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暮春,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冬柔日日掐着手指算时辰,焦急的不行,巴不得时日过得快一些。
而陆昭若却每日晨起临窗,就着天光在竹纸上习字,暮时便倚着倚窗翻阅书卷,那沉静神色,仿佛雨打青瓷般清冷,任窗外春色喧闹也扰不得分毫。
“娘子怎就不急?”
冬柔忍不住问。
陆昭若看着窗外的腊梅,已褪去了寒冬时节的傲然风骨,却仍带着几分倔强的清冷,枝头残存的几朵梅花,在暖风中微微颤动,花瓣边缘已泛起枯褐,却固执地不肯凋零。
像极了自己
她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急什么?急的应该是他们。”
冬柔瞧着自己的娘子,又养了两个月余,气色愈发清润如玉,肌肤莹白似雪,透着娇嫩的粉晕,如初绽的梨花般素净雅致,那双杏眸澄澈清冷,眼波流转间,透出几分深不见底的沉静。
鸦青色的发丝柔顺如缎,松松挽起时,更衬得脖颈修长白皙,如霜似雪,整个人透着不染纤尘的静谧之美,仿佛一株空谷幽兰,清雅绝尘。
冬柔一时看得怔住。
暗想,这般容色若是教那负心人瞧见,只怕连眼珠子都要跌出来。
陆昭若回头,问:“前儿吩咐的那三套春衫,可备妥了?”
冬柔忙回神笑道:“明日便做好了。”
第二日。
冬柔捧来的三套春衣铺陈在锦缎衬布上,皆是今年最时兴的样式。
陆昭若看了一眼面前的三套春衣。
第一套,桃粉缠枝莲褙子、第二套,鹅黄山茶纱衣,第三套,浅紫暗纹褙子
从前她总是一身素净。
过几日便是沈容之携新妇归家的“好日子”,自然要穿得喜庆些。
她选了第一套。
冬柔捧着衣裳笑道:“后日等那负心汉带着外头人回来,定要让他们瞧瞧,我们娘子不但没病,反倒比从前更精神、更标致了。”
陆昭若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为了沈家操劳半生,不过四十五岁,便已熬得形销骨立,满头华发。
而沈容之看她的眼神
那嫌恶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件用旧的物件。
她至今记得分明。
张氏那头,早已忙得不亦乐乎。
她不仅为自个儿和沈青书置办了几套簇新的衣裳,更是里里外外张罗着,命下人们将宅院洒扫得一尘不染。
另一个院里,她亲自督着婢女们布置,所有陈设,无不精致,倒像是要办什么大喜事似的。
就差没挂上红灯笼了
张氏抚着新裁的罗裙,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气,对沈青书说:“我们啊可算是熬出头了,还有两日,就一家团聚,到时候啊,体面的名望、绫罗绸缎、使唤不完的奴婢,连孙辈的前程都有了着落。”
说着突然压低嗓音:“我已经打点好慈幼局,那日就把孙女抱回来。”
沈青书下意识往西院方向瞥了一眼。
张氏会意,冷笑道:“绿儿今早来回话,那位如今连药都喂不进去了,整日昏沉着。”
“可别死在容哥儿回宅那日。”
沈青书皱眉。
“她敢!”
张氏猛地攥紧帕子,“要死就趁早,若偏要碍眼”
她忽然阴阴一笑,“妾身少不得要去‘探望’一番,亲自给她喂碗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