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棒如同雨点般砸落在谢砚昙的身上,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其实有些习惯了。
从小到大谢辉也是这样毫不留情地打他,谢砚昙反抗过,却会招致更狠厉的毒打。
眼前这些讨债人大概怕出事,下手根本不如谢辉重。
但真可笑啊,他的人生就好像烂在了泥泞里,像是永远都无法摆脱这些令人作呕的事情。
他从一出生,就没有人期待。
谢砚昙的母亲厌恶他,觉得他是孽种,是肮脏的,是因为他父亲逼迫而生下来的孩子。
母亲每每看见他时,都会流露出憎恶的神情,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从不允许自己和她亲近。
在谢砚昙五岁的时候,母亲程鸢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不想再被禁锢,不想和谢辉这个畜生待在一起。
于是她在谢砚昙面前跳了楼,她站在高楼上,一跃而下,像是迎接自由的飞鸟,脸上尽是解脱的笑意。
从始至终没有看身后的谢砚昙一眼。
母亲死后,谢辉变本加厉地虐待,认为是他太不听话了,母亲才会跳楼。
谢辉之后酗酒赌博借高利贷,总是招惹来讨债的人,邻居也对他们避而远之,生怕会有麻烦上身。
谢砚昙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想要挣脱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但是这些却仍同附骨之蛆一般缠住了他。
谢砚昙其实有些麻木了,眼前的一切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他一直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外界的疼痛咒骂,他都像根本听不见。
谢砚昙觉得挺累的,身心都很疲惫,活着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却在某一刻,看见了耀眼的光。
谢砚昙抬眼,朦胧间好似看见了纪听霜。
她站在不远处的二楼,那里是露天花园,繁花似锦,日光明媚。
纪听霜有些懒散地斜靠在栏杆上,风扬起她如海藻般的乌发,五官精致,漂亮的不可思议。
她像是在看他,也像是在欣赏风景。
谢砚昙仰头,他的手还沾着墙壁上有些肮脏的水迹。
她站在高处冷漠俯视他在偏僻小巷里,被人围殴的狼狈模样。
谢砚昙好似在一刻,忽然感受不到身体上遭受的疼痛了。
他不清楚纪听霜为何会在此处。
谢砚昙之前遇见纪听霜时,都会刻意遮掩身上所受的伤。
他不想纪听霜总是看见他的狼狈。
另外三个人在纪听霜面前总是光鲜亮丽的,唯有他黯淡无光。
可当他真的见到纪听霜出现在这里时,倏然觉得狼狈点也没什么。
因为纪听霜此刻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哪怕很短暂。
明明她的目光是冷漠的,丝毫不为他的处境而感到怜悯,或许她只是居高临下欣赏这一场闹剧。
但谢砚昙的心中却涌出了难以言喻的悸动。
像是有鲜活的生命力注入死寂的心脏中,在他的耳畔落下一声又一声的急促的跳动声。
谢砚昙不在意她是否会救自己,因为只要纪听霜看向他,就已经是拯救了。
他其实不知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明明一开始,看见纪听霜时冒出的想法,与现在截然不同。
谢砚昙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贱骨头。
他看向纪听霜的时间越来越久,不知什么时候,脑海中几乎全是纪听霜的身影。
他会不自觉想要靠近纪听霜,想让纪听霜注视自己,不再冷漠无视。
不是因为想让纪听霜爱上自己,也不是因为觉得有趣。
曾经的那些阴暗想法不知不觉消失殆尽。
因为他每多看她一眼,就觉得身处泥泞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如此耀眼夺目的人。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意识到了这不可逾越的差距,但却不肯承认,生出了各种妄念。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认清了这个事实。
谢砚昙无法形容此刻他对于纪听霜究竟是不是喜欢。
仿佛他孤寂地行走在黑暗无人之地,前方出现的星点火光。
也宛如干渴燥热的沙漠里,出现的一汪甘甜的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