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再婚后,我多了个继母和继弟。十几年来,我们维持着一种堪称模范重组家庭的客气与疏离。
继弟要结婚,女方要求必须有婚房。继母把算盘打到了我妈留给我的陪嫁房上。
饭桌上,她当着我爸的面,慈爱地对我说：小晚,你那套房空着也是浪费,先拿给你弟结婚用。都是一家人,别算那么清。
我拒绝后,老公沈哲在我俩的卧室里,拆下了一个针孔摄像头。内存卡里,是满满当当、对准我们床铺的偷拍视角。
1.
小晚啊,你看你弟弟,都快三十了,好不容易谈了个女朋友,人家姑娘说了,没房子就不结婚。
饭桌上,继母刘芳第N次旧事重提,一脸的褶子笑得像朵勉强开放的菊花。
我慢条斯理地喝着汤,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身边的老公沈哲给我夹了一筷子排骨,低声说：多吃点,今天这排骨炖得不错,就是有点咸,看来是有人盐放多了,也可能是闲事管多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一桌子人听见。
我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不愧是互联网大厂的程序员,怼人都是带着内涵的。
刘芳的脸果然僵了一下,但她战斗力超强,立刻又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和蔼可亲的假笑：沈哲说笑了。我这不是替小浩着急嘛。小晚,你那套房子,不是一直空着吗地段又好,给你弟弟当婚房,多气派。倩倩（我继弟女友）家里看了,肯定高兴。
我放下汤碗,用餐巾擦了擦嘴。
今天我穿了条正红色的修身连衣裙,勾勒得身段玲珑有致。来之前特意卷了头发,涂上正宫红的口红,气场全开。
我知道今天这是场鸿门宴,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我看向我爸,那个在我妈去世不到一年就把这个女人娶进门的男人。
他正埋头扒饭,假装自己是空气。
我心里冷笑一声,把目光转回刘芳身上：阿姨,您可能没搞清楚,那套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属于我的婚前个人财产。
我知道,我知道。刘芳连连点头,语气更加慈爱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你弟弟就是我儿子,那不也跟你亲弟弟一样姐姐帮弟弟,天经地义。
哦我挑了挑眉,天经地义到要把我的房子过户给他
哎呀,说什么过户不过户的,多伤感情。刘芳摆摆手,就是借给他住,让他把婚结了。你放心,等你以后需要用钱了,妈肯定让小浩还你。
坐她旁边的继弟林浩,一个二十八岁还在家啃老的巨婴,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开口：姐,我妈说得对。你都嫁给沈哥了,住那么好的大平层,那小房子留着干嘛发霉吗给我结婚怎么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
我看着他那张被酒色掏空的脸,真是气笑了。
唯一的弟弟我妈可就生了我一个。你,顶多算个便宜弟弟。
你！林浩被我噎得满脸通红。
小晚,你怎么跟你弟弟说话呢！刘芳立刻护犊子,拉高了声调,没大没小的！我们小浩哪里说错了你那房子空着就是浪费社会资源！
我老公沈哲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我反手安抚地拍了拍他。
这点小场面,还用不着他出马。
我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当着他们的面开始算：阿姨,咱们今天就算笔账。那套房子在市中心,按照现在的市场价,至少值八百万。两室一厅,精装修,每个月租金能到一万二。您张嘴就『借』,打算什么时候还呢十年二十年还是等我老了,您儿子再把一套住了几十年的老破小还给我
我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冷了：还有,这种大额财产赠与,是需要去公证处公证的。要不,您抽空去咨询一下律师,看看您这个『借』,在法律上站不站得住脚
刘芳被我一通专业术语砸蒙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林浩更是像个傻子,张着嘴,估计连公证处是干嘛的都不知道。
够了！一直沉默的我爸,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林晚！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阿姨也是为了小浩好,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一家人,非要算得那么清楚,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图你那套房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爸,你们是不是图我的房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我站起身,挽住沈哲的胳膊：我们吃饱了,你们慢用。
反了！真是反了！我爸在后面气得跳脚。
刘芳的哭天抢地声也适时响了起来：老林啊！你看看你这女儿！我这后妈真是没法当了啊！呜呜呜,我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她就这么戳我的心窝子啊……
沈哲护着我走出家门,坐进车里,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演技,不去横店当群演真是屈才了。不去演那种后宫里两集就下线的恶毒妃子,都对不起她这天赋。】
我听着沈哲的心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发动车子,关切地问,没气着吧
我摇摇头：没,就是觉得,我这继母不去演话剧,真是中国话剧界的一大损失。
沈哲也笑了,一脚油门踩下去：放心,以后这种糟心饭局,咱不去了。谁爱去谁去。
回家的路上,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我知道,刘芳和林浩,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甘休。
这,才只是个开始。
2.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就接到了我大姑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林晚,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刘阿姨都给我打电话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不就是一套房子吗你弟弟结婚是大事,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我听着电话那头我大姑义愤填膺的声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位大姑,是我爸的亲姐姐。当年我爸要娶刘芳,她就是最积极的拥护者,说我爸一个人带着我太辛苦,需要个女人来照顾。
现在,她又成了刘芳的传声筒。
大姑,那是我妈留给我的房子。我耐着性子解释。
你妈留给你的,那不也是林家的你弟弟姓不姓林给他用用怎么了你这孩子,心眼怎么这么小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傻子一般见识。
大姑,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那你把你家儿子那套婚房给你侄子结婚用,怎么样反正你们家也有两套房,空着也是浪费。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过了几秒,我大姑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那怎么能一样！我那是给我儿子准备的！你……你真是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说完,她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只觉得一阵无力。
这就是我的亲人。
在他们眼里,我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所有东西都该是娘家的,都该为那个所谓的弟弟让路。
晚上沈哲回来,看到我情绪不高,一问才知道这事。
他听完,直接气笑了。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道德绑架的水平,堪称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她怎么不把自己捐了,为国家做贡献呢】
听着他内心精准的吐槽,我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别理他们。沈哲把我揽进怀里,一群拎不清的奇葩。以后再有这种电话,直接挂了,或者让我来接。
我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亲戚的电话轮番轰炸,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劝我要大度、懂事、顾全大局。
我按照沈哲说的,一概不理。
他们见电话攻势没用,居然直接找到了我的公司。
那天我正在开会,前台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进来说：林总,您……您家亲戚来了,在楼下大厅,说要见您。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我赶到楼下大厅,看到眼前的景象,血压瞬间就上来了。
刘芳和我那大姑,一左一右,坐在我们公司大厅的沙发上,正跟我们前台哭诉我的不孝事迹。
旁边还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同事。
我这后妈当得,真是掏心掏肺啊！她倒好,为了套房子,连家都不要了……刘芳拿着手绢,边擦不存在的眼泪边嚎。
就是啊,我们林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自私自利,连亲弟弟都不管……我大姑在一旁添油加醋。
两人一唱一和,活像两只在菜市场骂街的泼妇。
公司的前台和保安都一脸为难地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我今天穿了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裙,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过去。
哟,今天是什么风,把二位吹到我这小庙来了我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怎么,家族批斗大会开到我公司来了
我的出现,让她们的哭嚎声停顿了一下。
刘芳看到我,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指着我鼻子就骂：林晚！你这个白眼狼！你还有脸出来！我今天就把你的丑事都说出来,让大家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冷笑一声：我的丑事我有什么丑事是偷了还是抢了还是像某些人一样,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破脑袋也得不到,就跑来撒泼打滚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周围看热闹的同事们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刘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刘芳,我警告你,这里是我的公司,不是你家炕头。你要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影响我们公司正常运营,信不信我直接报警,告你寻衅滋事
刘芳被我的气势镇住了,往后退了一步。
我大姑却不甘示弱,跳出来说：你敢！我们是你的长辈！你报警抓我们,你这是大逆不道！
长辈我瞥了她一眼,倚老卖老,为老不尊,也配叫长辈我劝你们现在立刻离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我不再看她们,直接对旁边的保安说：王哥,麻烦把这两位『女士』请出去。以后但凡是这两张脸,不许踏进我们公司大门一步。
好的,林总。保安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芳和大姑被保安请了出去,临走前还在骂骂咧咧,说要让我身败名裂。
我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转头对还聚在一起的同事们说：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都散了吧,回去工作。
同事们识趣地散了,但那些探究和八卦的目光,还是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在公司传开。
回到办公室,我疲惫地瘫在椅子上。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晚上,我把公司发生的事告诉了沈哲。
他听完,脸色沉了下来。
这帮人,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老婆,我有个朋友是做安防的。我想……在我们家也装几个摄像头。
我愣了一下：装摄像头
对。沈哲的表情很严肃,他们今天敢去你公司闹,明天就可能敢来我们家闹。有备无患。而且,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看着他凝重的神情,我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我当时只以为,沈哲的担心是出于谨慎。
却没想到,他一语成谶。
而那个即将被我们发现的秘密,比我想象中要恶心一百倍。
3.
沈哲的行动力超强。
第二天,他就找来了那位做安防的朋友,在我们的公寓里里外外,几个关键位置都装上了隐蔽的摄像头。
客厅、门口,甚至连阳台都没放过。
这样,就算他们上门来闹,我们也能留下证据。沈哲看着监控画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哼,想跟我玩阴的我一个写代码的,逻辑和防备心比谁都强。想钻我家的空子,门都没有,窗户我也给你焊死！】
我看着他那一脸一切尽在掌握的傲娇表情,忍不住笑了。
有他在,我确实安心了不少。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出乎意料地平静。
刘芳她们没有再来公司闹,也没有打电话骚扰我。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们是不是已经放弃了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她们不是放弃了,而是在憋一个大招。
这个周末,我爸突然给我打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小晚啊,这个周六,你和沈哲回家吃个饭吧。我让你刘阿姨炖了你最爱喝的鸽子汤。
我心里警铃大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我爸接着说：你刘阿姨……她知道前几天去你公司闹,是她不对。她想当面给你道个歉。小晚,给爸个面子,回来吧。
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拒绝,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我跟沈哲商量了一下,他觉得,这可能是一场鸿门宴,但我们也不能总躲着。
去就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哲说。
【道歉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八成是又想出了什么新招数,准备打感情牌了。我老婆这么A,可不能被他们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
周六,我们如约回了那个所谓的家。
一进门,刘芳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热情得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哎哟,小晚,沈哲,你们可算来了！快进来坐！
她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态度好得判若两人。
林浩也难得地没给我甩脸子,甚至还主动打了招呼：姐,姐夫。
饭桌上,气氛更是和谐得诡异。
刘芳不停地给我和沈哲夹菜,我爸也在一旁说些软话,回忆我小时候的趣事,试图营造一种父慈女孝的温馨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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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刘芳终于进入了正题。
她端起酒杯,一脸诚恳地对我说：小晚,之前去你公司闹,是阿姨不对。阿姨给你道歉。
说着,她居然真的站起来,朝我鞠了一躬。
我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扶她：阿姨,您这是干什么。
应该的,应该的。她顺势坐下,眼圈红了,阿姨也是被你弟弟的婚事给逼急了,一时糊涂。你别往心里去。
我爸也帮腔：是啊,小晚,你阿姨知道错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里冷笑连连。
演,接着演。
果然,铺垫了这么久,刘芳终于图穷匕见了。
小晚啊,房子的事,我们也不逼你了。她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和愁苦,只是可怜你弟弟,倩倩那边催得紧,说再不买房,就要分手了。你看……你能不能先借点钱给你弟弟,让他付个首付不多,就一百万。
一百万
还就
我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汤喷出来。
她还真是敢开口啊。
我还没说话,沈哲先笑了。
他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说：阿姨,您这算盘打得,我在北京都听见了。从『送』一套八百万的房子,降级到『借』一百万。这叫什么消费降级吗
【我靠,这脸皮是拿金刚石做的吧借一百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抢银行来钱还快点。】
刘芳的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
我爸见状,立刻瞪着沈哲：沈哲！怎么说话呢！
然后又转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小晚,就当爸求你了。你弟弟要是结不成婚,你阿姨得跟我闹死。你就帮帮你弟弟,帮帮爸吧。
他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用父女之情来绑架我。
这一招,确实比刘芳的撒泼打滚要高明。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那张写满恳求的脸,有一瞬间的动摇。
但一想到我妈,想到这些年他们对我的忽视,那点动摇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爸,不是我不帮。一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我跟沈哲也要过日子,我们也有自己的规划。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且,林浩一个成年男人,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自己去挣你们从小到大这么惯着他,不是爱他,是害他。
我怎么就没挣了！林浩不服气地嚷嚷,我上班一个月才几千块,怎么买房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个月几千块,你就不配结婚了吗沈哲冷冷地怼了回去,我刚毕业的时候,一个月也才几千块。我和小晚结婚的时候,住的还是租的房子。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奋斗。指望别人施舍,算什么男人
沈哲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林浩和这一家人的脸上。
饭局,再次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我是不是很不孝我低声问。
沈哲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傻瓜,你做得对。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心软。你一旦退了一步,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永无宁日。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总觉得不安。
刘芳今天又是道歉又是示弱,最后图穷匕见,被我们怼了回去。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认输
我的预感,在两天后得到了验证。
那天我提前下班回家,想给沈哲一个惊喜。
打开门,却发现玄关的鞋柜上,多了一双不属于我和沈哲的男士皮鞋。
是一双看起来很旧,但擦得很亮的杂牌皮鞋。
我心里一沉,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客厅没人,卧室的门虚掩着。
我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刘芳的声音。
她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鬼鬼祟祟的兴奋。
……放心吧,都搞定了。我趁他们上班,用备用钥匙进来的……对,就在他们卧室,位置绝了……等拍到点劲爆的,还怕她不乖乖把钱拿出来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了。
4.
我站在卧室门口,浑身发冷。
刘芳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捅进了我的耳朵里。
备用钥匙……
我爸妈当年买这套房子的时候,特意多配了一把备用钥匙,放在我爸那里,以防万一。
我搬过来后,因为信任,也从来没想过要换锁。
没想到,这把代表着亲情和信任的钥匙,居然成了他们用来伤害我的工具。
拍到点劲爆的……
还怕她不乖乖把钱拿出来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她所谓的搞定了是什么意思。
她在我和沈哲的卧室里,装了东西。
再联想到她那句位置绝了,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冲进去,不能打草惊蛇。
我悄无声息地退回到门口,拿出手机,给沈哲发了条信息。
速回,家里有贼。
然后,我装作刚回来的样子,把门关得砰一声响,一边换鞋一边大声说：老公,你回来了吗
卧室里的通话声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刘芳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堆起笑容：小晚啊,你回来了。我……我过来帮你们打扫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
我看着她两手空空,身上穿着外出的衣服,连个围裙都没系。
真是谎话张口就来,脸都不红一下。
我瞥了一眼光洁如新的地板,假装惊讶地说：哟,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还亲自来帮我们打扫卫生,多不好意思啊。
应该的,应该的。看你们年轻人工作忙,我这个当长辈的,多帮衬点。她一边说,一边不自然地往门口挪。
那真是辛苦您了。我堵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您别急着走啊,我刚买了点水果,您吃了再走。
不了不了,我家里还炖着汤呢。她急于脱身,眼神躲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沈哲回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刘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了我递给他的眼色。
他立刻就明白了。
哟,妈来了。沈哲面带微笑,顺手就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咔哒一声,刘芳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沈……沈哲,我……我就是过来看看,我得回去了。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别急啊,妈。沈哲把她请回客厅沙发上坐下,自己则不紧不慢地倒了杯水递给她,您难得来一趟,多坐会儿。正好,我最近新学了一招,能检测家里的网络安全,顺便帮您看看,咱家有没有被人装什么不该装的东西。
沈哲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我看到,刘芳端着水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小样儿,跟我玩这套也不打听打听你女婿我是干嘛的。在我面前玩针孔摄像头,这不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沈哲的内心戏还是那么足,但我现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我的目光,落在他电脑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代码上。
几分钟后,沈哲停下了动作。
他抬起头,看向我,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刘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找到了。
他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是一个红色的信号源定位图。
定位的中心点,赫然是我们卧室里,正对着大床的那个插座。
妈,您能解释一下吗沈哲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得让人害怕,为什么我们家的Wi-Fi网络里,多了一个陌生的、持续上传数据的摄像头设备而且,这个设备的位置,正好在我和小晚的卧室里
刘芳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水杯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水花四溅。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直视着她惊恐万状的脸。
刘芳,我一字一句地问,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的家里,我的卧室里,装这种恶心东西的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她终于崩溃了,瘫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
不关我的事！是小浩！是小浩让我这么干的！他说……他说只要拍到你们……你们的隐私,你就会害怕,就会乖乖拿钱出来了！都是他逼我的！
她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卖了。
我看着她这副丑态,只觉得一阵反胃。
这就是所谓的家人。
为了钱,他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连最基本的底线和良知都不要了。
沈哲已经拿起了手机,准备报警。
我拦住了他。
别。我摇了摇头,就这么把他们送进去,太便宜他们了。
沈哲看着我,有些不解。
我站起身,走到那个插座前,用工具撬开了外壳。
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摄像头,正对着我们。
幽幽的黑洞,像一只恶魔的眼睛。
我把它取下来,握在手心。
然后,我转过身,对沈哲和还在哭嚎的刘芳,露出了一个笑容。
既然他们喜欢玩,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5.
老婆,你确定要这么做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刘芳,沈哲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我打断他,把那个小小的摄像头放在桌上,对付流氓,就要用比流氓更狠的手段。报警,最多关他们几天,出来之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我要让他们自己跳进自己挖的坑里,摔个粉身碎骨。
我的眼神很冷。
是他们,一步步把我逼到了这个份上。
沈哲看着我,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他拿起那个摄像头,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是市面上很常见的一款,通过Wi-Fi连接,卖家提供云端存储服务。也就是说,他们不仅可以实时观看,录像还会自动上传到云端。
【好家伙,服务还挺周到。这是打算拍连续剧啊剧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我那冤种姐姐和她倒霉姐夫的日常》】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内心吐槽逗乐了,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们能反向追踪到他们的观看设备吗我问。
小菜一碟。沈哲自信一笑,重新坐回电脑前,给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沈哲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IP地址和设备信息。
找到了。是林浩的手机。他现在就在家,正在连接这个摄像头。
沈哲说着,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老婆,想不想给你的好弟弟送份『大礼』
我立刻明白了的他的意思。
你是说……
没错。沈哲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我已经拿到了这个摄像头的最高权限。现在,它听我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沈哲成了奥斯卡级别的演员。
我们每天对着那个假的摄像头,上演着一出精心策划的大戏。
第一天,我们在摄像头前激烈地争吵。
沈哲,我受不了了！你看看你妈,你看看我那继母！这都叫什么事啊！我崩溃地大哭。
老婆,你别这样……沈哲手足无措地安慰我。
我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了！那套房子,我卖了！卖了的钱我们去环游世界,再也不回来了！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们知道,电话那头的林浩和刘芳,一定在窃喜。
第二天,我们开始商量卖房子的事。
我问过中介了,说现在行情不好,八百万的房子,能卖到七百五十万就不错了。我愁眉苦脸地说。
这么低沈哲皱起眉头,我有个哥们也想买房,要不问问他都是朋友,价格好商量。我看,七百万卖给他,让他占个便宜,我们也省事。
七百万那也太便宜了吧！我大惊失色。
哎呀,老婆,你就别管了。少几十万,就当是花钱买清静了。我明天就约他来看房！沈哲一锤定音。
我们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打印了一份假的房屋买卖合同,在摄像头前签了字。
我们能想象得到,林浩和刘芳在看到这一幕时,会有多着急。
果然,第三天,林浩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的语气很冲,像是我欠了他八百万。
林晚！你什么意思你要把房子卖了还是卖给外人
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咦你怎么知道的我这刚跟我朋友签了合同,你消息够灵通的啊。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他气急败坏地吼道,那房子你不能卖！尤其不能卖那么便宜！
我自己的房子,想卖给谁,卖多少钱,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我淡淡地说。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总之,你不能卖！你要是敢卖,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我好笑地问。
我就让你后悔！他撂下狠话,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跟沈哲相视一笑。
鱼儿,上钩了。
我们知道,林浩和刘芳沉不住气了。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份房产证。
只要房产证还在我们手里,买卖就无法完成。
所以,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必然是——偷。
为了引他们入瓮,我和沈哲特意在朋友圈高调宣布,要去邻市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技术交流会。
我们甚至还发了机票和酒店的照片。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们哪里都没去,就住在离家不远的一家酒店里,通过沈哲安装的真摄像头,24小时监控着我们家的一举一动。
我们在等,等那两个愚蠢的贼,自投罗网。
6.
等待的过程,是种煎熬。
第一天,风平浪静。
第二天,依旧毫无动静。
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高估了他们的愚蠢程度。
别急。沈哲搂着我,气定神闲地刷着手机,好戏不怕晚。你看,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
屏幕上,是我家那个小区的业主群。
一个我不认识的邻居正在群里发问：@3栋801林先生林太太,你们家是不是进贼了我刚刚看到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你们家门口晃悠,还拿钥匙开你们的门。
下面立刻有人回复：
我也看到了！是个年轻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
他们不是出差了吗我昨天还看到他们发朋友圈了。
快报警啊！
我心头一紧。
沈哲却笑了：看来,我们小区热心肠的邻居还真不少。
他切换到监控画面。
画面里,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正拿着一串钥匙,笨拙地捅着我家的锁孔。
虽然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身形,那个姿态,化成灰我都认识。
是林浩。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打扮的女人,正焦急地催促着。
是他的未婚妻,王倩倩。
好啊,原来是夫妻档作案。
我真是小看他们了。
他们手里的钥匙,是刘芳给的吧我冷冷地说。
肯定是。沈哲点头,不过,他们打不开。
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把锁芯换了。沈哲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换了个最高安全级别的。凭他那两下子,捅到天亮也别想打开。
【想用老钥匙开新锁小老弟,你的思想还停留在诺基亚时代啊。】
我看着监控里林浩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果然,他们捅了半天,门纹丝不动。
王倩倩急了,开始拉扯林浩,似乎在埋怨他。
两人在门口争执了几句,然后,林浩做出了一个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从背包里,居然拿出了一根撬棍。
他要撬门！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小偷小摸了,这是入室抢劫！
报警！我立刻说。
别急。沈哲按住我的手,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让他撬。撬开了,罪名才坐得实。我们这叫什么请君入瓮。
我看着他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突然觉得,这家伙腹黑的程度,比我只高不低。
在林浩的不懈努力下,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我家的门,被他用暴力撬开了。
他和王倩倩对视一眼,立刻闪身进了屋。
监控画面里,他们像两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疯狂地翻找起来。
抽屉、柜子、床垫下……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客厅里很快就变得一片狼藉,跟我家被洗劫了似的。
找到了！王倩倩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
她从我书房的一个抽屉夹层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里面,装着我们伪造的那份房屋买卖合同,以及一本假的房产证。
为了演得逼真,这本假的房产证,是沈哲托朋友花大价钱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林浩和王倩倩拿着那本假证,激动得就差抱在一起转圈圈了。
他们以为自己拿到了胜利的果实,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好了,现在可以报警了。沈哲拿起手机,按下了110。
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说：
喂,你好,我要报警。地址是XX小区3栋801。有人私闯民宅,入室盗窃。
挂了电话,他转头对我笑笑：老婆,好戏开场了。
7.
警察来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快。
当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门口时,林浩和王倩倩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们手里的那本假房产证,成了最烫手的山芋。
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林浩最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解释,这是我姐家,我……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
拿东西需要撬门吗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指了指被撬坏的门锁,语气严厉。
我……我姐出差了,我没带钥匙,着急……林浩还在垂死挣扎。
你姐姐是林晚女士吧警察拿出了执法记录仪,我们已经跟她通过电话了。她和她丈夫现在就在回来的路上。在他们回来之前,请你们两位,跟我们回所里一趟,配合调查。
林浩和王倩倩的脸,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我和沈哲赶到派出所的时候,他们正被分开关在两个审讯室里。
透过玻璃,我看到林浩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而那个王倩倩,则在不停地抹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受害者。
接待我们的,是刚才出警的那位年长警察,姓张。
张警官给我们看了他们的口供。
果不其然,两人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林浩坚称自己只是回家拿东西,撬门是万不得已。
王倩倩则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被林浩骗来的。
真是好一对情比金坚的未婚夫妻。
林女士,沈先生,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张警官把那个文件袋推到我们面前,他们说,这是你自愿赠与给你弟弟的房产,有合同为证。
我打开文件袋,看着那份我们自己伪造的合同和假房产证,差点笑出声。
警察同志,这合同是假的,房产证也是假的。我平静地说。
假的张警官愣了一下。
对。沈哲接口道,然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们这里,有他们入室盗窃的全程录像。
说着,他点开了监控视频。
从林浩和王倩倩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家门口,到他们用撬棍暴力破门,再到他们在屋里疯狂翻找,最后找到那本假房产证时欣喜若狂的丑态……
一分一秒,清清楚楚。
视频里,还清晰地录下了他们的对话。
快点！找找房产证在哪！
找到了！太好了！这下那贱人没办法了！
有了这个,房子就是我们的了！
……
张警官的脸色,随着视频的播放,变得越来越凝重。
视频放完,整个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这……张警官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入室盗窃了,这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使用暴力手段入户,证据确凿,性质很恶劣。
沈哲收起手机,淡淡地说：我们还保留了他们之前在我家安装针孔摄像头,试图偷拍我们隐私,以此进行敲诈勒索的证据。
说着,他又拿出了那个小小的摄像头,和刘芳亲口承认是林浩指使的录音。
这下,张警官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我们,像在看两个怪物。
估计他当警察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一环扣一环,把贼送进来的受害者。
我们要求,依法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我看着张警官,语气坚定,绝不和解,绝不谅解。
张警官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依法办事。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我却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敞亮。
你说,刘芳现在在干嘛我问沈哲。
沈哲想了想,说：估计在家里等她宝贝儿子的好消息吧。
【可能还在做着住进新房,当上丈母娘,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呢。】
我笑了。
是啊,她肯定想不到,她那宝贝儿子,此时正在派出所里,准备迎接他的铁窗生涯。
而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要的,是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8.
刘芳和王倩倩的父母,是第二天上午一起来到我们公司的。
彼时,我正在和设计师团队开会,讨论下一季的新品主题。
前台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都白了：林……林总,楼下……楼下又有人来闹了。
我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让他们等着。我面无表情地对团队说,会议继续。
我就是要晾着他们,让他们在下面着急,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叫煎熬。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我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来到楼下大厅。
好家伙,阵仗比上次还大。
刘芳,王倩倩的父母,还有我那个好大姑,齐刷刷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个个哭丧着脸,活像来奔丧的。
看到我下来,刘芳第一个冲了上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我面前。
小晚！我求求你了！你放过小浩吧！他还小,他不懂事！他不能坐牢啊！
她抱着我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演技比上次在家里还要精湛。
王倩倩的妈也跟着上来,拉着我的胳膊哭诉：林小姐,我们家倩倩是无辜的啊！都是林浩那个小畜生带坏了她！求求你高抬贵手,她要是留了案底,这辈子就毁了啊！
我看着眼前这几张丑陋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放过他们我抽出被刘芳抱住的腿,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们保持安全距离,他们在撬我家门,在我卧室装摄像头的时候,想过要放过我吗
那都是误会！小浩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刘芳还在狡辩。
开玩笑我气笑了,有拿撬棍开玩笑的吗有拿针孔摄像头开玩笑的吗刘芳,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你儿子一样蠢
我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引来了更多同事的围观。
王倩倩的爸,一个看起来挺老实的男人,此刻也涨红了脸,对我吼道：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就是撬了个门吗我们赔钱！我们赔你钱还不行吗你非要赶尽杀绝,把他们送进监狱,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我冷笑一声,我安的是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心！我安的是维护我自己合法权益的心！怎么,在你们看来,受害者维护自己的权利,反倒成了心狠手辣
我环视了一圈,看着他们或愤怒、或恳求、或怨毒的脸。
我告诉你们,没门！林浩和王倩倩,一个都别想跑。他们犯了法,就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谁来求情都没用。
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们。
我大姑第一个跳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林晚！你这个没有心的东西！他可是你弟弟！你亲手把你弟弟送进监狱,你晚上睡得着觉吗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睡得着,睡得香着呢！我针锋相对,倒是你们,纵容儿子当贼,教唆女儿当帮凶,你们晚上睡得着吗你们就不怕他以后撬的不是我的家门,而是银行的金库吗
你……你强词夺理！
就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爸,终于出现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人群外围,一脸的疲惫和憔悴。
刘芳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老林！老林你快劝劝小晚！她要毁了小浩啊！
我爸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机会。
看他,是选择他那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子,还是选择他唯一的亲生女儿。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刘芳的哭声都小了下去。
然后,他缓缓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就让我彻底死了心。
他说：小晚,算了吧。他毕竟是你弟弟。
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底,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好一个『他毕竟是你弟弟』。
我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沈哲的电话,按下了免提。
老公,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沈哲清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整个大厅。
放心吧老婆。我请的律师团队已经到派出所了。非法侵入住宅罪,盗窃罪,非法使用窃听、窃照专用器材罪,数罪并发,证据链完整。我朋友说了,林浩和王倩倩,至少三年起步,上不封顶。
电话那头,刘芳和王家父母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们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我挂了电话,看着我爸那张震惊又悔恨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爸,从今天起,我没有弟弟,也……没有你了。
9.
最终,林浩和王倩倩因为入室盗窃、非法侵入住宅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宣判那天,我没有去。
是沈哲陪着他的律师朋友去的。
他回来告诉我,刘芳在法庭上当场就哭晕了过去,被救护车抬走的。
王倩倩的父母则指着旁听席上的我爸破口大骂,骂他教出这么个好儿子,害了他们女儿一辈子。
我爸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我听着沈哲的转述,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沈哲是个狠人,他做事,讲究一个斩草除根。
他将我们家被安装摄像头的视频,以及刘芳、林浩他们为了房子对我进行的种种骚扰和威胁的证据,整理成了一个完整的材料包。
然后,他匿名发给了本地最火的一家民生新闻栏目。
新闻一播出,瞬间引爆了我们这个小城市的舆论。
《惊！后妈为逼继女让出婚房,竟唆使亲儿在继女卧室安装摄像头！》
这个标题,足够劲爆,足够吸引眼球。
新闻里,虽然对我们的个人信息做了模糊处理,但刘芳和我爸的工作单位,以及我们小区的名字,却被不小心透露了出去。
一时间,刘芳和我爸成了我们这个城市的名人。
刘芳在菜市场被人指指点点,骂她恶毒后妈。
我爸在单位也抬不起头,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同情。
他承受不住压力,主动申请了提前退休。
而刘芳,也被她工作的超市给辞退了。
他们的名声,彻底臭了。
我爸来找过我一次。
就在我家楼下。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两鬓斑白,背也驼了。
小晚。他叫住我,声音沙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新闻……是你做的吗他问。
是。我没有否认。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艰难地开口：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家人我转过身,看着他这张我看了几十年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在我被刘芳逼着要房子的时候,你们说我们是家人。在我被林浩威胁、被你们在公司羞辱的时候,你们说我们是家人。在你们撬开我的家门,在我卧室里装上那恶心的摄像头的时候,你们还记得我们是家人吗
我一步步逼近他：爸,家人不是用来索取和伤害的。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选择了站在他们那边。从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家人了。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满是痛苦和悔恨。
我……我对不起你妈。他喃喃地说。
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后来我听说,他和刘芳离婚了。
离婚的理由很简单,刘芳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他身上,骂他窝囊废,保不住自己的儿子。
两人天天在家里吵,吵到最后,那点所剩无几的感情,也消磨殆尽了。
离婚后,刘芳回了乡下,据说日子过得很不好。
我爸一个人守着那栋空荡荡的房子,过着孤寡老人的生活。
而王倩倩家,在女儿被判刑后,也很快就搬走了,不知去向。
一场闹剧,终于以所有人都面目全非的结局,落下了帷幕。
10.
一年后。
我和沈哲去马尔代夫度了个假。
蔚蓝的大海,柔软的沙滩,明媚的阳光。
我穿着性感的比基尼,躺在沙滩椅上,喝着冰镇的椰子汁。
沈哲戴着墨镜,在一旁给我剥虾,嘴里还不停地进行着他的招牌式吐槽。
【这太阳也太毒了,感觉自己快成烤肉了。回去得黑八个度,公司那帮小子肯定要笑话我。不过……我老婆身材真好,嘿嘿,不亏。】
我听着他的心声,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一颗刚剥好的葡萄塞进他嘴里。
想什么呢,笑得那么猥琐。
没什么。他嚼着葡萄,含糊不清地说,我在想,我们回去之后,把那套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吧。
我愣了一下：装修那套房子干嘛
租出去啊。他理所当然地说,那么好的地段,空着多浪费。租金就当是我们的旅游基金了。以后每年我们都出来玩一次,怎么样
我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好啊！
那套因为我妈的爱而存在,又因为人性的贪婪而掀起无数风波的房子,终于可以回归它最纯粹的价值了。
回国后,我们立刻就找了装修公司,把那套房子从里到外重新设计装修了一遍。
装成了我最喜欢的简约现代风。
房子挂出去没多久,就有一个租客联系了我们。
约好看房那天,我特意打扮了一番。
一身剪裁得体的香槟色真丝衬衫,搭配一条高腰阔腿裤,既显干练又不失女人味。
当我在楼下看到那个前来租房的女人时,我愣住了。
她也愣住了。
那张脸,我太熟悉了。
是刘芳的死对头,当年跟她在一个超市上班,因为竞争一个小组长职位,闹得人尽皆知,最后把刘芳挤走的那个女人,张姐。
林……林小姐张姐显然也认出了我,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露出了一个职业的微笑：张姐,好久不见。没想到,想租我房子的,是您啊。
张姐也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和看好戏的意味：是啊,真巧。我听说,刘芳被她老公赶出家门,回乡下了
嗯,听说了。我淡淡地说。
活该！张姐啐了一口,她那种人,就该有这种下场！当年在超市,就属她最会搬弄是非,占小便宜。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把房子租给了张姐,租金比市场价还便宜了一点。
我能想象得到,当刘芳某天从哪个亲戚嘴里,得知她的死对头,住进了她梦寐以求、甚至不惜把儿子送进监狱也没能得到的房子里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那一定,比任何报复都让她难受。
签完合同,送走张姐。
我和沈哲站在那间洒满阳光的客厅里。
窗外,是城市的车水马龙。
屋里,是安宁和新生。
沈哲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老婆,都过去了。
【我老婆真是个小机灵鬼,这招釜底抽薪,杀人诛心,简直了。不过我喜欢。我沈哲的女人,就该这么又美又飒,谁也别想欺负。】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扩大。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不堪的人和事,都成了过往的尘埃。
而我的未来,有他,有爱,有阳光。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