同。雾气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在追。
我沿着狭窄的巷道疾奔,拐过几个弯后,迎面却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二皇子。
他依旧穿着一袭月白长衫,眼底却没有往日的从容,反而带着紧迫感。
跟我来。他低声说,抓住我的手腕,带我钻进一条看似死路的小巷。墙角的破木门被推开,露出一条隐蔽的暗道。
我犹豫片刻,还是跟着他进去。暗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过,脚下是湿滑的石板。我们走了很久,直到尽头透出微弱的光。
你来这里,是为了那封密信吧他忽然开口。
我停下脚步,盯着他的背影:信是你让人送的
是,也不是。他转过身来,神色有些复杂,我只想提醒你,你信错了人。
你指的是谁
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我:带上它,你或许能活下来。
我接过,里面是一张绘着城防布置的地图,还有一枚刻着奇异花纹的铜令牌。
用它,可以调动一队禁军。他说完,忽然神色一变,伸手将我推到墙边。下一刻,暗道的入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二皇子拔剑挡下冲来的第一人,转头喝道:走!
我攥紧铜令牌,沿着另一条岔路飞奔。身后传来刀剑交击与闷哼的声响,越来越远。
当我冲出暗道口,眼前却是另一片陌生的院落。院门缓缓关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沈砚。
他看着我,笑意温和得近乎无害:看来你是活着回来了。
我没有松口气,因为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铜令牌上,像是早已知道我会带着它回来。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场赌局从来就不在北城驿馆,而是从我踏出府门的第一步就已经开始了。
第五章
铜令之局
院落安静得出奇,连风声都像被屏蔽在高墙之外。
沈砚站在月影里,像一尊雕刻在阴影中的黑色石像,目光缓缓落在我手中的铜令牌上。那枚令牌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花纹深刻,像是一张无法解开的符咒。
谁给你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锋利。
我收起令牌,平静地与他对视:在北城驿馆,活下来的代价。
代价他似笑非笑地走近,每一步都像是在压缩我的呼吸空间,你可知道,这令牌能调动多少人命
能调动多少人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现在在我手里。我刻意将声音压得很稳,哪怕心跳如鼓,也不能让他看出一丝怯意。
他忽然伸手,像是要直接夺走。我往后一退,将令牌紧握在掌心。
空气凝固了片刻,他忽然收回手,淡淡一笑:你以为你能用它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让自己活得久一点。我说。
他盯了我很久,才转身向屋内走去,边走边道:很好,既然你想玩,就陪你下到底。不过你要记住——下棋的人,常常也是棋子。
我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心底却涌起一股更深的疑虑。这枚铜令,不可能是二皇子单独给我的,他为什么要冒险让我带着它回到沈砚面前是想让我试探他,还是……引我入局
夜深,我回到自己的院中。翠喜的伤已稍稳,但仍旧不能下床。我叮嘱她不要乱动,将铜令藏进地板下的夹层里。手指触到木板边缘时,我的指尖忽然碰到一块冰凉的铁片。取出来一看,是一枚小巧的暗钥,形制古怪,似乎能开某种特殊的机关。
谁会在我屋里藏这样的东西我想不出答案。
第二日清晨,沈砚的侍从来传话,让我随他入宫。
宫城的晨雾很浓,金色的屋脊若隐若现。走进大殿时,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宣旨——陛下将于三日后亲自主持册封礼。
我跪下谢恩,余光却注意到二皇子站在殿侧,神色冷淡,眼底有一抹我看不懂的意味。
退朝后,他在长廊尽头拦住我,低声道:那枚令牌,不要交出去。
你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我问。
我在帮你活下去。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沈砚要的不只是你的命,他要你替他开一道门。
什么门
他没有再说,转身离开,留给我的只有那句话和一个背影。
回府的路上,我心中翻涌不止。那枚暗钥、铜令牌、二皇子的警告,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收拢过来,而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网外,还是早已被困在其中。
午后,我故意去了书房。沈砚正在翻阅一卷军报,见我进来,抬眼笑了笑:你很闲
我想知道,大人是否有兴趣与我交换一个秘密。我在他对面坐下。
什么秘密
这枚铜令,可以换我一个条件。我将令牌放在棋盘中央,像落下一子至关重要的棋。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令牌上的花纹,忽然低声道:你知道这东西原本是谁的吗
我心头一震,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说出了答案:定远将军。
我愣住。
他丢了它,却没告诉你。这就是你所谓的盟友。沈砚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冷意,你觉得,他会为什么丢
我的心被狠狠拧了一下。将军曾说欠我一命,但如果铜令真是他的,他为什么会落到二皇子手中,又为什么不提起
棋盘上,永远没有绝对的同伴。沈砚将令牌推回我面前,留着它,等你真的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我握紧令牌,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夜色降临时,我悄悄走出府门,往定远将军的营帐方向而去。
然而,当我抵达时,迎接我的不是熟悉的守卫,而是紧闭的营门和森冷的刀锋——将军被禁军押走,罪名是通敌。
风中传来低沉的号角声,长街尽头,一队铁甲骑兵押着将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我忽然意识到,铜令真正的价值,已经不只是筹码,而是我唯一能将他救出来的钥匙。
第六章
禁军之门
夜色下的京城,风卷着灰尘从街角呼啸而过,路灯的火光被吹得摇晃不定。
我站在空旷的长街上,看着将军被押走的方向,手中的铜令牌被我攥得冰凉。它仿佛在提醒我,救他,不只是情分,而是必须。因为我很清楚,一旦他死,沈砚会毫不犹豫地将下一步棋落在我身上。
回到府中时,院子里静得出奇,连翠喜都沉沉睡去。我取出藏在地板夹层里的暗钥,反复端详。它比铜令轻得多,却有一种莫名的分量。
如果二者是成对的,那一定意味着——它们本来就属于同一套机关。铜令可以调动禁军,而暗钥,很可能就是开启禁军所在之地的真正入口。
我在烛下画出一张简略的宫城和城防图,将二皇子给我的那张详细地图与之对照。很快,我发现城北偏僻的一处——御林营外的粮仓——标记着一条极隐蔽的暗道符号。那暗道通向禁军的内营。
既然将军被押走,他极可能被关在临近的牢所,而禁军的驻地就在附近。
我必须尽快行动。册封礼只有三天,沈砚的布局不会等我。
次日傍晚,我换上灰色短衫,将长发束在发间,背上小包,包里装着银针、小刀和几包药粉。避开巡夜的下人,我从后门溜了出去。
城北的夜格外冷,寒气从靴底往上钻,呼出的气息很快凝成雾。沿着地图上的记号,我摸到粮仓附近,果然看到一排看似废弃的木屋。木屋后墙的砖石有几处颜色明显不同,我伸手按下其中一块,墙面微微松动,露出一道暗门。
暗钥插进去,轻轻一转,门应声而开。里面是一条极狭窄的通道,石壁潮湿,能听见水滴声在远处回响。我屏住呼吸,顺着通道前行,越走越能感到一种压抑的气息。
前方的石壁处,有两名全副武装的禁军把守。他们神情冷峻,手中的长枪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寒光。
我深吸一口气,将铜令从怀中取出,举到灯下。
其中一名禁军瞳孔猛然收紧,立刻单膝跪下:属下恭迎令主。
另一人也俯身行礼,我压低声音:开门。
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冷风扑面而来。里面的囚室一字排开,昏暗潮湿,铁链叮当作响。
我一眼就看到了被关在最里侧的将军——他双手被铁链锁着,面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凌厉。
是你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来。
我快步走过去,从袖中取出一小瓶药粉洒在锁孔上,铁锁发出轻微的腐蚀声,不一会儿便松开。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走。我递给他一把匕首,将铜令塞进他手里,你比我更知道怎么用它。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带着我往外走。
我们刚走到出口,外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禁军护卫立刻上前挡住,喊道:有刺客!
接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闯了进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沈砚。
他站在昏黄的火光中,目光落在我和将军身上,像是对两个不听话的棋子略带耐心的主人。
真是有趣。他的声音不大,却能盖过所有嘈杂,我原本还在想,这铜令会落在谁手里,现在看来,答案比我想得还要快。
将军握紧铜令,冷声道:你这是在逼我站到你对立面。
你从来都不在我这边。沈砚淡淡笑着,眼神却锋利得像刀,不过没关系,棋局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更多的火把从通道外亮起,将出口封得严严实实。
而我,忽然意识到,这次并不是单纯的抓捕——沈砚是特意等在这里,看我们主动落子。
第七章
火中落子
火光映照下,沈砚的脸半明半暗,像一张永远看不透的棋谱。
禁军列阵,将出口封得死死的。铁甲相互摩擦的声音沉重而压抑,像是在为某种无法挽回的局面敲响战鼓。
将军缓缓上前一步,手中的铜令在火光中闪着冷光。他的声音低沉:让开。
沈砚看着他,神色平静:这是命令,还是请求
我能感觉到将军握着铜令的手在收紧——那是他仅剩的筹码,可对方显然并不急于出手,甚至像是在等他犯错。
沈砚,你不怕我调动禁军吗将军的目光像刀锋一样逼过去。
怕沈砚微微一笑,指了指四周的士兵,你确定他们会听令牌的,还是听我的
空气骤然凝固。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这枚铜令从被送到我手中开始,就不再是一件单纯的兵符,而是一枚被精心安置的棋子——谁握着它,谁就会成为这场局的焦点,而焦点永远暴露在杀机之下。
我向前半步,将身体挡在将军前面:既然大人早已算到我们会来,那我们现在的选择是什么
很简单。沈砚目光落在我脸上,缓缓道,留下,册封礼如期举行;或者——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看似温和的冷意,死在这里。
将军忽然一抬手,把铜令重重丢到地上,金属落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拔出匕首,目光凌厉:既然都是死,不如先杀出一条路。
我知道,他是在给我争取时间。
火光晃动间,他猛地冲向一侧的士兵,长刀与匕首交击出火星。场面瞬间混乱,我趁机将怀里的暗钥塞到腰间,低身钻进人群的缝隙。
沈砚并没有下令立刻杀人,只是站在原地,目送我移动。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混乱,直接落到我的眼底,那种笃定让我脊背发凉。
我冲到通道另一端时,突然被人从后面扯住手腕。回头一看,是二皇子。
跟我来!他低声道,不容我拒绝,拉着我钻进一条被火光遮蔽的侧门。
侧门的尽头,是一段极窄的台阶,向下延伸,弥漫着潮湿的冷气。二皇子带我一路下行,直到眼前出现一扇厚重的石门。他取出一个同样刻有花纹的铜片插进石缝中,石门缓缓开启。
这是另一道禁军的门。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你手里的暗钥,可以打开最里面的机关,只有那里能真正调动他们。
我心口一震: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将军
因为他信不过我,也信不过你。二皇子的目光沉了沉,而我更清楚,若要赢沈砚,必须由你来落这一子。
石门后是空旷的地下长廊,两侧整齐排列着铠甲与兵器,尽头的高台上立着一尊巨大的铜制战鼓。二皇子指向鼓前的锁孔:用暗钥。
我走上前,将暗钥插入,轻轻一转,锁扣应声而开。战鼓下方的机关启动,轰鸣声顺着暗道传开,像惊雷一样在地底回荡。
二皇子低声道:一炷香内,他们会集结。到那时,你必须决定,调动他们去救谁——将军,还是你自己。
鼓声一遍遍撞击在我的耳膜上,仿佛催促我立刻给出答案。可我知道,无论选择哪一边,都会有人因此死去,而活下来的人,也许会恨我一辈子。
我站在战鼓前,指尖还握着那枚冰凉的暗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火光在长廊的尽头摇曳——沈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