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撞破丈夫出轨,他的情人抚着孕肚轻蔑看我:我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孩子的父亲...自然是你丈夫喽。
婆婆拽着我的手塞进房产证:拿着快滚,别耽误我抱孙子。
五年后我的新项目爆火全城。
签约仪式上记者追问我的成功秘诀。
大屏突然跳出当年情人的惨白脸:求你看在血缘份上放过我儿子!
我晃着香槟微笑转向前夫:您该问问孩子另一位‘亲生父亲’去哪了。
【第一章】
暴雨敲打在挡风玻璃上,声音密集得让人心慌。雨水连成白茫茫的瀑布,车前灯的光柱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勉强照亮前方几米湿漉漉、反着幽暗水光的路面。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可我的指尖依旧冰凉,像冻僵的树枝蜷缩在方向盘上。收音机里一个甜腻的女声正哼唱着情歌,没心没肺的旋律在密闭空间里流转,搅得人胃里翻腾。我把声音拧到最低,只剩一点含糊的杂音,像遥远背景里的叹息。
车载时钟的数字跳动着,明晃晃地提示我,林海已经连续三天用陪重要客户的借口,在接近凌晨时还渺无音讯。
真巧,我手机屏幕上也躺着一条半小时前发出的短信,石沉大海,没激起半点回响。可那家全市有名的悦豪酒店,APP会员消费积分提醒,却固执地每半小时就蹦出来一次。
方向盘在我手心里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吱嘎声。方向盘是真皮的,用久了表层会被汗渍浸润得有点发黏,就像此刻我心里的闷堵。
或许……他喝多了,在那里睡下了应酬嘛,常有的事。我试图给自己描摹一个合理的画面,但窗外被雨扭曲的霓虹灯招牌闪过,那炫目的悦豪两个字像个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一种冰冷而黏稠的预感,毒蛇般无声无息地缠住了心脏。
车子像一只疲惫的船,最终在漫天雨幕中艰难地泊入酒店的停车区。引擎熄火后,车厢里瞬间被无孔不入的雨声和一种尖锐的寂静充满。我拔下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微颤。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顶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带着腐朽的气息。
推开车门,雨水立刻凶狠地劈头盖脸砸下来。薄薄的外套几乎是瞬间就被湿冷浸透,沉重的布料紧紧吸附在皮肤上。我甚至忘了撑伞,或者说压根没想起伞在哪里。深秋的寒雨带着砭骨的冷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入肌肤。头发贴在额角、颈侧,雨水顺着发梢钻进领口,激起一阵阵战栗。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冰冷泥水污了裤脚。
酒店大厅金碧辉煌,暖烘烘的香薰气味和轻柔的背景音乐形成一道无形的门帘,将外面狂躁的风雨声隔绝开来。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耀眼却毫无温度的光芒。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地倒映着我水淋淋、脚步虚浮的样子。前台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似乎想开口询问什么,我的视线没有任何焦点地掠过他,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四壁是光滑的金属,映出一个面色惨白、头发湿乱贴在脸颊、眼底深潭般死寂的女人。是我。数字缓慢地、一格一格地向上跳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在极度的安静里,这嗡鸣声被无限放大,变成一种持续折磨神经的噪音。
叮——
电梯门在我面前无声地向两侧滑开,眼前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光线柔和的走廊,寂静无声,像通往另一个隐秘而罪恶的国度。空气里弥漫着清洁剂和昂贵的木质香料混合的味道,掩盖着深藏的秘密。我的双脚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到要将那厚软的地毯踏穿。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沉重而紊乱,挤压着所有的空气,几乎窒息。
终于,停在那扇深色厚重的实木门前。
709。
门牌数字冰冷而清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剧烈的虚空钝痛。
里面隐约传出一些细微的声音——像是压抑的低笑,床垫弹簧发出的暧昧轻响,还有水流声……
我的手,那只能画出千万稿设计图纸的手,此刻却抖得厉害,像风中一片即将脱落的枯叶。掌心一片滑腻的冷汗,几次都握不住那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最后,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把手向下按去,用身体往前一撞——
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甜腻香水、汗液、还有未散尽的酒菜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房间里光线昏暗,床头灯被一件随意搭在灯罩上的女性薄衫覆盖了大半,只透出朦胧而暧昧的光晕。
地毯上凌乱散落着衣物。男式的西装裤,女式的丝袜,蕾丝内衣……像战争的废墟。大床中央,林海正撑着一只胳膊侧躺着,背对着门口。一个女人靠在他怀里,只露出雪白圆润的肩膀和一头波浪长发。听到动静,林海猛然回头,脸上那点未散的餍足笑容瞬间冻僵、碎裂,只剩下被雷劈般的震惊和惊恐。
苏……苏晚他的声音扭曲变形,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房间里充斥的香水味令人作呕地往我鼻腔里钻,那气味浓烈得像是某种腐烂的水果。
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也慢悠悠地转过身。
那是一张精心妆点过的脸。眼线妖媚地飞起,眼影闪着一层俗丽的珠光。即使在这样糟糕的光线下,依旧能看出她的年轻,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攻击性。她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打量过期货物的眼神,缓慢地从上到下扫视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我,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极其刺眼的讥笑。
然后,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我死死盯住林海的脸上,手指很自然地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像在抚摸一件价值连城的战利品。
她开口了,嗓音像涂了蜜糖,字字清晰,带着冰针般的穿透力:
这位大姐,找谁啊她故意顿了顿,手指慢悠悠地、一下一下摩挲着高耸的肚子,笑容淬了毒,哦,对了,忘了介绍。我呢,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她的目光从林海惨白僵硬的脸上,轻飘飘地落回我脸上,带着一丝快意的残忍,至于孩子的父亲嘛……
她刻意拉长了调子,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我的神经末梢:
——自然是你丈夫喽。
轰!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了。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世界旋转颠倒。脚下厚软的地毯瞬间变成了暴风雨中惊涛骇浪的泥沼地面,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我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住冰冷的墙壁,指尖却只来得及触碰到门框尖锐的棱角。
门框冰冷的坚硬透过湿冷的皮肤直刺进来,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痛感成了锚,把我从那片要将人溺毙的绝望眩晕里硬生生拉回了现实。
血液似乎全涌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耳鸣声尖锐得像有人拿着钻头钻我的颅骨,盖过了外面仍在肆虐的雨声。我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女人得意的脸上撕开,重新聚焦在林海身上。
他的脸比酒店的白床单还要惨白。额头上迅速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下,滴落在枕头上。他嘴唇哆嗦着,想开口,却只能发出一些短促、不成调的音节:晚……我……他的眼神闪烁着,里面混杂着恐慌、无措、还有一丝迅速消褪被当场抓获的羞愧后残留的浊气。他慌乱地扯过被子,试图遮掩自己和那个女人,动作笨拙得像个初次犯错被逮住的小学生。
一股极其猛烈的酸气从胃底直冲喉咙口,火烧火燎。我死死咬住后槽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这股强烈的呕吐感压下去。齿间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舌尖僵硬得像块木头。
嗬……一声干涩的、抽气般的嘲笑从我自己喉咙里逸了出来,沙哑得可怕,亲生父亲我的视线缓慢地扫过林海,又落在那女人隆起的小腹上,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石头,又冷又沉砸在地上,林海,我们的女儿朵朵才刚满三岁,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别人叫你爹了
那个别人两个字,我咬得极重。
林海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毒蜂蜇了。那女人脸上的得意纹丝不动,但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锐利光芒。
房间里死寂。只有床头那盏被衣物覆盖的灯光晕出的那片模糊光影,在无声地跳跃。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到骨子里却又冰冷得瘆人的脚步声,极其清晰地由远及近,笃笃笃地敲打在走廊厚厚的地毯上,打破了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牢笼。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
果然,下一秒,一个穿着昂贵绸缎家居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身影,像是早已等待在战场旁伺机而动的秃鹫,精准地出现在这扇罪恶的门口。
是我的婆婆。
那张一贯刻板严厉、透着掌控欲的脸,此刻没有任何波澜。她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门口一块碍眼的污渍。她那精心修理过的眉毛微微蹙起,凌厉的目光迅速扫过床上那对衣衫不整的男女,重点落在那个年轻女人和她高耸的腹部上时,如同千年寒冰骤然融化了一角,罕见地柔和下来,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满意
这眼神比直接抽我耳光更致命。
她无视了房间里凝固的空气和我的狼狈,踩着拖鞋,直接走到我跟前,保养得宜、戴着一枚硕大翡翠戒指的手,以一种近乎粗鲁的力道,强行拽起我一只冰冷麻木的手腕。
她的力量很大,指甲掐得我生疼。
紧接着,一个硬邦邦、带着冰凉皮革触感的东西,被她猛地、重重地塞进我的手心。是我的手掌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而蜷缩起来,指关节因此被狠狠硌住。
是一本深红色封面的小册子。是家里的房产证。
拿着!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显得有些刻意压低,但那语调里的厌恶、不耐烦和命令,像生锈的铁片刮擦着地面,刺耳得令人毛骨悚然。给我痛快点!现在就滚出去!
她用力掰开我僵硬的手指,逼我攥紧那本硬壳本子,冰凉的棱角硌着我的骨头,刺穿皮肉。
别再这丢人现眼,纠缠不清!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哼,视线却精准地刺向我小腹的方向,结婚几年,只下过一个没用的女崽瞧瞧人家肚子!那才是我林家的种!别站在这碍眼,耽误我抱金孙!
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准确无误地扎在我曾经流产、早已伤痕累累的子宫位置上。那冰冷的、物化生育的宣言,如同鞭子狠狠抽过我的灵魂。
痛。一种被反复碾压又被瞬间掏空五脏六腑的剧痛。
我低头,看着被强行塞进手里、几乎要被握碎棱角的房产证。血红的封皮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块凝固的痂。掌心黏腻滑腻,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身体里的力气连同灵魂一起,被瞬间彻底抽空了。刚才勉强支撑着的那股倔强和尖锐的痛楚,在婆婆这淬毒的鄙夷和金孙宣言的精准打击下,寸寸碎裂、崩塌。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扭曲,耳畔只有自己粗重如拉风箱的喘息和那疯狂咆哮的心跳声。
我知道我要撑不住了。
就在意识边缘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过来的前一刻,我竟还有一丝极其荒谬的力气,抬起头,目光掠过婆婆那张写满厌弃的脸,掠过床上那个因婆婆到来而明显舒了口气、甚至重新搂住那年轻女人的林海,最后,定格在那个年轻情人那张年轻、得意、毫不掩饰胜利者姿态的脸上。
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无声地,对着已经无法抵抗的我,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口型清晰得惊心动魄。
紧接着。
彻底的黑。
我感觉自己像一截沉重的、被烧焦的木头,直挺挺地朝着冰冷坚硬、充满屈辱污秽的地面砸了下去。
身体撞击在地面上时闷闷一声巨响,听不见了。
脑海里最后残留的景象,不是林海的惊恐,不是婆婆的刻薄,而是那张女人红唇无声吐露的废物二字。
黑暗如潮水,温柔又残酷地,彻底将我覆盖。
【第二章】
不知道在冰冷和黑暗中沉浮了多久,一阵难以抑制的呛咳猛地把我拽了回来。喉咙里火烧火燎,像吞了一把滚烫的砂石。我睁开眼,视野由重影模糊慢慢聚焦,首先看到的是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泡,上面覆盖着一层油腻的灰尘,正摇摇晃晃地悬在低矮的天花板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混合着劣质香烟和陈年汗渍的气息,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口呼吸。窄窄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嘎吱作响的铁架床,铺着浆洗得发硬的白色床单,单薄的被单散乱地堆在一旁。
意识缓慢回笼,像生了锈的齿轮。记忆碎片洪水般汹涌而至——倾盆的雨夜,豪华酒店里刺鼻的香水味,婆婆塞进手里的房产证……还有那张年轻脸庞上无声却无比清晰的两个字——废物。
心脏猛地一缩,剧痛再次炸开,比醒来前的黑暗更清晰地碾过全身。我几乎是弹坐起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肺腔里干涩得像久旱开裂的河床。嗓子眼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甜腥味。
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床脚。那里放着一个小得可怜的廉价布包,拉链开着,里面胡乱塞着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那本深红色的硬壳本子——房产证,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刺眼地压在衣服的最上面。
在酒店昏倒后发生了什么是谁把我送到这里的是林海或者他那温柔贴心的新欢还是我那刻薄却可能仅存一丝人道的婆婆,像随手丢弃垃圾一样,让人把我扔到这个三流街边小旅馆
巨大的屈辱感像滚烫的岩浆从脚底涌起,瞬间吞噬了四肢百骸。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昏暗的光线里走进来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保洁服,手里端着个印着廉俗花卉的红色塑料盆和毛巾。
她看见我醒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塑料盆放在门边的水泥地上,语气平板无波:醒了醒了就好。喏,水龙头在外面走廊右手边,公共的。她下巴朝门外方向随意地点了点,门口有卖包子的,两块钱一个,凑合垫点吧。目光在我煞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打量和些微的麻木,哦对了,房费给了三天。
三天……是施舍是买断还是在给他们那龌龊的幸福留出更多的准备时间
我没有问,也不想知道答案。喉咙干涩发痛,像被砂纸打磨过。
中年女人放下东西就转身离开了,木门在她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重新将我锁进了这个小世界。空气里重新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霉味和我沉重的心跳声。
胃里一阵阵翻搅绞痛,强烈的生理需求压倒性地袭来。三天我在黑暗里躺了多久那个房费给了三天的期限,像无形的绳索突然勒紧。
三天……这冰冷的数字像一只突然扼住我喉咙的手。
是施舍是限时清场还是他们给那龌龊幸福腾笼换鸟预留的时间
胃囊一阵阵痉挛,绞痛的饥饿感几乎要掀翻天灵盖,比屈辱来得更直接凶猛。三天我在昏沉里流逝了多少时间那三天的房费像一个不断滴答作响的倒计时炸弹,在我麻木的神经上冰冷地跳动着。
不能再躺下去了。
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和酸痛。我咬着牙,挪动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几乎是挣扎着把自己拔到床下。双脚触到冰冷的水泥地面,寒气瞬间穿透薄薄的廉价一次性拖鞋,刺入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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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到门外。走廊狭窄、幽暗,弥漫着更浓重的油污和汗臭混合的气息。右手边的公共洗漱间里水流声哗哗作响。我走进去,站在满是污渍和水垢的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的女人让我瞬间打了个寒噤。
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眼下两团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湿透的头发虽然已干了大半,却变得枯草般纠结打绺,一绺绺地贴在汗津津的额角、颈后。身上那件出事前穿的薄外套也干了,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着些许说不清来历的污渍,散发着雨水和灰尘混合的馊味。脖颈处被婆婆尖利指甲划破的地方,渗出的血痕已经结成了褐色的痂。
落魄。被抛弃。像城市角落里人人可踩一脚的垃圾。那张年轻情人口型里的废物,此刻无比具象地砸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猛地拧开水龙头,冰得刺骨的自来水哗地冲出来。不顾一切地把头埋下去,让冰冷的水肆意冲洗着头发,胡乱地抹着脸。冻得牙关直打颤,冰冷的液体钻进领口,激得浑身一哆嗦。水花溅在衣服上和斑驳的水池壁上,留下新的湿痕。
拿起旁边搁在污浊窗台上的旅馆一次性塑料牙杯和牙刷。牙刷是那种劣质的硬毛刷头。倒上一点带着浓烈化工香精气味的劣质牙膏,粗暴地塞进嘴里刷。刷头很硬,每一下都像粗粝的砂纸刮过牙龈。很快,嘴里就尝到了清晰的血腥味。淡淡的铁锈味混合着劣质香精的刺激感,呛得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眼泪生理性地涌上来。
那血腥味刺激着味蕾,也刺激着脑子里最后一点残余的理智和近乎毁灭的怒火。
林海。婆婆。还有那个……那个女人。
他们以为把我像倒垃圾一样倒进这座廉价旅馆,夺走我辛苦经营了七年的家,折断翅膀,碾碎骨头,我就会乖乖认命,烂死在这里成为他们幸福生活里一个带着霉味的、活该被遗忘的脚注
不。
不行。
那本被随手丢弃在布包最上面、刺目的深红色房产证,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房产证!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劈开了麻木与绝望的重重迷雾!
婆婆那张刻薄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回避当时她的动作快得几乎带着点仓促的狠厉不!她根本不是仓促!她是在急不可耐地切割!那本硬邦邦的证不是补偿,更像是打发乞丐扔出的一块带毒的骨头,用来掩盖什么用来堵住什么那种近乎粗暴的切割感,不是为了切割我,而是为了更彻底的占有和掩盖别的!
一个冰冷尖锐的念头,像从冻土中钻出的冰棱,狠狠刺穿了被愤怒与悲伤搅得浑噩的大脑。
房子。
那套房子。
我和林海结婚时住的城东那套老破小三居室,是我们两个刚毕业的穷学生,掏空了全部积蓄,加上我母亲偷偷塞给我的压箱底钱,才勉强凑齐首付买下来的。七年!从最初的毛坯房到现在温馨的小家,每一块瓷砖、每一个钉子,都是我一点一滴盯着装上的!每个月的贷款……几乎全部是我在设计院拼命加班熬夜换来的!林海他那点微薄的工资呵!只够他自己喝点酒充充阔绰!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鸠占鹊巢,逼我净身出户婆婆那个刻薄的老太婆,塞房产证时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到底是什么是焦躁的威胁还是一种急于掩盖什么的惊惶那本硬邦邦、沉甸甸的小红本子,难道是……用来彻底封口的工具
想得美……
三个字从我满是血腥味的齿缝里挤出来,嘶哑破碎,却带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身体里像有某种东西被这冰冷的算计点燃了,烧得骨头都在噼啪作响,烧干了喉咙里的血。
我猛地抬起头,盯着镜子里那个眼睛赤红、状若疯癫的女人。冰冷的怒意盖过了饥饿感,盖过了身体的虚弱,盖过了无边的屈辱,像一场狂暴的野火席卷残躯。
那本房产证不再仅是屈辱的象征,它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一把沾了血的钥匙!
我胡乱地用冷水抹了把脸,抹掉嘴角渗出的丝丝血迹,掉头几乎是冲回了那个散发着霉味的小房间。踉跄着扑到床脚,颤抖着手一把拽开那个廉价的小布包,疯狂地在几件皱巴巴的衣服里翻找。
手指触碰到硬质冰冷的封面,心脏如同被电流猛击,剧烈地收缩。
终于找到。
我把它紧紧地攥在手心,冰凉的棱角几乎要嵌入皮肉,那痛感真实得可怕。翻开。
业主姓名一栏——苏晚。
只有苏晚。
我的名字孤零零地印在那里,像荒漠里唯一竖立的墓碑。
血液在耳边奔涌,撞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果然……果然如此!
当初刚买房时为了体现夫妻共同奋斗,房产证上确实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但后来生了女儿朵朵后,公婆闹着想把户口落过来以便重点小学入学,是那个刻薄的婆婆,当时嫌办事麻烦,是她!是她撺掇林海,让我先去办理夫妻更名,把产权暂时并到我一个人名下操作更方便!说等办完户口再重新加回林海!结果呢结果户口迁入后,加名字的事情被她用别折腾了,一家人分那么清做什么轻飘飘地搁置了!
现在看来,简直是一场精心铺垫的、针对我资产的漫长陷阱!
婆婆那看似随意的施舍,这被我攥在手心里、印着我一个人名字的沉甸甸的房产证,不是慈悲!而是她自以为算无遗策中,一个足以叫她万劫不复的错误!
她以为夺走了我的婚姻和丈夫,就能夺走我一切就能把我像条抹布一样扔掉
不。这错误……就是我仅剩的武器!我要把他们从我这里剜走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用这带血的证,剜下他们的血肉!
身体里那股支撑着我的烈火般的恨意似乎被这个发现瞬间注入了新的燃料,但极致的紧绷过后,是排山倒海的虚弱感猛地反噬上来。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强行支撑的身体像一根绷到极限的皮筋终于到了断点,膝盖一软,我撑不住跪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胸口剧烈起伏,饥饿、虚弱、被冷水激出的寒意,连同那尖锐的恨,一起化作无法控制的剧烈呛咳。咳得撕心裂肺,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喉咙里腥甜的铁锈味越来越重。
不能再待在这里。这绝望霉烂的墙角会吞噬掉最后一点生气,会浇灭刚刚燃起的那点冰冷的愤怒火焰。
我必须立刻行动!必须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狱角落!
用力撑着膝盖,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肤里。我挣扎着站起身,身体摇摇晃晃,眼前依旧有黑斑在跳动。强撑着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那几件可怜的衣物胡乱塞进那个小布包。那本深红色的房产证,被我用一件还算干净的内衣紧紧裹了几圈,然后深深地、珍而重之地塞到了布包最底层。
最后望了一眼这个霉味扑鼻的昏暗房间,冰冷的窒息感和刺骨的屈辱再次涌上。我猛地拉上拉链,决绝地转身。
推开那扇单薄的木门。昏黄的走廊灯下,霉味和污浊的油腻气扑面而来,混杂着刚有人吐过的酸腐气息。几个穿着廉价花衬衫、敞着油腻肚腩的大叔靠在对面的墙上抽烟,浑浊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我身上逡巡,从湿乱的头发到廉价布包,带着赤裸裸的嘲弄和某种令人作呕的下流审视。那些目光像烧红的针,密密麻麻扎在身上,刺穿了我强撑的最后一点尊严。
我死死攥紧布包的带子,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钻心的疼痛成了唯一的支撑。喉咙里那股强烈的血腥味再次翻涌上来。低头,顶着那些无声的羞辱,快步穿过这条令人窒息的走廊,身体僵直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走出那栋充斥着污秽与堕落气息的矮楼,扑面而来的冷冽雨夜寒气让人打了个激灵。细雨还在下,丝线般飘着,不大,却粘稠地钻进肌肤,冻入骨髓。街道上霓虹灯的炫彩光芒透过这湿冷的空气折射开来,冰冷而虚幻,像一场庞大而廉价的露天舞台剧。
这里离我生活了七年的、那个被我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很遥远,已经是城市的边缘地带。破旧的居民楼,窄仄混乱的小巷,沿街小店的招牌陈旧肮脏,油腻的炒菜味、劣质烤鸭的气息和雨后泥土的腥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湿冷的空气里。
旅馆大门右手边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蒸笼摊子。昏黄的灯泡用一根电线吊在简陋的雨棚下,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抱着手臂缩在一张小板凳上打盹,蒸笼上仅有的几个包子孤零零地冒着稀薄的热气。
我走过去,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两个白菜的。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像一个破旧的风箱。
老太太抬起浑浊的眼睛,睃了我一眼,大约是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和身后那座破旅馆,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掀开蒸笼盖,一股更浓郁的白菜馅味儿混着劣质食用油的气息冲出来。她熟稔地用一个漏勺铲了两个蔫巴巴、泛着暗绿的白菜包子,装进一个薄如蝉翼的塑料袋里递过来。
从口袋里摸出几枚湿冷、沾着泥水的一元硬币——这是昏倒前我外套口袋里仅剩的一点零钱。把它们放在同样油腻的小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拎着那个滚烫又油腻的塑料袋,我拖着沉重的布包,茫然地、踉跄地走到马路对面一处相对干燥些的公交站台。雨棚很窄,只能勉强遮住头顶的一点。我靠在冰凉滑腻的站台广告牌铁框上,冰冷的气息透过薄外套渗进来。水泥凳子太湿了,根本不能坐。
胃里火烧火燎,全身的力气都被耗尽。我抖着手打开塑料袋,拿起一个温吞的包子,一口咬下去。
温热的,但馅料只有软烂的白菜帮子,带着一股土腥气和劣质油的齁味,寡淡得难以下咽。
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沾在脸上,混着眼泪——生理性的,被难吃到的眼泪,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想分辨。
机械地吞咽着。每咽下一口,喉咙都像被粗粝的食物摩擦过。吃着吃着,视线无意识地抬起,越过眼前灰暗杂乱的街景,看向对面。
对面是另一个规模稍大的商场。巨大的玻璃幕墙被雨水冲刷得光滑明亮。在它的侧翼,有长长一排落地橱窗,里面挂着几块巨大的高清电子屏幕。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店铺已经打烊,只有灯光还在尽职尽责地亮着。
一块屏幕上的滚动广告正好结束,黑屏了一瞬。
紧接着,另一则内容清晰无比地投射到了那光滑如镜的巨大屏幕上。
那是一个本市地产开发的高端项目宣传片,背景音乐恢弘大气,剪辑精致。画面流畅地切换着——气派的楼盘沙盘,奢华的样板间,开阔的楼王视野……镜头扫过项目奠基仪式的照片,最后定格在一张合影上。
合影的主角们意气风发,是几个西装革履的老板和几位重要的官员在奠基碑前握手谈笑。
而在合影的右侧,作为嘉宾簇拥的人群中,一个穿着驼色经典款羊绒大衣、拎着价值不菲手袋、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的身影,无比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骤然停止。
血液似乎在一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干,冻结在四肢百骸。连正在咀嚼的动作都僵住了,冰冷的雨水滴在额头上都毫无知觉。
那张脸……是程潇!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信任的朋友!曾几何时,我们挤在设计院熬夜通宵,一起骂无良甲方,一起在路边摊啃着烤串喝着啤酒聊着未来,一起吐槽过婆婆刻薄吝啬像铁公鸡……那些亲昵的耳语,那些分享的秘密,那些互相扶持的日子……一幕幕在眼前飞速闪回。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那个瞬间,无数个零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散落一地的玻璃渣,被这股震惊强行吸附,汇聚成形!
一个月前,程潇约我去新开的网红咖啡馆,兴奋地给我看她手机里拍的几个楼盘照片,问我怎么样
彼时我正被甲方反复折磨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只敷衍地瞥了一眼:位置不错,设计……嗯,还行吧,哪个盘
暂时保密啦!设计院这边快忙疯了,唉,等忙完这阵子再细聊!她当时笑得神秘兮兮,飞快地收了手机。
半个月前,设计院开完季度大会,我情绪低落——一个耗费心血设计的竞标方案被主管以风格不够主流为由打了回来。程潇在茶水间偷偷给我塞了一颗巧克力,低声安慰我:晚晚,别灰心。你看那个‘逸水仙居’(也就是屏幕上这个项目),甲方背景硬得很,据说对设计师口味刁钻,但也大方!等我这边的项目收尾,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搭个线说不定是一条新路子呢她提到这个项目名字时,语气里带着一种奇特的、熟稔的笃定。
上周……就在事发前一天,我在商场遇到了婆婆。当时婆婆手上拎着一个崭新的名牌围巾盒子,标签都还没拆。我当时随口问了一句:妈,买这么贵的围巾
婆婆当时脚步一顿,难得地没有骂我多管闲事,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施舍的轻松:哦,潇潇那孩子非要送我,说是感谢我这段时间帮她……嗯,引荐了朋友。她眼神飞快地飘了一下,把围巾盒往身后藏了藏。
当时只觉得奇怪,根本没细想!
是她!程潇!那张在宣传片合影中灿烂夺目的脸!
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阴谋拼图,在脑海中轰然完整!
那个所谓的高端项目!那个所谓背景硬、出手大方的甲方!
是程潇搭上的林海母亲的船!甚至可能根本就是她早早策划好、踩着我的肩膀跳过去的踏板!
她利用我的信任,刺探过我的设计困境,轻巧地抛出了一个看似诱人的、指向逸水仙居的虚假橄榄枝!而她早就攀附上了婆婆!什么引荐朋友那婆婆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我从未见过的某奢侈品牌新款项链……难道都是程潇暗中献上的谢意那些我和婆婆之间的矛盾和我的牢骚,是不是都成了她取悦婆婆、获得信任的筹码那句引荐朋友……是不是早已暗中把利刃对准了我的后背!
寒意如同淬毒的冰锥,从脊柱瞬间刺透心脏,然后冻结了全身所有的血液!
那个曾被我视为黑暗中唯一星光的朋友!那个我交付过所有脆弱和信赖的闺蜜!
在那场豪雨倾盆、林海背叛、婆婆羞辱的废墟之上,她那张出现在成功蓝图上的、对着镜头优雅微笑的脸,又亲手往我的伤口上撒了厚厚的一层滚烫的盐!
背叛不是一道伤口。当它接踵而至,就变成了绞肉机,要将所有残存的温度与信任碾成齑粉。
咔嚓——
手里那个黏腻塑料袋里仅剩的半个白菜包子,被我无意识捏得变形、破裂,黏腻的菜馅挤了出来,油腻地糊在我冰冷的手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咽下去的一切都变成了无法承受之重。
我猛地弯下腰,趴在冰冷的公交站台铁制栏杆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呛人眼泪失控地涌出,喉头只有苦涩的酸水。
眼前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宣传片的最后,打出了气魄宏伟的烫金主题语:逸水仙居,巅峰巨献,开启您奢华人生新境界!
奢华人生……踩着她的朋友的头颅和血肉爬上来的境界!
吐无可吐。只剩下冰冷的铁锈味在喉咙深处弥漫开。
那屏幕刺眼的光芒,如同无数道鄙夷的目光鞭挞着我。绝望……曾经无边无际如同泥沼的绝望,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已经燃尽。
只剩下火种熄灭后余烬的灰白。
一片死寂的灰白里,没有任何温度。
我慢慢地直起身,用被廉价劣质油和白菜帮子弄脏的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眼泪和雨水。动作麻木而机械。
湿冷的风卷起街道的落叶,打着旋儿吹过站台。广告牌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像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贴在背上。
夜色更深了。雨水无休止地敲打着地面,也敲打在我被彻底洗劫一空的躯壳上。没有力气去愤怒,没有力气去悲伤。灵魂像是被抽离了,这具冰冷的肉体只剩下支撑着站立的惯性。
去那里还能去哪里
那间散发着霉味的旅馆如同一个昭示着我被彻底践踏身份的耻辱牢笼,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女儿朵朵!我最后一丝支撑仿佛就要断裂……
不!不行!我不能去想!喉咙再次被尖锐的硬块死死堵住,窒息感重新扼了上来。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冰冷和空洞撕碎的前一秒,外套口袋里一个硬物突兀地顶了一下我的肋骨。
是手机。
被遗忘在口袋深处的手机,此刻像一个冰冷的开关,猛地唤回了最后一点活着的实感。
我僵硬地、迟缓地将手伸进口袋里。指尖触碰到同样冰冷的金属外壳。摸出来。屏幕早已漆黑。按动开机键,微弱的光线亮起,屏幕上是那个熟悉的、咧着嘴大笑的卡通笑脸屏保——朵朵。
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挤压、揉碎!疼痛锐利得几乎要击穿胸腔!
朵朵……这两个字不受控制地冲出被冻得麻木的嘴唇,极其轻微,带着哭腔的余韵,却撕开了沉甸甸的窒息。
屏幕上女儿天真无邪的笑脸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眼里。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下,滚烫的液体冲刷着脸颊,比冰冷的雨水还要灼人。
我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那个笑容是我仅存的宇宙中心,是我在这片无尽荒原上唯一未曾熄灭的火种。
婆婆那张刻薄的脸在脑海浮现,她说过什么我们林家会给你女儿最好的……
如同闪电劈开沉沉的黑暗!林家会怎么养朵朵一个刻薄嫌恶她的奶奶,一个道德沦丧、满心只有私生子的父亲,一个虎视眈眈的新欢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攫住了心脏!比背叛和绝望更强烈千万倍的本能疯狂地尖啸起来!
抢回来!我的朵朵!把朵朵抢回来!
这个念头一旦生成,瞬间变成了支撑这具即将散架躯体的唯一钢梁!之前那些翻涌的愤怒、被背叛的痛苦、对金钱的算计……统统在这份纯粹炽烈到令人绝望的母性面前退让!
手机屏幕的光亮着,微弱却执着。我用尽全身力气站稳,手指颤抖而急切地滑动屏幕,解锁。那个被我藏在加密文件夹里、备注只有简单一个Z的电话号码,在通讯录最下端赫然出现。
【备注
Z】
【手机:188
xxxx
xxxx】
这是我母亲生前最后留给我的东西里,紧紧藏在旧信夹夹层的一张泛黄名片。母亲缠绵病榻的最后日子里,骨瘦如柴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说:晚晚……如果真有一天……走到了绝路……去找她……你外婆……唯一提过的名字……别管手段……活着才要紧……
一个传说中能让冤屈的人拿到钱、让走投无路的人拿到翻身契机的顶级猎头。传说只接有巨大价值的潜力股,收费惊人,但只要她点头,就能打开通往上流社会最后一道窄门的钥匙!
这是母亲压箱底的最后一道保险。是我宁可被婆婆刻薄、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也不愿轻易动用、怕自己资格不够的禁忌底牌!
它一直静静躺在手机最角落,像一个沉睡的幽灵。
而现在,绝境已成现实。这不再是我个人的荣辱生死,它关乎朵朵——我的命!
指尖沾着雨水、泪水,还有包子馅的油腻,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那串数字,像一个唯一的逃生坐标。我用力地、颤抖着、用沾满油污的指腹,拨出了那个沉睡的号码。
盲音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
时间在湿冷的风中缓慢地爬行。雨丝沙沙地落在站台上,如同无数细碎的倒计时。心脏被无形的手越收越紧,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冰冷的恐惧。
就在我几乎要因为那漫长的等待绝望地将手机砸向地面时——
听筒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嗒。
电话接通了。
没有寒暄,没有自我介绍。一个女性冰冷、清晰、毫无波澜的声音,像手术刀切入凝滞的雨夜:
姓名,年龄,过去三年最高成就作品资料链接,现在能拿出什么交换
一连串的问题精准、高效、不容喘息。
我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冰冷的声音像冰水浇头,瞬间刺破了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资料链接成就过去三年……
过去三年我的最高成就……那个被主管轻飘飘一句风格不够主流打回来、耗费半年心血、本应是我职业突破口的云间新里设计!
它最终沉没在我的个人云盘深处,成了电脑硬盘上一串加密的、灰暗的文件夹符号!链接她现在就要!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浪拍击而来,让我在寒风里打了个趔趄。交换我能拿出什么那唯一属于我的、被婆婆当作垃圾丢给我的房产那点东西在那种传说中的人物眼里算个屁!
我……开口,声音干裂破碎得厉害,资料……资料可能需要整理一下,我现在……
我只有三分钟。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微微停顿了极其微小的一瞬,像是透过电流评估着我的价值指数,现在。
语气里的不耐和不耐烦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过来。
我需要一份足够改变一切的工作!能让我立刻站起来!能让我……抢回女儿!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
一秒。两秒。三秒。
漫长的几秒钟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语调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追问女儿是什么意思,精准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城西,‘星图大厦’17层,‘锐界’科技。前台报你的名字,明早九点三十分,17层A会议室。
你有半小时说服他们的机会。
如果见到的人不是主负责,直接结束面谈。那说明你……不配站在我的赌桌上下注。
声音戛然而止。
嘟……嘟……嘟……
忙音传来。
我握着手机,身体僵硬地站在冰冷的公交站牌下,茫然无措地盯着屏幕。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流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冰冷又精准的指令硬邦邦地塞进脑子里,连同那半小时、不配、赌注几个词一起,砸得脑仁嗡嗡作响。
绝望被强行搅动,变成了更加汹涌的恐惧——对未知、对巨大可能的失败的恐惧!
半小时面对锐界这种只存在于创投头条里的、以眼光刁钻刻薄著称的巨头说服他们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口袋空了。饥饿和虚弱再次吞噬上来,比刚才更加凶猛。连那仅剩的半个冷硬的包子也无法下咽。身体晃了晃,靠着冰凉的广告牌才勉强没有跌倒。
目光扫过远处霓虹迷离的城市中心——那里有我曾经熟悉的设计院大楼方向,更远处是婆婆家那栋豪华小楼的方向……这两个地方此刻都如同巨大冰冷的墓穴,埋葬着我的过去。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像燃尽的烛火。
站台广告顶棚的积水,终于不堪重负。
啪嗒。
一滴冰冷沉重的雨水,终于沿着顶棚的裂缝,精准地滴落进我的后颈,沿着脊柱一路滑下,带来一阵剧烈颤抖。
像死神的吻痕。
【第三章】
五年。
时间的刻度在日夜颠倒的伏案、被甲方无数次驳回的怒吼文件、在无数堆叠成丘的速溶咖啡空杯里,被挤压得模糊不清。每一根熬夜画图被碳笔染黑的指节,每一处被咖啡杯烫出的暗红旧痕,都镌刻着沉默却滚烫的誓言。
直到星界的名字如同平地惊雷,伴随那场震动整个业界的云端城市管家(CityLink+)新系统上线公测,在创投圈和新闻头条里疯狂炸响。连篇累牍的报道,财经主持人口沫横飞的热情预测,无不宣称这头低调蛰伏了四年的独角兽正在重塑智慧城市的底层逻辑,其市场估值如脱缰野马般突破天际。
星界科技创始人、CityLink+核心引擎的总设计师——苏晚。这个五年间只低调沉淀在几项重大专利持有者栏里、近乎消失的名字,如今如同璀璨辰星,被巨大的聚光灯猛然推到舞台的最中央。
聚光灯下。
城际星娱中心落成庆典酒会现场。水晶吊灯折射的光线如同流动的金河倾泻而下,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壮丽的夜景,霓虹勾勒出的天际线如同铺开的璀璨画卷。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槟的清冽气息、高级香水若有若无的冷香以及盛装的男男女女身上昂贵的布料味道。
无数道目光如同高倍数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宴会厅前方被鲜花和巨大星界LOGO环绕的小型演讲台旁。焦点中央,是我。
一袭深海蓝的晚礼服,极简的剪裁勾勒出沉静利落的轮廓。面料上仿佛凝聚了星空的深邃与暗涌的力量,随着步履的每一次转换,流淌着低调而锋利的暗芒。耳际、指尖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只有左手无名指上一枚设计极其冷峻的铂金宽戒,金属的冷冽光芒微微闪动。妆面干净清透,衬托着黑沉沉的眉眼,眼底沉淀着深海般不露底色的力量与五年磨砺淬炼出的绝对掌控力。
五年。足以让仇恨沉淀成冰山,让耻辱化为反噬的利刃。
苏总!看这里!
苏总,请问CityLink+下一步的市场部署计划……
苏总!有传闻您的成功与神秘贵人相助有关,能谈谈吗
无数话筒争先恐后地递到我的面前,仿佛要将我吞噬。闪光灯密集地亮起,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交织一片。记者们兴奋的提问如同密集的雨点,从商业模式探讨到资本运作,甚至开始挖掘那些捕风捉影的贵人传说。现场主持人微笑着,将手中一杯细长杯身的香槟递到我手中。
主持人优雅地对着话筒,声音里带着得体的热切:苏总,我们都知道,星界科技和CityLink+创造了一个奇迹。在场的各位,包括媒体朋友,想必都和我一样,最想知道的是——作为‘云端城市管家’的设计灵魂,这五年一路走来,支持您走到今天的最大动力和成功秘诀,究竟是什么
主持人的问题清晰地透过话筒传遍全场每一个角落。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媒体的长枪短炮再次齐刷刷地对准我,背景音乐也识趣地转为轻柔舒缓。
无数双眼睛亮着光,屏息以待着成功者的心灵鸡汤,等待着那个催人泪下的奋斗故事,或者高瞻远瞩的商业智慧。
我微微倾身,靠近讲台上那支造型优美的话筒。香槟杯在指间轻轻摇晃着,淡金色的液体在精致的杯壁上漾开璀璨的涟漪。唇边漾开一丝极其浅淡的弧度,沉静开口:
成功的秘诀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全场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打磨玉石般的温润沉静。
或许,每一个绝境里挣扎着爬出来的人,都会感谢生命赐予的两种东西——
台下瞬间落针可闻。
无数道期盼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记者们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记录。
我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缓缓道:
一种是命运打碎的脊梁,它让你永远记住低入尘埃的冰冷。
语气微微顿住,带着一种回忆尘封往事般的宁静,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的事情。
另一种……是咬牙咽下带血牙关时,尝到的那一口‘债主’的滋味。
最后四个字,声音依旧是温润低沉的,却像是冰锥凿开坚冰,透出底下刺骨的深寒!
债主!
台下一片愕然的低呼。有人不解地皱眉,有人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主持人脸上那职业的微笑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意料,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神秘感,根本不是预想中的励志故事或哲理箴言!闪光灯却因为这份神秘和意外而闪烁得更加疯狂。
苏总您指的是……主持人试图追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我却没有直接回答。
手中的香槟杯停止了晃动。杯壁上,淡金色的液体如同凝固的琥珀,倒映出大厅上方缓缓变换着色彩的灯光背景大屏。
原本一直在循环播放星界科技宣传片和CityLink+震撼视觉演绎的巨大主屏幕画面,在没有任何切换预警的瞬间!
唰地一下,毫无征兆地——
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刺眼雪色!
一片巨大到吞噬整个视野的、毫无杂质的纯白!
如同最粗暴的断流截屏,粗暴地打断了之前的视觉盛宴!
全场惊呼声未起!
那片冰冷刺目的白色中央,极其突兀地浮现出一张面孔!
一张女人的脸!被强硬地置入这片纯净的画布正中央!
是高清投影!每一丝惊恐的毛孔,每一根剧烈颤抖的睫毛都被无限放大、纤毫毕现!是那张曾经在酒店昏黄灯光下对着我无声吐出废物二字、盛满了高傲和刻毒的脸!
可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矜持!没有任何得意!被巨大的恐惧彻底扭曲!
精心修饰过的眉毛此刻惊惧地高挑,几乎插入鬓角。眼线飞起的眼尾此刻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抽搐着,漂亮的眼珠里布满血丝,剧烈震颤,死死地盯着屏幕之外!嘴唇惨白失血,正在疯狂地开合、翕动,像是在无声地呐喊。整张脸因惊惧而惨白如同索命的怨魂,巨大的绝望像一层青灰色的尸衣,笼罩着她!
这张曾经得意洋洋的脸庞,此刻被恐惧彻底撕裂!惨白得没有一丝活气,只有扭曲的绝望在疯狂蔓延!
时间如同冻结的冰川,整个宴会大厅陷入一种绝对真空般的死寂!数千人的惊呼被硬生生堵在喉咙口!只有无数双瞪大到极限、写满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面恐怖的白屏!
画面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信号不稳。
紧接着!一张完全不同的图片,几乎是野蛮地、直接覆盖压在了那张扭曲恐怖的女人脸之上!
那是一张……男孩哭泣的脸!
一张男孩放声号啕大哭的脸!似乎是在某条混乱街道的警灯背景中被抓拍到的!背景虚化模糊,只能看到蓝色的灯光闪烁。孩子约莫三四岁的样子,脸蛋很圆,眉毛浓黑,但此刻因为恐惧和悲伤,脸彻底哭得变形。泪水鼻涕糊了一脸。那五官的轮廓——尤其是浓黑的眉毛和紧抿时向下撇的嘴角——
和当年酒店里躺在床上、震惊恐惧的林海!几乎有七八分神似!
这两幅图的暴力叠加,造成了一种极其诡异、极具冲击力的视觉灾难!如同鬼魅般的剪影!又像一个绝望恐怖的预言!
在这叠加的、令人头皮发炸的画面下方,几行猩红色、巨大的、颤抖的弹幕文字像沸腾燃烧的火蛇般猛烈弹出!
每一个字都在疯狂闪烁,带着泣血的惨烈!
【苏晚!苏晚!!!】
【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看在他身体里也流着你前夫血脉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他!!!他还那么小!!!他是无辜的啊!!!】
猩红的字迹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所有人的视网膜!
轰!!!
时间冻结的半秒后,整个宴会厅如同一颗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引爆!
无法置信的尖叫!混乱的惊呼!巨大的哗然!
如同核爆后的冲击波,猛烈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刚才还衣香鬓影、谈笑风生的成功人士们,此刻脸上的从容面具被彻底撕碎,只剩下极致的错愕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天啊!!那是谁!
前夫!孩子!流着前夫血脉!
苏总结过婚!前夫出轨!还有一个私生子!
这是报复五年隐忍的复仇!!
星界科技苏晚深夜捉奸净身出户凤凰涅槃今日携顶级项目回归疑似对昔日丈夫情人展开恐怖报复——这种爆点十足的小道消息,在创投圈内部早已有模模糊糊的流传,但从未被证实。人们津津乐道于她的能力、于她创造的神话,却从未想过那神话的根基竟是如此残酷冰裂的现实!
现在!这惊天秘闻以最惨烈、最戏剧化、最恐怖的方式,在数千人面前彻底爆开!
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宴会厅的穹顶掀翻!
无数手机被高高举起,疯狂拍摄记录这百年难遇的惊爆场面!
记者们激动得浑身发抖,双眼赤红,恨不得直接扑到台上提问!安保人员瞬间紧张起来,快速向舞台方向移动维持秩序。
在震耳欲聋的喧嚣、惊惧到扭曲的巨屏画面、和无数投射而来的惊疑目光中。
风暴眼的正中央。
我握着香槟杯的手指,依然纹丝不动。
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没有任何被揭露的慌乱,更没有丝毫报复得逞的快意狰狞。只是平静,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冻结了千年寒冰的平静。深海蓝的礼服流淌着冷冽的光。
目光穿透眼前的混乱,精确无比地,牢牢钉在了台下。
台下一片区域。那片刚刚还围拢着另一群投资大佬和媒体,气氛融洽的区域。
一个人。
一张脸。
正站在那里。
脸色比那巨大投影屏幕上的纯白背景还要惨白。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涌现,顺着灰败的太阳穴蜿蜒流下,瞬间打湿了挺括的西装领口。他手里也握着一只香槟杯,但那杯子此刻正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里面的淡金色液体泼洒出来,弄脏了他昂贵的西裤和锃亮的皮鞋也毫无所觉。
是林海。五年了,他似乎过得不错,身材略微发福,曾经还算俊朗的五官染上酒色泡过的浮肿,眼神里的自得被此刻极致的恐惧和不知所措彻底取代。
他死死地瞪着台上,瞪着那块正疯狂播放着他情人和他儿子巨大惨状的主屏幕!如同在看一场无比恐怖的地狱直播!眼神里充满了怎么会这样的茫然恐惧和被当众扒光、彻底社死的绝望!
整个大厅都看到了那惨烈画面中孩子的脸——那张酷似他的脸!
这就是最无可辩驳的铁证!
我唇边那抹极淡、宛如初融冰湖的弧度,无声无息地加深了。
在无数双眼睛的聚焦中,我将手中的香槟杯,朝他的方向,极其缓慢、优雅地虚举了一下。
聚光灯精准地打在我脸上。
然后,靠近话筒。声音在巨大混乱的背景里拔地而起,异常清晰地穿透全场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坠落在玉盘之上,清脆、冰冷、充满掌控:
这位先生……
我的目光牢牢钉在林海那张惊恐扭曲的脸上,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掌控绝对的锋利!
在您关心孩子死活之前……
是不是先该问问自己,
唇角的弧度,弯成了最冷冽的刀锋!
您当年信誓旦旦的‘血脉’,那个孩子的另一位‘亲生父亲’……
在您迫不及待地想拿我的血肉骨髓去喂养他那五年的‘高贵人生’里……
现在……
——究竟去哪了
最后三个字,如同断头台上落下的巨刃,带着碾碎一切的审判意味!
话音落下的瞬间!
哐当!!!
一声刺耳到惊心的玻璃碎裂脆响,猛地炸开在死寂的宴会厅!
林海手中的香槟杯,终于再也握不住,狠狠砸落在他脚边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
碎裂!
淡金色的液体和无数玻璃碎片迸溅开来!
他那张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如同碎裂的杯子一样,彻底消失无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像是下一秒就会被这无形的重压彻底碾碎、垮塌!
而那个被巨幅投影出来的、他昔日情人惨白惊恐的脸,此刻正像永恒的诅咒一般,高悬于他头顶。
无声地盯着他坠落深渊。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