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将陈默包裹。
他是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的。
“咳……咳咳……”
喉咙里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干涩疼痛，陈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低头摸索，只能摸到一片粘稠的温热，以及压在腿上的、沉重的预制板碎块。
记忆像是断裂的胶片，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他在自家户外用品店的地下仓库里盘点货物。窗外的天空突然被一种诡异的、仿佛浸透了鲜血的红色浓雾吞噬，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的震动和刺耳的坍塌声。
“赤雾……”陈默低声呢喃，声音嘶哑。
灾难来得毫无征兆。新闻里没有预警，网络上没有传言，前一秒还是寻常的午后，下一秒，世界就被染成了血色。
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旁边一个冰凉的物体——是他放在手边的强光手电。按下开关，一道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地下仓库的顶部塌了大半，钢筋水泥块杂乱地堆积着，将空间分割得支离破碎。他所在的位置是一个狭小的三角区，侥幸没有被完全掩埋。周围散落着一些被压变形的货架和户外背包，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血腥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淡淡甜腥的腐朽气息。
这气息让陈默胃里一阵翻涌，他强忍着恶心，再次检查自己的伤势。右腿被压，无法动弹，万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被砸伤和划伤，流了不少血。左臂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缓慢地渗着血。
“必须尽快出去。”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知道，地下仓库不是长久之地。且不说可能存在的二次坍塌，单是伤口的感染和食物水源的短缺，就足以致命。更让他不安的是，那笼罩世界的赤雾，以及它所带来的未知危险。
他用手电照了照四周，发现不远处的货架上，有一把消防斧被卡在两根钢筋之间。
陈默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一点点挪动身体。每动一下，右腿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花了近十分钟，才勉强够到消防斧的手柄。
握住斧头的那一刻，他仿佛多了一份力量。
“喝！”
他低吼一声，用尽全力将消防斧往外拔。钢筋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几经周折，消防斧终于被抽了出来。
接下来，是移开压在腿上的预制板。这比拔斧头更艰难，陈默尝试了几次，预制板纹丝不动，反而牵扯得伤口更加疼痛。
就在他快要力竭时，一阵微弱的、奇怪的声音从仓库深处传来。
那声音像是某种生物的嘶吼，又像是骨头被啃噬的脆响，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格外清晰。
陈默的身体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
他立刻关掉手电，重新陷入黑暗，只留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他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那声音的来源。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在朝着他所在的区域移动，伴随着沉重的、拖拽般的脚步声，以及某种液体滴落的“嗒、嗒”声。
陈默握紧了消防斧，手心全是冷汗。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那东西带着浓烈的、比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更甚的腥臭味。
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那影子异常高大，形态扭曲，隐约能看到拖拽在地上的、类似肢体的东西。
“嗬……嗬……”
低沉的、仿佛破风箱般的呼吸声传来，近在咫尺。
陈默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
这就是赤雾带来的东西吗？变异的生物？
那影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在嗅闻着什么。陈默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带着腥臭味的气流吹过脸颊。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陈默以为自己即将暴露时，仓库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那扭曲的影子猛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那边移动过去，声音渐渐远去。
陈默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才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几乎要虚脱。
刚才那一瞬间，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不能再等了。”陈默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知道，留在这里，迟早会成为那东西的猎物。他再次打开手电，借着光线，更加疯狂地想办法移开预制板。这一次，求生的欲望压倒了疼痛，他用消防斧撬动着预制板的边缘，一点点扩大缝隙。
终于，在一次猛力撬动后，预制板微微抬起了一丝。陈默抓住机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腿抽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了足足五分钟，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简单地用仓库里找到的急救包给自己的伤口做了包扎，又找了一根还算结实的金属管当拐杖。然后，他开始在周围搜索可用的物资。
幸运的是，虽然仓库塌了，但还有不少东西完好无损。他找到一个大容量的登山包，装上了压缩饼干、罐头、瓶装水等食物和水，又带上了打火机、防水火柴、多功能工兵铲、绳索、睡袋，以及几包应急药品。最后，他将消防斧别在腰间，这是目前唯一的武器。
做完这一切，陈默拄着金属管，一瘸一拐地朝着仓库唯一可能的出口——那扇被砸变形的铁门走去。
推开铁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带着腐蚀性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外面，依旧被那诡异的赤雾笼罩着，能见度不足五米。曾经熟悉的街道，此刻一片狼藉，断壁残垣，废弃的汽车翻倒在路边，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远处，隐约传来变异生物的嘶吼声，以及……人类的惨叫声。
陈默站在废墟之上，望着被赤雾笼罩的、陌生的世界，眼神复杂。
灾难已经降临，文明已成灰烬。
从这一刻起，活下去，成了唯一的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将登山包背好，握紧了腰间的消防斧，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那片象征着未知与危险的赤雾之中。
他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待着他，是更多的变异生物，还是同样挣扎求生的人类？是绝望，还是渺茫的希望？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