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末日影行 > 第7章
通风管的金属壁在掌心烙下冰凉的触感,林默蜷缩在狭窄的管道里,听着身后居民楼坍塌的轰鸣。灰尘顺着缝隙簌簌落下,在手电光柱里织成灰蒙蒙的网,像极了李明最后时刻涣散的瞳孔。他攥紧怀里的笔记本,皮质封面被冷汗浸得发皱,指甲几乎要嵌进那行刻着“培养舱”的字迹里。
管道突然剧烈震颤,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楼顶。林默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是触须拖拽物体的声音,湿滑的、带着规律的摩擦声,正沿着管道外壁缓缓移动。他猛地关掉手电,黑暗瞬间将他吞噬,只有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发烫,那是刚才爬管时被锈蚀边缘划破的新伤。
不知过了多久,摩擦声渐渐远去。林默摸索着往前爬了半米,管道尽头透出微光。他小心地推开格栅,一股混合着汽油和焦糊的气味扑面而来——外面是栋废弃的汽修厂,车间里散落着生锈的零件,一辆半截车身烧毁的卡车歪斜地停在角落,车斗里的杂草已经长到半人高。
“吱呀——”
身后的铁门突然发出声响。林默抄起地上的扳手滚到卡车底下,透过底盘的缝隙望去,三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正走进车间。他们的防护服上印着研究所的标志,却在胸口划了道鲜红的十字,手里的步枪枪口还在滴着黑色的液体。
“东边的哨卡被突破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喘息,“蚀影的移动速度比上周快了三成,母巢的扩散范围可能已经到了第三区。”
“老陈的小队没能回来。”另一个女生接过话,声音里裹着冰碴,“我们在仓库找到的只有这个。”金属碰撞声过后,一只银白色的茧被扔在地上,外壳上的纹路在微光里轻轻蠕动,像颗正在呼吸的心脏。
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那茧的大小,和李明变成的那个一模一样。
“直接烧了。”第三个声音冷得像铁,“反抗军的净化协议里写得清楚,任何被母巢寄生的个体,不留活口。”
打火机的“咔哒”声响起,橘红色的火苗舔上茧壳,瞬间腾起半米高的火焰。茧里传来模糊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外壳上的纹路剧烈扭动,最终在高温中焦黑、开裂,露出里面炭化的残骸。
林默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叫出声,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看着那团逐渐熄灭的灰烬,突然想起李明推他那把时,眼里闪过的解脱——或许,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结局。
“队长,你看这个。”女声突然指向卡车方向,“刚才好像有动静。”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扳手的手沁出冷汗。他看见三个黑影朝卡车走来,靴底碾过碎玻璃的声音像踩在神经上。就在这时,车间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三短一长,是紧急集合的信号。
“走!”被称为队长的人低喝一声,三人迅速撤离,铁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留下满地余烬在风里打着旋。
林默从车底爬出来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走到那堆灰烬前,用扳手拨开焦黑的残骸,一块金属片从里面滚了出来——是李明挂在脖子上的狗牌,背面刻着他女儿的生日,还是出发前林默帮他刻的。
他将狗牌塞进胸口口袋,指尖触到笔记本的棱角。翻开本子,前几页的实验数据在颠簸中变得模糊,唯有中间几页的地图还清晰可辨——那是研究所的地下结构示意图,用红笔圈出的“地下五层”被画了个醒目的叉,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恒温系统与主电源相连”。
林默突然想起73号房间里的暖气片,想起那些畏惧温差的触须。如果切断地下五层的电源,恒温系统失效,母巢的核心会不会像居民楼里的触须一样失去活性?
“砰!”
身后的铁门再次被撞开,这次走进来的不是防护服小队,而是个穿着破洞卫衣的少年。他背着把改装过的弩,脸上沾着灰,看见林默时瞬间举起武器,箭尖直指他的胸口:“别动!你是研究所的人?”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箭却握得稳如磐石。林默注意到他卫衣袖口露出的手腕,那里有块淡青色的疤痕,形状和居民楼墙壁上的螺旋符号惊人地相似。
“我不是。”林默缓缓放下扳手,摊开双手,“我从居民楼逃出来的,和李明一起。”
少年的箭顿了顿:“你认识李明?”他的眼神里闪过警惕,“他在哪?”
“他……”林默喉结滚动,“他没能出来。”
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箭的手开始颤抖。他猛地垂下弩,转身靠在卡车轮胎上,肩膀剧烈起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该回去。”他的声音里混着哽咽,“那老东西,非要去找什么女儿的遗物,说找到就能证明……证明他没被母巢污染。”
林默这才明白,李明反复提及的“女儿”不是念想,是他对抗感染的最后防线。他从口袋里掏出狗牌递过去:“这是他留下的。”
少年接过狗牌,指尖摩挲着背面的日期,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很压抑,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在空旷的车间里撞出细碎的回声。林默看着他手腕上的疤痕,突然想起笔记本里的一句话:“母巢的抗体携带者,会出现特异性皮肤纹路。”
“你是反抗军?”林默轻声问。
少年抹了把脸,点点头:“三队侦查员,代号‘麻雀’。”他站起来,突然扯开卫衣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青纹——比李明的颜色浅很多,像片刚发芽的藤蔓,“三个月前被蚀影扫过,没变成畸变体,反而能感觉到它们的位置。”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录音笔里“实验体73号出现抗体变异”的说法,难道麻雀也是……
“别瞎猜。”麻雀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拉上领口,“反抗军里有不少像我这样的‘幸存者’。老陈说,我们是老天爷扔下来的骰子,说不定能掷出个不一样的结局。”他指了指林默怀里的笔记本,“那是什么?”
林默犹豫了片刻,将笔记本递过去。麻雀翻到地图那页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研究所的地下结构图?你从哪弄来的?”
“一个死去的研究员留下的。”林默隐瞒了73号的事,他不确定该如何定义那个既是诱饵又是受害者的存在,“上面说,母巢的核心在地下五层的培养舱,和恒温系统相连。”
麻雀的手指在“地下五层”的位置重重一点:“没错。反抗军打了三个月,就是想摸到这里。但那层的防御是研究所的最高级别,还有蚀影组成的‘活墙’,根本靠近不了。”他突然抬头看向林默,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你刚才说……恒温系统?”
“母巢怕温差。”林默想起汽修厂的触须和居民楼的暖气片,“低于20度,蚀影的活性就会下降。如果能切断电源,让地下五层的温度降下来……”
“它们就会变成待宰的羔羊!”麻雀接话时声音都在发颤,他迅速从背包里掏出张折叠的地图,在地上铺开,“从这里到研究所,最近的路线是穿过第三区的地铁隧道,但那里现在是畸变体的巢穴。另一条路要绕远两倍,得经过……”
他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地图角落的标记上——那是个红色的圆圈,里面写着“净化点”。林默凑近一看,发现那位置正是刚才他们所在的居民楼。
“每天日落前,我们都会净化被母巢寄生的区域。”麻雀的声音低了下去,“用燃烧弹,彻底烧干净。”他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那个黑色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除了“培养舱”的字样,还有个用红笔圈出的时间:18:00。
“怎么了?”麻雀注意到他的脸色。
“地下五层的备用电源,每天18点会自动启动。”林默指着笔记本上的时间,“如果我们不能在那之前切断主电源,恒温系统就会恢复,所有计划都白费。”
麻雀迅速站起身,将地图折好塞进背包:“地铁隧道虽然危险,但能节省一半时间。跟我来,我知道一条近路。”
两人刚跑出车间,天边突然掠过几道黑影。林默抬头望去,那些是长着膜翼的畸变体,翅膀展开有两米宽,正顺着风朝着研究所的方向飞去。
“是母巢的‘信使’。”麻雀压低身体,拉着林默躲到卡车后面,“它们在传递坐标,看来刚才的动静被发现了。”
膜翼划破空气的声音越来越近,林默看见其中一只停在汽修厂的屋顶,畸形的头颅转动着,复眼在暮色里闪着幽绿的光。它的爪子上抓着个银白色的东西——是个缩小版的茧,外壳上的纹路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那是……幼体?”林默的声音发紧。
“母巢在加速孵化。”麻雀的脸色很难看,“如果让这些幼体散落到其他区域,后果不堪设想。”他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燃烧箭,搭在弩上,“我引开它,你往东边跑,地铁入口在第三个路口的加油站后面。”
“一起走。”林默按住他的手臂,“你需要有人掩护。”
麻雀刚想反驳,屋顶的膜翼突然发出尖利的嘶鸣,俯冲下来。林默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往相反方向滚去,膜翼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带起的风里裹着股腐臭的气息。
“射它的翅膀!”林默大喊着扔出扳手,砸中膜翼的关节处。那怪物吃痛,发出一声惨叫,飞行轨迹出现偏差。麻雀趁机扣动扳机,燃烧箭带着火苗射中它的右翼,火焰瞬间蔓延开来。
膜翼在空中疯狂挣扎,撞塌了车间的铁皮屋顶,带着一身火焰坠入杂草丛。林默冲过去补了一扳手,砸碎了它复眼的瞬间,突然注意到它胸口的皮肤——那里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和麻雀锁骨处的纹路一模一样。
“它们也曾是幸存者。”麻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反抗军里每天都有人变成这样,昨天是炊事班的王婶,今天是……”他没再说下去,拉起林默往东边跑,“没时间了。”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布满裂痕的柏油路上。林默回头望了眼那栋正在燃烧的居民楼,浓烟滚滚中,仿佛能看见那些银白色的茧在火焰里炸开,像无数颗破碎的星辰。
他不知道自己握着的究竟是地图,还是通往另一场毁灭的门票。但他知道,必须跑下去——为了李明最后的嘱托,为了那些还没被母巢吞噬的人,也为了弄清楚,这场由外太空种子引发的灾难,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地铁入口的铁门早已锈烂,林默跟着麻雀钻进去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隧道深处传来隐约的滴水声,像是某种生物在黑暗里吞咽。麻雀打开战术手电,光柱劈开黑暗,照亮了铁轨间堆积的白骨——那是人的骸骨,有些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仿佛在逃离什么看不见的恐惧。
“小心脚下。”麻雀的声音压得很低,“这里的蚀影喜欢藏在积水里。”
林默注意到铁轨间的水洼泛着诡异的银光,和73号伤口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他跟着麻雀踩在铁轨上,尽量避开那些水洼,靴底敲击铁轨的声音在隧道里反复回荡,像是在敲响倒计时的钟。
走到隧道中段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麻雀猛地关掉手电,拽着林默躲到一根混凝土柱后面。
“是培养舱的低频共振。”麻雀的声音带着紧张,“我们离研究所不远了。”
林默贴着冰冷的柱壁,听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嗡鸣。他掏出笔记本,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再次翻看——在地图的边缘,他发现了一行之前没注意到的小字,是用铅笔写的,浅得几乎看不见:
“73号的抗体,能中和母巢的分泌物。”
手机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自动关机了。黑暗中,林默仿佛又看见73号最后看向他的眼神,那里面混杂着恐惧、渴望,还有一丝……求助?
隧道深处的嗡鸣突然变调,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紧接着,是触须破土而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银液特有的腐蚀味。
麻雀迅速点燃一支燃烧棒,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铁轨上的水洼正在沸腾,无数黑色的触须从里面钻出,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挡住了去路。
“看来我们被‘欢迎’了。”麻雀将最后一支燃烧箭搭在弩上,侧头看向林默,眼里闪过一丝决绝,“还记得恒温系统的位置吗?”
林默点头,指尖在笔记本上划过“地下五层”的标记。
“那就别停下。”麻雀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像在说一件平常事,“我在这儿给你争取时间,到了培养舱,往死里炸。”
燃烧棒熄灭的前一秒,林默看见麻雀冲了出去,燃烧箭拖着长长的火尾射向触须组成的网。火焰腾起的瞬间,他转身朝着隧道深处跑去,身后传来箭支破空的声音、触须燃烧的噼啪声,还有……麻雀最后一声带着笑意的呼喊:
“告诉反抗军,骰子掷出去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攥紧怀里的笔记本,在黑暗中朝着那越来越响的嗡鸣跑去。隧道顶部的灯泡忽明忽暗,在他身后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无数只伸出的手,又像无数双正在注视的眼睛。
手表的指针指向17:45,离日落还有十五分钟。离母巢的核心,还有最后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