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清晨五点,盛世酒店高层总统套房,一地狼藉。
地毯上倒着五六瓶空酒,浴室门半掩,一地呕吐物,刺鼻的酒气混合着胃酸味道充斥整间屋子。
陆湛行蜷缩在沙发角,眼神涣散,双唇苍白。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正常进食,靠红酒和止痛片撑着。
他以为自己能忍,但身体最终给出答案。
剧烈的胃绞痛在凌晨四点爆发。
他连叫人都来不及,手一松,砸在地上的手机弹出屏幕提示:
你有未完成的项目会议。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医院急诊科,清晨六点。
“胃穿孔,送去手术室准备开刀。”
医生低声下令,护士推着担架疾走。
“患者姓名?”
“陆湛行。”
护士一愣:“陆氏的?!”
“现在是病人。”医生冷声,“管他是谁。”
手术历时三个小时,术后他被推进高级单人病房。
安静的白色空间,设备齐全,却空无一人。
手机电量耗尽关机,家属联系方式无人登记。
医生以为会有一排人守在病房门口,却发现。连他私人秘书都没来。
中午十二点,陆湛行醒来,喉咙干得冒烟。
他努力张嘴,发出的声音却只有微弱两个字:“她呢。”
值班护士以为他在说胡话,忙安抚他继续休息。
“别说话,刚缝完口子。”
可他却一直重复,目光混沌地看着天花板:
“秦苒在哪。”
“她在哪。”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声音低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断断续续,像咽不下的血。
第四天夜里,护士在查房时发现他偷偷把镇痛泵关掉。
“你疯了吗?胃伤没愈合,止痛药一停你会。”
“我要疼。”
他看着她,眼神空洞,“疼我才知道我还活着。”
护士鼻头一酸:“你是不是失恋了?”
他没回答,只抬手摸向自己的腹部伤口。
“我想她看见我后悔的样子。”
“哪怕只是一眼。”
第五天,医生强制要求他住院观察七日。
他却执意出院,签下免责声明,自行离院。
助理终于出现在医院门口,却刚一开口:
“陆总,林家那边又出事。”
“别再提她。”
他冷声打断。
“去b国,最快的班机。”
“今天?”
“现在。”
“那您身体?”
“你想让我死在国内医院,还是死在她那扇门前?”他反问。
助理语塞。
晚八点,他拖着未愈的伤口登上航班,飞往她最后出现在移民记录里的那座城市。
十小时航程,他一口水都没喝,一直盯着窗外的夜空。
飞机降落那一刻,他像个被困地狱多年、终于见到光的人。
他以为她会在街头咖啡馆,在小公园晒太阳,或在社区食堂排队。
他找了整整五天,从图书馆到诊所,从移民办到语言学校。
每见到一个黑发女人,他都会冲过去叫:
“秦苒!”
可他们不是她。
他差点被警察带走。
第六天清晨,他躺在长椅上。
陆湛行被冻醒时,露水浸透了衬衫。
街角的面包店飘来黄油香,他摸遍口袋,只找出三枚皱巴巴的硬币。
那是昨晚帮流浪汉搬箱子换来的。
他想起秦苒以前总说他从不带现金,每次逛超市都让她付钱,还笑她像个小管家婆。
那时她会嗔怪地拍开他的手,却还是把他爱吃的黑巧克力扔进购物车。
公交站台的电子屏闪过一则珠宝广告,模特脖子上的项链和他送秦苒的那条蓝焰之泪极像。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她生日,他随手把这条项链丢在她面前,“林初不喜欢,给你戴吧。”
她当时什么也没说,默默收进首饰盒,此后从未戴过。
雨又下了起来,他把那张婚纱照复印件塞进衬衫里,紧贴着胸口。
照片背面“嫁给你,不是我一生最对的决定”那行字,被雨水晕开,像一滴化不开的泪。
一个路人走过来,把硬币扔进他手边的纸杯里。
他才知道自己看起来像个乞丐。
第七天,他走进一间教堂,坐在最后一排,望着圣像轻声呢喃:
“她原谅我一次就好。”
“我会用命还。”
离开教堂后,他走进街角的邮政所,买了一张明信片。
他写上收信人地址,却顿住。
她没有地址。
没有身份。
没有任何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痕迹。
他只能写:
寄给:一个再也不会原谅我的人。
夜色落下。
他坐在异国街头,捂着尚未愈合的腹部伤口,终于低头哭了出来。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在无人处,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