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张翠芬,退休广场舞KOL,毕生信仰是儿子是天,儿媳是地。
她趁我出差,把我房间大扫除,扔了我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一个旧木盒。
我从垃圾桶里捡回盒子里的玉佩,冷着脸告诉她:这块清代羊脂玉佩,最低估值一百五十万。妈,您说我是先报警,还是先请故宫的老师傅来给您掌掌眼
我老公顾城跪下求我,婆婆哭天抢地。我没心软,直接叫来了律师。可律师看完所有东西后,却建议我立刻搬家,离他们越远越好。
1.
我出差回来,推开家门,迎接我的不是老公顾城的热情拥抱,而是一屋子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我婆婆张翠芬女士,正穿着她那身跳广场舞专用的荧光绿运动套装,戴着一双明黄色的橡胶手套,指挥着钟点工在我家进行一场焦土政策式的大扫除。
哎哟,微微回来啦!她看见我,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声音洪亮得像小区门口循环播放最后三天,亏本甩卖的大喇叭。
我扯了扯嘴角,换上拖鞋。
刚想回房间放下行李,就被她拦住了。
微微啊,你那屋子妈给你收拾干净了!你都不知道,那叫一个乱啊,跟个猪窝似的。女孩子家家的,得爱干净!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的房间,我自己清楚。虽然算不上什么收纳博主样板间,但绝对是窗明几净,井井有条。我这人有点轻微的强迫症,东西必须摆在固定的位置。
张翠芬口中的收拾,我可太懂了。
那不叫收拾,那叫我看不顺眼的全都给我滚。
我没理她,径直走向卧室。
推开门的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血压噌地一下就上去了。
我的梳妆台被清空了,那些我辛辛苦苦从国外背回来的瓶瓶罐罐,此刻正像垃圾一样被堆在一个纸箱里,盖子和瓶身早已分家。我的限量版手办,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其中一个角色的脑袋不知去向。墙上我最喜欢的一幅插画,被她换成了一副巨大的家和万事兴十字绣,金灿灿的,闪得我眼睛疼。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林微,你是成年人,为这点事生气不值得。
但当我拉开衣柜,看到我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那个紫檀木的旧盒子不见了的时候,我脑子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当场就崩断了。
那个盒子里,装着我妈生前最喜欢的一块玉佩。
那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那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我冲出房间,声音都在抖:妈,我衣柜里的那个木盒子呢
张翠芬正叉着腰,对钟点工指指点点:这儿,这儿也擦擦,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
她闻言,头也不回地答道:哦,那个破木头盒子啊,看着就晦气,一股子霉味儿,我给扔了。
扔了。
扔了
我感觉血液都冲到了头顶,眼前一阵发黑。
扔哪儿了我一字一顿地问,声音冷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终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转过身来,摘下手套,一脸不耐烦:就楼下那个大垃圾桶啊。你找那玩意儿干嘛一个破盒子,里面装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烂石头,我看着都硌手。我寻思着回头给你买个新的首饰盒,保管比那个气派!
我没再跟她废话,转身就往楼下冲。
顾不上刚换的拖鞋,我穿着袜子就踩进了电梯。
幸好,今天的垃圾车还没来。
我站在那个绿色的大垃圾桶前,昨天晚上的剩饭、烂菜叶、用过的纸巾……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直冲天灵盖。
我忍着恶心,把半个身子探进去翻找。
周围路过的邻居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哎,那不是顾城家的媳妇吗这是干嘛呢
不知道啊,看着挺光鲜亮丽一姑娘,怎么还翻垃圾桶啊
我不在乎。
终于,我在一堆油腻的塑料袋底下,摸到了那个熟悉的、冰凉的木盒。
我把它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2.
我抱着那个沾满污秽的木盒子回到家。
张翠芬和钟点工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打扫完毕,鸣金收兵了。
只有我老公顾城,坐在沙发上,一脸焦急地等着我。
他看见我怀里的盒子,还有我狼狈的样子,赶紧迎上来。
微微,你这是去哪儿了我妈说你突然就跑下去了,吓死我了。
他想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我径直走到客厅的茶几前,把木盒子啪地一声放在上面。
盒子被垃圾弄得又脏又臭,一股酸腐的气味立刻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顾城皱了皱眉:微微,这是什么味儿啊快拿走,脏死了。
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今天我特意打扮过,出差回来想给他个惊喜。身上穿着一件修身的真丝衬衫,勾勒出恰到好处的曲线,下面是一条高腰阔腿裤,显得腿又长又直。头发是新做的法式卷,慵懒又迷人。
我自认这副模样,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可顾城,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脏兮兮的盒子上。
我问你,我开口,声音沙哑,我出差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许你妈碰
顾城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我……我说了啊。可我妈也是好心,她说看你房间太乱了,想帮你收拾收拾……
好心我气笑了,她把我的化妆品当垃圾一样堆在箱子里,把我的手办摔在地上,把我妈留给我的遗物扔进垃圾桶,这就是你说的‘好心’
我打开木盒,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那块用红色丝绒布包着的玉佩。
玉佩已经被垃圾里的汤汤水水浸透了,原本温润的质地变得黏腻不堪。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拿着一块湿巾,一点一点,把玉佩上的污渍擦干净。
顾城看着我的动作,脸上露出不解和一丝鄙夷:微微,为了一块破石头,至于吗你看你,把自己弄得跟个垃圾婆一样。我妈都说了,回头给你买个新的,比这个好一百倍。
破石头我抬起头,笑了,顾城,你跟你妈,真不愧是母子,连眼光都一模一样。
我把擦干净的玉佩举到他面前,灯光下,那块玉佩通体洁白,温润细腻,隐隐有光泽流动。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一字一顿地说,这不是什么破石头,这是清代宫廷造办处的羊脂白玉佩,双龙戏珠纹。我妈当年找专家鉴定过,你知道现在市场价多少吗
顾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块玉。
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最低估值,一百五十万。
顾城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一……一百五……万他结结巴巴,声音都变了调。
对,我收回玉佩,重新放回盒子里,盖上盖子,一百五十万,被你妈当成‘烂石头’,扔进了垃圾桶。
我拿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你说,我是先报警,告她故意毁坏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还是先请故宫博物院的老师傅过来,给你妈好好‘掌掌眼’,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烂石头’
顾城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3.
别!微微,别报警!
顾城一把抢过我的手机,脸上血色尽失。
他扑通一声,竟然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老婆,我错了,我替我妈给你道歉!她就是个农村老太太,她什么都不懂,她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报警,这要是传出去,我妈这辈子就毁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心里一片冰凉。
这就是我爱了五年,嫁了两年的丈夫。
在我妈的遗物被扔掉时,他觉得我小题大做。
在我因为翻垃圾桶而狼狈不堪时,他觉得我丢人现眼。
直到我报出那一百五十万的估值,他才终于知道害怕。
原来,在他心里,我妈的念想,我的尊严,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一百五十万的冰冷数字。
不,或许连数字的零头都比不上。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张翠芬哼着小曲儿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刚买的菜。
顾城,微微,妈买了你们最爱吃的……
她的话在看到跪在地上的顾城时,戛然而生。
儿啊!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
张翠芬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冲过来就要把顾城拽起来。
你给这个女人跪什么!她是我们顾家的媳妇,就该孝顺我!我帮她收拾屋子是看得起她,她还敢给你脸色看反了天了!
顾城急得快哭了,压低声音吼道:妈!你别说了!
他一把拉住张翠芬,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
我看到张翠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理直气壮的涨红,变成了惊恐的惨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桌上的那个木盒子,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一……一百……
一百五十万,我好心提醒她,还是最低估值。如果保养得好,说不定能上二百万。
噗通!
这次,换成张翠芬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终于不嚷嚷了,也不骂了,而是换上了一副我最熟悉的嘴脸——哭。
哎哟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到老了还要被儿媳妇欺负啊!我不想活了啊!
她一边嚎,一边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捶得咚咚作响。
那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顾城也跟着求我:老婆,你看我妈都吓成这样了,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钱……钱我们赔,我们砸锅卖铁也赔给你,行不行
我冷笑一声。
赔你们拿什么赔把你这套房子卖了还是把你妈卖了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一对活宝母子。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件事,没得商量。
我拿起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我大学同学,现在已经是金牌律师的周然的电话。
喂,周大状吗我林微。有点私事想请你帮忙,对,关于财产损害的,数额比较大。你现在有空吗来我家一趟吧,地址是……
电话那头,顾城的哀嚎和张翠芬的哭喊混在一起,像一出拙劣的闹剧。
我充耳不闻,挂掉电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我的律师到来。
今天,谁求情都没用。
耶稣来了也留不住,我说的。
4.
周然来得很快,不愧是金牌律师,主打一个效率。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拎着一个公文包,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别惹我,我收费很贵的精英气场。
一进门,看到客厅里这副场景——我老公顾城还跪在地上,我婆婆张翠芬瘫坐在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诅咒着什么——周然的眉毛挑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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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是在上演哪一出家庭伦理剧现场版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吐槽。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跟他说了一遍,然后把那个紫檀木盒子推到他面前。
就是这个,以及里面的玉佩。
周然戴上随身携带的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拿出那块玉佩。
他对着灯光仔细端详了半天,又拿出手机拍了几个角度的照片,发给了一个什么人。
整个过程,顾城和张翠芬大气都不敢出。
张翠芬的哭声也停了,只是用一种又怕又恨的眼神偷偷瞟我。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这个扫把星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之类的传统戏码。
呵,随便她怎么想。
过了大概十分钟,周然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着对方的话,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挂了电话,他看向我,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微,这块玉佩,确实是清中期的东西,和田羊脂白玉,雕工精湛,品相完好。我朋友是佳士得的鉴定师,他说保守估计,价值在一百八十万左右。
一百八十万。
比我妈当年鉴定的价格又高了三十万。
我听到张翠芬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大得像抽风机。
顾城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了。
我以为周然接下来会跟我谈如何起诉,如何索赔。
没想到,他却话锋一转。
但是,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建议你,不要报警,也不要起诉。
我愣住了。
不光我愣住了,顾城和张翠芬也愣住了。
顾城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周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又拿起那个紫檀木盒子,翻来覆去地看。
他的手指在盒子底部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
盒子的底部,竟然弹开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用一根红色的丝线捆着。
周然把那叠信纸拿出来,递给我。
因为这个。
他凑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林微,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我劝你,立刻收拾东西,搬出去。离他们一家人,越远越好。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能让一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金牌律师说出这种话,这个盒子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5.
周然走后,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顾城和张翠芬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个跪着,一个瘫着,像两尊被按了暂停键的雕塑。
他们显然也被那个突然出现的暗格和周然临走前那番莫名其妙的话给搞蒙了。
我没理他们,径直走回卧室,反锁了房门。
坐在书桌前,我深吸一口气,解开了那叠信纸上的红丝线。
信纸很薄,泛着黄,带着一股陈旧的岁月气息。
字迹娟秀,是我妈的笔迹。
这些,是我妈写给一个叫阿兰的人的信,但似乎从未寄出过。
第一封信的日期,是三十年前。
信的开头,我妈写道:阿兰,见字如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虽然他已经走了,但能留下这个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一直以为,我爸是在我出生后才因病去世的。可从信里看,我妈怀上我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不在了。
我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信里,我妈倾诉了她一个单身母亲的艰难,提到了一个叫张翠芬的邻居。
她说:翠芬姐人很好,看我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经常给我送吃的,帮我照看小微。她也有个儿子,叫顾城,比小微大两岁,两个孩子从小一起玩,青梅竹马。
张翠芬顾城
看到这两个名字,我头皮一阵发麻。
原来,我婆婆,竟然是我妈当年的邻居
可我从来没听我妈提起过,也从来没听张翠芬和顾城说起过。
他们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我继续往下翻,信里的内容越来越让我心惊。
我妈提到,她无意中发现,张翠芬的丈夫,也就是顾城的名义上的父亲,似乎常年对张翠芬家暴。而张翠芬,好像和另一个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好几次看到那个男人半夜从翠芬姐家里出来,鬼鬼祟祟的。翠芬姐第二天眼圈总是红的,但身上却多了些新首饰。我问她,她也只是支支吾吾,让我别多管闲事。阿兰,我总觉得不对劲,顾大哥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怎么会……
看到这里,一个荒谬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形成。
我翻到最后一封信,那封信的日期,是在我妈搬家前不久。
信的内容很短,字迹也十分潦草,看得出写信人当时的心情极度恐慌。
阿兰,我必须马上带小微走!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顾城,他根本不是顾大哥的儿子!那天我无意中听到翠芬姐和那个男人吵架,那个男人骂她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说他为了她,连自己的亲大哥都……我不敢再听下去了,我怕被他们发现。这个地方太可怕了,我必须走,走得越远越好!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握着信纸的手,不住地颤抖。
信息量太大,我的大脑一时之间有些处理不过来。
顾城不是公公的亲生儿子
张翠芬和别的男人有染
那个男人,为了张翠芬,连自己的亲大哥都……
这都什么跟什么现实版《意难忘》吗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然会让我立刻搬走。
也明白了,为什么张翠芬在看到这个盒子时,第一反应是晦气,是想立刻扔掉。
她不是不认识这个盒子,她太认识了!
她怕的,根本不是那一百八十万的玉佩,而是这个盒子里,藏着能让她身败名裂的秘密!
她处心积虑地让儿子娶我,是不是就是为了找机会,毁掉这个证据
想到这里,我后背一阵发凉。
我身边睡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家人
6.
我在房间里待了很久,直到把那些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才终于勉强消化了里面的信息。
打开房门,客厅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顾城和张翠芬正坐在餐桌边吃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看起来很丰盛。
看到我出来,顾城立刻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老婆,快来吃饭,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张翠芬也一改之前的泼妇嘴脸,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微微啊,快坐。之前是妈不对,妈老眼昏花,不识货,差点把你的宝贝给扔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这变脸速度,川剧大师看了都得递根烟。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差点就信了她们的鬼话。
我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眼前这对母子,心里只觉得一阵反胃。
那个……律师怎么说顾城小心翼翼地问。
他说,不建议起诉。我淡淡地回答。
话音刚落,顾城和张翠芬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张翠芬立刻给我夹了一块排骨,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哎哟,我就说嘛,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微微就是懂事!不像现在有些小姑娘,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
她这话里有话,显然是在内涵我刚才要报警的行为。
我懒得跟她计较,只是把那块排骨默默地夹到了旁边的空碗里。
顾城见状,赶紧打圆场:妈,你少说两句。老婆,你别生气,我妈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
我差点笑出声。
刀子嘴没错。
豆腐心怕不是块掺了钢筋的冻豆腐吧。
对了,老婆,顾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我小姑下周要订婚,她特意交代了,让你到时候一定要去。
小姑,顾月。
顾城的小姨,张翠芬的亲妹妹。
一个被全家宠上天的小公主,今年二十五,比我还小两岁。
这位小公主,可是个重量级人物。
人长得漂亮,嘴巴也甜,但那都是对外的。
在家里,她就是个被惯坏的熊孩子,眼高于顶,自私自利。
尤其看我不顺眼。
因为她觉得,我抢走了她最爱的哥哥。
每次家庭聚会,她都要明里暗里地挤兑我几句。
不是说我衣服没品位,就是说我做的菜难吃。
有一次,我过生日,顾城给我买了个名牌包。
结果被她看见了,当场就哭着闹着说她也想要,还说顾城娶了媳妇忘了妹。
最后,那个包,硬是被张翠芬做主,送给了顾月。
美其名曰:你当嫂子的,让着点妹妹是应该的。
我当时就想回一句:那你当妈的,怎么不把你的退休金分我一半
当然,为了家庭和睦,我忍了。
现在想来,我当初真是个忍者神龟。
她订婚,我去做什么我没什么兴趣。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张翠芬不乐意了,你是她嫂子,她订婚你能不去吗再说了,对方家里条件可好了,是开公司的,有钱着呢!你到时候穿得漂亮点,别给我们家丢人!
又是这句话。
别给我们家丢人。
在她眼里,我好像就是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专门负责给他们家抹黑。
我放下筷子,看着张翠芬,突然笑了。
妈,你记不记得,我妈以前是不是也住在这附近
我问得云淡风轻,像是在闲聊。
张翠芬的脸色,却在瞬间僵住了。
7.
张翠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握着筷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你……你胡说什么呢你妈怎么可能住这儿。她眼神飘忽,不敢看我。
顾城也皱起眉:老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妈家不是在城南吗离这儿十万八千里呢。
是吗我故作惊讶,可我怎么觉得,这个小区有点眼熟呢。而且,妈,我怎么听着,您的口音,跟我妈有点像呢
我妈是南方人,张翠芬也是。虽然她们都努力在说普通话,但某些尾音里,还是会带着家乡的腔调。
以前我没注意,现在想来,简直一模一样。
张翠芬的脸色更难看了,像是便秘了半个月。
像……像什么像!全中国说普通话的多了去了,难道都你妈亲戚啊她声音拔高,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弱。
哦,我拖长了尾音,原来是这样啊。
我不再追问,低头继续吃饭。
但我知道,我的怀疑,已经像一颗种子,在他们心里种下了。
他们开始怕了。
这顿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顾城从背后抱住我,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老婆,我们……
我抓住他的手,翻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顾城,你爱我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么哲学的问题。
当然爱啊!我不爱你爱谁去他信誓旦旦。
那你爱你妈吗
……爱啊。他回答得有些迟疑。
那我跟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
这个经典的送命题,终于还是被我问出了口。
顾城一脸为难,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思想斗争。
老婆,你怎么问这个……我妈她……她不会游泳啊。
呵,好一个标准答案。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顾城,你还记得你小姨顾月吗
记得啊,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为了抢你的玩具,把你从滑梯上推了下来,你额头缝了五针。
顾城的脸色变了变:记得……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是啊,好多年了。可我记得,当时张翠芬女士是怎么做的。我学着张翠芬的语气,她抱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顾月,指着满头是血的你,说:‘你个当哥哥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吗!一个破玩具,给她玩玩怎么了!’
顾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重要的是,从那以后,顾月想要什么,你都会给她。你的新衣服,你的零花钱,甚至你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游戏机。只要她一哭,你就得拱手相让。对不对
顾城沉默了。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所以,我收回目光,躺平在床上,你不是爱我,也不是爱你妈,你甚至不爱你自己。你只是习惯了。习惯了讨好,习惯了退让,习惯了用别人的认可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顾城,你活得真可悲。
说完,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我的话,像一把刀子,扎进了他那颗看似坚硬,实则脆弱不堪的心。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拿着我妈的那些信和那块玉佩,又去找了周然。
我把信的内容告诉了他。
周然听完,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沉吟片刻,这个张翠芬,不简单。她丈夫的哥哥……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你公公的亲大哥。
你的意思是……
为了一个女人,害死自己的亲兄弟。这种事,在某些人眼里,做得出来。周然的语气很冷,林微,你现在手里握着两个王炸。一个是价值近两百万的玉佩,一个是能让他们家身败名裂的丑闻。你想怎么打
我想怎么打
我看着窗外,阳光明媚,车水马龙。
我想起我妈在信里写的,她最大的幸运,就是留下了我。
我妈用她的后半生,拼尽全力地保护我,让我远离这些肮脏和龌龊。
现在,轮到我了。
我要他们,加倍奉还。
8.
顾月订婚宴的地点,选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场面搞得很大。
水晶吊灯,香槟塔,悠扬的小提琴曲,来来往往的宾客衣着光鲜。
张翠芬女士今天也豁出去了,穿了一件她压箱底的紫色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看着就很有分量的珍珠项链,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逢人就笑,活像个嫁女儿的亲妈。
她看到我,立刻把我拉到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
我今天穿了一条简约的黑色小礼裙,剪裁得体,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我漂亮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头发挽起,只戴了一对小巧的钻石耳钉。
简单,但高级。
你怎么穿得这么素净张翠芬皱起眉,一脸不满意,今天是什么日子让你穿喜庆点,你穿得跟奔丧似的!存心给我添堵是不是
我笑了笑:妈,黑色是经典色,永不过时。再说了,我怕穿得太艳,抢了主角的风头,那多不好。
张翠芬被我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顾城在一旁打圆场:妈,微微穿这身挺好看的,有气质。
张翠芬这才悻悻地闭了嘴,转头又去跟她的老姐妹们炫耀去了。
看见没,那是我儿媳妇,长得还行吧就是不怎么会打扮,小家子气。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
我懒得理她。
很快,订婚仪式开始了。
顾月穿着一身白色的公主裙,挽着她未婚夫的手,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上台。
她的未婚夫叫李俊杰,长得人模狗样,家里是开公司的,算是个小富二代。
两人交换戒指,拥抱亲吻,场下一片掌声。
主持人开始走流程,请双方家长上台讲话。
张翠芬作为娘家人的代表,当仁不让地抢过了话筒。
她先是声情并茂地夸了一通顾月有多么乖巧懂事,然后又吹捧了一番亲家有多么优秀,最后话锋一转,开始卖惨。
我们家月月啊,从小就命苦,她爸妈走得早,是我这个当大姨的,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我没什么大本事,就盼着她能找个好人家,一辈子幸幸福福的。今天,看到她和俊杰站在一起,我这心啊,总算是放下了。
她说着说着,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台下不少不明真相的亲戚朋友,都被她感动了,纷纷夸她有情有义中国好大姨。
我坐在下面,看着台上的张翠芬,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命苦
我怎么记得,顾月的爸妈,是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连夜跑路了呢
把孩子扔给姐姐,自己逍遥快活去了,这叫命苦
还有,她把顾月拉扯大
据我所知,顾月从小到大的学费生活费,大部分都是我那个老实巴交的公公出的。张翠芬自己那点退休金,全拿去买衣服、跳广场舞、跟老姐妹们搓麻将了。
现在倒好,全成了她的功劳了。
这女人,不去写小说都可惜了。
就在这时,主持人笑着说:今天我们的小公主顾月,还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要送给她最敬爱的大姨。
灯光一转,一个服务员推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推车上来了。
顾月走过去,一脸神秘地掀开红布。
红布下面,是一个精致的玻璃罩,罩子里,放着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通体洁白,温润细腻,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双龙戏珠纹。
跟我妈留给我的那块,一模一样。
9.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凝固了。
台上,顾月拿起话筒,声音甜得发腻。
这块玉佩,是我大姨夫,也就是我哥哥的爸爸,留给我大姨的定情信物。它代表了我大姨和大姨夫坚贞不渝的爱情。今天,我把它送给我大姨,希望她和我大姨夫,能像这块美玉一样,永远幸福,白头偕老!
台下,掌声雷动。
张翠芬感动得热泪盈眶,抱着顾月,哭得泣不成声。
好孩子,真是我的好孩子……
李俊杰的父母,也就是我的新晋亲家,也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顾月孝顺懂事。
只有我,坐在原地,浑身冰冷。
我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我设下的局。
他们知道我手里有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也知道我发现了那个藏着秘密的盒子。
他们不敢明抢,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一招——偷梁换柱。
他们找人仿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然后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把它送给张翠芬,并且编造了一个定情信物的谎言。
这样一来,这块玉佩,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们顾家的东西。
就算我以后再拿出我妈留下的那块真玉,他们也可以反咬一口,说我手里的才是仿冒品,说我贪图他们家的财产,居心叵测。
好一招贼喊捉贼。
好一招颠倒黑白。
我看着台上那对相拥而泣的姨甥,看着我身边那个一脸感动,跟着鼓掌的丈夫,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了吗
他们以为,我林微,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然后,我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台上走去。
我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们精心编织的谎言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音乐停了,掌声也停了。
台上,张翠芬和顾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微,你……你要干什么张翠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
我没有理她,只是走到主持人身边,从他手里拿过了话筒。
我对着台下所有宾客,微微一笑。
那笑容,想必是极冷的。
大家好,我是顾城的老婆,顾月的嫂子,林微。
今天,借着这个喜庆的日子,我也有一份‘大礼’,想送给我的婆婆,张翠芬女士。
我举起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酒店的大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是周然的律师事务所。
周然坐在镜头前,旁边,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气质儒雅的老先生。
大家好,我是周然律师。今天,我请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故宫博物院的文物鉴定专家,王教授。
镜头给到王教授。
王教授扶了扶眼镜,对着镜头说:我身边这位周律师,前几天委托我,鉴定两件东西。一件,是这个紫檀木的盒子。
屏幕上出现了那个木盒的特写。
另一件,是盒子里这块羊脂白玉佩。
屏幕上又出现了我妈那块玉佩的特写,清晰无比。
台下,开始出现一阵骚动。
张翠芬的脸,已经白得像鬼了。
林微!你疯了!快关掉!她尖叫着想来抢我的手机。
顾城也冲了上来,想拉住我。
老婆!你别闹了!快下来!
我侧身躲过他们,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大家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屏幕里,王教授的声音继续响起。
经过我的鉴定,这块玉佩,确实是清代中期的宫廷珍品,市场价值,在两百万以上。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张翠芬手上捧着的那块定情信物。
但是,王教授话锋一转,更有价值的,不是这块玉,而是这个盒子,以及盒子暗格里的这些信。
屏幕上,出现了那些泛黄的信纸。
这些信,出自一位姓林的女士之手。信里,记录了一段三十年前的往事。一段关于……爱恨、背叛,甚至……谋杀的往事。
谋杀两个字一出,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张翠芬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顾月的脸,也瞬间血色尽失。
我看着他们,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婆婆,小姑,这份大礼,你们还喜欢吗
10.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王教授的声音,像是一把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信里提到,一位叫张翠芬的女士,与她丈夫的亲哥哥,有不正当关系。并且,为了长期霸占这个男人,她很可能,参与谋害了自己的丈夫……
轰!
整个宴会厅,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真的假的
这张翠芬,看着挺和善的,没想到这么恶毒
谋杀亲夫这可是犯法的啊!
议论声,指责声,像潮水一样,朝着台上的张翠芬涌去。
李俊杰的父母,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李妈妈一把拽过自己的儿子,声音尖利:俊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李家是正经人家,可不能娶一个杀人犯的外甥女!
李俊杰也懵了,看着台上已经面如死灰的顾月,眼神里充满了嫌恶和悔恨。
我……我不知道啊……月月,这是真的吗
顾月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求助地看向张翠芬,可张翠芬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不是的!不是我!是她胡说!是这个贱人陷害我!
张翠芬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尖叫。
那副疯狂的样子,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因为,我知道,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屏幕里,周然接过了话头。
当然,仅凭几十年前的几封信,我们无法给任何人定罪。所以,我们还做了另一件事。
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份DNA鉴定报告的特写。
我们通过合法途径,取得了顾城先生,以及他名义上的叔叔,也就是张翠芬女士那位情夫的毛发样本,进行了一次亲子鉴定。
周然顿了顿,推了推眼镜,一字一顿地公布了结果。
鉴定结果显示——顾城先生,与他叔叔的父系Y染色体,有99.99%的匹配度。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存在真实的父子关系。
顾城,不是我公公的亲生儿子。
他,是我婆婆和她大伯子生下的孩子。
这个秘密,比谋杀更劲爆,比丑闻更恶心。
它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彻底撕碎了顾家最后一块遮羞布。
我看到,顾城,我的丈夫,那个一直以来都活在母亲阴影下的男人,在听到这个结果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上,是茫然,是震惊,是信仰崩塌后的绝望。
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碎成了一片一片。
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张翠芬被警察带走,她还在疯狂地叫骂,诅咒。
看着顾月被李家当场退婚,狼狈地逃离现场。
看着顾城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们所有珍视的东西,名声,财富,亲情,爱情……都在这一天,被我亲手,毁得一干二净。
我走出酒店,外面阳光正好。
我给周然打了个电话。
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小事一桩。周然在电话那头轻笑,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了,随时可以让他签字。
好。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压在心头多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我妈,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害你的人,欺负我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你的女儿,没有让你失望。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去机场。
这个城市,这座牢笼,我待够了。
从今以后,海阔天空,我要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至于那块价值两百万的玉佩
就当是,他们付给我的,青春损失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