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夜风微凉。
乔峰与段誉如两尊雕塑,并肩而立,目光穿透夜色,落在远处那两个渐渐消失的背影上。
两人的脸上,都凝固着还未散去的震惊。
尤其是乔峰,他那双惯看风云的眸子里,此刻竟也充记了浓重的困惑,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段兄弟,方才那物,你可看清了?”乔峰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被刚才的景象扼住了喉咙。
段誉重重地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似乎想润湿干涩的喉咙:“看清了……那法宝非金非铁,造型闻所未闻,竟能无火而喷射激流,威力之大,堪比山洪!那刀疤脸一身横练筋骨,便是我用六脉神剑,也未必能一招将他冲垮,可在那水柱下,竟如纸糊一般!”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更大的骇然:“乔大哥,你可曾察觉……那李兄弟身上,竟无半分内力流转的痕迹!那等神物,莫非不需内力催动?这……这岂不颠覆了你我毕生所学!”
这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武学认知。在他们看来,万般神兵,皆是内力的延伸,无内力者,与凡人无异。
可李全安,却像一个三岁孩童,挥舞着一柄他们从未见过的神兵,偏偏还运用自如。
乔峰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缓缓摇头:“我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奇门遁甲之术,但如这般凭空化物,闻所未闻。此物,怕是超出了武学的范畴。还有那凭空消失的手段……太过诡异。”
他想起了白天那套亮晶晶的烤炉,还有那些奇绝的香料。这个年轻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秘。
段誉沉吟道:“乔大哥,你说……这位全安兄,莫非是哪位不出世的老神仙门下,出来游戏人间的弟子?”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不像。”乔峰断然否定,“我观他言行,虽有几分沉稳,却无世外高人的半分疏离。反倒对银钱颇为上心,言谈举止,与市井小民无异。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上古神兵传承的凡夫俗子。”
这个判断,让气氛更加凝重。
一个普通人,掌握了如此可怕的力量,是福是祸?
“那‘青蛇帮’在此地横行霸道,今日被全安兄教训,倒也大快人心。”段誉说道。
“话虽如此。”乔峰的目光变得深邃,“但青蛇帮的帮主,与官府勾结甚深。李小哥今日是痛快了,却也捅了马蜂窝。麻烦,才刚刚开始。”
段誉面露担忧:“那我们……”
“静观其变。”乔峰打断了他,“我们与他萍水相逢,不知其底细,冒然插手,未必是好事。我倒想看看,他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他还会给我们什么惊喜。”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个叫李全安的年轻人,会是投入江湖这潭深水的一块巨石,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
另一边。
李全安将钟灵送到客栈门口。
“安哥哥,谢谢你,就到这吧。”钟灵小脸微红,停下脚步。
“嗯,快进去吧,早点休息。”李全安点点头,只想赶紧结束。
“那我……进去了?”钟灵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进了客栈。
李全安看着她背影消失,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把这位小祖宗送到了,今晚这叫什么事儿……】
他揉了揉眉心,转身准备回家。
可刚一转身,他的脚步便僵住了。
不远处的街角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两个人,仿佛已与黑夜融为一l。
正是乔峰和段誉。
李全安心里咯噔一下,血液仿佛瞬间凉了半截。
【卧槽!他们什么时侯出现在我的身后的?难道……他们一直在跟着我们,刚才我用高压水枪的事不会也看到了吧?】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军火库的秘密,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最不愿意暴露的东西!
【冷静!冷静!李全安,稳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脸上挤出一个略带疲惫和惊讶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
“乔帮主,段公子,这么晚了,二位还没休息?”
乔峰和段誉缓步走来,段誉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仿佛只是偶遇。
“我与乔大哥正想去寻你吃酒,没想到在此遇上。钟姑娘回去了?”
“嗯,刚送她进去。”李全安滴水不漏地回答,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乔峰。
乔峰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那双眼睛,却像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
“李小哥,刚才我们似乎听到,你那边动静不小?”他开门见山,话语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李全安的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来了!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大脑飞速运转,瞬间否定了十几种说辞。否认是找死,承认是等死。那就只能……赌一把演技了。
李全安脸上瞬间褪去笑容,换上了一副惊魂未定又夹杂着屈辱和愤怒的表情。
他猛地一跺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指着自已茅屋的方向,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唉!乔帮主,段公子,你们是不知道!那帮天杀的畜生,冲进来就要孝敬钱!我一个卖烤串的,能有什么钱?跟他们理论,换来的就是一顿拳脚!我……我能怎么办?只能把今天卖命赚来的钱,全都……全都给他们了!不然我这小店,今晚就得被他们拆了!”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段誉果然义愤填膺:“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此等恶徒!”
而乔峰,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眼神里的探究之色,反而更浓了。
他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李全安知道,戏要让全套。
他将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最后只抓出几枚孤零零的铜钱。他死死攥着拳,手背青筋暴起,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颤抖:“那帮天杀的畜生!搜刮得干干净净,就给老子留下这几个子儿!我今天的辛苦,全喂了狗了!”
这番表演,情真意切,连他自已都差点信了。
段誉是个实诚君子,见他如此“惨状”,通情心大起,便要掏钱资助。
然而,乔峰却抬手,拦住了段誉。
他甚至没有看李全安手里的铜钱,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仿佛能穿透夜色,将李全安心底的秘密看个一清二楚。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夜风都停歇。
就在李全安快要被这沉重的寂静压垮时,乔峰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全安的心头。
“原来如此,破财消灾,倒也说得通。”
乔峰点了点头,似乎是信了。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般钉在李全安脸上:
“只是乔某有一事不明。”
“寻常地痞收了钱财,只会耀武扬威而去。”
“为何你口中的那些人,却是魂飞魄散,连滚带爬,仿佛在你那茅屋中……”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遇见了比阎王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