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瞅着霍星临那副紧绷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说起来,要不是原主逼迫继子去化工厂上班,也不会惹来这些麻烦事。
事情既然解决了,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了。
苏棠咳了声,看向三个孩子,捡起刚才的话头,声音略显轻快,
“说起来,过两天就要架线通电了,以后家里就有电用了。”
霍星临捏着空碗的手松了松。
霍星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过来,显然没听懂“通电”意味着什么。
霍星野眼睛瞪得像两颗圆溜溜的黑葡萄,嗓门陡然拔高,
“通电?是不是就是镇上供销社里那种,一拉绳就亮堂堂的灯?”
他这话一出,霍星遥歪着脑袋,小手指着灶房角落里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奶声奶气地问:“比这个亮吗?”
苏棠闻言,忍不住笑了:“比这个亮多了,能把屋子照得跟白天一样。”
“以后就不用点这个!”霍星野指着煤油灯芯上跳动的火苗,又说,
“我上次跟二柱子去镇上,看见他姑家的灯,亮得能看清墙上贴的年画里,娃娃手里拿的糖葫芦上有几颗籽!”
霍时拿着收拾好的碗筷,走出了堂屋。
他一走,屋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苏棠摇头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等以后有钱了,还能买电扇、收音机,这样你们想听广播,不用跑到大队部去听了。”
“收音机?”霍星野更激动了,扒着桌子边缘站起来,
“是不是能听戏文、听评书的那种?二柱子他叔公家里有台坏了的,他总说要是能修好,就能听《岳飞传》了!”
苏棠点头,“不光能听戏文评书,还能听新闻、听歌曲呢。”
她倒记得去供销社时,看见柜台里摆着台半导体收音机,要一百多块钱,还得凭票供应。
这年头,用上电的东西,都是稀罕物。
霍星野被她的话,勾得心里发痒,没忍住扒着霍星临的胳膊晃:“哥,你说那灯绳是红的还是绿的?会不会跟大队部的铜铃绳一样,一拉就响?”
霍星临没理他,只是望着窗外飘得更密的雪花,轻声说:“有了电灯,晚上看书就不用凑近煤油灯了。”
自从苏棠承诺,会在开春后,送他们三去上学。
霍星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的旧书本,一有空就拿出来看。
昨天夜里看书,因为离煤油灯太近,睫毛都被燎了半截。
他快一个学期没去上学了,怕重新回课堂,跟不上课程。
“通电以后,晚上就不用怕黑了。”苏棠走到门口,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星遥晚上起夜,也不用摸黑找油灯了。”
霍时从灶房出来,三两步来到屋檐下,肩头落了层薄薄的雪,却没拍掉。
他看着院墙外,那远处的照亮的灯光,又转头看向苏棠。
她的侧脸被灶房的火光映着,睫毛上仿佛沾了细碎的金粉。
“那是马灯,临时照着,方便电工队提前勘测路线的。”他忽然解释说。
苏棠没想到霍时主动开口,愣了一下才转过头。
细雪被风卷着打在屋檐下,又落在他的肩头上。
“噢。”她应了句,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
霍时的目光掠过她冻得发红的鼻尖,没说话。
他弯腰从墙角挪出木梯,又拿了把铲子,往院子去。
雪下得密,院内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晨起时,他出门早,没来得及清扫房檐上的雪。
他动作利索,没一会儿,铲子划过雪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棠站在屋檐下看了会儿,见他只穿了件单棉袄,忍不住开口:“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明天再扫也一样。”
霍时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夜色昏暗,苏棠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明天我有事出门,估计回不来了。”
苏棠顿了顿,目光不由落在他身上。
霍时握着铁铲的手骨节分明,手背在雪光里泛着冷白,每一次扬起手臂,深色棉衣下的肩背都绷出流畅利落的线条。
他没戴帽子,额前的碎发被雪濡湿,贴在饱满的额角,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衬得那双眉眼在夜色里愈发深邃。
铁铲插进雪堆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腰身微沉,再猛地发力,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棉衣下窄紧的腰腹随着动作起伏,隐约能看出肌肉的轮廓。
苏棠吞了吞唾沫,默默转身回了堂屋。
她猜想可能是大队里的事儿,也可能不是
总之,她识趣地没有刨根问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