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妻子我让霸总火葬场扬灰
顾淮之送我的三周年礼物是价值千万的钻石项链。
所有人都说我是最幸运的灰姑娘。
直到纪念日晚宴,我提前离席想给他惊喜。
却听见他吩咐特助:专利到手,收购林氏进度加快。
那太太……特助迟疑。
工具而已。他晃着红酒轻笑,最优方案是让她父亲‘意外’身亡。
我默默退回宴会厅,当晚搬空主卧。
次日他捏着离婚协议冷笑:闹什么项链不喜欢可以换。
我指着新闻直播:顾总看,您要的专利我捐了。
屏幕里我对着镜头微笑:给家父的救命恩人积福。
他砸了手机冲进发布会,却只看到我乘车离去的尾灯。
雨水打湿他百万高定西装。
原来工具人也会有心。
可惜,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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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年纪念日。
衣香鬓影,水晶灯的光芒碎金般洒落,顾淮之送给我的那条星河之泪钻石项链,在无数道艳羡目光的聚焦下,沉甸甸地坠在我的锁骨之间。冰冷,坚硬,价值连城。它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七彩光晕,像一场精心布置的幻梦。耳边嗡嗡作响,全是压低的、却足以清晰钻入我耳中的赞叹。
啧,顾总真是大手笔啊,‘星河之泪’呢!
林晚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命真好。
谁说不是呢,灰姑娘的完美结局啊…
灰姑娘我指尖下意识地抚过冰凉的钻石切面,唇角维持着温婉得体的弧度,心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涩意。是啊,在所有人眼里,包括过去的我自己,这三年,就是一场顾淮之亲手编织的、名为灰姑娘变公主的华丽童话。
杯中的红酒,在璀璨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深红,像凝固的血液。我抬眼,望向人群的中心。顾淮之就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鹤立鸡群。他正微微侧首,听着身旁一个合作方说话,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疏离又掌控一切的浅笑。灯光勾勒着他利落的下颌线,那是我曾无数次在深夜偷偷描摹过的轮廓。
完美。顾淮之的一切,都完美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完美的家世,完美的外表,完美的商业手腕,以及…对我这个灰姑娘,堪称完美的深情表演。
一阵突如其来的、毫无缘由的心悸攫住了我。或许是这满场的喧嚣与恭维堆砌得过于虚假,也或许,是颈间这条过分沉重的项链,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我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浮华中心,哪怕只有片刻。
更隐秘的念头是——我想单独见到他。不是作为顾太太,而是作为林晚,在远离这些审视目光的地方,悄悄地、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泛起微澜。也许,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计划外的、真实的…惊喜
我放下几乎没动过的酒杯,对身边还在喋喋不休夸赞项链的某位夫人歉意地点点头:失陪一下,去趟洗手间。没等她回应,我已悄然转身,拎着裙摆,像一尾滑入暗影的鱼,沿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无声地朝着宴会厅侧后方的休息区走去。那里连接着一条通往小会议室的安静走廊,顾淮之刚才似乎示意助理往那个方向去了。
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消弭了所有声响。走廊的光线明显暗了下来,只有壁灯投下昏黄暧昧的光圈。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氛和雪茄残留的混合气息。尽头那扇厚重的、虚掩着的橡木门内,隐约传来了说话声。是顾淮之,和他最信任的特助陈默。
我脚步下意识地放得更轻,几乎屏住了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贴近冰冷的墙壁。心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咚咚地撞击着耳膜。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冰凉而粘稠,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林氏那边,核心专利‘天枢’的转让手续,法务部已经确认签章完毕。陈默的声音一贯的平稳,毫无波澜,像在汇报最寻常的财务报表。
嗯。顾淮之的回应只有一个极短的音节,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漠然。
短暂的停顿。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我攥紧了裙摆,丝绸面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冰冷的汗意瞬间浸透。
那…太太那边陈默的声音里,罕见地透出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像精密仪器运行中卡入的一粒微尘。
接下来的几秒钟,死寂得可怕。
然后,我听到了顾淮之的声音。那是我无比熟悉的嗓音,低沉悦耳,曾无数次在我耳边呢喃着情话。可此刻,那声音里淬着的冰渣,足以冻裂人的骨髓。他像是在谈论一件废弃的、完成了使命的工具。
她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像羽毛刮过神经,却留下血淋淋的划痕,一个工具而已。从一开始就是最优方案的一部分。
那工具两个字,被他咬得异常清晰,如同冰冷的铁钉,狠狠楔入我的耳膜。
最优方案…他顿了顿,似乎在欣赏杯中红酒的色泽,声音染上一丝慵懒的残忍,下一步,让她父亲林正宏‘意外’身亡。意外,懂么干净利落。这样,林晚作为唯一继承人,悲痛之下,更容易彻底掌控。
他像是在下达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指令,语调甚至没有一丝起伏,遗嘱,记得提前准备好。
意外身亡……彻底掌控……遗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缓慢地、反复地切割着我的神经。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波动。顾淮之在谈论的,是谋杀我的父亲,是彻底碾碎我的人生,如同碾碎一只挡路的蝼蚁。
颈间那条价值千万的星河之泪,此刻重若千钧,冰凉的钻石紧贴着皮肤,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脖颈,贪婪地汲取着我生命里最后一丝虚假的暖意。它曾经承载的所谓爱意和幸运,瞬间化为最恶毒的嘲讽。
工具。原来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他精心挑选、耐心打磨、用以撬开林家宝库的工具。而我那慈爱的父亲,在他眼里,竟只是需要被清除的障碍物。
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都浸在刺骨的冰水里。心脏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的窟窿,呼啸着穿堂风。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顾淮之那句冰冷刺骨的工具而已在颅腔内疯狂震荡、回响,永无止境。
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那寒意透过薄薄的礼服面料,直直刺入骨髓。我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陷进柔软的肉里,尝到了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唯有这尖锐的痛楚,才能让我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不至于当场瘫软下去,发出任何一丝可能暴露自己的声响。
我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在他面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像一个世纪。里面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要出来了。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我像一个最娴熟的演员,脸上迅速挂上那种温顺的、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疲惫的浅笑,微微低着头,假装刚从洗手间整理好仪容出来,朝着喧嚣明亮的宴会厅方向,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回去。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心尖上。
重新踏入那片浮华的光影里,震耳的音乐、鼎沸的人声、晃眼的灯光……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我的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悬浮在半空,冷漠地俯瞰着下方那个穿着华美礼服、戴着天价项链、脸上挂着无懈可击微笑的躯壳——那个名为顾太太的工具。
顾淮之不知何时已回到厅中,正被几位商界大佬簇拥着谈笑风生。他遥遥望了我一眼,眼神淡漠,如同扫过一件精美的装饰品,随即又专注地投入眼前的谈话。那份漠然,如今看来,如此真实,如此刺眼。
我端着侍者重新递来的酒杯,指尖冰凉,杯中深红的液体微微晃动,倒映着天花板上扭曲的光影,像一滩污血。有人过来搭讪,我听见自己用着最熟悉、最温婉的语调回应着,声音飘忽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的笑容完美无瑕,甚至能精准地控制嘴角上扬的弧度。只有我自己知道,面具之下,早已寸草不生,一片荒芜的死寂。
晚宴的喧嚣终于落下帷幕,如同潮水般退去。
司机平稳地将车驶入顾家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铁门。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嘶嘶声。顾淮之靠在后座另一侧闭目养神,侧脸在窗外掠过的昏黄路灯下显得格外冷硬。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车内的空气。那份刻意的忽略,在撕开了所有伪装之后,只剩下赤裸裸的、令人作呕的轻蔑。
挺好。我亦不再需要费心扮演那个温顺、仰望他的林晚。
车子在主宅门前停稳。顾淮之率先推门下车,步履沉稳,径直走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我沉默地跟在后面,高跟鞋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晰而空洞的回响。
别墅里灯火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却驱不散那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冰冷。管家迎上来,恭敬地询问是否需要夜宵。顾淮之随意地摆摆手,脚步不停,朝着二楼书房的方向走去。
太太管家转向我,带着惯有的温和询问。
不用了,谢谢李叔。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有点累,直接回房休息。
我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顾淮之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径直走向主卧的方向。推开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房门,里面是属于顾太太的宫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夜景,昂贵的丝绸床品,空气里弥漫着顾淮之惯用的、冷冽的木质香调。
这一切,曾经是我小心翼翼守护的家。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华丽的囚笼,一个等待猎物彻底失去利用价值后便会被拆除的舞台布景。
我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远处的朦胧灯火,我走到巨大的衣帽间前。感应灯无声亮起,照亮了里面琳琅满目的华服、珠宝、包包……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每一件都曾是顾淮之宠爱的象征,是他最优方案里用于麻痹猎物的精致诱饵。
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带着他残留的气息涌入肺腑,激起一阵剧烈的恶心。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些华丽的废物。
目标明确——墙角的保险柜。那是存放我个人重要物品的地方,密码只有我知道。指尖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我快速地输入密码。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柜门弹开。里面东西不多:一个陈旧的、边角磨损的牛皮纸文件袋;一个同样褪色、印着卡通小熊的旧钱包;几本我婚前翻烂了的专业书籍;还有一本硬壳笔记本,封皮是深沉的墨蓝色,上面用烫金字印着林正宏三个字——父亲的名字。
我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墨蓝色的笔记本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父亲慈祥的笑脸在眼前晃动,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本凝结了他半生心血、关于天枢核心构想和实验数据的笔记交到我手上时的郑重叮嘱,言犹在耳。那时,他眼中满是信任和骄傲,以为女儿嫁给了值得托付的良人。
而顾淮之……那个衣冠禽兽,他谋划的,是让这样一位父亲意外身亡!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心脏,疯狂滋长,尖锐的刺扎进血肉深处。我猛地伸出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一把将笔记本连同那个牛皮纸文件袋紧紧抓在手里。那硬壳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滔天恨浪。
不够。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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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扫过这间巨大而冰冷的主卧。属于顾太太的一切,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标签。我拉开衣柜,属于我的衣物只占据了一小部分。我没有任何留恋,动作迅速得近乎粗暴,将那些昂贵的、柔软的丝绸、羊绒衣物一件件扯下衣架,胡乱地塞进旁边一个巨大的、原本用来装被褥的帆布收纳袋里。
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的高级护肤品、限量版香水,曾经是我小心翼翼使用的珍宝。此刻,我抓起旁边一个印着超市logo的普通购物袋,将它们一股脑地扫了进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丝绒首饰盒。打开,里面不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只有一枚款式极其简单的铂金素圈戒指。那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我婚前一直佩戴的。嫁给顾淮之后,他送了我无数璀璨的钻戒,这枚素圈就被我珍藏了起来,像珍藏着一个不愿舍弃的、真实的自我。
我将它取出,毫不犹豫地套回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皮肤,带来一种久违的、属于林晚的踏实感。
颈间那条星河之泪钻石项链,沉甸甸地提醒着它的存在。我抬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钻石吊坠,没有丝毫留恋。解开搭扣的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解脱的意味。价值千万的钻石无声地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像一颗被遗弃的、冰冷的星辰。我没有低头去看一眼。
属于顾太太的一切,就留在这座金丝牢笼里腐烂吧。
巨大的帆布收纳袋和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被堆放在一起。我环顾这间只剩下昂贵家具和冰冷气息的房间,确认没有落下任何一件真正属于林晚的东西。最后,目光落回手中紧握的墨蓝色笔记本和牛皮纸文件袋上。
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我的脸。点开通讯录,指尖在爸爸的名字上悬停了一瞬,最终却坚定地划过。不能打草惊蛇。我点开了另一个名字——周然。大学时最好的闺蜜,毕业后自己开了间小工作室,也是父亲看着长大的孩子。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传来周然活力十足又带着点睡意朦胧的声音:喂晚晚这么晚啦,你跟你家顾总的三周年纪念日结束啦是不是太幸福了睡不着找我分享啊
她的声音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瞬间刺破了笼罩着我的无边黑暗和冰冷。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酸胀得发疼。我用力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和颤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然,现在,立刻开车来顾家别墅后门接我。别问原因,不要惊动任何人。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我出来了,就再也不会回去。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周然的声音彻底清醒了,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等我!十分钟!不,五分钟!马上到!
电话挂断。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巨大、奢华却冰冷刺骨的囚笼,眼神里再无一丝波澜。弯腰,一手拎起沉重的收纳袋,另一手紧紧攥着装有笔记本和文件袋的袋子,还有那个装满杂物的购物袋。像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又像握紧了仅存的武器和希望,我挺直脊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主卧的房门,轻轻将门带上,隔绝了那个虚伪的世界。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我避开有监控的区域,熟门熟路地走向别墅后方连接厨房和佣人区的通道。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通往外面庭院和后巷的小门。
推开那扇沉重的、有些生锈的铁门,潮湿微凉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冲淡了身后别墅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奢华香氛味。我深深吸了一口这自由的、带着凉意的空气,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恶心感似乎被压下去了一些。
巷子深处,两道雪亮的车灯刺破黑暗,由远及近,像劈开绝望的利剑,稳稳地停在了我面前。车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周然那张写满了震惊、焦急和担忧的脸出现在灯光里。
晚晚!她低呼一声,目光飞快地扫过我苍白的脸、紧抿的唇、还有手中那与身上华美礼服格格不入的简陋行李,瞳孔猛地一缩。她没有多问一个字,立刻冲上来,不由分说地接过了我手里最重的收纳袋和购物袋,动作麻利地塞进她小车的后备箱。
上车!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语气急促而坚定。
我没有任何犹豫,抱着怀里最重要的牛皮纸袋和笔记本,迅速矮身钻进了温暖的车厢。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轮碾过潮湿的地面,迅速驶离了那条幽暗的后巷,将那座灯火通明、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顾家别墅,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沉沉的夜幕里。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块,映在我空洞的瞳孔里。
周然紧握着方向盘,侧脸绷得很紧,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她只是伸过一只手,用力地、温暖地覆在了我冰冷僵硬、死死攥着牛皮纸袋和笔记本的手背上。
没事了,晚晚。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有我在。
手背上传来真切的暖意,那暖流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一路蔓延,终于撬动了我那被冰封住的感官。鼻腔猛地一酸,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我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呜咽,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怀中的墨蓝色笔记本封皮上,洇开深色的、绝望的印记。
车子汇入深夜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河,朝着与顾家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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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无声地亮起,幽蓝的光映亮了我一夜未眠、依旧苍白的脸。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到刻骨的名字——顾淮之。时间,上午十点十七分。距离我离开那个金丝牢笼,仅仅过去了十个小时。
昨夜在周然那间充满暖色调和毛绒玩具的小公寓里,我像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偶,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拼凑出那足以摧毁整个世界的真相。周然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只剩下无边的心痛和熊熊燃烧的怒火。她抱着我,一遍遍地说人渣、畜生、不得好死……那些字眼像滚烫的烙铁,反而让我麻木的心有了一丝灼痛的真实感。
而此刻,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吐着信子。
我没有犹豫,指尖划过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没有开口,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默,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林晚。顾淮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是那副低沉悦耳、掌控一切的腔调,只是此刻听起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失真。背景音很安静,应该是他的办公室。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沉默里蕴含的风暴,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被打扰了清静的不耐烦,闹够没有大清早玩失踪,还带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项链呢不喜欢那条‘星河之泪’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行,想要别的晚上让陈默送图册过去,你自己挑。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我像往常一样温顺地认错,或者带着一丝委屈的娇嗔解释。听筒里只有我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呼吸声。
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这沉默的不同寻常,语气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像是精美的棋盘上出现了一颗不听话的棋子:差不多得了。晚上有个酒会,七点,让司机接你。
命令。依旧是毫无温度的命令。在他眼里,我大概只是短暂闹了点小脾气、需要被安抚一下、然后继续乖乖扮演顾太太角色的工具。
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味。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意志。我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另一只手,缓慢而坚定地,点开了手机的免提键。
然后,我抬起眼,目光越过小小的手机屏幕,投向几步之外,坐在小茶几对面的周然。她面前摊开着那份被我紧攥了一夜的离婚协议。我昨晚在极度的混乱和恨意中草拟的,措辞冰冷而决绝,没有任何财产要求,只求立刻解除婚姻关系。周然熬红了眼睛,帮我逐字逐句核对过。
周然立刻会意,拿起那份打印好的、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协议,快步走向公寓门口。
我对着手机,终于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传递过去:
顾淮之。
电话那端似乎顿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直呼其名。
协议书,已经送到你办公室前台了。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穿透一切的冰冷,签好字,通知我。
说完,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
嘟…嘟…嘟…
忙音响起,像一段荒谬剧目的仓促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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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进来,将室内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和红木办公桌映照得纤毫毕现。顾淮之维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僵立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细小的针,持续不断地扎进他的耳膜。
他俊朗的脸上,那层惯有的、掌控一切的从容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眉头紧紧蹙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底翻涌着浓重的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协议书她竟然真的敢提离婚还直接送到了前台
荒谬!简直荒谬绝伦!
顾淮之烦躁地将手机随手扔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扯了扯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试图驱散心头那股莫名升腾的燥郁。一定是那条项链不合心意还是昨晚他忽略了她,让她觉得委屈了女人,果然麻烦。不过,哄哄就好了,无非是再多花点钱,买点她喜欢的玩意儿。
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沉冷:陈默,立刻去前台,把太太送来的东西拿上来。
几分钟后,办公室厚重的木门被推开。陈默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果然拿着一个普通的A4文件袋。他的表情比平时更加紧绷,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袋双手递上:顾总,是太太派人送来的。
顾淮之没有接,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放下。他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姿态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倨傲,仿佛在等待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拿起桌上的镀金钢笔,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宽容和淡淡的不耐:打开。我倒要看看,她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陈默依言,迅速拆开文件袋,抽出了里面薄薄的几页纸。当他的目光落在最上方加粗的黑体字标题上时,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文件的手指猛地一紧。
顾总…陈默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紧绷的迟疑,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抬起头,看向顾淮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是…是离婚协议。
什么顾淮之把玩钢笔的动作猛地顿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霍然抬眼,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陈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念!
陈默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强自镇定地开始念:离婚协议书。甲方:顾淮之。乙方:林晚。乙方林晚自愿提出离婚,双方无子女…无共同债务…乙方自愿放弃婚姻存续期间所有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要求,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车辆、股票、基金、存款及乙方名下所有首饰、衣物等个人物品…
陈默念到这里,声音明显顿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继续!顾淮之的声音冷得像冰。
乙方唯一要求:自双方签字之日起,即刻解除婚姻关系,后续手续由甲方全权负责办理…
陈默的声音越来越低,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念完了财产分割部分,下面就是签名栏。乙方的位置,赫然签着两个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字——林晚。
砰!
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炸开!
顾淮之手中的镀金钢笔被他狠狠掼在坚硬的红木桌面上!昂贵的笔身瞬间断裂,黑色的墨水如同喷溅的污血,在光洁的桌面上迅速洇开一大片狰狞的狼藉!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上,留下刺目的污痕。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疾风,巨大的真皮座椅被他剧烈的动作带得向后滑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俊脸上,此刻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惊涛骇浪——震惊、被彻底冒犯的狂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事情彻底失控的…恐慌。
放弃所有财产他盯着桌面上那片刺眼的墨渍,像是盯着什么极其荒谬可笑的东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她林晚,净身出户呵!
他怒极反笑,那笑声却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被蝼蚁挑衅了权威的暴戾。他一把抓过陈默手中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离婚协议,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看也不看,三下两下就将那几页纸狠狠撕碎!
洁白的纸片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蝴蝶,纷纷扬扬地洒落,落在溅满墨汁的桌面,落在他昂贵的皮鞋边。
不知天高地厚!顾淮之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谁给她的胆子!让她立刻滚回来!告诉她,项链不喜欢可以换!但我的耐心,有限!
他指着散落一地的纸屑,对着脸色煞白的陈默咆哮:查!给我立刻查清楚!她人在哪里!现在!马上!
陈默被老板从未有过的失态震得心惊肉跳,慌忙应声:是!顾总!我马上去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办公室,带上了那扇沉重的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淮之粗重的喘息声。他烦躁地一把扯开领带,昂贵的丝质领带被随意丢弃在污秽的桌面上。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人群,试图用掌控全局的视角来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然而,那份被撕碎的协议,林晚那决绝的签名,还有她竟然敢放弃所有财产的举动……像一根根毒刺,狠狠扎进他掌控一切的自信里。
工具,竟然妄想脱离主人的掌控
他眼神阴鸷,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声音沉冷如铁:派人,盯紧林正宏的疗养院。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我放出去!
窗外的阳光明媚依旧,却再也无法驱散这间顶级办公室内弥漫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和失控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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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焦灼中缓慢爬行。
顾淮之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困在华丽囚笼里的雄狮,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烦躁地踱步。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沉重而压抑的回响,每一步都踏在他濒临爆发的怒火边缘。陈默的调查迟迟没有确切消息,只汇报了林晚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周然那间不起眼的小公寓,但人早已离开,不知所踪。
这种彻底的、脱离掌控的失联,比任何直接的挑衅更让他难以忍受。他不断地看表,指针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那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以退为进欲擒故纵还是……她真的知道了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窜入脑海,让顾淮之的瞳孔猛地一缩。不可能!昨晚走廊里的谈话……他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那条走廊位置偏僻,当时除了他和陈默,绝无第三人在场!她一定是被什么愚蠢的念头冲昏了头脑,或者……是那个叫周然的女人在背后挑唆!
对,一定是这样!
他强行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试图将一切归咎于外因。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默几乎是冲了进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惊恐,仿佛见到了世界末日。
顾…顾总!陈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紊乱,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平板电脑,因为用力,指关节都泛着青白色。
顾淮之霍然转身,被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激得心头火起,厉声呵斥:慌什么!找到她了!
不…不是!陈默猛地摇头,像是要把巨大的恐惧甩出去,他手忙脚乱地将平板电脑举到顾淮之面前,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稳,您…您快看!直播!新闻直播!
平板的屏幕亮着,正在播放一场看起来规格颇高的新闻发布会。背景是市立科技馆的标志,台上布置简洁,只有一张铺着深蓝色绒布的长桌。长桌后面坐着一排人,有穿着白大褂的学者,有神情肃穆的政府官员,还有……一个熟悉得刺眼的身影!
顾淮之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屏幕中央那个女人的脸上!
是林晚!
她穿着一条简约的白色连衣裙,款式依稀是几年前他们初遇时她常穿的那种风格,洗尽铅华,素净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未施脂粉,甚至能看清眼睑下淡淡的青影,那是昨夜未曾安眠的痕迹。然而,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在风雪中傲然挺立的修竹。那双曾经总是盛满温柔和仰望的眸子,此刻清澈见底,沉静得如同深秋的寒潭,没有一丝波澜,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不可动摇的决绝。
她正对着话筒说话,声音透过平板的外放清晰地传了出来,不高亢,不激昂,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冷的平静:
……因此,基于我的父亲,林正宏先生生前的意愿,也为了回馈社会,我们决定,将‘天枢’生物医药缓释技术的全部专利所有权及其相关核心技术资料……她的声音在这里微微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镜头,直直地、带着某种审判般的意味,看向屏幕之外,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无偿捐赠给‘晨曦’儿童罕见病医疗救助基金会。
轰——!
顾淮之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颗炸弹被瞬间引爆!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一切!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玻璃窗才勉强站稳。
捐了她把天枢捐了!无偿!
天枢……那是他耗费三年心血,精心布局,用尽手段,甚至不惜……才终于拿到手的核心!那是他撬动整个新医药板块、奠定顾氏未来十年霸主地位的基石!是他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是他付出巨大成本才得到的最优方案的最终成果!
她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捐了!
像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屏幕上,林晚的话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顾淮之的耳膜和心脏:……以此,为家父林正宏先生积福,报答他一生致力于医药研发、造福患者的初心,也希望能为那些饱受病痛折磨的孩子们,带去一丝微薄的希望之光。
她微微侧身,对着旁边一位穿着朴素、神情激动、胸前别着晨曦基金会徽章的中年女士,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位女士早已热泪盈眶,对着镜头和台下无数的闪光灯,深深地鞠躬。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记者们的镜头疯狂地对准了台上那个素衣白裙、神色平静却仿佛闪耀着圣洁光芒的女子。
而在屏幕之外,顾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
死寂。
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沉沉地压在顾淮之的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林晚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那双不再有他任何倒影的眼睛。耳边是雷鸣般的掌声,眼前是刺眼的闪光灯,还有那个晨曦基金会负责人感激涕零的脸……这一切,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最恶毒的嘲笑!
他精心编织了三年的网,他耗费无数心血的最优方案,他志在必得的天枢……在林晚这轻飘飘的捐赠二字面前,轰然崩塌,化为齑粉!
呃啊——!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猛地从顾淮之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脸上所有的从容、掌控、倨傲,都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只剩下被彻底愚弄后的暴怒、难以置信的狂乱,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名为恐慌的冰冷寒意!
他猛地扬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陈默手中那个还在播放着林晚平静面容和雷鸣掌声的平板电脑,狠狠砸向光洁坚硬的地面!
砰——哗啦——!
屏幕瞬间炸裂!尖锐的碎片伴随着刺耳的爆裂声四散飞溅!直播的画面在爆裂声中戛然而止,变成一片扭曲跳动的雪花,最终彻底陷入黑暗。
林晚——!!!
顾淮之的咆哮响彻了整个顶层,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彻底失控的绝望。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了所有理智的狂兽,猛地转身,撞开呆若木鸡、脸色惨白的陈默,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办公室!
顾总!顾总您去哪里!陈默的惊呼被甩在身后。
去哪里
顾淮之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咆哮的念头:抓住她!立刻!马上!把她抓回来!他要亲手撕碎她那副平静的面具!他要让她知道背叛他、愚弄他的代价!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电梯的数字疯狂跳动。顾淮之紧握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眼中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死死盯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仿佛那跳动的数字就是林晚的生命倒计时。
司机早已被他猩红的眼神吓住,一路将油门踩到底,顶级豪车如同咆哮的钢铁怪兽,在拥挤的车流中疯狂穿梭,引来一片刺耳的喇叭声和叫骂。顾淮之坐在后座,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成模糊的色块。他不停地拨打林晚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冰冷机械的关机提示音。
这声音像一盆盆冰水,浇在他狂怒的火焰上,却无法熄灭,反而蒸腾起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恐慌。她关机了……她彻底切断了联系……她真的……要离开!
不!绝不允许!
当车子以一个近乎漂移的急刹,带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猛地停在市科技馆气派的大门前时,时间仿佛只过去了短短一瞬,又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发布会显然已经结束。巨大的玻璃幕墙内,人群正三三两两地散场出来,脸上还带着兴奋和感动的余韵,热烈地讨论着刚才那场意义非凡的捐赠。科技馆门口台阶上,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撤掉印有天枢技术捐赠仪式暨晨曦基金会合作发布会字样的引导牌。
顾淮之猛地推开车门,甚至没等司机为他开门。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像一道裹挟着暴风雪的黑影,无视周围人惊诧的目光,带着一身骇人的戾气,大步流星地冲上台阶!
林晚!!他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而扭曲变形,在空旷的馆前广场上回荡。
他粗暴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工作人员,冲进明亮的大厅。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疯狂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孔!休息区、走廊、电梯口……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穿着白裙的身影!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不在这里她去了哪里!
林晚!你给我出来!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空旷的大厅里咆哮,引来更多惊惧和好奇的注视。保安警惕地围了上来,被他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所慑,一时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科技馆侧门出口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正缓缓启动,汇入外面的车流。
副驾驶的车窗半开着。
就在那车窗即将关闭的瞬间,顾淮之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那个侧影上!
是她!
林晚!
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和驾驶座上的人(顾淮之模糊认出那是周然)说着什么。阳光透过车窗,柔和地勾勒着她沉静的侧脸线条。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一种彻底斩断所有羁绊后的……尘埃落定。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喧嚣,穿透了时空,穿透了他疯狂的咆哮,平静地望向车窗外某个虚无的远方。那里面,没有他。一丝一毫都没有。
就在顾淮之目眦欲裂、不顾一切要冲过去的刹那!
嗡——
轿车引擎发出一声平稳的低鸣,流畅地加速,汇入了滚滚车流。
留给顾淮之的,只有车尾灯在午后略显阴沉的天空下,划过的两道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车河尽头的、冰冷的红色光痕。
像两行嘲弄的、血色的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狠狠凝固。
顾淮之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支撑的泥塑,僵立在科技馆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方才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怒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漏得干干净净。
冰冷的空气,带着初秋的湿意,无孔不入地钻进他价值百万、却已沾上墨水污渍和灰尘的高定西装里。那寒意,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刺骨,顺着脊椎一路蔓延,冻结了血液,麻痹了神经。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周围那些探究、惊惧、如同看疯子般的目光。
他的全部感官,都死死地钉在那两道早已消失不见的红色尾灯光痕上。
她走了。
没有回头。
没有犹豫。
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那眼神……顾淮之的脑海里疯狂地回放着刚才那惊鸿一瞥——林晚坐在车里,那平静得如同深潭古井的眼神。没有恨,没有怨,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只有一种彻底的、将他从她的世界彻底抹去的……漠然。
比最刻骨的恨意,更让他心胆俱裂。
原来,被当作工具,是这样的滋味。
原来,心……真的会痛。不是被撕裂的痛,而是被一寸寸、缓慢地、彻底地冻结、碾碎成齑粉的痛。一种迟来的、灭顶的、名为失去的剧痛,此刻才如同海啸般轰然席卷了他,将他彻底吞没。
他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聚拢了厚厚的铅灰色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细密冰冷的雨丝,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就连成了细密的雨帘。冰冷的雨水,毫无怜悯地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混合着额角渗出的冷汗,流进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缝里。
咸涩,冰冷。
昂贵的西装迅速被雨水浸透,深色的面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此刻僵硬而狼狈的轮廓。几缕被雨水打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水滴顺着发梢不断滴落,砸在他脚下的水洼里,溅起微小的涟漪。
雨水模糊了视线。科技馆门前台阶上,最后一块印着天枢字样的引导牌被工作人员搬走。人群早已散尽,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像一座被遗忘在雨幕中的、残破的纪念碑。
冰冷,从皮肤渗透,直抵灵魂深处。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气音。
迟了。
一切都迟了。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林晚,那个被他亲手当作工具、又亲手推开的林晚,已经乘着那辆黑色的车,决绝地驶向了没有他的未来。
她甚至连恨,都不屑于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