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疼。
疼得快要疯了。
身体就跟散了架一样,每一寸骨头都在哀嚎,要把她的魂儿给扯出来。
身后一股大力推来,天旋地转。
刺耳的刹车声刮着耳膜,救护车的警笛由远到近,尖锐得要命。
混乱的画面在脑子里乱撞。
刘芸那张假惺惺的脸,嘴角那怎么也藏不住的得意。
冰冷的手术台,肚子那块儿空落落的,还有医生那声无可奈何的叹气。
还有张昊那张脸,绝望得都拧巴了,眼睛红得嚇人,疯了一样把所有事都赖在她头上。最后,就是他那双失控的手,把她从楼梯上狠狠推了下去。
上辈子,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子。
那个怀孕的同事刘芸,嘴里全是帮个小忙,一点一点把她的好心当驴肝肺,把她啃得骨头都不剩。
她不光得干自己的活,还得给刘芸跑腿、买饭,收拾那些本该她自己干的破事。
她活成了刘芸的专属工具人,随叫随到,理所应当。
可她换来了什么不是一句谢谢,是得寸进尺的使唤和一场要了命的悲剧。
她被刘芸的老公张昊堵在公司门口,劈头盖脸一顿骂,动手推搡。而刘芸呢就躲在不远处,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
结果,她被卷进了车祸,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
那个把老婆当宝贝的男人张昊,彻底疯了,把所有的火都撒在她身上,一伸手,她那条本就破破烂烂的命,彻底交代了。
死前那一刻,林玥心里只剩下疼和一肚子的委屈。
她恨自己怎么就那么怂,连句不都说不出口！
她恨刘芸怎么能那么毒,心安理得地把别人的善良踩在脚下！
她更恨张昊那个蠢货,黑白不分！
要是……要是能再来一次……
她再也不会当那个任人宰割的窝囊废！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炸开,人就彻底栽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身上的冷和疼,跟退潮似的,一点点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玥猛地睁开了眼。
头顶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灯光柔和。
耳朵里飘来同事们压着嗓子的说笑声,空气里有股子咖啡味儿。
这儿不是医院,更不是太平间。
是公司的休息室。
林玥整个人都懵了,她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摸向自己的小腹。
平的,热乎的,没有伤口,更没有那种孩子没了之后空荡荡的绝望。
她又摸了摸后脑勺,没磕着,好好的。
怎么回事
林玥的心脏擂鼓一样狂跳,她撑着沙发坐起来,看了一圈。
休息室里的一切都熟得不能再熟,落地窗外头太阳正好,安安静静的。
一个又荒唐又让她想笑的念头疯了一样窜出来。
她活过来了！
回到了那一切倒霉事儿发生之前！
上辈子那些刻在骨头里的疼和委屈,又一次翻了上来,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就跟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她记得,就是这个时候,刘芸刚宣布怀孕没多久,正仗着自己是个孕妇,把她当保姆使唤的开头。
而她,那个蠢死的自己,还傻乎乎地觉得帮同事是应该的,一步步掉进刘芸挖好的坑里。
替她买午饭,因为刘芸说自己一闻油烟味就想吐。
替她加班做报表,因为刘芸说自己怀孕了容易累。
就连刘芸家里的快递,都得她下班绕一大圈去拿,理由是刘芸开车不方便。
她自己的时间全被占了,工作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憔悴。
可刘芸呢一边心安理得地使唤她,一边在背后跟别人嚼舌根,说她做事不仔细。
那个张昊,更是把刘芸当祖宗供着,只要刘芸皱皱眉,他就跟头疯牛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来找她麻烦。
上辈子的事儿在脑子里过电影,委屈、不甘心、火气、绝望,一桩桩一件件,全烙在魂儿上。
巨大的冲击让她身子发抖。
但这一次,抖的不光是害怕,还有压不住的火和一股子狠劲。
林玥的拳头一点点攥紧,指甲掐进肉里,那股尖锐的疼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真好。
她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犯蠢！
为自己活！这四个字,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凿在心上。
她不会疯了一样去撕刘芸的假脸,她知道,就凭刘芸那演技,没证据的瞎嚷嚷只会被人当成嫉妒。
她也不想再跟张昊那个傻子有任何牵扯。
她什么都不会做。
就这么看着。
她倒要看看,把她当成便利贴、挡箭牌使唤的刘芸,离了她这个好用的工具,是怎么把自己作死的。
她要给自己画个圈,圈外的人,休想再从她这儿拿走一丁点儿东西去满足自己的自私和懒惰。
她不再是那个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而是块冰坨子,谁敢伸手,就冻谁一跟头。
林玥长出一口气,硬是把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劲儿压下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淡淡的,只是那双眼睛里,多了层谁也看不明白的冷。
就在这时,休息室外面,说话声清楚地传了进来。
一个腻得发齁,还带着点娇气的女声。
哎呀,最近真是累死了,怀个孕怎么这么辛苦啊,什么都不想干……
是刘芸。
林玥脚下顿了顿,眼神穿过玻璃门,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不远处那个正跟同事抱怨的背影上。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看过去的目光,就跟看一个不认识的人没什么两样。
好戏,就从拒绝她开始。
2
休息室的门一开,办公室里嗡嗡的闲聊声,瞬间矮了半截。
林玥走了出来。
她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收,整个人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
看人时,视线也是从人身上穿过去,落点在虚空。
这哪还是以前那个见谁都笑眯眯的林玥。
有几个机灵点的同事后背都麻了,可又说不清是哪儿不对劲。
从工位到茶水间的几步路,她走得像个女王。
她不再跟人搭话,一坐下就埋头干活,键盘敲得又快又稳,文件处理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提了一大截。
最怪的是,她开始卡点上下班。
下班铃一响,全办公室第一个收拾东西走人的,铁定是她。
干净利落,一秒都不多待。
下午三点,办公室里准时响起了刘芸的每日放送。
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一圈都听个清楚。
哎呀,这腰……嘶……又酸了,腿也肿得不行,真要命……
老一套了。
换作以前的林玥,这会儿早就心软地凑上去问东问西了。
可今天,那点儿诱饵撒出去,半点水花都没有。
林玥的工位那边,只有键盘规律的敲击声,她压根没抬头,视线死死粘在屏幕上。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班点。
林玥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文件扫进抽屉,抓起包和车钥匙就起身。
一个人影堵在了她跟前。
是刘芸。
她一手捂着肚子,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声音气若游丝,那副德行,演得跟真要疼死过去了一样。
林玥……
她叫了一声,语气里全是求助的意味。
今天孕吐得厉害,头晕,我……我真不敢开车。
她顿了顿,眼巴巴地瞅着林玥,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肯定会帮我的,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你能……送我回家吗我一个人实在不放心。
刘芸那张写满柔弱和算计的脸在眼前放大,林玥心里却平静得一根弦都没动。
那些被占用的午休,被牺牲的周末,替她擦屁股熬过的夜,还有最后那场车祸……
一桩桩一件件,不是闪回,是刻在骨头上的账。
这笔账,在她和眼前这个可怜人之间,早就砌起了一道墙。
她现在,只有清醒。
林玥扯出一个笑,客气,但是不带一点热乎气。
她晃了晃手里转着的车钥匙,声音很轻,可每个字都砸得清清楚楚。
不好意思啊,刘芸。
她偏了偏头,眼底那点嘲弄一闪而过。
我约了私教,赶时间。你这样,还是给你老公张昊打电话吧,让他来接你才对。
话音不高,却没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刘芸脸上那副可怜相,僵住了。
她眼睛都瞪大了点,直勾勾地盯着林玥,活像见了鬼。
在她的字典里,林玥就没写过拒绝这两个字！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眨巴眨巴眼,眼圈立马就红了,泪珠子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滚来滚去,要掉不掉的。
这是她的拿手好戏,一哭二闹,准能把林玥那点同情心给勾出来。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挤出几句可怜话。
可林玥扫过来那一眼,冷得让她一哆嗦,所有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那眼神,又冷又利,能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林玥压根没兴趣看她继续演。
她冲刘芸点了下头,权当告辞,然后转身就走,头都没回。
那背影,又直又飒,没半分拖泥带水。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在呆若木鸡的刘芸和林玥消失的门口之间,来回打转。
看热闹的,都清清楚楚看见了刘芸脸上的表情变化,也看见了林玥走得有多干脆。
有人诧异,有人心惊,但更多的人,是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准备看好戏了。
直到走廊尽头再也看不见林玥的影子,刘芸才僵着身子,慢吞吞放下了捂着肚子的手。
她傻愣愣地坐回椅子上,脸上的错愕变成了不解,最后,一股火噌地一下就顶了上来。
林玥！
她居然敢拒绝自己！
这简直就是当众打她的脸！是背叛！
她死死咬着嘴唇,脸上还挂着那副委屈样,心里已经把林玥骂了个底朝天。
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林玥,你给我等着！
走出公司大门,傍晚的凉风一吹,林玥整个人都舒坦了。
她知道,刘芸肯定气疯了,接下来办公室里少不了风浪。
但,这只是个开始。
她已经给自己砌好了墙,这辈子,刘芸又能把她怎么样
3
清晨的阳光斜着切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拉出长短不一的光斑。
林玥踩着点走进办公室。
昨天她当面撅了刘芸,这事儿不大,却在办公室里搅起了些看不见的波澜。
一路上,总有好几道视线黏在她身上,不远不近地探寻着什么。
而那个往日里恨不得长在她身上的刘芸,这会儿却反常地埋着头,一声不吭。
林玥脑子里闪过昨天刘芸那张又错愕又恼怒的脸,嗯,这第一块砖头,算是砌稳了。
为自己的人生重新立起规矩的感觉,真不赖。
她在自己的工位坐下,开电脑,人很快就钻进了工作里。
邮件,数据,报告。
她处理起来干净利落,没半点拖泥带水,效率还是那么高。
上午十点,办公室里响起了刘芸那熟悉的声音,腻得发嗲。
但这次,话头不是冲着林玥来的,而是飘向了角落里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小李。
小李呀,能帮芸姐去印一下这份文件吗急用呢。我这会儿头晕得厉害,电脑上那小字儿,哎哟,看不清了都。
林玥敲键盘的动作没停,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刘芸这套把戏,换个目标接着唱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办公室里天天上演同一出戏。
刘芸顶着孕期不适的金字招牌,心安理得地使唤着小李。
早上,是芸姐没胃口,但医生说必须吃,让小李帮忙带一份清粥小菜。
中午,是突然就特别馋那口,让小李去楼下新开的奶茶店排长队。
甚至她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整理好的表格,也被一句对着电脑久了眼睛花,顺理成章地丢给了小李。
小李刚出社会,脸皮薄,起初总想着是前辈,又是孕妇,帮就帮了。
可日子一长,她也品出不对味儿了。
林玥呢,跟个透明人似的,安安静-静地看着。
她不对刘芸的行为瞎咧咧,也不掺和同事们茶水间的闲聊。
她的世界里,工作是工作,自己是自己。
她效率奇高,但绝不把一丁点私人精力,浪费在这些破事儿上。
午休,茶水间。
刘芸端着杯温水,对着几个熟面孔唉声叹气,话里话外地往林玥身上引。
唉,你们说林玥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以前多好一人啊,现在冷冰冰的,一点同事爱都没有了。
她这是想给林玥扣顶不近人情的帽子,最好让所有人都孤立她。
恰好有同事把这话递到林玥耳朵里,想看她什么反应。
林玥脸上挂着礼貌又客气的笑,轻飘飘地回了句。
最近项目催得紧,得专心点。
说完,要么就把话题扯回工作,要么干脆说有急事,转身就走。
她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衬得刘芸那些酸话,特别上不了台面。
另一头,小李也开了窍,学会了保护自己。
当刘芸又拿着一沓发票,让她帮忙贴好走报销时,小李一脸为难。
芸姐,真不好意思啊,王经理刚让我核对下午开会的数据,催得老急了,我怕来不及。而且这报销流程我也不熟,万一弄错了耽误您报销,那多不好。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推了活儿,又给了台阶。
来回几次,刘芸发现,连实习生这个软柿子都捏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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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妇特权一旦失灵,一股子火气直往她天灵盖冲。
她的耐心在飞速流失,那身楚楚可怜的伪装开始掉漆。
越来越多本该她自己干的活儿,她理直气壮地甩给别人,嘴里的抱怨也越来越多,地图炮从林玥一人,扩大到了所有不顺她心意的人。
办公室里的暗流,开始往明面上涌。
一些早就看她不顺眼的同事,私底下嘀咕的声音也大了。
看见没前脚刚在群里说孕吐得吃不下饭,后脚就在朋友圈晒九宫格火锅。
可不是嘛！上回那个季报,她临到头说不舒服请假,烂摊子丢给我们整个组,害得我们加班到半夜。她倒好,跑海边浪去了！
这些话,跟针似的,一根根戳破了刘芸那张虚伪的画皮。
而林玥,在这场风暴里,稳如泰山。
她对工作的投入和专业,落在了部门领导眼里。
一次周会上,领导点名表扬了林玥独立完成的策划案,夸它逻辑清晰、数据详实,能落地。
领导赞许的目光,跟刘芸那肉眼可见跌停的口碑,对比实在太强烈。
一个靠谱,一个作妖。
谁行谁不行,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刘芸在办公室的处境,就这么被她自己一步步作到了冰点。
她不再是那个大家理所当然要帮的娇弱孕妇,有些人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她亲手给自己搭的安乐窝,正在塌方。
傍晚,下班铃响。
林玥收拾东西,准时打卡走人。
半小时后,她出现在健身房。
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很快浸湿了运动背心。
跑步机上,她把速度调得更高,强劲的音乐敲打着耳膜,她只管闷头往前跑。
汗水带走了身体的疲惫,也冲刷着上辈子那些窝在心里的陈年烂谷子事。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她享受现在这种只为自己而活的平静和力量。
至于刘芸,她的那点伎俩和自私,已经在职场上见了底。
恼羞成怒之下,她还能出什么招
或者说,她会怎么亲手把自己一步步埋进坑里
林玥擦掉额头的汗,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鲜活的脸,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
好戏,这才刚开锣呢。
4
刘芸快被那种无孔不入的孤立感给逼疯了。
林玥的当面拒绝,实习生小李的拐弯抹角,还有办公室里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声,一根根针似的,扎得她屁股底下着了火。
她那点无往不利的孕妇特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灵。
这一切,都怪林玥。
她心里明镜似的,要不是林玥带头跟她对着干,那帮墙头草哪儿来的胆子
一股子邪火在她胸口乱窜,她非得让林玥付出代价。
来硬的行不通,那就来软的。博同情,搬弄是非,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要把林玥在同事们心里的好形象撕个粉碎,也让她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
午休,茶水间。
刘芸端着杯子,一脸菜色地靠在吧台边,对着几个同事唉声叹气。
唉,说真的,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林玥了。
她眉心拧着,嗓子里全是委屈。
以前她多好啊,自从被领导夸了几次,嘿,人整个就飘了。
她压低声音,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现在架子大得哟,喊她帮个小忙都不乐意。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都不配跟她说话了
她边说边摇头,活脱脱一个被昔日好友踹了的可怜虫。
巧了,林玥正好端着杯子从外面进来。
茶水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刚才还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几个同事,立马闭上了嘴。
林玥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慢悠悠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她能感到几道复杂的目光黏在自己背上,尤其是刘芸那道,又毒又带着试探。
接满水,她转过身,脸上挂着礼貌又疏远的笑。
最近公司新项目排期很满。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我得把所有精力都扑在工作上。毕竟,把项目按时保质地做完,才是我该干的事。
她一眼都没看刘芸,说完便转身走了,留给众人一个专注又利落的背影。
她这么一衬,刘芸那点夹枪带棒的抱怨,顿时显得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几天后,部门聚餐。
刘芸又开始了。
当着所有同事和领导的面,她举起果汁杯,笑眯眯地冲着林玥。
林玥,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她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工作重要,身体和心情也得顾着呀,别什么事都自个儿憋着。
这话听着是关心,其实句句都在捅刀子,暗示林玥情绪有问题,不好处。
一桌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了林玥身上。
林玥放下筷子,也笑了,那笑容坦坦荡荡。
谢谢关心,我挺好的。
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
最近就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手头这个项目,可关系到咱们部门下半年的业绩呢。
一句话,轻飘飘地把个人情绪的话题,引到了工作大局上,还顺便在领导面前表了功。
这滴水不漏的回应,反倒显得刘芸那点关心,特别多余,也特别刻意。
领导听完,果然赞许地点了点头。
刘芸脸上的笑僵住了,只能悻悻地坐下。
三番两次的挑衅,全都打在了棉花上,刘芸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终于,一次部门会议上,她逮着了个自以为能翻盘的机会。
会上,领导指出刘芸交的一份关键文件里,有个数据错了。
刘芸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她猛地站起来,抢在领导发作前,把矛头直指林玥。
王经理,这个……可能是我最近孕期反应太大了,看东西老眼花。
她眼圈一红,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我之前还想请林玥帮我复核一下的,要是她当时能帮我看看,可能……可能就不会出这种小问题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的失误,全都怪林玥太冷漠。
这口黑锅扣得又大又响,不少人都朝林玥投去看好戏的眼神。
林玥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伸手,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上了投影仪。
屏幕上跳出来的,是她跟刘芸的内部聊天记录。
记录清清楚楚,刘芸是找她帮忙了,但她当时也明确说了,自己手头有急活儿抽不开身,还提醒刘芸这种重要数据,务必自己多检查几遍。
林玥站起身,语气不重,但每个字都砸得结结实实。
刘芸,我的建议和我的职责范围,聊天记录里写得很明白。成年人,总得为自己的工作结果负责吧。
这一下,证据确凿,不带半点脏字,却比任何话都狠。
刘芸所有的表演和栽赃,在白纸黑字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满屋子的同事和领导,看看投影,再看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刘芸,那眼神,别提多有意思了。
就那一刻,刘芸在办公室里辛辛苦苦装出来的柔弱可怜,碎了一地。
当晚,张昊开车来接刘芸下班。
一上车,刘芸就绷不住了,添油加醋地哭诉起来。
白天会上的难堪,到了她嘴里,就成了林玥故意当众拿聊天记录羞辱她,让她下不来台。
她就是故意的！
刘芸哭得梨花带雨。
她现在被领导看重了,就到处挤兑我,想把我从公司逼走！我一个孕妇,就这么被人欺负,我能怎么办啊……
张昊开着车,听着妻子颠三倒四的抱怨和哭诉,眉头越皱越紧。
最近这段时间,刘芸在家也是,大事小事都推给他,张口闭口就是我怀孕了,不方便。
一开始他还忍着,可时间一长,尤其自己工作也累得半死时,心里那股烦躁就压不住了。
这会儿,又听她翻来覆去地抱怨林玥,张昊更不耐烦了。
行了,别哭了。
他嘴上敷衍着。
人家可能也有自己的难处,公司里谁不忙啊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站到她这边,反而说了句公道话。
他脑子里闪过的,是白天听同事闲聊,说林玥那个策划案做得有多牛,反倒是刘芸,最近工作上好像老出岔子。
刘芸的哭声停了。
她愣愣地看着张昊,不敢信他会是这个反应。
她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张昊那个紧绷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她心里对林玥的恨,又深了一层。
她没想过,自己这种没完没了的索取和抱怨,没能把林玥怎么样,反倒全弹回了自己身上。
她和张昊之间那看似牢固的同盟,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消耗里,裂开了一道缝。
而林玥,却在这场闹剧里,靠着自己的冷静和专业,赢得了更多人的尊重。
刘芸的路,越走越窄了。
接下来等着她的,将是一个再也没人会为她买单的,真正的困境。
5
刘芸成了办公室的瘟神。
这感觉,前所未有。
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稀薄得让人窒息。
过去那些还愿意跟她打个哈哈的同事,现在见了她,要么猛地低头盯住屏幕,要么干脆端着杯子起身就走,躲得比谁都快。
她懂。
她那套孕妇特权不好使了。
林玥那次硬邦邦的拒绝,实习生小李那油滑的推诿,就是推倒的第一块骨牌。
恨意在胸口翻涌,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还是死死认定,林玥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但现在,她再不敢去招惹那个女人,对方的眼神冷得能把人冻住,周身的气场也完全变了。
那股怨气,只能被她死死摁在心底,养着一条毒蛇,等着反咬一口的时机。
而林玥,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冷静地敲着键盘,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她那份专注和高效率,跟刘芸的焦躁形成了扎眼的对比,反而让领导越看越顺眼。
天平,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歪了。
机会,或者说危机,说来就来。
公司要开一个顶重要的客户会,一份关键的市场分析报告,正好派给了刘芸。
上辈子,这份报告同样错漏百出,是林玥熬了个通宵帮她改完,才把整个项目给救了回来。
这一回,剧本惊人地相似。
会议前一天,部门主管审报告,一眼就揪出了里面要命的数据错误和逻辑硬伤,当场就炸了。
刘芸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全无。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朝林玥投去求救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她惯用的示弱,还有那么点理所当然的期盼。
可这一次,林玥像是压根没往她这边看。
她只是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文件理了理,起身,平静地交给了主管,对刘芸的窘境,连个眼角余光都欠奉。
刘芸的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转向其他同事。
李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里好像……有点问题……
哎哟真不巧,我手头这PPT明天就要,火烧眉毛了都。
小王,你数据分析不是挺牛的吗,帮我瞅一眼呗
芸姐,真对不住,这块真不是我负责的业务,我怕给你帮倒忙啊。
平日里被她那些破事折腾得够呛的同事们,这会儿个个都有了最完美的借口,一个个拒绝得滴水不漏。
谁还愿意给她那些理所当然的失误擦屁股
最后,刘芸只能一个人扛。
她一个人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对着那份千疮百孔的报告,焦头烂额地改到深夜。
连续几天,她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都蔫了。
偏偏祸不单行。
报告危机刚过去,刘芸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刷存在感,竟在公司的内部论坛上,洋洋洒洒地发了个帖子——《关于孕期员工出行困难的倡议》。
帖子里,她声情并茂地描述了孕妇自己开车的各种风险和不方便,希望公司能提供专车接送,或者最起码,安排同事轮流义务接送。
她还给这事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关爱员工,彰显公司的人文关怀。
这帖子发出去,跟石沉大海似的。
除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已阅,再没下文。
更让她气到发抖的是,两天后,公司的匿名区,冒出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帖子。
笑死,自己天天龙精虎猛,吃饭逛街比谁都有劲,上班就要求公司配专车脸皮是真厚啊！真把公司当你家开的了
这帖子下面,居然跟了几十个赞。
刘芸坐在工位上,盯着屏幕上那些嘲讽,气得浑身直哆嗦。
天旋地转。
她觉得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上辈子那场车祸流产的悲剧,它的齿轮,已经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开始吱呀转动。
但这一回,推动它的力量里,再也没有林玥的半分影子。
几天后,刘芸得自己开车去个挺偏的郊区见客户。
这活儿,本来是她自己揽的,就为了证明自己就算怀着孕,照样能跑业务。
可现在,她的专车倡议成了笑话,而她老公张昊,也被她日益频繁的抱怨弄得烦不胜烦,早没了当初随叫随到接送的殷勤。
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一路上,她脑子里全是办公室里那些冷冰冰的脸,论坛上那些刺眼的字,还有对林玥那股子已经刻进骨头里的恨。
孕期的情绪本就不稳,加上连着几天的疲惫和精神压力,她的注意力涣散得厉害。
车子行驶在瀚海市的绕城高速上。
她脑子里还在愤愤地盘算着那些让她委屈恼火的破事。
砰——！
一声巨响！
她的车,就在失神的那一秒,毫无防备地高速撞上了一辆重型货车的尾部。
剧烈的冲击力瞬间贯穿全身。
安全气囊猛地炸开,狠狠砸在她胸口。
一股尖锐的剧痛从腹部传来,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扯断了。
她眼前一黑,意识正飞快地往下坠。
最后的记忆里,只剩下腹部那片迅速蔓延开的,又热又黏的感觉。
她被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头。
林玥正穿着一身干练的运动服,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强劲的音乐节奏敲打着耳膜,汗水顺着她紧致的下颌线滑落,痛快极了。
她刚跑完一个五公里,正准备去做力量训练。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跳出一条本地新闻的推送。
标题扎眼得很：绕城高速发生严重追尾事故,一名孕妇重伤送医……
紧接着,公司的大群里,有人转发了这条消息,附上了一句：天啊,出车祸的好像是刘芸！
群里瞬间炸了。
林玥的脚步慢了下来,最终停住。
她拿起手机,平静地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和现场那张模糊的照片。
她的脸上,没任何表情。
不惊讶,不意外,甚至谈不上有半点情绪起伏。
她知道,这一刻,总归是来了。
有些人的结局,冥冥之中,早就写好了。
一块压了她整整一辈子的巨石,在这一刻,终于轰然落地,碎成了齑粉。
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和轻松,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
这一次,刘芸的悲剧,跟她林玥,再没半分瓜葛。
一切,都是她自己种下的因。
自食其果,而已。
6
医院里那股消毒水的味儿,冲得人脑仁疼。
病床上,刘芸一张脸白得跟纸似的,虚虚地陷在枕头里。
可那双过去总含着水的眼睛,这会儿却死死地瞪着天花板,里面是压不住的绝望,是不甘,是恨不得要吃人的怨毒。
她孩子没了。
车祸那一下,不光撞没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把她那张能在职场横着走的护身符给撞了个粉碎。
所谓孕妇的特权,一瞬间被抽干了。
过去那副演出来的楚楚可怜,在钻心的痛和巨大的失落下,再也绷不住了。
车祸的画面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搅,可她半点没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走神,只把一腔邪火全撒了出去。
公司没人情味,同事冷血,而这一切的根子,都是林玥！
要不是林玥,她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林玥呢,正在城市另一头的公寓里,给自己煎着一块牛排,旁边还拌着一盘色彩鲜亮的蔬菜沙拉。
工作,健身,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她已经把自己从刘芸那个负能量黑洞里彻底拔了出来,心里头一片敞亮。
病房门开了,张昊提着个保温桶进来。
他眼圈发黑,满脸都是熬出来的疲惫和担心。
看着床上的刘芸,他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的疼惜。
芸芸,好点没我给你熬了鸡汤……
话还没说完,刘芸跟个炸药包似的,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发出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尖叫！
滚开！
我不想喝！孩子都没了,我还喝什么鸡汤！
她抬手就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扫到了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张昊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想安抚她。
芸芸,你别这样,我知道你难受,可身子要紧啊……
难受
刘芸一双眼睛通红,直勾勾地剜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哪还有半点柔弱的样子。
我为什么躺在这儿还不是因为你们！因为那家破公司！他们要是肯给我派车,我用得着自己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越说越来劲,嗓子尖得跟锥子一样。
还有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冷血动物！我报告错了,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他们帮着看一眼,没一个伸手的！还有林玥！就是林玥那个贱人！
要不是她带头不搭理我,给我脸色看,我能心情不好我能开车分神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张昊心里头那点怜悯和愧疚,被这番疯狗一样乱咬人的话给浇了个透心凉。
一股寒意混着火气,从他脚底下窜了起来。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五官都快拧到一起的女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认识过她。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
林玥在会上条理分明地汇报工作。
同事们在茶水间里压低声音吐槽刘芸的闲话。
那些他从前压根没当回事的零碎片段,这会儿全咔哒咔哒地拼在了一起。
他看着自己老婆,车祸后没有半点后怕和反省,只顾着把责任往所有人身上推的样子,心里那层厚厚的滤镜,咔嚓一声,碎了个彻底。
芸芸,他的嗓子有点干,车祸是意外,你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去尤其林玥,这事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没关系！
刘芸的哭喊更瘆人了。
她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怀了孕,嫉妒你对我好！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张昊,你得去给我报仇！你去撕烂她的嘴！让她给我们的孩子偿命！
张昊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与此同时,刘芸流产的消息,已经在公司里炸开了锅。
一开始,大家还顾着面子,在群里发几句早日康复的客套话。
但很快,风向就变了。
先是高层,知道刘芸在车祸前交上去的报告里有重大失误,立刻就启动了问责。
一封措辞严厉的内部邮件,虽然没点名,但字字句句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刘芸身上,批评某些员工责任心缺失,态度散漫。
这封邮件,就是个信号。
公司内网的匿名论坛里,彻底炸了。
那些早就对刘芸的作妖行为忍无可忍的同事,全冒了出来。
总算有人治她了！仗着怀孕天天把自己的活儿甩给别人,当谁不是爹生娘养的
可不是嘛！上次那个项目,她临到头说孕吐要请假,烂摊子一丢,害我们组加了通宵的班,转头就刷到她朋友圈在海边度假！
她之前陷害林玥,说人家不帮她复核报告,结果被林玥拿聊天记录当场打脸那事儿,你们听说了没简直了,又蠢又坏！
一条条控诉,一个比一个实的锤,把刘芸平时装出来的柔弱小白花形象撕得稀巴烂。
她的自私、懒惰、虚伪,在没了孕妇这块免死金牌后,被扒得干干净净,扔在了太阳底下。
领导们看着论坛里几乎要沸腾的帖子,也终于咂摸出味儿来。
这个刘芸,不光是能力问题,她对整个团队的破坏力,已经到了不能不管的地步。
几天后,张昊又来了医院。
这一回,他眼里再也没了那些心疼和怜悯,只剩下一种冷冰冰的打量。
他把手机递到刘芸面前,屏幕上正是公司论坛里那些不堪入目的帖子。
刘芸看着那些字句,浑身都在抖,她没想着反省,反而更疯了。
是林玥！肯定是林玥在背后搞我！是她联合这些人一起害我！
张昊看着她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最后一丝指望也灭了。
他收回手机,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
我问了你同事,那份报告的错,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问题。林玥提醒过你让你自己检查,是你自己没当回事。
这句质问,像一把刀,捅穿了刘芸最后那层硬壳。
病房里,争吵彻底爆开。
刘芸的狡辩、咒骂,在张昊冷着脸摆出的一件件事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最后,张昊累了,他站起身,看着床上这个他曾经瞎了眼一样偏袒的女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刘芸,你太自私了,自私到没救了。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这句话,成了最后那根稻草。
职场上苦心经营的人设塌了,家里最重要的那根支柱,也撤了。
傍晚,林玥刚打完一场拳,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她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手机震了一下。
是朋友发来的微信。
点开一看,是几张公司内网论坛的截图,上面全是关于刘芸的黑料汇总,那热度,比上个季度的财报讨论还高。
林玥划拉着屏幕,平静地看着那些文字。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报复的痛快,也没有幸灾乐祸。
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从她心底里慢慢地浮了上来。
那些曾经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委屈和恶心,现在再看,都成了过眼的云烟。
她嘴角轻轻勾了一下,那是个带着点解脱意味的笑。
然后,她按灭屏幕,把手机扔回包里。
刘芸的生活,塌了,崩了,乱成了一锅粥,但这一切,都跟她林玥没关系了。
7
刘芸从医院出来那天,瀚海市正下着雨,不大,但黏糊糊的,让人心烦。
她回到公司,一张脸蜡黄,以前拿钱堆出来的精致皮肤,此刻浮着一层腻人的油光。
眼里的红血丝盘根错节。
那份揣着肚子当令箭的娇贵劲儿,算是被现实这记耳光扇得一干二净。
她推开办公室玻璃门的一刹那,原本嗡嗡作响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里面什么都有。
同情,冷漠,但更多的,是一种恨不得立刻撇清关系的疏远。
身体垮了,精神也跟着垮了,她杵在那儿,像个被人抽了线的木偶。
孩子没了,她不甘心。
所有人都躲着她,她更不甘心。
这笔账,她算来算去,都算在别人头上。
公司没人味儿,同事心太冷,张昊不够体贴,可说到底,根子都在林玥那儿！
此时的林玥,正对着电脑屏幕,敲下高层汇报PPT的最后一个句号。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跳动,专注,笃定,整个人的状态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刘芸制造的那个怨气漩涡,跟她早就隔着两个世界。
刘芸回到自己的工位,桌上落了薄薄一层灰,指尖一抹,就是一道痕。
领导看见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既然身体没事了,就把这些积压的客户资料理一理。
一叠厚厚的文件夹被推到她面前。
都是些边角料,没什么跟进的价值,但档案不能断。
这话,跟直接把她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过去那些被她使唤过、或者忍过她作妖的同事,现在看见她,绕着道儿走。
茶水间里,她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能空无一人。
工位附近,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她的精神越来越差,工作开始错漏百出,交上去的东西,不是数据标错,就是格式乱套。
她还想拿身体不舒服当借口。
可换来的,只是领导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
绩效一塌糊涂,成了整个部门吊车尾的存在。
办公室的冷板凳只是个开始,家里的天翻地覆,才是真正要命的一击。
推开家门,再没有张昊的嘘寒问暖,只有让人胸口发闷的死寂。
张昊不再把她的话当圣旨,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也带着藏不住的失望。
他开始玩命加班,就算回家了,也宁可待在书房,就是不跟她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
终于,一次争吵后,那根弦,断了。
导火索是刘芸失手打翻了一碗汤,却下意识地尖叫着怪张昊没扶稳她。
够了！
张昊的声音不大,却又冷又硬。
刘芸,你能不能别再把所有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他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我们离婚吧。
刘芸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不信,也不接受。
她一会儿哭着跪在地上,求张昊别走；一会儿又像个疯子,指着他鼻子骂他狼心狗肺,在她最难的时候捅刀子。
敏感、多疑、喜怒无常,她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
可她越是发疯地想抓住,张昊就躲得越远。
她的每一次挽回,都只是把自己往深渊里推得更深一点。
一个雨夜,林玥刚从健身房出来,浑身是汗,冲了个热水澡,正拿毛巾擦着头发,随手划开手机。
公司匿名论坛里,一个新帖子被顶成了热门。
帖子里把刘芸白天的失态写得活灵活现——她在办公室对着空座位念念有词,脏话连篇,后来又在大厅里发疯,拉扯一个路过的同事,最后被保安请了出去。
帖子下面,还附了张偷拍的糊图。
照片里,张昊站在一家律师事务所门口,正跟一个西装男人说话,脸看不清,但那股子决绝的劲儿,隔着屏幕都能透出来。
刘芸,输得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了。
林玥平静地滑到底,上百条回复,她一条没看。
她的心底很平静,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
脑海里闪过帖子里描述的,刘芸那张扭曲的脸,她如今的惨状,一种从未有过的、极致的轻松感,忽然就涌了上来。
那些被压榨的记忆,被伤害的痛苦,上辈子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好像都找到了出口,呼啦一下,全散了。
它们再也不是什么枷锁,顶多,算是涅槃路上的一把火。
刘芸的生活,已经是一团乱麻。
公司高层已经在商量解雇她的事,她跟张昊的婚姻,也走到了头。
她像一棵被虫蛀空了的树,外面看着还行,里子早就烂透了,风一吹就倒。
林玥关掉手机,望向窗外。
雨停了,城市的霓虹被洗得格外清晰,空气里有股子干净清爽的味道。
这味道,也洗掉了她心里最后一丝阴霾。
上辈子的执念和仇恨,她彻底放下了。
刘芸的下场,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一件事。
时候到了。
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8
办公室里,关于刘芸的闲言碎语一大早就没停过。
她有好几天没来了吧
我听说,可能永远不会来了。
前几天她在公司撒泼打滚,最后被保安请出去的德性,早就成了众人私底下最津津乐道的八卦。
而八卦的主角刘芸,这会儿正一个人缩在压抑的家里。
她魔怔了似的,一遍遍拨打张昊和公司领导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要么是忙音,要么就是对方毫不留情地直接挂断。
怎么会这样
她想不通,也根本不想想通。
反正错的都是别人,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对这一切,林玥充耳不闻。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着,给即将汇报的项目做最后的润色。
那些办公室里的嗡嗡声,对她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一周后,一封人力资源部的内部邮件,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邮件里白纸黑字写着,鉴于刘芸长期无故缺勤,且在职期间工作表现严重不达标,对团队造成不良影响,公司决定即日起解除与她的劳动合同。
措辞官方又冰冷,不留半点情面。
这不是辞职,是开除。
公司大群里死寂一片。
但几个私下的小群里,瞬间就炸了。
苍天有眼啊！可算滚了！
我今天必须点个外卖庆祝一下！
更大的好消息还在后头。
部门会议上,总监当众宣布,林玥因在之前项目里表现出色,专业能力过硬,晋升为新核心项目组的负责人。
薪资和职位,双双跳了一大级。
会议室里响起的掌声,听着格外真心实意。
恭喜啊林玥,你这是实至名归！
玥姐,以后可得多多关照我们啊！
同事们围过来,眼神里都是佩服。
林玥笑着一一回应,整个人从容又自信。
这本就是她应得的。
升职后的林玥,没有一头扎进工作里。
她严格遵守着自己划下的界限,到点就走,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清楚楚。
下班后,她要么去健身房挥洒汗水,要么就去新报的烹饪班,学着给自己做精致又健康的饭菜。
在这些全新的圈子里,她认识了几个能聊得来的新朋友。
她们聊工作,聊八卦,聊生活,真诚又热烈。
这感觉,比前世那些被无效社交和人情绑架的日子,好上千万倍。
又过了一个月,林玥搬进了市中心一套地段更好的新公寓。
她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脚下是这座城市璀璨的夜景,车流像金色的河,灯火亮如繁星。
她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轻轻晃着。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朋友发来的一条本地社会新闻。
她随手点开。
新闻说,在隔壁市,有个女的当街发疯,打砸路边的商铺,被警察当场带走了。
报道里还提了一句,这女人刚离婚,因为在婚姻里有重大过错,分财产的时候基本是净身出户。
配图有点糊,但那张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林玥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刘芸。
林玥面无表情地滑着屏幕,看完了整篇报道。
她锁上手机,随手把它放在一旁。
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得意。
内心深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极致的平静和松弛。
那些曾经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委屈、痛苦、不甘,好像就这么被窗外的夜风吹散了,了无痕迹。
刘芸的下场,是她自己一步步作出来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没了孩子,没了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钱。
听说,她最后被送回了那个她一直想逃离的穷山沟老家,后半辈子,大概也就剩下一地鸡毛了。
林玥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轻轻碰了一下。
红酒的滋味醇厚。
她的人生,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