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渣爹他跪着求原谅 > 第一章

1
白月光归来
顾淮瑾的白月光回国那天,他掐着我脖子按在产检报告上:你也配生我的孩子
后来我带着双胞胎消失在他的世界。
五年后珠宝展上,他红着眼跪碎一地玻璃渣:老婆,孩子需要爸爸。
我笑着晃了晃钻戒:顾总,我丈夫最讨厌我和野男人说话。
直到他看见我女儿踮脚亲了亲他的脸:叔叔,你哭起来好像我渣爹哦。
---
2
新婚夜的冰冷
婚房里一片刺目的红。
龙凤喜烛在描金烛台上烧得正旺,火苗在苏晚空洞的瞳孔里跳跃。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婚纱,此刻像一件沉重又滑稽的戏服,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氛,甜得发腻,几乎盖过了新房里应有的所有味道。偌大的空间,只有烛芯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衬得死寂更加难熬。
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
氤氲的水汽率先涌出,紧跟着是顾淮瑾。他只随意地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水珠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胸膛和紧窄的腰线滚落,没入那片白色的边缘。他肩宽腿长,发梢还滴着水,英俊得极具侵略性。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看向坐在床沿的苏晚时,却像淬了冰,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不合时宜、碍手碍脚的家具。
苏晚下意识地攥紧了婚纱繁复的裙摆,指尖冰凉。她抬起头,努力想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找到一丝属于新婚丈夫应有的温情,哪怕只是一点点不自在也好。但没有。他的目光掠过她精心描画的眉眼,像是在挑剔一件赝品的瑕疵。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她搁在丝绒床罩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
屏幕的光刺破了昏暗一角。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寥寥数字,却带着淬毒的针尖,精准地扎进苏晚的眼里:
他叫的是我的名字吧林薇。
苏晚的心脏骤然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剥夺了所有呼吸。那点微弱的、对新婚之夜的荒谬期待,被这行冰冷的字彻底碾碎。林薇。这个名字,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横亘在她和顾淮瑾之间。她这个顶着顾太太头衔的女人,不过是林薇远走他乡后,顾老爷子强塞给顾淮瑾的一个劣质替代品。一个笑话。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头顶传来。
苏晚猛地抬头。顾淮瑾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微微俯身,带着沐浴后清冽又强势的气息,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她仰视他。
他的目光落在她煞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那弧度里淬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顾太太,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吐出的字眼却字字如刀,收起你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以为装得像一点,就能变成她
他松开手,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随即抓起旁边一条干燥的毛巾,劈头盖脸地扔在了苏晚的脸上。
柔软的毛巾带着他身上的水汽,却像一块冰冷的铁板砸下来。
记住你的身份。他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苏晚的耳膜,一个摆设。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不配。
话音落下,他再没看她一眼,径直转身,拉开厚重的卧室门,走了出去。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婚房里回荡,震得苏晚心口发麻。
脸上盖着那条毛巾,隔绝了刺目的红烛和冰冷的空气。黑暗里,只有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擂鼓一般,撞得胸腔生疼。新婚夜,她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将她独自丢在了这片象征喜庆的猩红里。一种尖锐的痛楚和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冰寒刺骨。
---
3
暴怒的真相
时间在顾家这栋奢华却冰冷的宅邸里,流淌得黏稠而缓慢。苏晚的日子像被设定好的程序,精准而苍白。顾淮瑾的存在如同一个遥远的、带着寒意的背景板。他偶尔回来,大多是在深夜,带着一身酒气或陌生的香水味,径直去往书房或者客房。两人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却无法逾越的鸿沟,除了必要的、在老爷子面前的伪装,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他看她的眼神,始终带着一层冰封的漠然,像是在看一件必须暂时容忍的瑕疵品。苏晚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把自己缩在壳里,努力扮演一个透明、安分的顾太太。只是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宽大的婚床上时,指尖抚过冰凉的丝绒被面,总会想起那条新婚夜的短信,想起他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彻骨的寒意便如影随形。
直到那个迟来的清晨。
强烈的反胃感毫无预兆地汹涌而至,苏晚冲进主卧的洗手间,伏在光洁冰冷的盥洗台上吐得昏天暗地,胃里翻江倒海,最后只剩下苦涩的胆汁。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
她扶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身体微微颤抖,一个模糊又令人心悸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她猛地摇头,试图驱散那点不切实际的妄想——顾淮瑾从未碰过她。这个认知像铁一样冰冷坚硬。可身体这反常的信号,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搅乱了表面的平静。
几天后,苏晚独自一人去了市里一家僻静的私立医院。她戴着宽大的墨镜和帽子,刻意避开了顾家常用的医疗机构,像一个心虚的窃贼。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地钻进鼻腔,候诊区的长椅坐满了人,她却感觉自己是孤岛。
检查的过程漫长而煎熬。当那位面容和蔼的女医生拿着报告单,微笑着对她说恭喜你,顾太太,您怀孕了,双胎,指标都很健康时,苏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怀孕双胎
这怎么可能顾淮瑾……唯一可能的交集,只有那场被灌得人事不省的商业酒会……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送回家的,更记不清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报告单上清晰的影像和文字,像铁证般摆在她眼前——两个小小的孕囊,正在她的身体里悄然生长。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荒诞的恐慌攫住了她。她攥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指尖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的浮木。顾淮瑾……他会怎么看待这个意外这个他从未期待、甚至可能极度厌恶的孩子苏晚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顾宅,手里紧紧捏着那份孕检报告,像捏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刚踏进灯火通明却依旧冷清得可怕的客厅,一个尖锐、带着哭腔的女声便刺破了沉寂:
淮瑾!你为什么不等我你明明说过会等我的!
苏晚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客厅中央,璀璨的水晶吊灯下,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她穿着一身剪裁优雅的白色连衣裙,长发微卷,面容姣好,此刻正梨花带雨地望着几步之外的顾淮瑾。那张脸,苏晚曾在财经杂志的八卦版面上见过无数次——林薇。顾淮瑾心尖上的白月光,他所有冷漠和暴戾的源头。
她真的回来了。就在她苏晚刚刚得知怀了他孩子的这一天。
顾淮瑾背对着苏晚,苏晚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下一秒,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被骤然激怒的凶狠。他的目光不再是平日的冰冷漠然,而是燃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被背叛的狂躁,像择人而噬的猛兽,精准地攫住了门口呆立着的苏晚。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风暴。
林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当看到苏晚时,她脸上的泪水瞬间收住,眼底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怨毒和得意,随即又换上更加楚楚可怜的无措:淮瑾,她……她就是苏晚吗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在家……打扰你们了……她怯怯地往顾淮瑾身边靠了靠,姿态柔弱又带着宣示主权的亲昵。
顾淮瑾完全没有理会林薇的惺惺作态。他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了苏晚身上。他大步流星地冲过来,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苏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把手里的报告单藏到身后,但已经太迟了。
他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粗暴地将她整个人狠狠掼在冰冷的墙壁上!坚硬的墙体撞击着她的后背,剧痛瞬间炸开。
呃……苏晚痛呼出声,眼前阵阵发黑。
顾淮瑾那张英俊到极致的脸在她眼前放大,扭曲着骇人的怒意。他另一只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虎口死死地扼住她的咽喉,将她牢牢钉在墙上。灼热的、带着酒气和暴戾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贱人!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你跟踪我谁给你的胆子出现在这里谁给你的胆子打扰薇薇!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苏晚,肺里的空气被迅速抽离,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模糊。她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感受到脖子上那只铁钳般的手在不断收紧。她手中的孕检报告单早已在挣扎中飘落在地。
就在苏晚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掐死的时候,顾淮瑾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地上的报告单。那张纸上清晰的早孕、双胎字样,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的眼底。
他眼中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毁灭的厌恶和难以置信所取代。掐着她脖子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他几乎是咆哮着,将她的头狠狠按向地面,撞向她散落的报告单!
怀孕双胞胎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扭曲,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苏晚!你也配生我的孩子!你这个不知廉耻、处心积虑爬上我床的贱人!你以为怀了野种就能在顾家站稳脚跟做梦!
呃…不…不是…苏晚被掐得眼球凸起,脸颊因缺氧涨得紫红,破碎的声音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双手徒劳地去掰他铁钳般的手指。她能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阵强烈的抽痛,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腿根缓缓淌下。
淮瑾!你冷静点!别这样!林薇在一旁假意惊呼,声音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她怀孕了天啊!这太可怕了!万一伤到孩子……
data-fanqie-type=pay_tag>
孩子顾淮瑾像是被这个词彻底点燃了炸药桶,他猛地松开扼住苏晚脖子的手,却在下一秒,更加狂暴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将她的额头再次撞向冰冷的墙壁!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瘆人。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瞬间淹没了苏晚。额角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小腹的坠痛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猛烈,那股温热粘稠的液体正不受控制地加速涌出,浸透了薄薄的裙料。
野种而已!顾淮瑾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冰冷彻骨,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死了干净!
剧烈的腹痛、额头的钝痛、窒息的余痛、还有那灭顶的屈辱和绝望……无数种痛苦交织着,撕扯着苏晚的意识。眼前顾淮瑾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和林薇那张写满虚伪担忧却暗含得意的脸,在猩红的视野里晃动、旋转,最终被一片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是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闷响,以及小腹那令人心胆俱裂的、仿佛有什么正在撕裂剥离的剧痛。
---
4
绝望的逃离
冰冷,刺骨的冰冷。
意识像沉在幽暗的海底,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被沉重的痛苦压回深渊。小腹的绞痛是持续不断的钝刀切割,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灼烧着神经。耳边有模糊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嗡嗡作响,分辨不清。
顾先生,顾太太的情况很不稳定,有流产征兆!必须立刻……
流掉更好!一个冷酷到极致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劈开混沌,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苏晚模糊的意识里。是顾淮瑾。处理干净!
处理干净……处理掉谁她的孩子那两个在她身体里悄然生长的小生命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冰冷的心脏,比身体的疼痛更甚百倍!
不!不要!
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猛地冲破了黑暗的桎梏。苏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呛人。她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手腕上扎着点滴针头。病房里没有人,只有监护仪器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
刚才那个冷酷的判决,是梦还是……
不!那绝不是梦!顾淮瑾的声音,那刻骨的恨意和杀意,她绝不会听错!他要杀了她的孩子!
这个认知像电流般击穿全身,激得她瞬间彻底清醒。她猛地侧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平坦的腹部传来阵阵清晰的抽痛,提醒着那里正孕育着的脆弱生命所面临的巨大威胁。顾淮瑾不会放过他们的!他厌恶她,更厌恶这个意外的孩子,尤其是在林薇已经回来的情况下!留在这里,她和孩子只有死路一条!
逃!必须立刻逃走!
苏晚挣扎着坐起身,剧烈的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她咬紧牙关,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鲜血立刻从针孔冒了出来,她也顾不上了。掀开被子,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虚软得几乎站不稳。她扶住床沿,大口喘息着,目光快速扫过病房。
她的包!她的手机和证件都在包里!
幸运的是,她的包就放在床边的矮柜上。苏晚扑过去,颤抖着手打开包。手机还在,钱包也在,里面有一些现金和银行卡。她必须抓紧每一秒!顾淮瑾的人随时可能进来!
她踉跄着冲到病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走廊里暂时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护士站隐约传来交谈声。天赐良机!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腹部的剧痛和眩晕,用尽全身力气,悄无声息地闪身出去,扶着冰冷的墙壁,跌跌撞撞地朝着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挪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小腹的坠痛越来越明显,一股新的暖流涌出。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几乎将她击垮,但她不敢停下,只能拼命加快脚步。孩子……她的孩子……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楼梯间里灯光昏暗。苏晚扶着扶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下冲,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空洞的回响。她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膝盖和手肘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台阶上,擦破了皮,渗出血丝。额头撞伤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终于冲到一楼,推开通往医院后巷的小门。冰冷的夜风夹杂着细雨,瞬间扑打在她单薄的病号服上,冻得她浑身一颤。外面天色已经全黑,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昏黄模糊的光圈,狭窄的后巷堆放着杂物,污水横流。
雨丝冰冷地打在脸上,混合着额角流下的血水,模糊了视线。腹部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撕扯。苏晚扶着湿漉漉、肮脏的墙壁,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身体摇摇欲坠。冰冷的雨水很快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紧紧贴在身上,带走最后一丝温度。
她不能停!绝不能停在这里!
一辆破旧的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灯,在巷口缓缓驶过。苏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巷口,扑到车旁,用力拍打着车窗。
师傅!开开门!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
车窗摇下,司机是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人,看到苏晚浑身湿透、穿着病号服、额头淌血、脸色惨白如鬼的样子,吓了一跳: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快上来!
苏晚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整个人瘫软在冰冷的座椅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去……去长途汽车站……她哆嗦着说出目的地,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最快离开这座城市的方式。她不敢用身份证买火车票或机票,顾淮瑾只手遮天,那等于自投罗网。
司机从后视镜担忧地看着她惨不忍睹的样子:姑娘,你这伤……要不要先送你去别的医院看看
不!不去医院!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极致的惊恐和抗拒,求求你!快开车!去车站!快!她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绞痛的小腹,泪水混合着雨水和血水滚落,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司机被她激烈的反应和绝望的神情震住了,不再多问,一脚油门,破旧的出租车猛地蹿了出去,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迅速消失在雨夜的霓虹深处。
---
5
新生的力量
五年。
时光的洪流足以冲刷掉许多痕迹,也能沉淀下新的力量。
法国,尼斯。阳光慷慨地洒满这座地中海滨的蔚蓝之城,古老建筑的暖黄色墙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鲜和咖啡的醇香。街头艺人的手风琴声悠扬飘荡。
位于老城区一条僻静却充满艺术气息的石板小巷深处,有一扇不起眼的墨绿色木门。门楣上方挂着一个简约的铜牌,上面用法语优雅地刻着:toile
de
Su
-
Joaillerie
Fine(苏之星
-
高级珠宝)。
门内,却是另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柔和的射灯精准地打在展示柜内一件件珠宝作品上,折射出梦幻般的光芒。铂金镶嵌的蓝宝石项链如同凝固的海水,钻石手链在灯光下跳跃着细碎的星芒,设计独特而充满灵性的戒指陈列在丝绒垫上。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雪松和橙花精油混合的香氛,宁静而高雅。
这便是苏晚的天地——苏之星高级珠宝定制工作室。
此刻,工作室里间明亮的会客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带。
妈咪!妈咪!你看糖糖画的!一个穿着嫩黄色小裙子的女孩像只快乐的小蝴蝶,举着一张色彩异常浓烈的画纸,欢快地扑向正在整理设计稿的苏晚。
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小脸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盛满了整个地中海的阳光,灵动得惊人。她正是苏晚的女儿,顾星辰,小名糖糖。
慢点跑,糖糖。苏晚放下手中的铅笔,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自然地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小炮弹。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米白色亚麻衬衫和卡其色长裤,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五年的时光褪去了曾经的怯懦与苍白,沉淀下温润的珍珠光泽和一种沉静的力量。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那是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
她接过女儿的画,上面用蜡笔涂满了各种鲜艳的色块和抽象的线条,正中央是两个歪歪扭扭、戴着王冠的小人儿。哇,这是画的谁呀苏晚笑着问,声音温柔。
是妈咪和糖糖呀!糖糖指着画,奶声奶气,大眼睛忽闪忽闪,糖糖给妈咪戴上王冠!妈咪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果果那个笨蛋只会画小汽车!她骄傲地扬起小下巴,还不忘diss一下自己的双胞胎哥哥。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蓝色小背带裤、同样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板着一张小酷脸,手里拿着一辆精致的合金小车模型,慢吞吞地挪了过来。他正是苏晚的儿子,顾星宇,小名果果。比起妹妹的活泼外放,果果显得安静许多,眼神里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观察力和一丝不易亲近的疏离。
我才不笨。果果的声音平静,没什么起伏,他看了一眼妹妹的画,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妈咪不是公主,是女王。女王不需要王冠也很厉害。他走到苏晚身边,把手里的小汽车塞进苏晚手里,认真地说:这个给妈咪,最新款的Bugatti
Chiron,跑得很快,坏人追不上。
苏晚的心瞬间被两个孩子塞得满满的,又暖又软。她蹲下身,一手一个,将两个宝贝紧紧搂进怀里,在他们香香软软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谢谢我的小王子和小公主!妈咪最爱你们了!
五年前那个雨夜,她带着一身伤痛和未知的恐惧,像惊弓之鸟般逃离故土,辗转来到尼斯。腹中的双胞胎奇迹般地保住了,成为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全部勇气和意义。她隐姓埋名,从最底层的珠宝学徒做起,在异国他乡摸爬滚打,尝尽了人情冷暖。是糖糖和果果天使般的笑容,给了她熬过无数个艰难日夜的力量。她拼命学习,用惊人的天赋和毅力,终于在竞争激烈的尼斯珠宝界站稳了脚跟,拥有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工作室和一份足以庇护孩子的安稳生活。
过去的噩梦似乎真的被抛在了遥远的大洋彼岸,被阳光、海风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渐渐抚平。
晚晚,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工作室的合伙人兼好友,法国华裔珠宝商沈叙,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几杯鲜榨果汁,孩子们,喝果汁了。
沈叙气质儒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笑容和煦。他在苏晚最落魄无助时向她伸出了援手,不仅提供了工作机会,更在生活和事业上给了她诸多照顾。糖糖和果果也很喜欢这位温和的沈叔叔。
谢谢沈叔叔!糖糖欢呼着跑过去。
果果也礼貌地道谢:谢谢沈叔叔。
沈叙放下托盘,目光落在苏晚面前摊开的设计稿上,那上面是一套构思精妙、以星空为主题的高级珠宝设计图,线条流畅,充满了梦幻而磅礴的想象力。‘星曜’系列的设计越来越惊艳了,晚晚。他由衷地赞叹,这次亚太巡展的首站定在港城,我们‘苏之星’作为新锐品牌压轴亮相,一定会引起轰动。
港城。
听到这个地名,苏晚整理设计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港城……距离那个她拼命逃离的地方,太近了。近得足以勾起某些刻意尘封的、带着血腥味的记忆碎片。一丝极其细微的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椎。
妈咪糖糖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晚瞬间的凝滞,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关切,你怎么啦
苏晚迅速敛去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阴霾,重新绽开温柔的笑容,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妈咪没事。只是想到要带糖糖和果果回妈咪长大的地方附近看看,有点……期待。她用了期待这个词,尽管心湖深处已因这个名字而泛起了危险的涟漪。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明亮的玻璃窗,望向外面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尼斯天空。阳光刺目。平静的生活之下,命运的齿轮似乎正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轨迹,缓缓转动,发出无声的轰鸣,即将重新啮合。
---
6
重逢的震撼
港城。国际会展中心。
今夜,这里星光璀璨,名流云集。一年一度的亚太顶级珠宝艺术盛典正在此举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主展厅映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浮动着高级香槟、香水与鲜花的馥郁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低语浅笑编织成一片属于上流社会的华丽乐章。
展厅深处,气氛却截然不同。灯光被刻意调暗,营造出宇宙般深邃神秘的氛围。一道弧形的展示墙前,人潮涌动,几乎水泄不通。无数道惊艳、赞叹、探究的目光,聚焦在展示墙中央那套名为星曜的珠宝上。
铂金打造的流线型轨道如同宇宙星轨,其间镶嵌着大小不一的顶级蓝宝石,深邃如浓缩的夜空。轨道上,几颗切割完美的硕大钻石如同被捕捉的星辰,以一种精妙绝伦的悬浮姿态缓缓旋转、移动,在特制的灯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流动的璀璨光芒。整件作品仿佛将一片浩瀚的星空、将宇宙星辰永恒运动的磅礴与浪漫,凝固在了方寸之间。
震撼。无与伦比的震撼。
上帝……这设计太不可思议了!
听说设计师是位华人女性,叫Su,非常神秘!
‘苏之星’……天啊,这绝对是今晚最耀眼的明星!
快看!那个是不是就是设计师Su
人群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无数镜头和闪光灯对准了展示墙旁,那个身着简约却极具设计感的黑色丝绒长礼服的女人。
苏晚。
五年时光,将昔日的脆弱彻底淬炼成如今的沉静光华。乌黑的长发优雅地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妆容精致而淡雅,突出了她清丽五官的轮廓和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黑色丝绒礼服衬得她肌肤胜雪,腰间一道别致的镂空设计,平添几分神秘与性感。她站在那里,姿态从容,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而专业的微笑,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瞩目与赞美。曾经的狼狈与伤痛,被岁月和成功打磨成了一种内敛而强大的气场,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视。
苏小姐,您的‘星曜’系列简直是对珠宝艺术的革命性诠释!恭喜!一位头发花白、颇具声望的珠宝收藏家激动地握住苏晚的手。
谢谢您的赏识,伯纳德先生。苏晚微笑颔首,应对得体,声音清越温和。
闪光灯在她周围不断亮起,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提问。她成了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
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看似平静无波的表面下,心弦绷得有多紧。踏足这片土地,空气中似乎都残留着那个男人冰冷暴戾的气息。她不断告诉自己,今非昔比,她是成功的珠宝设计师Su,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苏晚。然而,当展厅入口处的人群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时,她端着香槟杯的手指,还是几不可察地收紧了。
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本能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不需要回头,不需要确认。那种强大的、带着冰冷压迫感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侵入了她周围的空气。五年的时光并未模糊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恨意。
入口处,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向两侧退开。
顾淮瑾出现了。
一身纯手工定制的墨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峻峭,如同出鞘的利刃。五年时光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更深的、近乎冷酷的成熟魅力。五官依旧英俊得无可挑剔,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极紧。那双曾经淬满冰寒和暴戾的深邃眼眸,此刻正穿过层层人群,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地钉在展示墙前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惊,如同目睹死而复生的幽灵;又难以置信,她竟以如此耀眼的方式重新出现;更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狂喜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占有欲。五年!他找了她五年!掘地三尺,几乎将整个世界翻过来,却杳无音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带着他的……孩子这个念头曾经如同毒蛇般日夜啃噬着他。
此刻,她就站在那里,比五年前更加美丽,更加夺目,却也更加遥远,更加陌生。她身上那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这种认知,让顾淮瑾胸腔里那股积压了五年的、混杂着悔恨、暴怒和失而复得的狂躁火焰,瞬间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无视了所有试图上前寒暄的人,无视了周围的一切。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穿着黑色礼服、光芒万丈的女人。他迈开长腿,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决绝气势,一步一步,穿过人群,笔直地朝着苏晚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苏晚紧绷的心弦上。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离,世界只剩下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他那双死死锁住她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苏晚挺直了背脊,捏着香槟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但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维持着设计师Su面对公众时的优雅与疏离。只是那双沉静的眼底,冰封之下,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浓烈的酒气。
周围的空气彻底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带着惊疑和探究。
顾淮瑾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死死盯着苏晚,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压抑了五年的痛苦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
晚晚……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脸,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晚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自己脸颊的前一秒,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如同看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唇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职业化的微笑。
这位先生,她的声音清泠悦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礼貌的疏远,您认错人了。
顾淮瑾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眼底那彻骨的冰冷和陌生,像一盆冰水,狠狠浇灭了他眼中刚刚燃起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更深的狂怒和痛苦。
认错人他低吼出声,声音因压抑而扭曲,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苏晚!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这五年你去哪了!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质问,震得周围人耳膜嗡嗡作响。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瞬间变大,无数道惊愕、探究、八卦的目光射来。
苏晚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加完美无瑕,如同戴上了一副无懈可击的面具。她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无辜,声音依旧平稳:
先生,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孩子她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轻轻摇了摇头,我想您一定是喝多了,或者……精神状况不太好她的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却字字如刀,将顾淮瑾的疯狂和失态衬托得更加不堪。
顾淮瑾被她这副全然陌生的姿态彻底激怒了,同时也被那巨大的恐慌攫住——她不承认!她竟然不承认!她连他们的过去都要彻底抹杀!那他这五年的痛苦、悔恨、疯狂的寻找算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苏晚!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她笼罩,猩红的眼底翻滚着暴戾的风暴,别跟我装傻!告诉我孩子在哪!跟我回去!
他的失态和咆哮,在这样高雅的场合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周围的宾客纷纷皱眉侧目,安保人员也警惕地靠近。
苏晚却依旧平静。她甚至微微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姿态优雅从容。她抬起左手,轻轻拢了一下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
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从她左手的无名指上迸射而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枚设计极其独特的钻戒。主钻是一颗纯净无瑕的椭圆形粉钻,周围环绕着细密的无色钻石,如同众星捧月。戒托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昂贵的光芒。
她纤细的手指戴着那枚钻戒,在顾淮瑾眼前,轻轻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炫耀和警告,晃了晃。
钻石的光芒刺得顾淮瑾瞳孔骤缩。
然后,苏晚笑了。那笑容很美,如同冰雪初融,眼底却依旧是一片冻彻心扉的寒潭。她看着顾淮瑾,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清晰、冰冷,带着一种胜利者般的怜悯和嘲弄:
顾总,她刻意用了这个生疏的称呼,声音不高,却字字敲打在顾淮瑾摇摇欲坠的神经上,麻烦您自重。我丈夫……最讨厌我和不相干的野男人说话了。
丈夫
野男人!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裹挟着万钧雷霆的重锤,狠狠砸在顾淮瑾的天灵盖上!他脑中轰然巨响,眼前瞬间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崩塌、旋转!
她结婚了她嫁给了别人!她竟然敢……她怎么敢!那他的孩子呢他的孩子在哪里!
不……不可能……他失魂落魄地低喃,猩红的眼底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和一种巨大的、灭顶般的绝望。他死死盯着苏晚,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说谎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拒人千里的决绝。
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剥夺、被抛弃的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噬。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五年来用冷漠和暴戾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在周围无数道震惊、鄙夷、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在苏晚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注视下,那个曾经不可一世、视她如草芥的顾淮瑾,那个高高在上的商界帝王,猛地向前踉跄一步——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竟是不顾一切,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坚硬冰冷、还散落着几片水晶杯碎片的地面上!尖锐的玻璃渣瞬间刺破了他昂贵的西裤,深深扎进皮肉,暗红的血迹迅速在墨黑的布料上洇开。
他仰着头,像一头被彻底打断脊梁的困兽,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那张英俊的脸上混杂着极致的痛苦、卑微的乞求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执念。嘶哑破碎的声音在死寂的展厅里回荡,带着血泪的控诉和绝望的哀求: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你跟我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