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在整理村志时注意到1998年的神秘记载:献于山神,其怒自消。
当她组织探险队深入隐泉村时,意外发现照片里的所有村民都以诡异姿势跪在祠堂。
队伍四人各自带着任务:老陈为寻找失踪的女儿,马成辉想利用村内神秘矿物发财,周茜企图用恐怖录像带走红。
当晚篝火边老陈离奇毙命,剩下三人在暗处互揭秘密后反目成仇。
幸存者借助周茜死前拍摄的影像,发现老陈的遗物竟指向山神即人心,在村口欣喜若狂。
录像带最后的画面竟显示三人正笑着围坐在一起,画面外传来周茜的声音:素材够了,该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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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书页在苏眉白皙的手指下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历史系资料室窄小的窗棂,落下一道刺眼的光束。这本《隐泉村志》泛黄的纸张边缘脆得像要立刻碎裂,散发出潮湿阴冷的地窖气味。她全神贯注,心跳因为某种预感而不规律地搏动。
……夏至暴雨,三日不绝。地动山摇,浊水自石缝涌出,其色如墨,味腥……村老言,山神怒,需献以净物。
她逐字辨认着模糊的墨迹,手指滑过一行更深的墨色,似乎是后来重重添补上去的,献于山神,其怒自消。
山神……献祭……
苏眉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那行铁钩银划的字迹。一种冰冷的直觉顺着她的脊椎缓缓爬升。这本村志的记载在1998年夏那场引发局部泥石流的暴雨之后,就永远戛然而止。隐泉村,那个在大山中失去了所有音讯的村庄,仿佛一夜之间,被浓雾彻底吞噬。
隐泉村这个名字在她心头盘旋不去,如同一个缠绕着无数谜团的幽魂。她需要去,去看清那消散的尘埃下究竟掩盖着什么。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必须确认。她合上沉重的村志,坚硬的木制封面沉闷地碰撞在桌面上,扬起一小片细微的、几不可见的灰尘。
半个月后,一辆底盘极高的越野车喘着粗气,碾过最后一段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碎石坡,停在了一道早已腐朽不堪的粗木栅栏前。隐泉村三个刻在朽木上的字,如同垂死者的最后笔画,歪歪扭扭地指向一片死寂的山坳。
到了!开车的男人——马成辉——踩死刹车,语气里混杂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紧张。这位瘦削的矿业公司技术顾问眼底闪烁着不易察觉的贪婪光芒,他袖口下藏着的高精度盖革计数器,从他踏入这片被群山阴影笼罩的谷地开始,指针就一直在危险的红色区域边缘轻轻震颤。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手腕的位置,让袖子盖住更多。
副驾驶位上的苏眉深吸一口气,混合着腐烂枝叶和泥土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冷得刺骨。她推开车门,双脚踩在松软的、吸附着潮湿的腐殖层上,环视眼前的一切。房屋倾颓,墙壁爬满深绿的苔藓和深褐色的爬藤,仿佛病态的血管。门窗破碎敞露,像一只只死去的眼睛。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除了单调的风声刮过断裂的屋檐,发出呜咽般的低号,别无他响。
真……真没人了周茜最后一个下车,手里紧紧抱着她的专业摄像机。这位一心想要制作出惊世骇俗的恐怖纪录片未眠者,声音里的恐惧远比她的摄像机镜头显得真实得多。她的指节用力得有些发白,关节处毫无血色。
老陈最后一个下车。这位两鬓斑白的前警官,从后备箱卸下沉重的背包,动作沉稳而缓慢。他锁好车,目光扫过死村,眼神沉郁如同蓄满深水的古井,唯有握紧登山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沉默着,下颌线绷得很紧。
分头看看,别走远。苏眉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冷静,像是要压住内心翻涌的不安,都小心点。
一行人分头散开。腐烂的木头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周茜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摄像机,镜头如同猎人的枪口,贪婪地攫取着破败的窗棂、坍塌的土灶、地上散落的、沾满泥污的鞋,试图捕捉一丝超自然的证据。镜头掠过一间土屋墙壁上的斑驳旧痕时,她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一张贴在墙上的、褪色模糊的家庭合影,嵌在一个小小的木质相框里。照片上的人,无一例外,都以同一种姿势僵硬地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双手古怪地交叠在胸前——像是一场集体举行的、诡异的仪式。彻骨的寒气瞬间穿透了她的外套。
苏……苏姐!快来看这个!周茜的声音尖锐地变形,穿透死寂的空气。
苏眉和马成辉闻声快步冲了过来。马成辉只看了一眼照片,目光却像被磁石吸走般扫过照片下的泥地。他蹲下身,用登山杖的尖端小心地拨开一层浮土,露出下面带着奇异暗绿色金属光泽的矿砂。他的盖革计数器在袖子里无声地跳跃了一下,震得他手臂发麻。
老陈也走了过来。照片和矿石都出现在他眼前。然而他的视线死死钉在照片中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上。女孩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熟悉得让他心碎的、小小的月牙形玉佩,那是他女儿小雅从不离身的东西。老陈的脸刹那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粗重混乱的喘息。他几乎是抢夺般地从墙上取下那个小相框,手指颤抖地抹着模糊的玻璃,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砸在布满灰尘的玻璃上。
爸……找你来了……他喉头滚动,发出濒临崩溃的嘶哑气音,目光死死粘在那模糊的女孩身影上,爸来了……
苏眉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拿出手机,对着那张诡异的照片和暗绿色的矿石连续拍下几张照片。在照片和矿石之间,她看到自己手机屏幕倒映出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是一片寒潭般的、与震惊截然相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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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同垂死者口中吐出的最后一缕气息,惨淡的红光被浓密的山体轮廓迅速吞噬。隐泉村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沉入黑暗深渊的坟墓,被越来越浓重的阴影渗透侵染。寒冷无孔不入地钻入骨髓。
马成辉在一个相对背风的土屋残垣后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升起篝火。枯枝在火中噼啪爆裂,跳跃的火光舔舐着周遭浓重的黑暗,在他们脸上投下摇晃不定、如同鬼魅般的阴影。每人分到一些压缩干粮和冰冷的水,无人说话。空气沉重得像是吸饱了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闷的恐惧。只有周茜手中摄像机微弱的运转指示灯,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点幽绿的光,像一只窥伺的眼睛。
苏眉抱着膝盖坐在一段朽木上,靠近火堆,低垂着眼睑,像是已经疲惫不堪。然而她插在厚重外套口袋里的手,却紧握着之前拍下的照片。那惨绿的矿石影像在她脑中挥之不去。一种无声的催促在她心头响起。机会难得。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在火光跳动的边缘掠过老陈枯槁的脸和马成辉因兴奋(或许还有别的)而微微抽搐的嘴角。
我们……苏眉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沉静的穿透力,可能都抱着不同的目的来到这里,对吧她顿了顿,篝火的光芒在她墨色的瞳孔深处跳跃,却驱不散那冰冷的幽暗,有人为真相,有人为找……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老陈身上,带着一丝锐利的审视,也有人,可能是在追索一种能带来巨额财富的东西……她又瞥了一眼马成辉。
篝火发出最后几声剧烈的噼啪声,仿佛要断裂一般。老陈的身体骤然绷直如拉满的弓弦。他猛地抬头,浑浊的泪水早已干涸,留下疲惫的沟壑,但那双眼睛却像淬炼过的寒铁,猛地射向马成辉,其中的痛苦、愤怒和疯狂的怀疑瞬间烧穿了竭力维持的平静。
你!老陈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如同鬼泣,是你干的!你们当年……矿难……逼死了她娘!是你们逼得她……他几乎要从原地弹起来,手指痉挛地伸向马成辉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的火星,是你那些人渣逼我女儿躲到这鬼地方来的!他胸口剧烈起伏,喉头咯咯作响,声音凄厉得不成样子,是不是!
马成辉仿佛受惊的兔子猛然后缩,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冷静瞬间瓦解,只剩下被揭穿的惊恐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疯子!你女儿是死是活关我屁事!什么狗屁矿难!我听都没听说过!
就在他开口辩驳的瞬间,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咔哒。
老陈身体瞬间僵硬了一瞬,脸上所有疯狂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仿佛一尊被瞬间浇铸的雕像。他张着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最后再说点什么。然而只有一缕细细的、暗红的血线,从他微微开合的唇齿间悄无声息地渗出。
然后,这个曾经强硬的警官,如同被无形的重锤迎头击中,魁梧的身躯向前笔直地栽倒下去,咚的一声闷响,狠狠砸在冰冷的泥地上。火堆摇曳的光映照着他怒目圆睁的眼珠,死死地瞪着已经吞噬了半壁天空的深重黑暗,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和冰冷的空洞。至死,那根指向马成辉的手指都没有放下。
空气凝固了一瞬。紧接着是周茜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尖锐地划破死寂:死人了——!她的摄像机下意识地对准了地上那具迅速失去生命的躯体。
马成辉也惊得猛然跳起,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不……不是我……我没有……他的眼神慌乱地扫过苏眉,又扫过老陈的尸体,仿佛想从别人脸上寻得一线生机。
苏眉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迅速扑到老陈身边,双膝跪下,手指准确地按向老陈的颈侧大动脉。冰冷、僵硬、了无生息。只有他胸前被身体压住的上衣口袋里,似乎隐约勾勒出某种硬物的轮廓——像是一个小小的、方正的盒子边缘。
她猛地抬头,眼神如电,扫过惊魂未定的马成辉和还在尖叫的周茜,声音尖锐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压下了周茜的尖叫:闭嘴!他不是你杀的那他身上的是什么!她的矛头直指马成辉,指向了袖口下那块手表,还有你,周茜!收起你那套把戏!你包里是什么!别以为我没看见!那些村里人才用的破烂绷带怎么到了你手上你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还是你本来就是个诱饵老陈是不是知道了你的秘密!
苏眉的声音在死寂的破屋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混乱的中心。她必须彻底撕开所有的伪装。
周茜被苏眉突然暴起的质问吓得一哆嗦,摄像机的红点都跟着剧烈晃动了一下。她惨白的嘴唇剧烈哆嗦着,眼神闪烁着,那是彻底被戳穿的惊惶。突然,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手中的摄像机,镜头死死地对准了马成辉:是……是他!他袖子里那东西响了!刚才死的那个叫的时候!我……我看见的!有绿色的光……就是照片上那种!他想毒死我们所有人,独吞东西!
马成辉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惊慌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被逼入绝境的狠戾取代。他手臂猛地一动,似乎想掏出藏在袖子里的盖革计数器,但那闪着幽绿荧光的屏幕暴露在摄像机微弱的红光下,无异于公开的宣判书。
妈的!马成辉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从后腰抽出出发前特意准备的、用于开路的丛林砍刀,刀刃在火光下映出一片冰冷的雪亮,臭婊子!想拉我垫背你们都去死!他状若疯虎,不再做任何辩解,刀锋带着呼啸的风声,不管不顾地扑向周茜!
黑暗彻底降临,篝火在狂乱的人影遮挡下剧烈摇曳,几乎熄灭。狭窄的空间里上演着血腥的追逐与搏斗。周茜绝望地尖叫,试图用摄像机格挡那劈来的寒光,脆弱的机器瞬间被刀刃砸飞出去,带着破碎的零件滚入浓墨般的黑暗深处。刀刃毫不停滞,冰冷无情地砍入了女人的身体,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和肌肉被切开、撕裂的恐怖闷响。温热的液体喷溅在马成辉疯狂扭曲的脸上。
苏眉早在混乱爆发的瞬间就已矮身滚开,避开了最初的冲击波。她没有试图救援,冰冷的理智告诉她这已不可能。她甚至没有去看周茜的下场,趁着马成辉注意力全在周茜身上时,如同灵猫般扑向老陈尸体滚落的方向,手指准确而迅速地探入老陈僵硬的胸口口袋。一个冷硬方正的金属匣子被她抽出入手!她没有任何停顿,借着篝火残留的最后微光,瞥了一眼村口那高大的、在夜色中如同巨兽骨骼般的牌坊轮廓,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入了那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被破败房屋切割出来的黑暗巷道深处,马成辉那沉重的喘息和拖拽重物的摩擦声就紧跟着响了起来。他把刀从一个已经毫无动静的躯体里拔出,发出令人作呕的粘腻声响,然后跌跌撞撞、却目标明确地朝着同一个方向——那象征着唯一出口的村口牌坊,狂奔而去。
冰冷的夜风如同哭泣般在断壁残垣间穿行,呜呜作响。苏眉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肺像风箱一样拉动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她不知道周茜是死是活,更不敢去想马成辉是否像嗅到血腥的野兽一样紧追在后。黑暗是唯一、也是最不可靠的庇护。她紧紧攥着那个从老陈胸口摸到的冰冷的金属盒,它像一块烙铁烫着她的掌心,又像是一枚足以开启地狱或天堂的钥匙。
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她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半边身体。她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地爬起,继续跌跌撞撞地前冲。前方村口那巨大的、被岁月和风雨侵蚀成灰白色的牌坊轮廓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显露出一线模糊的灰色轮廓。
它近在咫尺!那牌坊下空荡的、通向山外道路的门洞,如同天堂的入口在她面前裂开。
苏眉拼尽最后的力气狂奔过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她终于冲出了那象征禁锢的门洞!双腿一软,她跪倒在牌坊之外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上。强烈的解脱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她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吞咽着牌坊外虽然同样冰冷但似乎干净一些的空气。
马成辉几乎是前脚后脚地追了出来,显然他也被那黑暗中潜藏的死亡气息彻底吓破了胆。他几乎是滚爬着冲出牌坊门洞,随后瘫倒在地,狼狈地喘息,断断续续地说着:那……那鬼地方……死……都死了……死光了……他脸上、手上沾着大片暗红色的污迹,在微弱的天光下散发着死亡的腥气。
苏眉没有理会他,她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掌心的金属盒子上。她手指颤抖着,沾着污泥和凝结血块的手指几乎无法扣动那冰冷的锁扣。金属摩擦的咔哒轻响在死寂的黎明中异常清晰。
盖子打开了。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古老卷轴或是符咒。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整齐的打印纸。苏眉用发抖的手指将它展开。纸上印刷着简洁清晰的方块字,仿佛一道冰冷的电光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恐惧、伪装和黑暗的预期:
隐泉村封闭报告
(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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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
结论:经实地检测,该区域因不明地脉变动,伴生强放射性矿物(暗物质伴生)富集,伴生精神致幻、畸变效应。
核心特征:强烈暗示诱发个体深层执念与潜在攻击性,放大恐惧、猜忌、暴力倾向,直至群体性狂乱与互相杀戮。
报告最终建议:山神并非实体,源于人心恶念与极端环境诱导。务必封锁隔离。
另:1998年‘献祭’事件或为该诱导下村民互相残杀之扭曲映射。
山神即人心……
苏眉盯着那几行字,最初的震惊如同冰水浇头,但下一秒,一种豁然开朗的狂喜如同熔岩般猛地冲垮了一切。原来如此!什么献祭,什么鬼神诅咒,统统都是科学可以解释的扭曲!那神秘的矿物,那诡异的精神效应!它们诱发人的本性!
哈哈哈哈……
一阵干涩扭曲的笑声突然从她身旁响起,苏眉猛地扭头。
马成辉不知何时已支起身体,正用那双布满了疯狂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报告,脸上肌肉神经质地抽动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哈哈……我就知道!值钱的石头……都是我的!我的……
他眼神混乱而狂热地扫过地上的报告纸,又立刻转向村口牌坊后那片依旧阴森死寂的黑暗废墟,仿佛那下面埋葬的不是死亡,而是闪烁着无尽财富光芒的金子。对财富畸形的渴望,显然已经压倒了那报告中揭示的恐怖真相带来的哪怕一丝警醒。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再次冲回那片致命的区域。
就在这时!
滋滋——
一阵极其突兀的电流杂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声音的来源,正是几米外灌木丛阴影下、周茜那台被马成辉砸飞的摄像机!
它那碎裂的镜头和严重变形的机体里,那个红色的录制指示灯竟然在顽强地、诡异地闪烁着!虽然机体破碎,但核心部件显然还在运行。
苏眉和马成辉瞬间被这声音吸引,猛地扭头望去。两人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凝固——苏眉是刚刚从狂喜中惊醒的错愕,而马成辉是带着疯狂血丝骤然被打断的不耐与戾气。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就在镜头对准他们的瞬间,那个闪烁的红点正在完成最后的记录。
摄像机残破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画面剧烈摇晃着,焦点有些失焦,拍摄的角度非常低矮,似乎是被人遗弃在地面附近时碰巧对准了某处。镜头里最先出现的是一堆烧得剩下暗红色余烬的篝火灰堆。旁边,三个身影以极其别扭的姿态围坐在一起。
正是苏眉、马成辉、还有……老陈!老陈甚至还活着!他歪着头,似乎在对身边的马成辉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种……僵硬诡异的微笑!马成辉则偏过头,眼睛看向篝火堆的方向,嘴角居然也挂着一丝扭曲的笑意,像是一个正在扮演角色的蹩脚演员。
而苏眉自己,坐在离镜头稍远一点、靠近村口牌坊的阴影边缘,看不清五官细节,但那坐姿无比僵硬。更恐怖的是,画面中,她的头正以一种非常人、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角度,极其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向着镜头的方向——也就是周茜倒下的位置——转动着!像是在响应镜头的召唤!
这个画面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两秒,伴随着电流滋滋声突然放大,然后瞬间切黑屏!
一切又重归寂静,只有山风呜咽。
镜头彻底暗下去的前一秒,一个无比熟悉的、属于周茜的声音,带着拍摄纪录片时那标志性的、刻意营造戏剧感的轻快腔调,清晰地从画面外的扬声器里流淌出来:
Cut!
素材够了,该收场了。
苏眉僵在原地,血液如同凝固的冰河,疯狂逃窜的念头在脑中尖叫碎裂。她猛地看向那片藏匿摄像机的灌木丛。
马成辉挣扎爬起,茫然四顾,脸上残留的狂笑和贪婪碎成了冰冷的碎片。
牌坊巨大的阴影沉沉落下,如同无法逃脱的巨幕,笼罩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