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了市中心那座最大的跨江大桥。
晚上十点,江风吹得人脸颊生疼。我靠在冰冷的栏杆上,打开那个紫檀木盒子。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片用布包着的美工刀片,没有丝毫犹豫,在食指指腹上轻轻一划。
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我把血,精准地滴在那撮用红线缠着的、干黄的胎发上。血珠渗进去,那撮死物仿佛动了一下,我甚至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丝最后的牵绊,被血的重量猛地拽了一下。
我把它放到那张黄色的符纸上,凑近江面,用打火机点燃。
我对着那团小小的火焰,轻声而清晰地说:
“你的主人,不要你了。”
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瞬间将符纸和胎发吞噬。青烟带着一股焦糊味,被江风吹散。
我松开手,任由那捧尚有余温的灰烬,被风带走,落入漆黑的江水。
“滋啦”一声,像一块烙铁掉入冰水,又仿佛是一声遥远的叹息。
一切,都结束了。
【三个月后】
“我勒个去!微微,你快看业主群!”
潇潇举着手机,像只尖叫鸡一样冲进我的画室。
我刚画完一组ip新形象的草图,正伸着懒腰,画室里阳光明媚,充满了颜料和新纸张的香气。
“又怎么了?”
“你家那点破事儿上本地新闻了!”她把手机怼到我面前,“标题老劲爆了——《前知名企业家疑中邪,公司破产当街裸奔》!”
配图的正是我爸,眼神涣散,被两个警察架着,身上胡乱裹着一件大衣。
潇潇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拉着。
“我跟你说,我听我妈那边的牌友说了。你家老太太从icu出来就瘫了,话都说不利索,上个月直接凉了。你爸公司资金链断了,项目黄了,上周直接宣布破产。今天估计是受刺激太大,彻底疯了。”
她啧啧两声,又往下翻了翻评论区。
“哦豁,你弟更惨。被学校开除了,欠了一屁股网贷,现在在外面到处躲债呢。据说前两天被人堵在巷子里打断了腿,笑死。”
我从她手里拿过手机,看着新闻上我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心里却没什么波澜。血债血偿,气运归位。
老先生诚不欺我。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我随手接了,是父亲。
电话那头,是一个无比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泣音,背景是哗啦啦的雨声。
“微微……救救我……救救你弟弟……”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我知道错了……我们都知道错了……”
我没说话。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我走到落地窗前,往楼下看去。
一道瘦削的身影,正跪在我公寓楼下的花坛边。
是陆承宇。
暴雨把他淋得像一只落水狗,曾经的潮牌t恤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他额头抵着泥泞的地面,膝盖就那么直直地跪在冰冷的雨水里。
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注视,猛地抬起头,冲着我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那张曾经写满轻佻和恶劣的脸,此刻只剩下绝望和恐惧。
他的口型在说:
“姐,我错了,救救我!”
“救救陆家!”
我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我拿出手机,按下了物业保安的电话。
“喂,楼下有位先生跪在雨里,影响不太好,麻烦处理一下。”
我看着保安撑着伞跑过去,试图拉起他,而他像一滩烂泥,死死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我收回视线,拉上了窗帘。
雨声瞬间被隔绝在外,世界一片安静。