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若知道阿宝在顾宅快活,却不知竟然那么快活。
耿琼华今日启程返京,临走前来看望过她,只是人站在门槛外不肯进来,绢帕掩着口鼻,草草说了些“节哀顺变”、“保重身子”的客套话。
临了又补上一句:“待妹妹身子大安了,定要来属京寻我,也好让姐姐尽地主之谊。”
这话倒有几分真心,她确实巴不得陆昭若去属京,只可惜这血痨之症怕是熬不过百日。
“自然要去叨扰的。”
陆昭若虚弱地咳了两声。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院外又响起脚步声。
杨嬷嬷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面上带着几分不自在:“我家娘子说姐妹情谊,她她永远难忘,让陆娘子一定要好起来。”
冬柔心里直犯嘀咕,这位耿娘子嘴上说得亲热,可都没进去当面瞧一眼自家娘子;说是专程来送牌坊,可那眼神飘忽得紧,活像在演皮影戏。
如今临走了,却又送来银钱倒叫人摸不透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马车内,耿琼华正闭目养神。
杨嬷嬷掀开车帘钻进来。
“娘子”
杨嬷嬷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奴不明白,您既瞧不上陆娘子,为何还要”
话未说完,耿琼华倏地睁开眼,那双眸子冷得骇人,杨嬷嬷顿时噤了声。
“你懂什么。”
耿琼华呵斥。
她掀开车帘,望着渐行渐远的沈宅,牌坊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不过是些散碎银子,赏她便是。”
沉默半晌,她又压低嗓音补了句:“谁曾想她竟得了血痨,当真是命薄。”
她忽然觉得心口发闷:“不过”
猛地攥紧帕子,声音发紧,“也怪不得我。”
杨嬷嬷却是没怎么听明白。
马车缓缓驶出吉州城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辘辘声响。
耿琼华望着城楼上渐渐远去的“吉州”二字,紧绷的肩背终于稍稍放松
室内。
陆昭若解开锦囊,二十锭雪花官银,还有一对累丝嵌宝金镯。
她掂了掂分量,少说也有八十两银子。
“娘子”
冬柔迟疑道,“耿娘子这是真心待您吗?奴婢想着,毕竟您对外称是血痨,她不敢近前也是人之常情”
陆昭若一时也拿不准。
前世耿家被贬到吉州时,耿琼华确实突然与她亲近起来。尤其在沈容之出海后,更是三天两头往沈家跑。
后来在属京,虽发现对方借她“寡妇”之名在贵妇圈中博名声,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她当时还暗自体谅。
耿琼华在夫家处境艰难,这般钻营也是无奈。
只是不喜被当作活牌坊,才渐渐疏远。
可如今
陆昭若盯着桌上那枚玉佩,眸色渐深。
她不但谎称沈容之死于倭寇之手,竟还拿着自己亲手所赠给沈容之的玉佩。
究竟是一时贪念,还是另有图谋?
连重生一回的她,都看不清这“手帕交”的真面目了。
暮色渐沉时。
冬柔悄悄从外头回来,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糖蒸酥酪。
一进门就急急道:“娘子,奴婢方才瞧见张氏往慈幼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