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顶流影帝的白月光死了 > 第一章

1
灵魂附影帝
我死后第七天,灵魂被困在影帝家里。
曾经连拥抱都克制的男人,如今酗酒成瘾,对着满墙我的偷拍照嘶吼。
那些照片是我生前拍的——他拍戏的侧影、睡着的模样、清晨的背影。
对不起...如果重来,我一定公开爱你。
我附身在新人演员身上复出那天,他死死攥住我手腕:她的习惯,为什么和你一模一样
后来我借经纪人之口说出真相。
他推掉所有通告,在颁奖礼上宣布退圈。
闪光灯疯狂闪烁中,他穿越人海走向我:这次换我走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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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来得迅猛又陌生,像一块冰冷沉重的铁板,狠狠砸碎了我的意识。
上一秒,刺耳的刹车声撕裂耳膜,身体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挤压、抛飞,温热的液体模糊了视线;下一秒,所有的剧痛、声音、光影,瞬间被抽离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种奇异的漂浮感。
我悬浮在熟悉又陌生的空气里,低头,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
没有重量,没有温度,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氢气球。四周的景象扭曲了一瞬,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雪花闪烁后,骤然清晰。
熟悉的天花板吊灯,浅灰色意大利沙发,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夜景……这里是谢屿的家。我和他曾经的地下巢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酒精发酵的酸腐,混着烟草燃烧后的焦苦,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名为绝望的尘埃气息。
目光被牵引着,落到沙发旁的地毯上。
他蜷在那里。
那个永远站在聚光灯中心、被亿万目光追逐的顶流影帝谢屿,此刻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昂贵的丝绒地毯上,散落着横七竖八的空酒瓶,琥珀色或透明的液体浸湿了地毯边缘,留下深色的、丑陋的污渍。
他穿着皱巴巴的灰色家居服,头发凌乱油腻地贴在苍白的额角,下巴上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一只修长的手无力地垂在地毯上,指间松松垮垮地夹着一个几乎空了的威士忌酒瓶。
这颓唐、破碎的景象,冲击着我虚无的意识。
谢屿那个永远一丝不苟、冷静自持的谢屿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动,扫过他蜷缩的身体,掠过散落的酒瓶,最终定格在对面的墙上。那里,本该挂着某位抽象派大师价值不菲的画作。
现在,它被照片覆盖了。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全是我的照片。
有些是模糊的远景,只有一个穿着朴素卫衣的背影,站在片场外围的角落,踮着脚尖,努力望向场中正在拍戏的他——那是我。
有些是深夜的偷拍。他累极了,在保姆车后座沉沉睡去,侧脸压在深色的椅背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偷偷举起手机,借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光,捕捉下这难得的、毫无防备的瞬间——那也是我。
还有一张,是某个冬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
他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独自站在空旷无人的影视基地广场中央,背对着镜头,仰头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呼出的气息凝成一小团白雾。
那是我躲在冰冷的柱子后面,冻得手指发僵,却依然固执地按下快门留下的画面。
每一张,都是我偷偷拍下的他。
是我卑微、隐秘、又充满甜蜜的珍宝。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不存在的绞痛。这些照片……他怎么会……
就在这虚无的剧痛中,地毯上那团蜷缩的身影猛地动了一下。
谢屿挣扎着,用一条胳膊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扫过满墙的照片,最后死死钉在照片墙中央——那里贴着一张我笑容最灿烂的单人照,是某次他得奖后,我躲在后台通道里偷偷拍的。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破风箱一样干涩痛苦的抽气声。
他猛地抬起手,不是去擦眼角,而是狠狠一拳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
对不起……
嘶哑破碎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对不起……苏晚……
我的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照片里我的笑脸,身体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濒临崩溃的困兽。
那只砸在地板上的手,指关节已经破皮,渗出血丝,他却毫无知觉。
如果……重来一次……
他仰起头,脖颈上青筋暴起,对着那满墙无声的影像,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声音嘶哑绝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这迟来的悔恨刻进空气里,刻进虚无中,我一定……一定公开爱你!苏晚!你听见没有!
那绝望的嘶吼声,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我虚无的感知上。
空气像是凝固的玻璃,布满裂纹,然后轰然炸碎!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我残存的意识猛地向下拽去!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我,冰冷、黑暗、窒息的感觉汹涌而至,仿佛被卷入深海漩涡。
2
重生之谜
呃……
一声微弱而干涩的呻吟从我喉咙里溢出。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每一次尝试掀开都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头痛。
视野从一片模糊的、晃动的白光,渐渐凝聚出清晰的轮廓。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取代了记忆中浓烈的酒精和绝望。
白色的天花板,冰冷的金属输液架,还有……一张凑得很近的、写满担忧的脸。
醒了!晚晚!医生!她醒了!
那张脸的主人——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激动地回头朝门口大喊,随即又转回来,紧紧抓住我放在被子外的手,力道大得让我感到一丝疼痛,谢天谢地!林晚!你吓死我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林晚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刺入我混乱的意识。
我不是苏晚吗那个已经死在一场惨烈车祸里的十八线小演员苏晚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着一种陌生躯体的沉重感。
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手臂却酸软无力,只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水……
喉咙干得冒烟,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完全不像我自己。
水!好好好!
自称是我经纪人的女人——后来我知道她叫Amy——立刻松开我的手,手忙脚乱地去倒水。
趁着这个间隙,我的目光急切地扫向床头柜。
上面放着一个女式手包,金属搭扣反射着顶灯的光。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了那个包,手指颤抖着在里面摸索。
没有镜子。只有一支口红,一个粉饼盒。
我几乎是粗暴地掰开粉饼盒。
光滑的塑料小圆镜里,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年轻,大概二十出头。
皮肤白皙,五官是那种带着点混血感的精致,下巴小巧,鼻梁高挺。
眼睛很大,此刻因为惊恐和虚弱而微微睁圆,瞳孔是浅褐色的。
不是苏晚那张清秀但绝称不上惊艳的脸。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瞬间窜遍全身。
粉饼盒啪嗒一声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被子上,细碎的粉洒了出来。
林晚你怎么了
Amy端着水杯回来,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把水杯放下,捡起粉饼盒,语气带着责备又满是心疼,刚醒就折腾!摔坏了再买,人没事就好!快,先喝水!
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却无法驱散心底那巨大的、冰冷的空洞和荒谬感。
林晚这个陌生的名字,这张陌生的脸……还有Amy口中,我因为拍夜戏太拼,从道具台阶上摔下来撞到头的意外……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荒诞离奇又令人窒息的可能性。
3
片场惊魂
我,苏晚,困在了一个叫林晚的新人演员身体里。
身体恢复得出乎意料的快。
或者说,Amy和她背后公司的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两周后,我就被安排进了一个剧组,饰演一个戏份不多、但需要在影帝谢屿主演的重磅新片《暗涌》预告片拍摄现场露脸的女配角。
理由很充分:新人需要曝光,机会难得。
真正踏进那个巨大、忙碌、充满熟悉气息的片场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布景搭建的旧上海滩街道,刺眼的镁光灯,穿梭的工作人员,空气中弥漫的咖啡和粉尘的味道……一切都和记忆重叠,却又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我穿着戏里要求的素色旗袍,像个提线木偶般被Amy和助理簇拥着,走向指定的位置候场。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隐秘的痛楚。我知道他在那里。
目光不受控制地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投向片场中心那个被灯光追逐的身影。
谢屿。
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骨。
他正微微侧头,听着导演说话,下颌线绷紧,神情专注而疏离。
镁光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将他与周围喧嚣的一切隔绝开来。
那个颓废酗酒、嘶吼着公开爱你的男人消失了。
眼前的谢屿,依旧是那个站在云端、光芒万丈的顶流影帝,仿佛那七天里我看到的崩溃绝望,只是一场来自地狱的幻觉。
只有我知道不是。
那刻骨的绝望,那满墙的照片,那嘶哑的忏悔,每一帧都烙在我的灵魂里。
林晚!发什么呆!到你的镜头了!
副导演洪亮的嗓门穿透嘈杂,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
我猛地回神,指尖冰凉。
Amy在后面轻轻推了我一把,低声催促:快过去,就几句词,别紧张,自然点!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苦涩和眼眶的酸胀,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走向那片被强光笼罩的区域。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地,模拟着旧上海的街道。
我需要饰演一个在街头匆匆跑过、与谢屿饰演的男主角擦肩而过的女学生,惊慌地喊一句:先生!后面有巡捕追来了!
很简单。没有台词功底要求,只需要奔跑,然后喊出那句话,再被他深沉复杂地看一眼。
灯光烤得人皮肤发烫。
我站到标记好的位置,努力屏蔽掉周围所有的目光,尤其是那道……那道似乎并未特意关注我,却像实质般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导演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A!
我迈开脚步,沿着既定的路线奔跑起来。旗袍下摆有些束缚,但我跑得很快,带着一种真实的、被追捕的仓皇。
距离他越来越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又带着点木质尾调的须后水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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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现在!
我猛地刹住脚步,因为惯性微微前倾,同时转头看向他,张开嘴,那句台词就要脱口而出——
等等。
我的右手……那只空着的、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极其熟练地捻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到几乎无人察觉的动作,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的神经。
指尖残留着一种奇异的触感记忆——光滑、冰凉、带着细微的棱角。是笔。
是我生前每次紧张、或需要集中精神说台词前,下意识摩挲转笔的小动作!那支笔,通常是廉价的塑料中性笔,被我转得笔杆都磨出了光泽。
这个刻在骨子里的习惯,竟然跟着我的灵魂,一起寄生到了这具名为林晚的身体里!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完了!
就在这零点几秒的迟滞和恐慌中,那句本该脱口而出的先生!后面有巡捕追来了!,卡在了喉咙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导演不满的喊声立刻响起:Cut!林晚!词呢发什么愣!重来!
片场响起几声压低的嗤笑和议论。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尴尬和恐慌交织。
我慌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导演!我…我忘词了!重来一次,保证不会了!
我强迫自己忽略掉那道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身上的目光。
谢屿的目光。他原本只是随意地瞥向我这个NG的新人,眼神淡漠。
但此刻,那目光却像探照灯,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死死锁住了我那只刚刚无意识捻动过的手指。
空气仿佛被抽走了氧气。我僵硬地退回起点,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右手,将它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不准动!不准再有那个该死的习惯动作!
导演的声音再次响起:Action!
我再次奔跑,这一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控制身体的每一块肌肉。
跑到位置,转头,看向他,强迫自己忽略掉他眼中那越来越深的审视和探究,张开嘴,清晰地、大声地喊出那句台词:
先生!后面有巡捕追来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总算完整。
谢屿饰演的男主角按照剧本,脚步微顿,深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警惕,有审视,还有一丝……剧本里没有的、浓得化不开的惊疑和震动。
那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要剥开我林晚的皮囊,直刺内里那个名为苏晚的灵魂。
Cut!过!
导演的声音响起。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只想立刻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光圈,离开他可怕的目光。脚步有些踉跄。
然而,就在我即将冲出镁光灯范围的刹那,一只冰冷而力道惊人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粗暴的强势。
我惊骇地回头,撞进谢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狂热的希冀,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片场嘈杂的声音、刺眼的灯光,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他死死地盯着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灼人的滚烫气息,狠狠砸在我脸上:
为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每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质问,她的习惯……为什么和你一模一样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嵌入我的骨头,指尖的冰冷透过薄薄的戏服旗袍,渗入我的皮肤,激起一阵恐惧的战栗。
片场嘈杂的人声、刺眼的镁光灯,在那一刻都变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噪音。
他的眼睛,那双曾经在银幕上迷倒万千观众、也曾在我记忆里盛满温柔星光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
震惊、难以置信、狂热的希冀,还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求证。
那目光像淬了火的钩子,牢牢锁住我,仿佛要将林晚这张年轻的皮囊彻底撕开,揪出里面那个他熟悉又痛悔的灵魂。
为什么
那三个字从他齿缝里迸出来,带着滚烫的、几乎灼伤人的气息,她的习惯……为什么和你一模一样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他知道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就凭一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手指动作
谢…谢老师
我试图抽回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林晚这个身份该有的、面对影帝时的惶恐和不知所措,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我是林晚啊!
我努力地眨着眼睛,试图挤出一点无辜的泪水,目光慌乱地瞟向周围。
已经有工作人员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好奇地张望过来。
Amy正一脸焦急地想要挤过来。
认错人
谢屿猛地逼近一步,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混合着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我瞳孔最深处挖出真相,转笔!你紧张的时候,无意识地捻手指!还有刚才说话前,你喉结那里……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颈部,会不明显地动一下!苏晚!这些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每一个细节都被他精准地指出来,像一把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的伪装。冷汗瞬间浸透了戏服的后背。
我看着他眼底那片近乎疯狂的猩红,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攫住了我。
承认告诉他这具身体里困着的是苏晚一个借尸还魂的怪物他会信吗还是会被当成疯子
不……
我摇着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一半是演的惊恐,一半是真实的绝望,
我不是!谢老师,您真的认错人了!求您放开我……
我挣扎着,带着哭腔。
撒谎!
他低吼一声,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剧烈的情绪在他眼中剧烈地冲撞、燃烧,
你连撒谎时眼睛眨动的频率都和她一样!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在片场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突兀。
更多的目光聚焦过来。
导演皱着眉头快步走了过来。
谢屿!怎么回事放开林小姐!你吓到新人了!
导演试图拉开他。
就在导演的手即将碰到谢屿胳膊的瞬间,谢屿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火药桶。
他猛地松开了钳制我的手,巨大的力量让我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被赶到的Amy一把扶住。
而谢屿,没有理会导演,更没有看周围惊愕的人群。
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困兽,猛地转身,大步冲向旁边的临时休息区——那里立着一面巨大的、供演员整理仪容的落地镜。
苏晚——!
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绝望,让整个喧闹的片场瞬间死寂下来。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他攥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镜子里那张布满痛苦和疯狂的脸!
砰——哗啦!!!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炸开!
厚重的玻璃镜面应声爆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整面镜子,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冰雹般迸射四溅!鲜血,刺目的鲜红,立刻从他那只砸在镜面上的拳头上涌出,顺着手腕蜿蜒流淌,滴落在地面白色的瓷砖上,溅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镜中自己破碎的、同样鲜血淋漓的倒影,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片场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玻璃碎片偶尔掉落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穿过一地狼藉的玻璃渣和惊呆的人群,再次精准地攫住被Amy护在身后、吓得面无人色的我。
那眼神,绝望、疯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孤注一掷的执拗。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公开爱你……
他的目光死死锁着我,仿佛要将这句话刻进我的灵魂深处,苏晚……你听到了吗
4
真相揭晓
巨大的惊骇像冰水兜头浇下,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带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碎片,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
……晚晚晚晚你醒醒!
Amy的声音带着哭腔,焦急地在耳边呼唤。
沉重的眼皮终于掀开一条缝。
又是医院病房那令人窒息的白色。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我转动了一下酸涩的眼珠,看到Amy红肿的眼睛。
晚晚!你吓死我了!
她见我睁眼,立刻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片场到底怎么回事谢影帝他……他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他对着镜子喊‘苏晚’……还说什么重来一次公开爱她……天啊,太吓人了!他手上全是血,被送去急救了!你也被玻璃划伤了手臂,缝了好几针……
她语无伦次,显然被吓得不轻。
手臂传来隐隐的痛感,提醒着我刚才那场可怕的混乱并非梦境。
苏晚……这个名字从Amy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真实感。
苏晚……是谁
我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问。我必须问。
以林晚的身份,我不该知道。
Amy愣了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八卦和后怕:就是……就是那个前阵子出车祸死掉的小演员啊!听说……只是听说啊,她好像以前跟谢影帝有过点什么,但被粉丝骂惨了,得了抑郁症……唉,也是个可怜人。没想到谢影帝对她用情这么深,人都没了,还……
用情至深我的心底涌起一片冰冷的嘲讽,混杂着尖锐的痛楚。
太迟了。Amy的描述,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口反复切割。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女孩探进头来,是林晚大学时最好的闺蜜,叫晓晓。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看到我醒了,立刻松了口气,快步走进来。
晚晚!你怎么样
晓晓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担忧地上下打量我。
Amy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变:是公司公关部的电话!我得出去接一下!晓晓你陪陪晚晚!
她匆匆起身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晓晓。
她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带着深深探究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我。
那目光,安静得让人心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晚晚……那天在片场,我也在。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摔倒昏迷被送走后……
晓晓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身体微微前倾,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地捕捉着我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谢影帝……他像疯了一样。
他拒绝包扎,手上滴着血,就那么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堆碎镜子前面。
后来,他的经纪人好不容易把他弄走,我……我偷偷绕回去,想帮你拿落下的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在你刚才站的位置附近……捡到了这个。
她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一支笔。
一支普通的、塑料壳的蓝色中性笔。
笔杆因为长期使用和摩擦,边缘已经有些发白磨损。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支笔,不是你的,晚晚。
晓晓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我记得很清楚,你从来不用这种廉价笔,你只用那支你爸送的派克钢笔。而且……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的眼睛,我亲眼看到,你在摔倒前,手里……无意识地转了一下这支笔。那个动作……非常非常快,但我看到了。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一条条明暗相间的光带。
晓晓的目光像探照灯,穿透了林晚的躯壳,直抵我仓皇失措的灵魂深处。
她轻轻放下那支如同罪证般的廉价中性笔,塑料外壳磕在冰冷的金属床头柜上,发出细微却惊心的嗒一声。
车祸之后,你变了,晚晚。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紧绷的琴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不是失忆那么简单。口味,以前你碰都不碰香菜,现在面里不加一大把就觉得没味道。走路姿势,以前蹦蹦跳跳像个小兔子,现在步子沉了,背挺得特别直。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那只缠着绷带的手臂上,刚才医生给你处理伤口,那么深的玻璃划痕,你眉头都没皱一下。以前的林晚,打个针都能哭半天。
每一条指控,都精准地指向苏晚的痕迹。
我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囚徒,在晓晓洞悉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
我……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否认在这样赤裸的证据面前,任何否认都显得苍白可笑。
承认告诉眼前这个关心林晚的女孩,她最好的朋友已经死了,身体被一个陌生的、死去的灵魂占据这比谢屿的疯狂质问更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压力像巨石碾过我的神经。
我看着晓晓镜片后那双清澈又锐利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困惑,看着她紧抿的唇线……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苦苦支撑的堤坝。
晓晓……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而虚弱,如果……我说……我不是林晚……你信吗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这不是演戏,是灵魂深处积压太久、无处宣泄的委屈、恐惧和孤独的决堤。
晓晓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中瞬间掠过惊愕、茫然,还有一丝本能的恐惧。
但她没有尖叫,没有后退,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发白。
她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在努力分辨我话语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蕴含的、超出她理解范围的疯狂信息。
病房里只剩下我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晓晓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巨大的不确定,轻声问:那……你是谁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我灵魂深处那道锈死的闸门。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恐惧、所有积压的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是苏晚……
我哽咽着,泪水汹涌地滑落,声音破碎不堪,那个……死在车祸里的……苏晚……
这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带来一种奇异的解脱感,紧接着是更深的绝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在这里了……在这个叫林晚的身体里……我控制不了……那些习惯……那些动作……
我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像一个真正的疯子。
我把死后灵魂被困在谢屿家看到的景象,那满墙的照片,他的酗酒,他的嘶吼忏悔,那些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属于苏晚的微小习惯……所有荒谬绝伦又真实存在的细节,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仿佛只有说出来,才能证明我不是疯子,证明那个叫苏晚的灵魂,真实地、痛苦地存在着。
晓晓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极度震惊,渐渐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看着我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困惑和恐惧,多了一种深沉的悲悯和……理解
当我说到谢屿在片场死死抓住我质问她的习惯为什么和你一模一样,说到他砸碎镜子、嘶吼着如果重来一定公开爱你时,晓晓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支廉价的蓝色中性笔上,久久没有移开。
最后,病房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哭泣和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晓晓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她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清澈,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挣扎,最终沉淀为一种下定决心的、近乎悲壮的坚定。
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太……太不可思议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勇气,但是……苏晚
她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带着试探和确认。
我含泪看着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晓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谢影帝他……他那样对你……你觉得,他值得知道真相吗值得……再有一次机会吗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我,或者说……你想让他知道吗由‘林晚’的嘴说出来,他或许……会信
这个问题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混乱的心上。
值得吗
那个曾经在我被网络暴力淹没、最需要他一句公开承认的时候,选择用冷漠将我推开,最终将我推向深渊的男人……值得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无声地滑落。
晓晓静静地等着。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碰触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边缘。
屏幕下方,一个极其微小的绿色圆点,正持续地、稳定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5
影帝退圈
三天后。
镁光灯如同密集的星辰,疯狂闪烁,汇聚成一片足以灼伤人眼的银色海洋。
巨大的场馆穹顶之下,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尖叫和音乐轰鸣。
一年一度的金翎奖颁奖盛典正迎来它最辉煌的高潮。
我坐在靠后的位置,穿着Amy精心挑选的、符合新人林晚身份的浅粉色礼服裙。
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掩盖着内心的惊涛骇浪。手心全是冰冷的汗。
大屏幕上,最佳男主角的提名片段正在滚动播放。
最后定格在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侧影孤绝的男人脸上——谢屿。
镜头立刻切到台下第一排。
他坐在那里。
依旧是那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装,头发一丝不苟,侧脸的线条在强光下显得冷硬而完美。但只有离得够近的人,才能看清他眼底那片挥之不去的、浓重的疲惫和阴郁。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缠着一圈显眼的白色纱布,那是片场那场疯狂留下的印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屏幕,仿佛那上面播放的与他毫无关系。
……获得本届金翎奖最佳男主角的是——
颁奖嘉宾故意拖长了声音,制造着悬念。
全场屏息。
——谢屿!恭喜谢屿!
排山倒海的掌声和欢呼声瞬间爆发!音乐激昂地奏响!追光灯如同金色的锁链,精准地打在谢屿身上。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
他一步步走上那光芒万丈的舞台,步伐沉稳,却像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从主持人手中接过那座象征着影帝最高荣誉的金色奖杯。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他,笑容满面:恭喜谢影帝!再次问鼎金翎!此时此刻,有什么想对支持你的影迷朋友们说的吗
场馆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待着影帝的获奖感言。
谢屿握着奖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抬起眼,目光并没有看向台下狂热的粉丝,也没有看向镜头。那深邃的、带着血丝的目光,如同穿越了千山万水,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人群,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后排——我的方向!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那目光也像实质般灼烫。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心脏骤然紧缩。
他对着话筒开口了。
声音低沉,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场馆,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力量:
感谢组委会,感谢《暗涌》剧组的所有同仁。
标准的开头,语调平稳无波。
台下响起礼貌的掌声。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但今天站在这里,我更想说的,是告别。
告别两个字一出,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场馆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记者们疯狂的快门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
主持人也惊呆了,话筒都差点掉在地上:谢…谢影帝您说什么告别您是在开玩笑吗
谢屿没有理会台下的哗然,也没有看主持人惊愕的脸。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我的方向,那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道视线。
是的,告别。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决定,从此刻起,无限期退出娱乐圈。
轰——!
更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场馆的屋顶!闪光灯彻底疯狂,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尖叫声、哭喊声、记者激动到破音的提问声……混乱到了极点!
谢屿却像置身于风暴中心最平静的孤岛。
他无视了所有的疯狂,无视了主持人的慌乱阻拦。
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浓重的阴郁似乎被一种更强烈的、不顾一切的光芒所取代。
他高高举起那座刚刚到手的、象征着他演艺生涯巅峰的金色奖杯。
然后,在全场数万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在无数疯狂闪烁的镜头前——
他手臂猛地发力,将那座沉甸甸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金翎奖杯,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般,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砸向舞台坚硬的地板!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
金色的碎片如同炸开的烟花,四处飞溅!在舞台刺目的灯光下,折射出无数道刺眼、冰冷、又带着毁灭般美感的光芒!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疯狂、决绝、颠覆想象的一幕彻底震懵了。
主持人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台下的明星大腕们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谢屿站在一地狼藉的金色碎片中央,微微喘着气。
他看都没看那象征着荣耀的残骸一眼。
他的目光,再次穿透了凝固的空气,穿越了惊愕的人群,如同最精准的导航,穿越人海,牢牢地钉在了后排——我的脸上。
然后,在所有人尚未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死寂里,在无数镜头惊愕的聚焦下,谢屿动了。
他迈开脚步,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留恋。
他径直走下了舞台的台阶,踏上了那条铺着红毯的、长长的过道。
一步,一步,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他走得很快,步伐坚定有力,黑色西装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划开凌厉的弧线。
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下意识地、带着惊骇地向两旁退开,为他让出一条通道。镁光灯疯狂地追逐着他,快门声如同暴雨般响起,记者们疯了似的想要冲上去,却被安保死死拦住。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
那目光里,没有了疯狂的质问,没有了绝望的痛苦,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滚烫的、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越来越近。
我坐在椅子上,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穿越那片由惊愕、哗然、闪光灯组成的混乱风暴,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走向我。
他最终停在了我的座位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笼罩。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混合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决绝,扑面而来。
整个场馆,数万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我们两人身上。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他微微低下头,那双深邃的、此刻只倒映着我苍白面容的眼睛,清晰地映出我的惊惶失措。
他伸出手,那只缠着白色纱布的手,掌心向上,稳稳地摊开在我面前。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不再是嘶吼,不再是质问,而是低沉、清晰、带着一种穿越生死、跨越时空的沉甸甸的分量,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我的耳中,也落入这死寂的、凝固的空气里:
苏晚。
他叫出了那个名字。那个属于过去的、死去的我的名字。
这次,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不容错辨的承诺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温柔,换我走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