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窗纸上泛着一层青白的光。
苏棠是被院门外的动静惊醒的。
不是踹门的粗暴声响,而是极轻的、带着规律的叩门声,三下一组,间隔均匀,透着股不容错辨的秩序感。
她披衣起身,屋里静悄悄的。
苏棠蹑手蹑脚地摸到堂屋,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光,看见门板上映出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是霍时。
他回来了。
苏棠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指尖攥着衣襟顿了顿。
她拔开门闩的动作放得极轻,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冷风裹挟着细雪涌进来,霍时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槛外。
黑色短款棉袄上落了层薄雪,肩线宽而平直。
他似乎刚从什么地方赶来,眉眼间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倦意,却依旧挺直着脊背,下颌线绷得紧,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回来了。”苏棠往旁边让了让,声音还有点没睡醒的沙哑。
霍时“嗯”了一声,抬脚迈进院子。
他的鞋子踩在结了薄冰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每一步都落得极稳。
苏棠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动作走。
他脱下沾雪的棉袄时,手臂抬起的弧度利落流畅,黑色毛衣被牵扯着绷紧,勾勒出窄紧的腰腹线条,连带着脖颈处露出的那截锁骨,都像是镀了层冷白的光。
苏棠轻眨了下眼,垂下头。
她暗骂自己这都看不出来
霍时这副身形,哪里像是常年待在村里的普通人?
这分明是经过严苛训练才能有的挺拔利落。
苏棠回过神,转身往灶房走:“我去烧点热水。”
或许是心虚,她总想做点什么来掩藏自己不安的情绪
“不用。”霍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比寒风更清冽几分。
他说着,将棉袄搭在门后的木钩上,动作慢条斯理,却让堂屋里的空气莫名沉了沉。
苏棠的脚步顿在灶房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框。
她能感觉到霍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视线算不上灼热,却带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故作镇定的表象。
“昨天”苏棠状似随意地开口,一边往炉子里添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他,“你怎么没回来?被事情耽搁了?”
火苗“轰”地窜起来,映得她侧脸的轮廓忽明忽暗。
霍时正解着毛衣领口的扣子,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明亮的火光在他眼窝处,投下了片浅影,看不清情绪:“嗯。”
他的回答简洁,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眼。
苏棠实在好奇,那两个犯人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会不会牵连到她身上
她攥着柴火的手紧了紧,脸上维持着平静,仿佛随口一问:“犯人都抓着了?”
霍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忽然迈步朝她走来。
他身形高大,一靠近便带来股强烈的压迫感,清冽的雪气,将她完全笼罩。
“你想问什么?”霍时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的身形逼近,苏棠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在炕桌边缘,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霍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腰侧,像带了点电流。
苏棠迅速往旁边躲开。
“你身上秘密挺多的,我就是有点好奇。”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霍时的侧脸明暗交错。
他轻瞥了眼自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弯腰从桌下的药箱里翻出了个小瓶子。
苏棠:“”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根本试探不出任何东西
“星临的伤怎么样了?”霍时忽然开口。
苏棠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是几天前,那几个“讨债人”打伤了霍星临。
她压根不记得了
“一会儿他起床了,你自己问他吧。”
霍时又不说话了,他正坐在长凳上,左手平放在膝头,右手拿着个掉了漆的铁皮药油瓶,往左手手背上倒。
昏黄火光下,他的手透着冷白,指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