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婚姻是港湾,儿女是软肋,十五年的付出,能换来一世安稳。
直到净身出户那天,暴雨将我淋得通透,也让我彻底清醒。
丈夫的新欢依偎在他身侧,我亲生的儿子指着我怒骂,疼爱的女儿视我为蛇蝎。他们联手将我推入深渊,嘲笑我的失败。
可他们不知道,失败的不是我,而是他们有眼无珠,错把明月当尘埃。
我在泥泞中捡回两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也捡回了曾经被我亲手埋葬的自己。
那个名为白鸟的传奇,不是消失了,她只是,睡着了太久。
01
妈,你怎么能这么恶毒竟然找人去玷污许蔓!
我刚踏进家门,一个裹挟着怒火的巴掌就狠狠扇在了我的左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怀胎十月,视若珍宝的顾泽安。
他猩红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用我从未见过的,淬着冰霜与恨意的眼神死死瞪着我。
许蔓肚子里怀的可是我弟弟!你的亲孙子!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扎进我的心脏。
我下意识地捂住火辣辣的脸颊,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与指控中回过神来。
我的女儿,我疼了十年,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顾思语,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哭着扑进了沙发上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那个女人,是许蔓,我丈夫的新欢。
爸爸,我怕……妈妈的样子好吓人。顾思语把头深深埋进许蔓的怀中,身体瑟瑟发抖,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我的丈夫,顾绍钧,正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哭泣的许蔓和我的女儿一同搂在怀里。
他温柔地拍着许蔓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随即抬起头,投向我的眼神,却冰冷如刀,充满了鄙夷与嘲弄。
黎筝,签了吧。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到我面前的茶几上。
白纸黑字,清晰地印着四个大字:净身出户。
结婚十五年,我为顾家生儿育女,为他操持家务,为他打理后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事业与骄傲,最终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冰冷的结局。
不是我。我看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刺眼画面,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反复摩擦过,我没有害许蔓。
许蔓柔柔弱弱地从顾绍钧怀里抬起头,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委屈,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筝姐,我知道你恨我,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闭嘴!顾绍钧猛地一声怒斥,却不是对着他怀里的许蔓,而是对着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厌恶: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
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几张P得漏洞百出,连对话逻辑都不通顺的聊天记录。
以及一段经过精心剪辑,只剩下我被人设计推搡许蔓那一瞬间的监控录像。
可他们都信了。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我滚蛋,好给这个家换一位新的女主人。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我倾注了所有心血的一双儿女。
顾泽安满脸鄙夷与不屑,冷冷地吐出一句:我没有一个像你这样不知廉耻、心肠歹毒的母亲。
顾思语则把头埋得更深了,仿佛多看我一眼,都觉得肮脏了自己的眼睛。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他们亲手撕裂,然后碾碎成粉末。
彻底,死了。
我没有再做任何辩解,只是平静地走上前,拿起那支冰冷的钢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黎筝。
当我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出这个我待了十五年,曾以为是永远归宿的家时,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也砸在我身上,冰冷刺骨。
顾绍钧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残忍的快意,从背后传来:黎筝,没了顾家,我看你怎么活。
我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大雨将我淋得湿透,浑身狼狈不堪,分不清脸上流淌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就在一个昏暗破败的巷子口,我看到了两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瘦小身影。
一个大点的男孩,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面黄肌瘦,却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护着怀里更小的女孩。
他用一双满是戒备和凶狠的眼睛,像一头护食的狼崽子,警惕地瞪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那眼神,像极了多年前,在黑暗中独自挣扎的我自己。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两个被世界抛弃的缩影。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脚步,一步步走了过去。
我脱下身上早已湿透,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的风衣外套,轻轻披在了他们身上。
跟我走吧。我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男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里的戒备更深了。
他怀里的小女孩却探出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仰头看着我,用一种清脆又带着点与生俱来的傲慢声音问道:你能给我们饭吃吗我要吃草莓蛋糕。
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我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管够。
从那天起,我的生命里,多了两个被所有人称之为拖油瓶的孩子。
男孩叫沈曜,女孩叫沈星若。
沈曜沉默寡言,像个小大人,总是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安静地观察着一切,却会笨拙地学着帮我做家务,在我下班后递上一杯热水。
沈星若娇气得要命,嘴上天天嚷嚷着自己是落难的公主,嫌弃我租的房子又小又破,却会在我深夜因疲惫而咳嗽时,悄悄把自己的糖果放在我的枕边。
我租了个老旧小区的顶楼,找了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日子过得清贫拮据,却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平静。
偶尔,我也会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顾绍钧意气风发的样子。
听说他的公司拿下了某个大项目,即将筹备上市,风光无限,他和许蔓的爱情故事,也被媒体包装成了一段可歌可泣的佳话。
而我,黎筝,则成了他成功道路上,那个被鄙夷唾弃,不值一提的笑话。
直到三年后的一个寻常午后。
十几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组成的车队,悄无声息地,如同一群沉默的巨兽,停在了我那破旧不堪的居民楼下。
一个身穿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白手套的老管家,在一众黑衣保镖的簇拥下,恭敬地,敲响了我那扇斑驳的铁门。
他先是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声音恭敬而激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夫人,我们是沈家的人。
我们来接小少爷和小姐回家。
02
我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炸开了。
沈家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富可敌国,行事却低调到诡异,几乎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京城第一豪门,沈家
老管家福伯的姿态放得极低,仿佛我才是那个需要被仰望的人。
他从身后的保镖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双手递上一张纯黑色的金卡。
夫人,这是我们老爷的一点心意,感谢您三年来对曜少爷和星若小姐的悉心照顾,密码是小姐的生日。
我的目光落在那张泛着幽光的黑金卡上,又下意识地看了看从房间里闻声走出来的沈曜和沈星若,一时间五味杂陈,恍如隔世。
沈星若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她穿着我给她买的廉价公主裙,叉着腰,对着老管家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
福伯,你怎么才来我跟哥哥都快把这里的草莓蛋糕吃吐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娇嗔,却也透露出一种久别重逢的熟稔。
而沈曜,则默默地走到我的身边,像过去三年里的任何一天一样,自然地拉了拉我的衣角。
他抬起头,看着我,低声说:黎筝,别怕。
他不再叫我阿姨,而是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与安抚。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三年,他们不是与世隔绝,不是不知道外界的消息。
他们只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将那张足以改变我后半生命运的黑金卡,轻轻地推了回去。
孩子我照顾了,是我们的缘分,这份钱我不能要。
福伯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许,态度愈发恭敬:夫人高义。老爷的意思是,希望您能一同前往京城,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住处。少爷和小姐他们,离不开您。
我犹豫了。
这三年,我已经习惯了和这两个孩子相依为命的清贫生活,他们填补了我心中被亲生儿女挖走的空洞。
可京城,那个曾经让我倾尽所有,最终却遍体鳞伤的地方……我还有回去的勇气吗
黎筝,一起走吧。沈曜仰头看着我,那双总是沉默的黑色瞳孔里,此刻闪烁着超乎寻常的认真与坚定。
你不想亲眼看看,那些曾经把你踩在脚下的人,现在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嘴脸吗
他的一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心锁,击中了我内心最深处的那一丝不甘。
是啊,我为什么要不呢
我不是圣人,我也会恨,也会怨。
我凭什么要躲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让他们高枕无忧,称心如意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当我坐上前往京城的劳斯莱斯时,我才真正体会到,沈家的财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车队所过之处,皆有专人提前清道,一路畅通无阻。
福伯口中那句轻描淡写的临时住所,是位于京城寸土寸金的二环内,一座占地数千平方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园林式府邸。
沈星若一到家就彻底撒了欢,像一只归巢的蝴蝶,指挥着一众佣人,把她的房间堆满各种我见都没见过的奢侈品和玩具。
而沈曜,则屏退了所有人,将一份文件,郑重地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顾氏集团的全部资料。他言简意赅,神情严肃,他们最近在竞争一个城南的开发项目,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齐峰集团。
我翻开那份厚厚的资料,当看到齐峰集团四个字时,心脏猛地一缩。
齐峰集团,是沈家的产业
是我二叔,沈季川的。沈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寒意,沈家内部,也并不太平。我父亲病重,他们都想把我这个正统继承人除掉,好名正言顺地继承家业。
三年前,他和沈星若,就是在一场由沈季川蓄意制造的意外中,被他的人一路追杀,才侥幸逃脱,流落到我所在的那个小城市。
在这一刻,所有的碎片,都在我脑海中拼接成了完整的真相。
顾绍钧野心勃勃,他想和齐峰集团合作,拿下这个项目,作为顾氏成功上市的敲门砖,从而跻身京城的上流社会。沈曜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黎筝,这个项目,我必须拿到手。
这是他回归沈家之后,立威的第一战。
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我看着他那张稚嫩却写满坚毅的脸,缓缓地,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做
沈曜的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年龄不符的冷笑,那笑容,竟有几分我当年的影子。
我要你,做我的军师。他顿了顿,漆黑的眸子紧紧锁定我,补充道,用你‘白鸟’的身份。
白鸟。
这个代号,像一句沉睡了十五年的咒语,被他轻轻唤醒。
那是我结婚之前,在那个不见天日,充满硝烟的灰色金融世界里,封神的名号。
一个传说中,能颠覆棋局,扭转乾坤,从未有过败绩的顶级操盘手。
顾绍钧一直以为,他能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白手起家,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都是靠他自己的天赋、眼光和努力。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创业前期的每一步,每一个关键的决策,背后都有白鸟为他铺路搭桥的影子。
我,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也是他永远不会知道的金手指。
我看着眼前的沈曜,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同样野心勃勃,渴望掌控一切的自己。
好。我听见自己平静地回答。
03
顾氏集团的庆功宴,办得声势浩大,极尽奢华。
顾绍钧成功拿下了与齐峰集团的合作意向书,这对他而言,意味着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京城真正的顶级圈层。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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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绍钧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高定西装,手持香槟,满面春风,意气风发地周旋于各路名流之间。
他身边的许蔓,则是一身珠光宝气,小腹微微隆起,脸上带着温婉又得体的笑容,俨然是一副人生赢家的姿态。
我的儿子顾泽安,也穿着笔挺的小西装,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边,学着大人的样子,与来往的宾客笨拙地碰杯,脸上写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而我,就是在这时,挽着沈曜的手臂,出现在了宴会厅那扇鎏金的雕花大门门口。
我今天穿了一件沈星若亲自为我挑选的黑色丝绒长裙,裙摆曳地,剪裁得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我因常年操劳而依旧纤细的身材。
我的出现,像一颗被悄然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几乎是立刻,所有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惊艳,有疑惑,有不解,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顾绍钧的脸,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就彻底黑了下来,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
许蔓更是像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抓紧顾绍钧的胳膊,往他身后躲了躲。
你来干什么顾绍钧快步走到我面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压低了嗓音,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厌恶与警告,黎筝,我警告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欣赏着周围那些精彩纷呈的表情。
我还没说话,身旁的沈曜就往前站了一步,他个子不高,气场却丝毫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一个成年人。
顾总,他的声音不大,却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全场的每一个角落,这位是黎筝女士,我的……母亲。
他特意在母亲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全场,瞬间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炸得晕头转向。
顾绍钧的表情,精彩得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最终定格在一种吞了苍蝇般的不可思议上。
你……你们……他指着我,又指指沈曜,舌头都打了结。
哦,忘了自我介绍。沈曜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那笑容天真无邪,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我叫沈曜,沈家的沈。
轰!
如果说刚才只是哗然,那么现在整个宴会厅就像被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沈家!
那个传说中的沈家!
沈家失踪多年的唯一继承人,竟然管顾绍钧那个声名狼藉、被净身出户的前妻叫母亲
这是什么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的魔幻剧情
顾绍钧的脸,瞬间由黑转为惨白,毫无血色。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一种……被愚弄和背叛的惊恐。
许蔓的腿一软,要不是扶着顾绍钧,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而我的好儿子顾泽安,则彻底傻在了原地,张着嘴,像个木偶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终于迎上顾绍钧那双写满惊涛骇浪的眼睛,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冰冷而又陌生的笑容。
顾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一刻,攻守易形。
宴会还没结束,顾绍钧试图与齐峰集团合作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而沈家真正的继承人沈曜,高调认我为母,更是成了当晚最大的爆点新闻。
所有人都明白,顾绍钧这次,恐怕是踢到了一块他根本惹不起的铁板。
他费尽心机想要巴结的齐峰集团,是沈家二爷沈季川的产业。
而我,现在明明白白地,站在了太子爷沈曜的这边。
一场豪门内斗的序幕,就此拉开,而他顾家,则被夹在了最尴尬,也最危险的位置。
福伯告诉我,庆功宴一结束,顾绍GEO就疯了一样地四处打听我和沈家的关系,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被他亲手扫地出门,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糟糠之妻,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沈家太子爷的座上宾。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恐怕是这场博弈中,他隐隐嗅到了一丝熟悉的,让他不寒而栗的气息。
第二天,顾泽安就气势汹汹地找到了我住的府邸。
他被训练有素的保镖拦在大门外,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暴躁狮子,冲着门口的保镖大吼大叫。
黎筝!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搭上了沈家
我站在二楼的落地窗边,端着一杯红茶,冷冷地看着楼下那个状若疯癫的少年。
这就是我从小教导要谦逊有礼,温润如玉的儿子。
如今,他的嘴脸,比市井中最粗鄙的泼皮还要难看。
让他进来。我对身旁的福伯淡淡地说。
顾泽安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客厅,一双眼睛布满血丝,通红一片,死死地瞪着我。
说!你和那个沈曜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你是不是早就背叛了我爸
我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他的质问,像一记记用尽全力的重拳,却尽数打在了棉花上,得不到任何回应。
你以为你靠上沈家就了不起了他见我无视他,更加气急败坏,我告诉你,顾家这次和齐峰集团的合作势在必行!沈曜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根本斗不过他二叔!你站错队了!
他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拼命说服他自己,给自己那摇摇欲坠的信心打气。
我终于抬起眼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开口道:说完了
顾泽安一噎,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说完就滚。我放下茶杯,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这里不欢迎姓顾的人。
你!顾泽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颤抖,黎筝,你会后悔的!你等着给我爸提鞋都不配的那一天吧!
他撂下这句狠话,仿佛是给自己找回了一点面子,随即摔门而去。
我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后悔
我最后悔的,不是嫁给顾绍钧,而是在十五年前,生下了他。
04
好戏,确实如沈曜所言,正式开场了。
顾氏集团和齐峰集团合作的城南项目,刚刚举行完盛大的奠基仪式,就爆出了惊天丑闻。
——偷工减料,大量使用劣质不合规的建材,整个项目地基存在着重大的安全隐患。
这个消息,由京城最权威的一家媒体率先爆出,附上了详尽的调查报告和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
消息一出,舆论瞬间哗然。
相关部门立刻成立专案组介入调查,项目被紧急叫停,所有相关负责人被控制。
顾氏集团的股价,在一夜之间,如同雪崩般飞流直下,开盘即死死封在跌停板上,几近腰斩,市值蒸发了数十亿。
顾绍钧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焦头烂额,四处打电话求人,却发现曾经那些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如今都对他避之不及,处处碰壁。
而他的合作伙伴齐峰集团,则在第一时间召开发布会,发表了一份义正言辞的声明。
声明中,他们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顾氏集团的头上,称自己也是被蒙蔽的受害者,撇得干干净净。
这是典型的弃车保帅,甚至连车都算不上,顾绍钧充其量只是个探路的卒子。
顾绍钧这才如梦初醒,他从头到尾,就是个被沈季川利用的棋子。
一个用来试探和攻击沈曜,顺便还能从项目里捞一笔,最后再完美甩锅的炮灰。
他被他一心想要巴结的沈二爷,耍得团团转。
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他为了拿下这个项目,几乎抵押了顾氏集团的所有不动产和股权,现在项目停摆,银行的催款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顾氏集团的资金链,应声断裂,危在旦夕。
这天晚上,我正在修剪沈星若送我的一束玫瑰,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来电显示,是顾思语。
她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泣不成声。
妈……你回来吧……你帮帮爸爸好不好……家里……家里快要破产了……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哭诉,手中修剪花枝的剪刀,没有丝毫停顿。
我知道错了……妈……我以前不该那么对你……只要你肯回来帮爸爸,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还在用她那套自以为是的逻辑,跟我谈着条件。
她以为,我还在乎他们,还在乎那个所谓的家。
顾思语,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地打断了她的哭泣,给你打这个电话的人,是顾绍钧,还是许蔓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几秒钟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夹杂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不甘,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黎筝,算你狠!
是顾绍钧。
我嗤笑一声,将一根带着刺的玫瑰枝条,精准地剪断。
顾总,这才哪到哪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夫妻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当初你和许蔓联手设计我,伪造证据,逼我净身出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夫妻一场
我……他一时语塞。
顾绍钧,你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只是沈曜一个毛头小子的手笔吗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调说道,你难道,就没想起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电话那头,他的呼吸声猛地一滞,我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脸上血色尽失,瞳孔骤缩的惊恐表情。
白……白鸟他试探着,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他本以为永远不会再听到的名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看来,还没蠢到家。我淡淡地确认了他的猜测。
是你!真的是你!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发出了困兽般的嘶吼,黎筝!你竟然就是白鸟!你骗了我!你骗了我整整十五年!
彼此彼此。
我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将他所有的惊怒、恐惧和绝望,都隔绝在了电话的另一端。
沈曜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的身后。
他知道了。他的语气是陈述句。
嗯。我点了点头,将修剪好的玫瑰插入花瓶,知道了,才会更绝得绝望。
因为他会彻底明白,他所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商业竞争。
而是一场,由我亲手策划,蓄谋已久的,来自地狱的复仇。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所谓的商业帝国,不过是我当年随手给予他的玩具。
我能给他,自然也就能,亲手,一样一样地,全部收回。
05
顾绍钧彻底疯了。
在得知我就是白鸟的真相后,他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疯狂。
他开始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白鸟过去的痕迹,试图从那些蛛丝马迹中,找到一丝能够翻盘的可能。
他大概还心存幻想,觉得当年的白鸟对他是有真挚感情的,只要能找到我,用旧情来打动我,说不定还能挽回颓势。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深爱着他的白鸟,早就在三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被他亲手杀死了。
活着的,是黎筝。
一个只想亲眼看着他坠入万丈深渊的,黎筝。
顾家的处境,一天比一天艰难,大厦将倾。
曾经围绕在顾绍钧身边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和伙伴,如今都成了墙倒众人推的帮凶。
许蔓见势不妙,果断地打掉了腹中的孩子,卷走了顾绍钧藏在家里仅剩的一点现金和珠宝,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顾泽安也被他就读的贵族学校劝退了,因为顾家的丑闻,以及拖欠的巨额学费,京城没有任何一所好学校愿意再接收他。
他从一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避之不及的过街老鼠。
他又来找过我一次。
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和歇斯底里。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府邸的大门口,形容枯槁,眼神空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像一条被主人抛弃后,又被抽掉了脊梁骨的流浪狗。
妈……他看到我从车上下来,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我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停留,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没有那么圣母,去原谅一个曾经指着我的鼻子,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想将我置于死地的人。
哪怕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血缘关系也无法成为豁免的理由。
这天,沈星若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风风火火地跑来找我,手里举着一个平板电脑。
黎筝黎筝!快看新闻!那个坏蛋遭报应了!
我接过平板,财经频道正在紧急插播一则突发新闻。
【最新消息,前顾氏集团董事长顾绍钧,因涉嫌财务造假、内幕交易、合同诈骗等多项经济罪名,已被警方正式批准逮捕。】
电视画面上,顾绍钧戴着冰冷的手铐,被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押上警车。
他曾经的意气风发和衣冠楚楚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颓败和死灰,头发也白了大半。
我静静地看着那个画面,心中一片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这一天,我等了三年。
黎筝,我们赢了。沈曜走到我身边,将一杯温好的热牛奶递到我手里。
是啊,赢了。
顾家,这个曾经让我奉献了十五年青春的地方,彻底完了。
沈曜也通过这次漂亮的阻击战,以雷霆手段,成功在沈家内部站稳了脚跟。
他那个野心勃勃的二叔沈季川,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我以为,我可以就此放下过去,和孩子们一起,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顾绍钧这个人的疯狂与恶毒。
就在他被捕的第二天,福伯神色凝重地,交给我一封信。
是顾绍钧从看守所里,想方设法托人送出来的。
信纸上,没有长篇大论的忏悔或咒骂,只有一句简短的话。
黎筝,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去看看你的好女儿,顾思语吧。
我的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我立刻让福伯动用沈家的力量,去查顾思语的下落。
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
顾思语,失踪了。
而根据最后的线索追踪,绑架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齐峰集团,沈曜的二叔,沈季川的人。
我瞬间就明白了顾绍钧这条毒计。
他这是要用我亲生女儿的命,来挑起我和沈季川之间不可调和的直接冲突。
他想让我和沈家,斗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他输了,他就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这个男人,从骨子里,就已经烂透了,无可救药。
06
黎筝,你别冲动,这明显是个圈套。
沈曜拦在我的面前,他小小的身躯,此刻却像一座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凝重。
我知道。我的声音冷静到近乎可怕,但她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哪怕她曾经伤我至深,我也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我的缘故而去死。
沈季川的真正目的不是她,而是我。沈曜的眼神锐利如鹰,瞬间洞悉了对方的意图,他想用顾思语,把我引出去,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所以,你绝对不能去。我看着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我去。
不行!那太危险了!沈星若也急得红了眼眶,紧紧抓住我的手,黎筝,你不能去!那个沈季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我将目光转向沈曜,这个已经初具王者风范的少年。
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的军师。我扯了扯嘴角,在这样紧张的时刻,竟然露出一抹森然而自信的笑意,现在,军师要亲自上战场了。
我没有再给他们劝说的机会,转身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拨通了一个已经尘封了十五年,却被我牢牢记在心底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三声,就被迅速接起。
听筒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慵懒,却又夹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男人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人间蒸发了十五年之久的‘白鸟’大人吗怎么,终于想起我们这群在阴沟里刨食的老家伙了
蝎子,帮我个忙。我没有废话,开门见山。
说说看,什么事能劳动您这尊大佛的大驾。对方的语气依旧轻佻,但背景音却瞬间安静了下来。
帮我,踏平齐峰集团。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力量。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只有这种事,才能让你这尊大佛重新出山!没问题!兄弟们早就手痒得不行了!
挂掉电话,我看向身后目瞪口呆的沈曜和沈星若。
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仗。
当晚,京城的夜,注定不会平静。
在沈季川的眼中,我只是一个被顾家抛弃,侥幸攀上沈曜这棵大树的,毫无缚鸡之力的内宅妇人。
所以,当他看到我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出现在他指定的,关押顾思语的废弃工厂时,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的得意与轻蔑。
黎筝,是吗久闻大名。他悠闲地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为了一个曾经背叛你的女儿,你觉得值得吗
顾思语被反绑在旁边的水泥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看到我,她拼命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满面。
放了她,我跟你走,任你处置。我看着沈季川,面无表情地提出条件。
不不不,沈季川摇了摇手指,笑得像个变态,游戏,可不是这么玩的。我要的,是你,还有我那个好侄子,沈曜。他今天,难道没来吗
他话音刚落。
工厂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用一股巨力,一脚踹开!
沈曜带着福伯和一众身手矫健的黑衣保镖,如神兵天降,出现在门口。
二叔,好久不见。沈曜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
沈季川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镇定,甚至冷笑起来:来了好,来了好啊!今天,就让你们叔侄,整整齐齐地下去团聚!
他打了个响指,工厂的四面八方,瞬间涌出数十个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汉,将我们团团围住。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双方即将动手的那一刻。
沈季川的手机,突然像催命符一样,疯狂地响了起来。
他极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只听了几秒钟,脸色就骤然大变,瞬间惨白如纸。
你说什么公司……公司的核心数据库被不明黑客攻破了所有……所有的黑料都被捅出去了!
这不可能!我们的防火墙是世界顶级的!
你说……对方的代号,叫‘蝎子’!
沈季川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抬头,用一种见了鬼般的眼神,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白鸟……蝎子……是你!是你的人!
我缓缓地,迎着他惊恐的目光,向他走近了一步。
沈季川,游戏,结束了。
07
沈季川完了。
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灰色生意,那些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的累累罪证,在一夜之间,被以蝎子为首的顶级黑客团队,毫无保留地公之于众。
整个京城的商界和网络,都因为这份猛料而彻底引爆。
树倒猢狲散。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从一个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变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废弃工厂里的那些打手,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军心涣散,作鸟兽散。
警察和沈家内部的执法队,几乎是同时赶到了现场。
沈季川被带走时,那双怨毒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
我走上前,解开了绑在顾思语身上的绳子。
她扑到我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过气来。
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她的道歉。
只是轻轻地,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颤抖的后背。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回不去了。
顾家彻底倒台,沈家的内患也随着沈季川的落网而一并清除。
沈曜的父亲,沈家真正的掌权人,在顶尖医疗团队的精心救治下,病情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他亲自接见了我。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眉眼之间,和沈曜有几分相似,但气度更加沉稳如山。
他没有说太多空洞的感谢话语,只是给了我一个郑重的承诺。
黎女士,从今以后,沈家,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你。
他还说,沈曜和星若,如果我愿意,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孩子。
我拒绝了。
孩子们,终究有他们自己的人生和天空。
我不可能,也无法护他们一辈子。
所有事情都平息之后,我独自一人去了看守所,见了顾绍钧最后一面。
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眼神浑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半分风采。
为什么他拿起电话,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解的情绪,你明明有那么大的本事,为什么当初要……
因为我爱过你。我平静地回答了他这个迟到了十五年的问题,我曾经以为,你会是我一生的良人,是我可以停泊的港湾。
他听到这个答案,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良人……呵呵……黎筝,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低估了你,然后放走了你。
不,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最错的,是得到了却从不珍惜,还愚蠢地把鱼目,错当成了珍珠。
我站起身,准备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会面。
黎筝!他突然在后面喊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泽安……泽安他还小,他只是一时糊涂,被我蒙蔽了,你能不能……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顾绍钧,从他选择站在你那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守妇道的那一刻起,在我心里,我这个儿子,就已经死了。
走出压抑的看守所,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三年的浊气。
一切,都结束了。
08
我决定离开京城。
这个繁华又冰冷的城市,承载了我太多的恩怨情仇,也见证了我最狼狈的过往。
我想找一个安静的海边小城,开一家小小的花店,听风看海,度过余生。
沈曜和沈星若坚持要来机场送我。
沈星若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紧紧抱着我的胳膊不肯撒手。
黎筝,你不要我们了吗你要去哪里
傻丫头,我笑着,温柔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你们长大了,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了。我只是,想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沈曜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但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眶,却也微微泛红。
他递给我一张银行卡,和一串看起来很别致的钥匙。
海边的房子和花店,都给你准备好了。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随时都可以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我没有推辞,收下了。
我知道,这是两个孩子的一片心意,我若拒绝,他们反而会不安。
就在我准备登机前,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是顾思语。
她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眼神里没了以前的娇纵和天真,多了几分与她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沉重。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走到我面前,在我错愕的目光中,直直地跪了下去。
然后,恭恭敬敬地,给我磕了三个响头。
我坦然地受了这三个头。
然后,我从包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递给了她。
里面有笔钱,足够你安安稳稳地读完大学,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以后的路,你自己好好走吧。
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那句妈妈在唇齿间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转身,没有回头,登上了离开的飞机。
万米高空之上,我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释然。
我这一生,做过天真烂漫的少女,做过叱咤风云的白鸟,做过贤惠隐忍的妻子,做过慈爱的母亲,也做过任人欺凌的黎筝。
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如今,洗尽铅华,我终于可以,只做我自己了。
09
我在南方一个宁静的海边小城,定居了下来。
按照沈曜准备好的地址,我找到了那栋面朝大海的房子,和旁边那间精致的店铺。
花店的名字,我取名为新生。
日子过得平淡、缓慢而惬意。
每天的生活,就是养花,看海,听风,和友善的邻居们聊聊天。
沈曜和沈星若会经常给我打视频电话,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他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沈曜已经开始在沈老爷子的指导下,逐步接管沈氏集团的庞大业务,行事手段越发沉稳老练,已经颇具一代商业帝王的雏形。
沈星若则考取了她最喜欢的国外顶尖设计学院,成了一位小有名气,才华横溢的新锐设计师。
他们都长成了很好很好的大人,是我最大的骄傲。
偶尔,我也会从一些来旅游的京城客人的闲聊中,听到一些关于顾家的零星消息。
顾绍钧最终被判了无期徒刑,将在冰冷的监狱里了此残生。
顾泽安在经历了一系列天翻地覆的打击后,似乎性情大变,放弃了学业,找了份辛苦的体力活,勉强度日。
而顾思语,拿着我给的钱,读了一所普通的大学,毕业后,也找了份普通的工作,再也没有来打扰过我。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公平的审判者。
它会冲刷掉一切爱恨情仇,也会让每一个人,都得到自己应得的结局。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我正在店里悠闲地修剪着新到的花枝。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花店的门口。
是蝎子。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裤和夏威夷衬衫,一点也看不出是那个在网络世界里呼风唤雨,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大神。
我说‘白鸟’大人,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清闲了吧他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到我对面,拿起吧台上的一个苹果就啃了起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见到故人的欣喜。
来看看你死没死。他白了我一眼,没个正形,顺便,给你带个最新的消息。
他把一个平板电脑推到我的面前。
上面是一则刚刚弹出的国际新闻。
【据本台消息,前顾氏集团董事长顾绍钧,于今日凌晨在狱中突发急性心肌梗死,经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我看着那条简短的新闻,愣了很久很久。
心里,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丝毫的悲伤和怜悯。
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新闻。
那个曾经占据了我整个青春,让我爱过,也让我恨过的男人,就这么,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
喂,想什么呢魂都飞了。蝎子用手肘捅了捅我。
我回过神,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在想,今晚吃什么。
10
夕阳的余晖,像一层温暖的金色薄纱,洒满整个花店,给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和蝎子,一人搬了一把摇椅,坐在花店门口的廊下,吹着咸咸的海风,喝着冰镇的啤酒。
说真的,以后有什么打算蝎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开口问我。
就这样,挺好的。我看着远方的海平面,几只洁白的海鸥正追逐着缓缓沉入海中的落日,画面宁静而美好。
真不打算重出江湖了‘白鸟’这个名号,现在在圈子里可是传说级别的,多少人捧着真金白银想请你出山一次。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传说
传说,就让它永远留在过去吧。
现在的我,只是黎筝。
一个开花店的,爱看日落的,普通的女人。
我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沈曜和沈星若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里,两个年轻人的脸庞笑得无比灿烂。
黎筝!我们放假了!明天就坐飞机去看你!沈星若在镜头前兴奋地挥着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活泼。
给你带了你最爱喝的茶叶。沈曜在一旁补充道,他的笑容温暖而沉静,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好啊。我看着他们,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我等你们。
挂掉电话,我看到蝎子正一脸揶揄地看着我。
还说自己是普通女人你看看,儿女双全,事业有成,还有我们这帮老朋友惦记着,这明明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剧本。
我一愣,随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
我曾经失去了我以为的全世界。
却没想到,命运在那个绝望的拐角处,悄悄地,给了我一个更好,更完整的世界。
我抬起头,看向天边最后一抹绚烂如火的晚霞。
我的人生,不是结束了。
而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