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陆迟宴的婚礼,更像一场精心编排的商业展演。
没有亲吻,没有誓言,甚至没有一张像样的合照。他在神父面前说我愿意时,目光越过我,投向了教堂窗外那片深邃的蓝天,仿佛在对某个遥远的存在许诺。
而我,温软,作为这场联姻的女主角,唯一的作用就是穿着洁白的婚纱,扮演一个温顺而合格的棋子。
温家破产了。一夜之间,父亲愁白了头,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是陆家伸出了援手,注资救活了温家的企业。而代价,就是我嫁给陆家唯一的继承人,陆迟宴。
我并非心甘情愿。我见过陆迟宴一次,在两家宣布联姻的晚宴上。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气质清冷,眉眼深邃得像一潭寒冰。他全程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只是在长辈的要求下,公式化地向我举了举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我知道,他有心上人。是那个在财经杂志上和他并肩而立,笑得明媚张扬的宋氏集团千金,宋芷怡。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不过是一个趁人之危、用家族恩情捆绑他的第三者。
新婚之夜,我们分房而睡。
他将一份拟好的协议扔在我面前,纸张轻飘飘地落在丝绸被面上,却重得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口。
温小姐,他连名带姓地称呼我,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我之间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协议内容苛刻得近乎羞辱。
一、在公共场合,扮演恩爱夫妻,维护双方家族颜面。
二、私下互不干涉,包括但不限于情感、生活及事业。
三、不得对外透露婚姻真实情况。
四、婚姻期限两年,两年后和平离婚,温小姐将获得一笔可观的补偿金。
五、最重要的一条,也是被他用钢笔加粗的一条:不许爱上我。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泛白,心口一阵阵地抽痛。我抬起头,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动容,哪怕是怜悯也好。可是没有,只有一片冰封的冷漠。
我明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陆先生,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挑了挑眉,示意我说下去。
请你……尊重我的家人。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他们并不知道这份协议的存在,我希望在他们面前,你能……稍微给我留些体面。
陆迟宴审视地看了我几秒,像是重新评估我这个交易对象的价值。最终,他冷漠地点了点头:可以。只要你安分守己。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客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独自坐在空旷华丽的主卧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冰冷的光。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手背上,晕开了协议上不许爱上我那几个刺眼的字。
温软,你不能哭。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为了家人,你必须撑下去。
二
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压抑。
我们住在城郊的一栋别墅里,大得像一座空旷的宫殿。陆迟宴早出晚归,我们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家里的佣人训练有素,对我毕恭毕敬,却也疏离客气。我像一个被囚禁在华美牢笼里的金丝雀,唯一的自由,是在那间宽敞明亮的厨房里。
我从小就喜欢烘焙。面粉、黄油、砂糖,这些简单的东西在我手中能变幻出各种治愈人心的甜蜜。当温家还未败落时,我的梦想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小甜品店。如今,这个梦想被束之高阁,烘焙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我每天都会早起,为他准备早餐。中式的粥品小菜,西式的三明治沙拉,我变着花样地做。我知道他有胃病,饮食上格外注意。可他从未动过一口。那些精心准备的食物,最终都原封不动地进了垃圾桶。
有一次,我烤了海盐焦糖味的巴斯克蛋糕,那是我的得意之作。我小心翼翼地切了一块,用精致的骨瓷盘装着,端到他书房门口。
我敲了敲门,轻声说:陆迟宴,我烤了蛋糕,你要不要尝尝
里面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不必,拿走。
我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子。我默默地端着蛋糕回到厨房,一个人,就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将那块甜到发腻的蛋糕一点点吃完。
甜味在舌尖化开,却一路苦到了心底。
转机,或者说更深的深渊,是宋芷怡的到来。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正在厨房里揉搓着面团,准备做些蔓越莓饼干。宋芷怡像女主人一样,挽着最新款的爱马仕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进来。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身上还系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粉,狼狈得像个佣人。
你就是温软她红唇一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迟宴和我提过你。他说,温小姐很‘识大体’。
识大体三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我默默地洗干净手,解下围裙,平静地看着她:宋小姐,你好。
别这么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她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迟宴呢他约了我今天去打高尔夫,怎么还没下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们之间,从不报备行程。
幸好,陆迟宴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运动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俊朗非凡。他看到宋芷怡,冰封的脸上瞬间融化,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芷怡,等久了他走过去,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久,刚到。宋芷怡仰起头,笑得像只骄傲的波斯猫,顺便来认认门,看看我们迟宴的金屋里,藏了个什么样的‘娇’。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我,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手脚冰凉。
陆迟宴的视线终于落在我身上,那瞬间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他淡淡地对我说:我和芷怡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等我。
我点了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相携离去,门口传来宋芷怡清脆的笑声:迟宴,你家这位还挺安静的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陆迟宴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
他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必在意。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我的世界,也彻底暗了下来。
原来,我在他心里,连妻子这个名分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三
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陆家的家宴上。
为了在长辈面前演戏,陆迟宴破天荒地带我一起回了陆家老宅。车里,他警告我: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母亲不喜欢。
我对着后视镜,努力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陆家是真正的豪门望族,老宅古朴大气,处处透着底蕴。陆母保养得宜,看起来雍容华贵,但看我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和疏离。她更喜欢的儿媳人选,显然是宋芷怡。
果不其然,宋芷怡也来了。她亲热地挽着陆母的胳膊,一口一个伯母,叫得比我还亲。
饭桌上,气氛诡异。陆母不断地给宋芷怡夹菜,对她嘘寒问暖,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我埋着头,默默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食不知味。
突然,宋芷怡呀了一声,手里的红酒杯不小心倾倒,深红色的酒液尽数泼在了我浅色的连衣裙上。
哎呀,温小姐,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嘴上道着歉,眼里却没有丝毫歉意。
我狼狈地站起来,胸前湿了一大片,黏腻的酒液顺着裙摆滴落在地毯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同情,有看戏,还有陆母毫不掩饰的责备。
怎么这么不小心陆母皱着眉对我说,语气里满是埋怨。
我百口莫辩。
妈,不怪她,是我没拿稳。宋芷怡善解人意地替我解围,随即又转向陆迟宴,带点撒娇的意味,迟宴,你看我,又闯祸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陆迟宴,心中尚存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我希望他能看穿这场拙劣的戏码,哪怕只为我说一句话。
然而,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抽了张纸巾,温柔地递给宋芷怡,擦拭她手上沾到的几滴酒渍。
没事,一件衣服而已。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温软,你自己去楼上换一下。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看到他低头为另一个女人擦手的温柔侧脸,和他对我说的,那句冰冷到极致的一件衣服而已。
我的尊严,我的委屈,在他眼里,甚至比不上一件衣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餐厅的,只觉得浑身发冷,从里到外。我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睛红得像兔子。
我告诉自己,温软,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你早就该有心理准备。
可心,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从老宅回去的路上,车里死一般的寂静。我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像这般,失控地滑向未知的黑暗。
快到别墅时,陆迟宴终于开口了,声音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冷。
今天的戏,演得不错。他说,继续保持。
我闭上眼,没有回答。
原来在他眼里,我所有的隐忍和难堪,都只是一场逼真的表演。
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梦里,全是父亲的白发,母亲的眼泪,还有陆迟宴那张冰冷的脸。
我挣扎着想去客厅找水喝,却浑身无力,刚下床就摔倒在地。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准备去书房的陆迟宴。
他推开门,看到蜷缩在地上的我,眉头紧蹙。
又在耍什么把戏
我抬起头,视野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轮廓。我张了张嘴,想说我难受,却只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他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走过来探了探我的额头,他手心的冰凉让我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该死,怎么这么烫!
他低咒一声,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了一丝慌乱。
四
那一夜,是我嫁给陆迟宴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除了冷漠之外的情绪。
他把我抱回床上,动作有些僵硬,却很稳。然后是找退烧药,倒水,用冷毛巾给我敷额头。他显然不常做这些事,动作笨拙,甚至把水洒了我一身。
我烧得稀里糊涂,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我额角的温度。
水……我无意识地呢喃着。
很快,一杯温水递到了我唇边。我贪婪地喝了几口,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人也清醒了些许。
透过朦胧的视线,我看到陆迟宴坐在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昏黄的床头灯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谢谢你……我轻声说。
他没作声,只是伸手又换了一次我额头上的毛巾。
温软,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就这么缺钱为了钱,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我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冰封。
原来,他还是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我的隐忍,我的顺从,甚至我此刻的病痛,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完成这场交易,拿到最后那笔补偿金的手段。
我苦涩地笑了笑,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是啊。我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声音嘶哑,温家需要钱,我也需要。陆先生提供的条件,我没有理由拒绝。
他看着我,黑眸深不见底,似乎想从我脸上分辨出真假。
我迎上他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坦然而市侩。
良久,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嘲讽:很好。希望你时刻记住自己的本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比任何一次重响都更让我心寒。
我的病来势汹汹,一连烧了三天才退。这三天里,陆迟宴没有再踏进我的房间一步。一日三餐,都由佣人送到门口。
病好后,我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得像纸。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我不想再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这个冰冷的家里,耗费在那个永远不会回头看我一眼的男人身上。
我重新拾起了我的专业知识,开始在网上接一些烘焙的私房订单。从选材、制作到包装,全都亲力亲亲。虽然辛苦,但当我看到客人们满意的评价时,一种久违的成就感和快乐充盈了我的内心。
我的生活,开始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色彩。
我不再每天变着花样地给他准备他从不享用的早餐,只会在自己做订单的时候,顺手多做一份放在餐桌上。他吃与不吃,与我无关。
我不再眼巴巴地等他回家,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事业里,忙得不亦乐乎。
这样的改变,陆迟宴似乎也察觉到了。
他回家的时间,好像比以前早了一些。偶尔,他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财经新闻,一边用余光瞥向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我。
餐桌上我留下的那份甜点,也开始有了被动过的痕迹。虽然每次都只少了一小口,但足以让我知道,他尝过了。
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像两个合租的室友,井水不犯河水,却又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可避免地产生着交集。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大订单,是市中心一家新开的咖啡馆,想长期订购我的甜品。这对我的私房小事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我兴奋地忙碌了一整天,研发新的品类,计算成本。晚上,陆迟宴回来时,我正在客厅的地板上,摊了一地的资料和样品。
他皱着眉,显然对这片狼藉很不满。
你在做什么
工作。我头也没抬地回答。
他走到我身边,捡起一张我手绘的蛋糕设计图,上面标注着各种用料和价格。
就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温软,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陆迟宴的妻子。你缺钱,可以直接跟我说,没必要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丢我的人。
上不了台面的事我猛地抬起头,胸中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愤怒瞬间爆发了,陆迟宴,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我的梦想,我的事业,在你看来就一文不值吗
梦想他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的梦想不就是嫁入豪门吗现在你如愿以偿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混蛋!我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手边的一个抱枕就朝他扔了过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如果不是为了我的家人,我根本不会……
话说到一半,我猛地顿住。我差点忘了,我不能让他知道真相。这场交易里,我必须扮演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我的突然沉默,在他看来,无疑是心虚的表现。
他眼中的嘲讽更深了:怎么不说了温小姐,演戏演久了,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我看着他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心一点点地沉入谷底。
我们之间,隔着的又何止是一份协议。那是一道由偏见和误解筑成的高墙,我根本无力撼动。
是。我自暴自弃地承认,我就是爱钱,我就是贪慕虚荣。陆先生,你满意了吗
我推开他,狼狈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时,却听到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一丝疲惫和复杂的声音说:温软,你就不能……对我坦诚一点吗
我收拾东西的手,僵住了。
五
陆迟宴那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我死水般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坦诚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坦诚的坦诚我对他日渐沉沦的心,还是坦诚我在这场婚姻里的痛苦和煎熬无论哪一样,说出来都只会让他更加轻视我。
我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天晚上,我们之间爆发了第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争吵。结局是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而他在书房待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完成了给咖啡馆的样品。我把它们精心打包好,准备出门。
经过客厅时,陆迟宴正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昨晚我留下的那份提拉米苏,已经被吃掉了一大半。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都有些不自然。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要出门
嗯,去送样品。
我送你。
我愣住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我下意识地拒绝。
地址。他没有理会我的拒绝,只是站起身,拿起了车钥匙,语气不容置喙。
我拗不过他,只好报上了咖啡馆的地址。
车里的气氛依旧尴尬。我看着窗外,他专心开车。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他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边,柔化了他冷硬的轮廓。我偷偷地想,如果没有那些误解和隔阂,或许,我们也能像普通夫妻一样,享受这样平静的早晨。
到了咖啡馆,老板娘是个很热情爽朗的姐姐,她尝了我的甜品后赞不绝口,当场就决定和我签下长期合作的合同。
我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拿着合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了真正的认可。
签完合同出来,我看到陆迟宴还等在车里。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和喜悦。
谈成了他睁开眼,问。
嗯!我重重地点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忍不住想与人分享我的快乐,老板娘人特别好,她很喜欢我的提拉米苏和巴斯克!
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在一个视我的事业为上不了台面的人面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慢慢收敛起来。
恭喜。
出乎意料的,陆迟宴说。
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语气也依旧平淡,但我却听出了一丝……真诚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他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启动了车子:中午想吃什么就当是……庆祝。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吃饭。不是为了在长辈面前演戏,也不是出于任何交易条款。
我……都可以。
最后,他带我去了一家很有格调的私房菜馆。菜品精致,环境清幽。
吃饭的时候,我们聊得不多,但气氛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
你做的提拉米苏,他夹了一筷子菜,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酒味再淡一点,或许会更好。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评价我的甜品。他竟然真的认真品尝过,还给出了建议。
是吗我以为朗姆酒的味道重一点,层次会更丰富。我小声地辩解。
对我来说,太烈了。他说。
我突然想起,他有胃病。烈酒,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负担。
好,我下次改进。我乖乖地点头。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我们像是在讨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话题,那种感觉,很微妙,也很……温暖。
或许,我们的关系,正在朝着一个未知的,却并非全然糟糕的方向发展。
然而,我太天真了。
就在我以为冰山即将融化的时候,宋芷怡的一通电话,将我所有的幻想,再次击得粉碎。
那天下午,我们刚回到别墅,陆迟宴的手机就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立刻走到一旁接听,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紧张和急切。
芷怡你怎么了……别哭,慢慢说……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甚至来不及和我说一句话。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刚刚回暖的心,瞬间又坠入了冰窖。
原来,他所有的温柔和改变,都只是假象。只要宋芷怡一出现,我就立刻会被打回原形,变回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不知道宋芷怡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陆迟宴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别墅,从白天等到深夜。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午夜十二点,他终于回来了。
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士香水味。那是宋芷怡惯用的品牌。
他看到我,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还没睡
等你。我说,声音有些哑。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和芷怡……我们喝了点酒。他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她父亲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她心情不好。
所以,你就陪了她一整晚我抬头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我。
温软,他皱起眉,不耐烦地说,我说过,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你没有资格过问我的私事。
资格我自嘲地笑了,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我只是你花钱买来的,一个为期两年的妻子。我应该安分守己,对你和你的心上人之间的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对吗
我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拔高了。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陆迟宴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酒精让他眼底泛起了红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
无理取闹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下,陆迟宴,你扪心自问,从结婚到现在,我有没有做过一件越矩的事我遵守协议,我扮演好我的角色,我甚至……甚至努力地去理解你,去适应你。可是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没有感情,不会心痛的工具吗
我给了你想要的一切!金钱,地位,陆太太的身份!你还想怎么样他也被我激怒了,声音里满是寒意。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我哭着吼道。
说完,我转身跑上楼,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金钱和地位。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点点的真心和尊重而已。
可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他却永远不会给我。
六
那场争吵之后,我和陆迟宴陷入了更彻底的冷战。
他开始夜不归宿。有时是连续几天,有时只是一夜。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见了谁,但我猜得到,他大多数时间,都和宋芷怡在一起。
我的心,彻底冷了。
我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烘焙事业里。咖啡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我的甜品在附近小有名气。我又接了几个新的客户,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忙碌,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它让我没有时间去想陆迟宴,没有时间去感受心痛。
有一天,我正在厨房里测试新品——一款添加了开心果碎的抹茶慕斯。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请问是温软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陆董的助理,姓王。温小姐,陆董想见您一面。
陆董,陆迟宴的父亲。
我有些意外。自从那次不欢而散的家宴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陆家的长辈。
我和王助理约在了一家清静的茶馆。陆父比上次见面时,看起来苍老了一些,鬓边添了些许白发。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
温软,真是委屈你了。他开门见山地说。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地搅动着杯子里的茶水。
迟宴那个混小子,他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陆父叹了口气,当初,是我逼他娶你的。温家的恩情,我们陆家不能不报。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混账的方式来对待你。
我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原来,他都知道。他知道那份协议,知道我和陆迟宴之间,只是一场冰冷的交易。
迟宴他……他心里一直记挂着芷怡那孩子。陆父的语气里满是无奈,我以为,时间久了,他能看到你的好。是我太想当然了。
爸,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他,声音有些干涩,这不是您的错。
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陆父看着我,目光恳切,迟宴他只是被偏见蒙蔽了眼睛。他从小就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挫折,性子难免骄纵了些。你……你能不能再给他一点时间
再给他一点时间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给我们的婚姻,本就只有两年的期限。
温软,算我这个做父亲的求你。陆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不要和迟宴离婚,至少现在不要。陆氏最近正在和一个海外财团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不能出任何负面新闻。而且……而且迟宴的胃病越来越严重了,医生说,他需要人好好照顾。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的胃病,越来越严重了是因为他最近频繁的应酬和饮酒吗是因为他不好好吃饭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理智告诉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彻底结束这段错误的婚姻。可一想到他苍白的脸,和被病痛折磨的样子,我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我会照顾好他的。
我听到自己这样说。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究竟是出于对陆父的承诺,还是……出于我自己那点尚未死绝的,可悲的私心。
七
我开始学着煲汤。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精心准备好养胃的汤品,装在保温桶里,送到陆氏集团。
我没有上楼,只是把东西交给前台,请她们转交给陆迟宴。我不想见他,也不想让他知道是我送的。我只是在履行一个妻子的责任,或者说,履行我对陆父的承诺。
第一次,前台小姐姐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我:请问您是
他……的朋友。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后来送的次数多了,大家似乎都默认了我的身份。她们不再多问,只是微笑着接过保温桶。
我不知道陆迟宴有没有喝我送去的汤。或许,它们也和他从不享用的早餐一样,最终都进了垃圾桶。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做我该做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有一天,我照常去送汤,却在陆氏集团的大厅里,撞见了陆迟宴和宋芷怡。
他们正从电梯里走出来,郎才女貌,言笑晏晏,看起来无比登对。
宋芷怡一眼就看到了我,她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她故意提高了音量:迟宴,今天中午去我新发现的那家日料店吧听说很不错哦。
陆迟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我,还有我手里那个熟悉的保温桶。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像是被当场抓包的小偷,窘迫得无地自容。我把保温桶往前台一放,转身就想走。
站住。
陆迟宴冷冷地开口。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来干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质问。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迟宴,你别这么凶嘛。宋芷怡走过来,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身上,温小姐也是一片好心,亲自来给你送爱心午餐呢。是吧,温小姐
她拿起前台上的保温桶,故作好奇地打开盖子闻了闻:哇,好香的汤啊。不过迟宴,你不是最讨厌喝这些油腻腻的东西吗
我浑身一僵。
我煲的汤,为了养胃,从来都是清淡少油的。她却故意说成油腻腻。
陆迟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了一眼那个保温桶,又看了看我,眼神里的厌恶和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温软,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冷得像冰,我警告过你,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
这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然后用力地搅动。
周围来来往往的员工,都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我感觉自己的脸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火辣辣的疼。
我看着他,看着他身边笑得得意的宋芷怡,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淹没了我。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像一个傻子,自以为是地付出,换来的,却是他当众的羞辱。
好。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明白了。陆先生,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推开他,用尽我生平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别墅的。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心,已经痛到麻木了。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这种感觉。
陆迟宴,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八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去过陆氏集团,也再也没有为陆迟宴准备过任何东西。
我的生活,彻底回归到只有烘焙和订单的轨道上。我比以前更忙了,我把自己的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不留下一丝空隙去胡思乱想。
我开始认真地为离婚后的生活做打算。我存钱,看店铺,甚至报了一个线上课程,学习店铺经营管理。
温软,你要为自己而活。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奇怪的是,陆迟宴也像是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他没有再回来过别墅,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信息。
也好。这样干干净净地结束,对谁都好。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深夜,我接到了王助理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慌乱。
温小姐!不好了!陆总他……他胃出血,进医院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在哪个医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当我赶到医院时,陆迟宴刚刚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送进了VIP病房。他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手背上,还扎着输液的针头。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无助。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样。
我的心,揪得生疼。
王助理在一旁,红着眼圈向我解释事情的经过。
原来,陆迟宴这一个月来,为了那个海外项目,几乎是以公司为家,每天工作超过十六个小时,三餐不继,全靠咖啡和酒顶着。今天晚上在酒会上,又被合作方灌了不少酒,回去之后就撑不住了。
医生说,幸好送来得及时,不然……不然就危险了。王助理心有余悸地说,温小姐,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了您送来的汤。医生说,如果不是之前调理了一段时间,陆总的胃,根本撑不到现在。
我愣住了。
他……他喝了
喝了,每天都喝。王助理点头,陆总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明白。有一次我见他把空了的保温桶拿在手里,看了好久。他还问我,您煲的是什么汤,为什么……味道有点像他小时候,他妈妈给他做的。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原来,他都喝了。
原来,他不是讨厌,只是不善于表达。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也在默默地关注着我。
那……宋小姐呢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王助理的脸色有些尴尬:宋小姐……她今晚也有一个重要的派对,说是……走不开。
我的心,五味杂陈。
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因为一个派对,选择缺席。
而我这个他口中恶心的无关紧要的人,却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不是,很讽刺
我在他的病床前,守了一整夜。
我用温热的毛巾,一遍遍地擦拭他的脸和手,就像当初他照顾生病的我一样。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我。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一丝愧疚,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他刚一开口,就因为虚弱而咳嗽起来。
我连忙扶他坐起来,又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他没有拒绝,顺从地喝了几口。
病房里很安静,只听得到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对不起。
他突然说。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他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完全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脆弱的姿...
对不起。他突然说。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他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完全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脆弱的目光看着我,那天在公司大厅……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我的心,猛地一颤。
我听王助理说了,这段时间,谢谢你。他看着我,黑眸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悔意,还有,你送的汤,很好喝。
我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我泛红的眼眶。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在履行协议。我嘴硬地说。
他苦笑了一下:温软,我们之间,真的只能谈协议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不知道答案。
九
陆迟宴住院的一个星期里,我几乎每天都待在医院。
我给他煲汤,喂他吃饭,陪他说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种奇妙的逆转。他变得很依赖我,像个听话的孩子。而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照顾他的日子。
宋芷怡来过一次。
她提着昂贵的水果篮,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进门就扑到陆迟宴的病床前,泫然欲泣。
迟宴,你怎么样了我好担心你!都怪我,那天没有陪着你。
陆迟宴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淡。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宋芷怡的怀里抽了出来。
我没事。他说。
宋芷怡的脸色一僵。她看到了坐在一旁,正在削苹果的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温小姐也在这里啊。她阴阳怪气地说,真是辛苦你了,把迟宴照顾得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恩爱夫妻呢。
我没理她,专心致志地削着手里的苹果。
芷怡,陆迟宴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温软是我的妻子,她照顾我,是天经地义。
宋芷怡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迟宴,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而我,也因为他那句温软是我的妻子,削苹果的手一抖,差点割到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郑重地承认我的身份。
那天的探病,最终以宋芷怡的悻悻离去而告终。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把苹果给我。他朝我伸出手。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他咬了一口,嘎嘣脆。
甜。他说。
我的脸,莫名地有些发烫。
出院那天,是陆父亲自来接的。他看到我们之间缓和的气氛,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到别墅,一切好像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房子还是那栋房子,人还是那两个人。但空气中,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陆迟宴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他没有再去公司,每天待在家里。
于是,我们有了大把的时间,朝夕相处。
他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我为我的私房烘焙店忙碌。我研发新品,他就是第一个试吃员。
这个慕斯太甜了。
这个饼干的坚果可以再多一点。
这个……嗯,还不错。
他总是一边毒舌地评价,一边诚实地把我做的甜点吃光。
有一天,我正在整理客户订单,不小心被纸张划破了手指,渗出了血珠。
我嘶了一声,正要去拿创可贴,一只大手却先我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
陆迟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他皱着眉,拿出医药箱,熟练地为我消毒,贴上创可贴。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低着头的样子,专注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好了。他贴好创可贴,却没有松开我的手。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
温软,他抬起头,黑眸定定地看着我,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深情,以前,是我错了。
我被偏见蒙蔽了双眼,一直以为你嫁给我,只是为了钱。我用那份可笑的协议,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羞辱你。我甚至……把你的真心,当成恶意的表演。
直到我躺在病床上,我才想明白。在我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一直都是你。真正爱我的人,是我亲手推开的你。而我所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一场自私的独角戏。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颗石子,在我心湖里砸出巨大的浪花。
对不起。他握紧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也很无力。但是,温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给我一个,重新认识你,重新追求你的机会。这一次,没有交易,没有协议,只有我和你。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所有的等待,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出口。
我哭得泣不成声,像个孩子。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双臂,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结实。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原来,幸福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没有抛弃我。
十
陆迟宴说要重新追我,不是一句空话。
他开始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他会笨拙地为我准备早餐,结果不是把鸡蛋煎糊,就是把牛奶煮沸溢出,弄得厨房一片狼藉。
他会订好热门电影的票,却因为不熟悉流程,买成了午夜场。我们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影院里,看完了整场电影。
他会买来大束的玫瑰,却不知道我对花粉过敏,害我打了一整天的喷嚏。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傻气又可爱,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但看着他那张俊脸上懊恼又无措的表情,我所有的脾气,都化作了心底的柔软。
我开始教他做饭,教他打理家务。我们一起去逛超市,为了一包薯片是什么口味而争论不休。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毯子看电视。我们甚至还一起,收养了一只流浪的布偶猫,给它取名叫棉棉。
别墅里,渐渐有了家的味道。
我的烘焙事业,也蒸蒸日上。陆迟宴动用他的人脉,帮我联系了最好的供应商,还为我盘下了一个位置极佳的店面。
店面装修那天,我站在毛坯房里,拿着设计图,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陆迟宴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喜欢吗陆太太。
嗯。我笑着点头。
那……什么时候,才肯把‘实习’两个字去掉他凑在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脖颈,痒痒的。
我的脸一红。
自从他开始追我之后,我就给他定下了三个月的实习期。
看你表现咯。我故意逗他。
他轻笑一声,将我转过来,面对着他。
温软,他认真地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那份协议,我已经撕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不是什么鸽子蛋,只是一枚设计简约的素圈戒指,内壁上,刻着我和他的名字缩写。
这一个,没有期限。
他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我,眼底星光闪烁。
温软,嫁给我。这一次,没有交易,没有恩情,只因为,我爱你。
阳光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框,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看着他,眼眶湿润,笑着点了点头。
我愿意。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最真诚的回答。
尾声
一年后,霜糖月光甜品店,成了城中最火的网红打卡地。
我作为老板娘兼首席甜品师,每天忙碌而快乐。
傍晚,店里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后,我正准备打烊,店门上的风铃又响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只懒洋洋的布偶猫。
老板娘,还有吃的吗我和棉棉都饿了。男人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从他怀里接过棉棉,顺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陆大总裁,又来蹭吃蹭喝啦
没办法,谁让家里有个手艺太好的老婆呢。陆迟宴顺势搂住我的腰,在我唇上偷了个香,走吧,老婆大人,回家做饭。
夕阳的余晖中,我们一家三口,相拥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这一次,等待我的,不再是冰冷的空房和无尽的等待,而是满室的温暖灯光,和触手可及的幸福。
原来,爱情最好的模样,不是一见钟情的天雷地火,而是在平淡的岁月里,用温柔和耐心,将冰冷的霜,化为甜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