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沙漏上的裂痕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苏璃的指尖正悬停在患者手腕的沙漏纹路上。淡蓝色的荧光在她掌心流转,将手术灯的冷光染成薄荷色。
每转移1小时,都会带走一段记忆碎片。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绸,确认要继续吗
病床上的男人喉结滚动,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左手背的血红色沙漏——那抹刺目的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如同被打翻的朱砂罐。苏医生,我女儿才七岁......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求你......
苏璃垂眸,手术刀精准划开男人手腕的皮肤。晶莹的淡蓝色液体顺着导管流入他的血管,男人手背的沙漏逐渐褪色,而她左手背的∞符号微微发烫。这是她今天的第三台时间移植手术,也是本月的第十九次。
苏主任,陆先生在休息室等您。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璃的动作顿了顿,手术刀在无影灯下闪过寒光。
推开休息室的门,陆沉正弯腰给窗台上的时光花浇水。这种由他培育的植物会随着时间流逝变换颜色,此刻正绽放着鲜嫩的鹅黄色。阿璃,他转身时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今晚林深约了吃饭,说有要事。
苏璃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青铜符。三个月前,这个刻着繁复纹路的小玩意儿突然出现在她公寓的信箱里,每次靠近林深都会发烫。他又想干什么
陆沉放下喷壶,走到她身后轻轻按摩肩膀：别这么防备,林深毕竟是你......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年少时的朋友。
苏璃盯着窗台上的时光花,看着它的花瓣从鹅黄转为浅粉。陆沉总说这花能记录时间的温度,但她知道,真正的时间从不会如此温柔。就像此刻,她能清晰感受到林深的沙漏正在某个角落疯狂跳动——那是一种只有长生者才能感知的频率。
傍晚的西餐厅飘着红酒和牛排的香气。林深坐在对面,剪裁合身的西装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他的左手背缠着纱布,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迹。
小璃,他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温柔,你看。
纱布被揭开的瞬间,苏璃瞳孔骤缩。林深的手背赫然是一个血色沙漏,细密的裂痕从中心向外辐射,如同即将碎裂的玻璃。先天性沙漏衰竭症,他自嘲地笑,医生说我只剩72小时。
陆沉适时递上纸巾：阿璃,救人一命......
苏璃盯着林深手腕的青筋,那里仿佛有条小蛇在蠕动。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那年,她被养父母领回家的第一天,林深也是这样笑着递给她一颗糖,说：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只有你的原生时间能救我。林深突然抓住她的手,就当......还我当年为你挡过的那一刀
苏璃的心脏猛地抽搐。她记得那个雨夜,混混的匕首刺向她时,林深确实替她挡了一刀。但她更记得,第二天林深就转学消失,而她的养父母在一周后车祸身亡。
陆沉的手按在她肩上：阿璃,我知道你害怕,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苏璃的余光瞥见陆沉袖口露出的黑色芯片,心脏漏跳半拍。那个形状,和她在时间管理局档案里见过的记忆篡改芯片一模一样。
深夜的书房里,苏璃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加密文件的密码是她和陆沉的结婚纪念日,当《嬴姓长生基因提取方案》的标题映入眼帘时,窗外突然炸响惊雷。
阿璃陆沉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苏璃迅速关闭页面,转身时已换上惯常的冷淡表情：怎么还没睡
陆沉走到她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想和你聊聊......他的手指突然停在她的后颈,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痕,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苏璃的身体瞬间绷紧。这个问题,陆沉在他们交往的三年里从未问过。她感受着后颈传来的温度,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她在皇陵外围被守墓人袭击,陆沉就是在那时出现救了她。
小时候摔的。她侧头避开他的触碰,时间不早了,睡吧。
转身的刹那,她瞥见陆沉左手背的皮肤下闪过一丝金属光泽。那个位置,正是时间猎人植入神经芯片的地方。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苏璃躺在床上,听着身边陆沉均匀的呼吸声,手指悄悄抚上青铜符。金属表面突然浮现一行烫金小字：
皇陵的齿轮已经转动,守墓人正在觉醒。
2
温柔陷阱
凌晨三点,苏璃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清了来电显示——林深。
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碎在寂静的夜里。青铜符在睡衣口袋里发烫,像揣着一块刚从炭火里夹出来的烙铁。
小璃,林深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我……我快撑不住了。
苏璃坐起身,月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你想怎么样
手术室我已经安排好了,林深的呼吸急促起来,就用你医院的无菌舱,陆沉会陪你过来。求你……最后一次。
电话挂断的刹那,身边的陆沉翻了个身,手臂顺势搭在她腰上。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指尖在她小腹上轻轻画圈,做噩梦了
苏璃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金属灯罩映出她眼底的寒意。林深说他快不行了。
陆沉的手顿了顿,随即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别担心,有我在。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温热,天亮我们就去医院,我陪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苏璃已经换好了手术服。无菌舱的蓝光在她脸上流动,陆沉正帮她系手术帽的带子,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后颈。
阿璃,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等这事结束,我们去普罗旺斯好不好你说过想看薰衣草田。
苏璃的睫毛颤了颤。这句话,陆沉在他们第三次约会时说过。那时他们坐在塞纳河畔的露天咖啡馆,他指着菜单上的薰衣草蛋糕,眼里的温柔像融化的黄油。
好啊。她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的冷光。
无菌舱的门缓缓合上,林深躺在对面的操作台上,手腕上的血色沙漏已经蔓延到了手肘。他看见苏璃,突然笑了,苍白的脸上挤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小璃,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陆沉站在控制台前,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时间移植的程序界面。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电子音。
苏璃伸出左手,金属环扣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蔓延。开始吧。
蓝色的能量流从她的手腕涌出,像一条发光的小溪注入林深的血管。苏璃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在流失,左手背的∞符号开始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就是现在！林深突然嘶吼起来,原本虚弱的身体猛地坐直,眼里的温柔瞬间被贪婪取代。
苏璃心头一紧,正要切断能量流,却发现控制台的按钮全部失灵。陆沉站在玻璃外,脸上的温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为什么苏璃的声音在无菌舱里回荡。
陆沉没说话,只是举起左手。黑色的神经芯片贴在他的太阳穴上,金属触点闪着红光。林深的笑声从对面传来：他能有什么选择要么帮我,要么现在就变成时间灰烬。
能量流突然变得狂暴,苏璃的手腕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看见自己的∞符号开始崩溃,蓝色的光点像碎掉的星星,散落在无菌舱的内壁上。
60年……50年……林深数着数,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终于……嬴家的长生因子……
苏璃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向控制台。金属外壳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屏幕瞬间黑屏,能量流戛然而止。
抓住她！林深怒吼着按下紧急按钮,无菌舱的门缓缓打开。
苏璃踉跄着冲出去,手臂被碎玻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陆沉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刀尖闪着寒光。
让开。苏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陆沉的喉结滚动,握着刀的手在发抖。阿璃……他的声音里带着挣扎,别逼我……
就在这时,苏璃的青铜符突然从口袋里掉出来,砸在陆沉的手背上。金属符与他皮肤接触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陆沉的手背突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沙漏——赫然显示着0。
这是什么陆沉惊恐地后退,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守墓人的诅咒。林深捂着流血的手腕追出来,脸上满是戾气,完不成任务,你就会立刻变成时间灰烬！
苏璃趁机撞开陆沉,冲向安全通道。身后传来林深的咆哮和陆沉的闷哼,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下跑。楼梯间的窗户映出她苍白的脸,左手背的∞符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跳动的数字：7天。
跑到一楼时,她撞见了早起查房的护士。苏主任护士惊讶地看着她流血的手臂,您没事吧
苏璃一把抓住护士的手：帮我报警,时间管理局,说创生基因的林深在非法掠夺时间。
说完,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冲进停车场。晨光刺破云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映出陆沉的身影,他站在医院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青铜符,像握着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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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出停车场的瞬间,苏璃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三个字：
来皇陵。
3
皇陵的低语
停车场的风卷着落叶扑在车窗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的求救。苏璃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三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皇陵——那个刻在青铜符上的名字,那个在她童年梦魇里反复出现的巨大阴影。
导航显示皇陵博物馆距离这里23公里。苏璃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陆沉的车像枚追踪导弹,死死咬在她的车尾。
疯子。她低声骂了句,猛打方向盘冲进逆向车道。刺耳的鸣笛声里,她看着陆沉的车被车流隔开,后视镜里他的脸越来越小,却像枚钉子扎进眼底。
皇陵博物馆的入口藏在一片茂密的柏树林后。苏璃把车停在游客中心的死角,摸出青铜符时,金属表面已经烫得惊人。符上的纹路正在发光,像活过来的蛇,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手腕。
请出示预约码。门卫室的保安抬头,眼神在她带血的白大褂上停顿了半秒。
苏璃捏紧青铜符,突然想起玄一短信里的话：对着青铜门念‘受命于天’。她深吸一口气,绕开保安直奔后院——那里是未开放的考古区,据说藏着皇陵的真正入口。
月光穿过柏树叶,在地上织出一张惨白的网。苏璃的脚步声惊起几只夜鸟,扑棱棱的翅膀声里,她看见一扇嵌在山壁里的青铜门,门环是两个狰狞的兽首,獠牙上还挂着青绿色的铜锈。
受命于天。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山谷里回荡。
青铜门突然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像有头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门缝里涌出刺骨的寒气,混着水银和尘土的味道,苏璃的记忆突然被扯回十二岁那年——养父母的葬礼上,一个穿黑袍的人塞给她这枚青铜符,说：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它会带你找到家。
门后的通道漆黑一片,只有青铜符在发光,照亮脚下的台阶。苏璃扶着冰冷的石壁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光,她踉跄着冲出通道,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地宫中央。
头顶是流动的水银,像片倒悬的银河,映得满地兵马俑的脸忽明忽暗。正前方的高台上,摆着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棺盖上浮雕的龙纹正在发光,与她手中的青铜符遥相呼应。
少主,您终于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苏璃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穿玄色长袍的老者站在兵马俑队列里。他的脸藏在青铜面具后,只能看见花白的胡须在水银光里飘动。
你是谁苏璃握紧手术刀——那是她从医院带出来的唯一武器。
老者抬起手,地宫的墙壁突然亮起,映出一幅幅壁画。我是玄一,皇陵的守护者。他的指尖划过壁画,这幅是嬴姓先祖与星外来客的契约,这幅是长生药的炼制过程,而这幅……
画面定格在一对相拥的男女身上,他们的怀里抱着两个婴儿,眉眼像极了苏璃和林深。这是你的父母,嬴姓第36代后裔。玄一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120年前,守墓人叛乱,他们为保护你们兄妹,将你们寄养在普通家庭,自己则引爆了皇陵的自毁装置。
苏璃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发不出声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看到林深会觉得熟悉,为什么青铜符靠近他会发烫——那是血脉的共鸣,是刻在基因里的牵绊。
林深的沙漏衰竭症,是因为他只继承了一半的长生基因。玄一继续说道,而你,是完整的继承者。每百年重置一次皇陵,是你的宿命。
重置是什么意思苏璃的声音在发抖。
玄一指向青铜棺椁：就是躺在里面,让皇陵的能量冲刷你的身体。但每次重置,你都会忘记一个最重要的人。他顿了顿,你已经忘记了六个人,包括你的养父母。
苏璃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暴雨夜里女人的怀抱,男人宽厚的手掌,还有……一块沾着奶油的蛋糕。那些模糊的温暖,原来都是被遗忘的记忆。
陆沉呢她突然抬头,他为什么要帮林深
玄一抬手,地宫的墙壁亮起另一块屏幕,上面是陆沉的资料。蒙氏守墓人后裔,时间管理局前探员。三个月前被林深抓住,植入了记忆芯片,篡改了他的认知。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显示陆沉被绑在手术台上,阿镜正将一枚黑色芯片刺入他的后颈,他的真实任务,是在你重置时杀死你,夺回长生因子。
苏璃的指尖冰凉。原来那些温柔都是假的,那些承诺都是编的,就像陆沉培育的时光花,看着鲜活,根里却埋着毒药。
警报！有入侵者！
玄一突然抬头,面具后的目光投向通道入口。苏璃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转身时,正好撞见陆沉冲进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在水银光里闪着冷光。
阿璃,跟我走。陆沉的声音嘶哑,眼底布满红血丝,林深的人马上就到。
苏璃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青铜棺椁上。你是来杀我的,对吗
陆沉的动作顿住,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他捂着头蹲下去,痛苦地低吼,我的头好痛……阿璃,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他的手背上,黑色的沙漏正在剧烈闪烁,像随时会炸开的炸弹。苏璃突然想起玄一的话：守墓人的诅咒,完成任务前寿命锁定为0,失败则立刻死亡。
通道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林深的声音穿透黑暗：陆沉！你在磨蹭什么别忘了你的沙漏！
陆沉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清明。他捡起匕首,却不是指向苏璃,而是横在了自己身前。阿璃,跑！他的声音带着决绝,往棺椁后面跑,那里有密道！
苏璃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他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守墓人的刀,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像开了朵惨烈的花。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的声音在发抖。
陆沉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匕首：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苏璃心上,但我知道,不能让你死。
4
记忆的囚徒
水银银河在头顶翻涌,映得陆沉的侧脸一半亮一半暗。他握着匕首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喉结每滚动一次,手背的黑色沙漏就剧烈闪烁一下。
陆沉！你敢背叛我林深的声音从通道口炸进来,带着武装人员的脚步声,像冰雹砸在青铜地板上。他身后跟着阿镜,女孩怀里抱着个金属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指尖在箱壁上无意识地抠着。
苏璃被陆沉推到棺椁后面,冰凉的铜锈蹭着她的手背。从这里下去。他压低声音,指尖划过棺椁底部一道隐蔽的缝隙,密道能通到博物馆的地下室,出去找赵野,时间管理局的探员,他会帮你。
那你呢苏璃抓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像揣着团火。
陆沉笑了笑,那笑容比水银还冷。我总得给你争取点时间。他掰开她的手,将那枚青铜符塞回她掌心,拿着这个,玄一知道怎么用。
通道口的灯光刺破黑暗,林深的皮鞋声越来越近。阿璃,记住,别信任何人的记忆,包括你自己的。陆沉突然凑近,声音轻得像叹息,尤其是关于我的。
苏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猛地推进了密道。下落的瞬间,她看见陆沉转身冲向林深,匕首划破空气的锐响里,混着他一声闷哼。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青铜符在发光,照亮脚下陡峭的石阶。苏璃扶着岩壁往下跑,裙摆被划破了也顾不上,脑子里全是陆沉最后那句话——别信任何人的记忆。
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陆沉浑身是血地敲开她的门,说我是时间管理局的,有人要杀你。后来他又说那是骗她的,其实是偶然路过。哪段是真的
还有林深,他说替她挡过一刀,可她总觉得那记忆像张被揉皱的纸,边角都磨圆了。玄一说每次重置都会忘记一个人,她忘记的第六个人,会不会就是林深
咚——
额头突然撞上一块木板,苏璃踉跄着停下。青铜符的光映出出口两个褪色的字,她用力推开木板,刺眼的阳光涌进来,晃得她睁不开眼。
苏医生
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苏璃眯着眼看清来人——赵野,那个总穿风衣、戴老式怀表的探员,上次来医院调查非法时间交易时,还跟她讨教过沙漏异常的案例。
赵探员。苏璃的声音干得发疼,陆沉……他被林深抓了。
赵野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他手里的怀表啪地合上,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对劲。他拽住苏璃的胳膊往停在路边的警车跑,上车,我们去救他。
警笛声刺破博物馆的宁静时,林深正站在青铜棺椁前,看着陆沉被绑在兵马俑的支架上。阿镜在调试一个金属头盔,电线像蛇一样缠在陆沉的头上。
你以为她跑得了吗林深踢了踢陆沉的腿,皇陵的出口都装了基因识别装置,没有我的授权,她连大门都出不去。
陆沉的嘴角淌着血,却笑了：你抓不住她的。他的目光扫过林深的手腕,那里的沙漏虽然恢复了淡蓝色,却布满细密的裂痕,长生因子对你来说是毒药,强行融合只会加速崩溃。
林深的脸色骤变,抬脚就往陆沉的小腹踹去。闭嘴！他的声音发狠,等我拿到完整的基因序列,就能彻底修复它！
阿镜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林总,这样会伤到他的神经。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苏师姐她……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林深回头瞪她,眼里的疯狂吓了阿镜一跳,别忘了你弟弟的命还握在我手里！
阿镜的脸瞬间白了,低下头继续调试设备。陆沉看着她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什么：你是医学院的阿镜苏璃常提起你,说你是最有天赋的学妹。
阿镜的动作顿了顿,头盔的电线啪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地宫的墙壁突然震动起来,水银银河开始翻涌,兵马俑的眼睛亮起红光。玄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金属的嗡鸣：检测到非法基因融合,启动一级防御。
不好！林深脸色大变,拽起阿镜就往通道跑,快启动记忆锚定！让陆沉彻底忘记苏璃！
阿镜被他拽得踉跄,怀里的金属箱掉在地上,滚到陆沉脚边。箱子打开的瞬间,陆沉看见里面放着个芯片,上面贴着张便利贴,是阿镜清秀的字迹：这是解除芯片的解药,对不起,苏师姐。
警笛声从通道口传来,赵野的吼声穿透石门：林深！你被包围了！
林深回头看了眼陆沉,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突然按下墙上的按钮,地宫的地面开始裂开,水银顺着缝隙往下流,像条银色的瀑布。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陆沉看着不断扩大的裂缝,突然用尽全力撞向身后的兵马俑。支架咔嚓一声断裂,他踉跄着捡起地上的解药芯片,往自己后颈按去。
剧痛传来的瞬间,记忆像决堤的洪水——他第一次见苏璃是在时间管理局的档案里,照片上的她穿着白大褂,眼神冷得像冰；他跟踪她三个月,看着她给流浪汉偷偷移植时间,看着她对着时光花发呆；他被林深抓住那天,宁死也不肯说出她的地址……
原来那些温柔不是假的,是他藏在芯片下的真心,是连记忆篡改都挡不住的本能。
阿璃……他喃喃自语,手背的黑色沙漏突然迸发出金光,那些代表0的纹路开始消退,露出底下淡蓝色的正常数值——50年。
裂缝已经蔓延到脚边,陆沉纵身跳过裂缝,冲向密道入口。他要去找她,告诉她所有被篡改的记忆,告诉她那些时光花不是假的,他培育时,心里想的全是她。
而此时的苏璃正坐在警车里,看着赵野调出的监控画面。屏幕上,阿镜趁乱按下了记忆锚定的反向按钮,林深的头盔突然炸开,他捂着头倒在地上,痛苦地嘶吼。
她为什么要帮我们苏璃的指尖划过屏幕上阿镜的脸。
赵野叹了口气,递过来一份文件：她弟弟的沙漏衰竭症,其实是林深故意诱发的,就是为了控制她。刚才她匿名举报了创生基因的非法实验,把证据全发过来了。
苏璃的目光落在文件末尾的签名上——阿镜的真名叫林晚,是林深的亲妹妹。
警笛声渐远时,苏璃的青铜符突然发烫。她摊开手心,符上的纹路组成一行字,是嬴月的笔迹：小璃,第七次重置的时间到了,你要忘记的人是……
字迹突然中断,像是被人硬生生抹去。苏璃抬头望向皇陵的方向,阳光正好穿过云层,在博物馆的尖顶上镀上一层金边。她知道,有个人正在里面,等着她回去。
5
第七日的审判
地宫的裂缝还在扩大,水银顺着缝隙往下淌,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苏璃刚冲进通道,就被一只手拽进怀里。熟悉的雪松香气裹着血腥味涌过来,她抬头,撞进陆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
阿璃,你没事吧他的手在她身上乱摸,指尖划过她手臂上的伤口时,突然僵住,对不起……
苏璃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后颈的皮肤还泛着红——那是解除芯片时留下的痕迹。别说话。她抽出他腰间的枪,先解决麻烦。
林深的嘶吼从地宫深处传来,混着兵马俑关节摩擦的咔哒声。玄一的声音像警报般回荡：水银泄漏超标,十分钟后启动自毁程序。
这边走。陆沉拽着她往棺椁后面跑,脚下的青铜地板已经开始发烫。他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颗时光花的种子,还带着他的体温,等出去了,我们一起种。
苏璃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林深的声音炸响：苏璃！你躲不掉的！
他像头疯兽般从兵马俑队列里冲出来,白衬衫被血浸透,手腕上的沙漏泛着诡异的紫光。阿镜（现在该叫她林晚）被他抓在手里,匕首抵着她的脖子,女孩的脸吓得惨白,却还是对苏璃摇头：别管我……
把长生因子交出来！林深的眼睛红得吓人,另一只手里握着支装满绿色液体的注射器,这是基因融合剂,只要注射到你心脏里,你的能力就会变成我的！
陆沉把苏璃护在身后,枪口对准林深：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林深狂笑起来,你一个守墓人后裔,命都是我给的,也配他突然拽着林晚往青铜棺椁退,苏璃,你不答应,我就杀了她！她可是你亲侄女！
苏璃的瞳孔骤缩。林晚是林深的妹妹,也就是她的亲侄女。这个认知像把冰锥,狠狠扎进她心脏。
别信他！林晚突然咬了林深的手腕,趁他吃痛的瞬间挣脱,姐姐,他骗你！爸妈当年是被他害死的！
林深的匕首划破了林晚的胳膊,血珠滴在地板上,瞬间被水银吞没。闭嘴！他目眦欲裂,抓起注射器就往苏璃扑。
陆沉猛地开枪,子弹擦过林深的肩膀,却没拦住他。苏璃侧身躲开,注射器扎在青铜棺椁上,绿色液体溅出来,在棺盖的龙纹上烧出滋滋的白烟。
玄一！苏璃突然大喊,启动阴兵守陵！
收到,少主。
地宫的地面突然震动,兵马俑的眼睛亮起红光,手里的青铜剑开始嗡鸣。它们像活过来般列队冲锋,林深被围在中间,匕首挥舞得像只困兽。
苏璃！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是兄妹啊！爸妈临死前让我照顾你！
苏璃的动作顿住。这段记忆她从未忘记——养父母车祸后,林深来医院看她,说爸妈留下遗言,让他好好照顾妹妹。可后来他突然消失,现在想来,定是被守墓人掳走,才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玄一,她的声音在发抖,有没有别的办法
玄一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棺椁上,青铜面具在红光里泛着冷光：两种选择。一,牺牲自己激活时间解药,治愈所有被掠夺者,包括林深,但你会彻底消失。二,启动时空重置,让一切回到原点,但长生诅咒会永远延续。
苏璃看向陆沉,他正和赵野一起制服林深的残余手下,手背的淡蓝色沙漏在打斗中闪着温柔的光。她又看向林晚,女孩正捂着伤口,眼神里却带着释然。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林深身上,他被兵马俑按在地上,眼里的疯狂渐渐变成绝望。
我选第一种。
阿璃！陆沉突然回头,眼里的恐惧像要溢出来,不要！
苏璃冲他笑了笑,像初见时那样。她走向青铜棺椁,指尖抚过棺盖的龙纹,那里还残留着绿色液体灼烧的痕迹。陆沉,记得吗你说时光花能记录时间的温度。
她的手按在棺椁上,青铜符突然飞出来,贴在棺盖的凹槽里。整个地宫开始发光,水银银河倒转,像条金色的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
嬴家的长生,从不是恩赐。苏璃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是时候结束了。
陆沉冲破兵马俑的阻拦扑过来,却只抓住一片透明的衣角。他眼睁睁看着苏璃的身体化作无数金色光点,一半融入林深的体内（他手背的沙漏瞬间恢复正常,裂痕全部消失）,一半渗入地宫的地砖,那些裂开的缝隙开始愈合。
阿璃——！
他的嘶吼被水银的轰鸣吞没。林深瘫在地上,眼神空洞,苏璃的记忆碎片像电影般在他脑海里闪回——小时候分享的糖果,雨夜挡刀的背影,医院里她冰冷的眼神……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将成为他永恒的惩罚。
林晚走到陆沉身边,递给他一块青铜碎片：这是姐姐消失前,从符上掰下来的。
碎片上刻着一行小字,是苏璃的笔迹：忘了我,好好活。
地宫的震动渐渐平息,玄一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长生诅咒终结,皇陵进入休眠模式。
陆沉握紧那块碎片,手背的沙漏突然泛起金光,原本显示50年的数值,后面多了个小小的+∞。
6
时间的灰烬
一年后的清明,皇陵博物馆旁多了家小小的花店。
陆沉穿着卡其色围裙,正蹲在花架前给时光花浇水。阳光透过玻璃橱窗洒进来,落在他手背上——那道曾显示0和+∞的沙漏纹路上,如今只剩淡淡的浅蓝,像被水洗过的颜料。
陆老板,来束勿忘我。
赵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还是老样子,风衣口袋里揣着那只老式怀表,只是鬓角多了几缕白霜。林深那家伙又来消息了
陆沉直起身,指尖拂过时光花的花瓣。这花很奇怪,自从苏璃消失后,就再也不变色了,永远保持着鲜嫩的鹅黄色,像把某个春天的瞬间钉在了枝头。嗯,在非洲建了所时间医院,说治愈了第一百个沙漏衰竭症患者。
赵野接过花束,视线落在柜台角落的青铜碎片上。那是苏璃留下的最后痕迹,被陆沉镶在玻璃罩里,旁边摆着张照片——苏璃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的花园里,身后是成片的时光花。
他倒真能折腾。赵野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却没什么嘲讽,上周林晚寄来封信,说在医学院拿了奖学金,还附了张照片,跟苏医生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陆沉的动作顿了顿,玻璃罩里的青铜碎片突然泛起微光,像有只萤火虫落在上面。他知道,这是苏璃的意识在回应——玄一半年前告诉过他,苏璃的能量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融入了皇陵的每一块砖、每一粒土,成了时间本身的一部分。
对了,赵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玄一让我给你带句话。
陆沉抬起头。
他说,‘长生不是诅咒,是记得的人,给你留的念想’。
赵野走后,花店安静下来。陆沉坐在柜台后,摩挲着那只老式怀表——这是赵野硬塞给他的,说老陆你总盯着沙漏看,不如看点实在的时间。表盖打开,里面贴着张小小的便签,是苏璃的字迹：每一秒都很珍贵。
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当作响。
陆沉抬头,看见个穿校服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币。叔叔,我要那盆时光花。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奶奶说,这花能留住想记住的人。
陆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盆最大的时光花摆在橱窗最显眼的位置,花瓣上还沾着晨露。为什么想要它
小姑娘抿了抿唇,小手攥紧纸币：爷爷的沙漏快走完了,我想记住他给我讲故事的样子。
陆沉突然笑了。他想起苏璃说过,时间从不是长度,是你记得我的那些瞬间。
这花送你。他抱起花盆,轻轻放在小姑娘怀里,记住,不用靠花也能记住的。
小姑娘眨眨眼,抱着花盆跑出门时,突然回头喊：叔叔,你的花会变色哦！刚才有片花瓣变成粉色啦！
陆沉愣住,冲到橱窗边。阳光正好掠过那盆时光花,最顶端的那片花瓣确实泛着淡淡的粉,像少女害羞时的脸颊。玻璃罩里的青铜碎片也在发光,映得他眼底泛起潮气。
傍晚关店时,玄一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花架旁。青铜面具在夕阳里泛着暖光,不像以前那么冷硬了。
少主让我告诉你,玄一的声音带着金属的嗡鸣,却比往常柔和,她在皇陵的地宫里,种了片真正的薰衣草田。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跳。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是他曾对苏璃许下的诺言。
等雨季结束,玄一的投影渐渐变淡,你可以去看看。
夜幕降临时,陆沉锁好花店的门。手背上的沙漏纹路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他知道,那个+∞从未消失,只是变成了更温柔的样子——不是永恒的孤独,是苏璃用生命,给他留的、带着温度的时间。
他抬头望向皇陵的方向,那里的星空格外亮,像有人在云层后面,撒了把碎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